第20章 一無所有 她想離開一段日子了

“我不想聽, 也沒什麽要跟你說的。”

“你準備一直逃避問題?”

“別用這種教訓人的口吻跟我說話,”痛處被毫不留情地刺中,談聽瑟尖銳地拔高嗓音, “我可以按照自己的意願選擇處理方式, 你沒資格管我。”

“這不是你一個人的事。”陸聞別語氣微冷,多了些警告的意味。

“但這也不是你一個人的事。”

他目光微沉, “談聽瑟,你別這麽幼稚。”

“陸聞別!”聶顯擰眉, 擡手就要将兩人隔開。

然而他剛上前半步, 陸聞別就目光沉冷地瞥了過來, “不需要其他人在場, 就我們兩個。”

談聽瑟閉了閉眼,用全身的力氣才維持着表面的冷靜, 但又覺得疲倦至極。

“聶大哥,”她看向聶顯,“你不是一會兒還要開會嗎, 先回去吧。我在這裏跟他說幾句話再走。”

聶顯一臉的不贊同,但是卻也沒再過多幹涉, 只是意有所指地提醒:“如果有什麽問題, 記得及時聯系我。”

“好。”談聽瑟點頭。背後某道目光存在感強得難以忽視, 讓她的脊背與垂在身側的手臂都戒備地緊繃。

她目送對方離開, 然後轉過身。

陸聞別已經松開了她的手, 隔着一臂遠的距離站在眼前。

“是什麽讓你認為, 我爸病成這樣的情況下我還有心思考慮別的?”她望着他忽然笑了, 然後那點譏諷的笑成了投入深潭的石子,倏然沉底隐沒,“別以為這件事對我有多重要, 就算不是你,換成別人依然可能會發生,重點在于我想怎麽做。”

談聽瑟承認自己是想激怒他,這些話說出口時她心裏也有一種難言的快意,足以暫時麻痹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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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現在根本不在乎、也不覺得我們能談出什麽。所以沒必要浪費時間了。”

不知道是否是錯覺,她每多說一句,陸聞別的眸光就越冷一分。

“的确。”片刻後,他冷着眉眼微微一笑,“我是在浪費時間。”

無論如何,這事他有一半的責任,而且她年紀小,不能指望她有什麽合理的處理方法。但是他不可能無限制地放低姿态,現在看來,這件事可以到此為止了。

話音剛落,談聽瑟看着他不緊不慢地退後兩步,然後轉身從走廊另一側離開。

她下颌微擡,平靜而驕矜地回到病房門口。推門前她木然地吞咽了一下,幹澀的喉嚨被勉強潤澤,不再發疼發脹,如鲠在喉。

到此為止了。她對自己說。

……

黑色轎車靜靜駛過公路。

放在儀表盤前的手機忽然亮起,開車的人垂眸瞥一眼,又擡眼神色漠然地繼續駕駛。直到車開進地上停車場,他才在停車時分神回撥。

“陸先生。”

“嗯。”

“本來不該打擾您的,但是……您生日之後,打掃別墅的傭人在二樓卧室發現了一串被扯斷了的鑽石手鏈,看着特別貴重。您一直沒問起,管家不敢再擅自繼續保存了。”

“扔了吧。”陸聞別将車停穩,淡淡道。

“……好的。”

電話挂斷,空曠的停車場将寂靜推入車內。

他解開安全帶,本該立刻下車,卻靜靜地坐在駕駛座上沒動,神色掩蓋在車庫昏暗的陰影之中。

半晌,他神色如常地下車離開。

**

談聽瑟開始每天奔波于家、醫院和一些公開場合。

芭蕾需要每天刻苦練習,她不敢松懈,其他文化課程的預習與複習全被她放在醫院完成。偶爾的晚宴她并不想出席,但卻不能不去。

為了給衆人一顆定心丸,為了不讓外界對談敬的病情有各種糟糕的揣測,她必須要出面粉飾太平。

一天中的大部分時間她都戴着面具,向不同的人展示着他們希望她表現出的樣子。就像談敬不希望她慌亂軟弱,也不希望她把難過挂在臉上,于是她就假裝一切如常。

其實她真的很怕,因為沒人可以傾訴,沒人可以幫她。她很希望談敬能告訴自己沒什麽大不了的,一切都會好起來。哪怕只是安慰。

可這不是他們的相處模式,這場突如其來的病好像改變了一點他們的關系,但又好像什麽也沒變。

交心、示弱、溫情,對她和談敬來說都是陌生的字眼。

“什麽,時候,回……法國?”談敬忽然問。

談聽瑟回過神看向病床,斟酌措辭,“我已經和老師申請過了,九月可以延遲報道,不用急着回去。”

話還沒說完,她就看見談敬用力搖頭,“……不行!”

“爸,文化課程我早就已經自學完成了,而且只是缺席一段時間——”

“我一直……不好,你就,不走?”

談聽瑟垂眸,“你會好起來的,醫生說最近的情況都很好。”

“選拔,怎麽辦?”

她抿唇沉默片刻。

三年前她被選入法國最好的芭蕾舞團,從實習舞者開始努力向上選拔晉升,成為首席是唯一的目标。過去三年每一次的選拔考試她都從未缺席或失敗,但這一次……

“明年還會有機會的。”她若無其事地笑笑。

其實并不是的。等級越靠上的舞者群體中會有名額空缺的可能性就越小,也就意味着晉升的機會會變得很難得,競争也更激烈。但不是明年還有後年,她可以等。

談敬臉色不太好看,對着她再次重重搖頭,“你騙我,你……自己,知道。”

談聽瑟沒再反駁,唇角的弧度慢慢消失。

“爸,”她沒和談敬對視,第一次将這樣的話面對面說出口,“對我來說,不管是芭蕾還是別的什麽,都沒有家人重要。現在我最親的人只有你了,我不可能在這種節骨眼上抛下你回法國。”

晉升機會可以再有,但他的生命如果真的在走向倒計時……

談敬沉默。

“以後,”好一會兒,他才緩緩開口,“你二叔……是你,最親的人。”

這一次是談聽瑟半晌閉口不言。

他擡起眼,目光複雜地看着她,眼底隐有難言的掙紮,“我以為……”

話只開了頭就沒了下文,他沒再繼續說下去。

以為什麽?

以為你會恨我?

以為你不會把對我的親情看得這麽重?

談聽瑟胡亂猜疑着他沒說完的後半句,又茫然地思索着自己究竟該說些什麽。最後她只低聲道:“我是你的女兒。”

畢竟,我是你的女兒。

某些話一旦開了頭,就仿佛變得不再那麽難以啓齒。談聽瑟坐在床邊陸陸續續說了很多,太觸及內心的字句被她模糊帶過,談敬就靜靜聽着。

“雖然你和媽媽一直期望很高,但對我來說,芭蕾并不是人生的全部,也不是第一位。就像那次在海城的演出……如果你告訴我實情,我放棄了也沒什麽,那只是一次演出,僅此而已。”

“其實這幾年的各種演出和比賽,對我來說都沒有什麽特別的意義。至少遠遠比不上小時候你們坐在臺下看我表演的那幾次。”

說着她偶然擡眼,才發現談敬不知道什麽時候精力不支睡着了,而那些話真正被他聽到的也不知道有多少。

談聽瑟笑了笑,起身替他蓋好被子,然後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

……

自從那次“談心”後,父女倆之間的氛圍不知不覺地緩和了許多。

或許是不需要勞累加上心情舒暢,一周多的時間裏談敬的病情不僅沒有惡化,還有隐約變好的趨勢,連說話似乎都更清楚了一些。

“如果情況持續下去的話,可以持樂觀态度。”主治醫生笑道。

談聽瑟愣了愣,下意識和談捷對視一眼,還沒回過神就控制不住笑起來,“謝謝醫生。”

一直到醫生離開病房,她唇角的弧度都始終沒下去過,然而推門走進衛生間時卻沒忍住躲起來掉眼淚。

醫生曾說談敬很可能只剩一兩個月的時間,于是這個倒計時始終懸在她頭頂,讓她每晚都睡不安寧。

而現在,她能稍微松一口氣了。

有了這個消息,似乎前些天所經歷的一切陰霾都變得無關緊要。

回到病房時,剛出門透了氣的談敬坐在輪椅上轉頭看過來。見狀,談聽瑟腦子裏忽然冒出一個念頭,脫口道:“爸,你要不要看一場我的表演?”

話音剛落,她表情有些不自在地僵了僵。

“表演?”談敬也愣了愣,目光不自然地微微錯開,“最近,有嗎?”

“……沒有很多觀衆的那種。”她很快補充,“我只是随口問問,要不還是等你身體再好一點兒的時候吧。”

然而談敬卻搖搖頭,“看。什麽時……候?”

“這……下周。”她眼睛驀地一亮,卻以為自己克制得很好,“下周末,就在松城。到時候讓陳秘書帶你來。”

……

周六,松城劇院被人包場,本不該有任何演出的夜晚所有燈光驀地亮起。

觀衆席空空如也。

根本不是“沒有很多觀衆”,而是觀衆只有他們。即便早有猜測,談敬依然百感交集,在被談捷推着往前時沉默地望着還緊閉的幕布。

“小瑟說這是最佳觀賞位置。”談捷停了下來,一邊笑着解釋,一邊和陳秘書在相鄰的座位上坐了下來。

談敬點點頭。

四周很安靜,因此某一刻忽然響起的輕柔音樂聲還讓人恍惚以為是錯覺。

幕布緩緩拉開,燈光凝聚在輕盈跳躍着出場的舞者身上。這束光讓人目光立刻聚焦,全神貫注地開始欣賞。

談敬有些出神。

他想到了一些模糊的畫面——小小的女孩兒滿頭汗水地站在練功房裏,壓腿時臉因疼痛而憋得通紅,可從頭到尾沒有哭過一聲。

某一天小姑娘終于站上了舞臺,那舞臺對她小小的身板來說過于寬廣,但是她腳尖卻立得穩穩當當。

那時,他就坐在臺下鼓掌。

他心疼過嗎?

似乎是有的,但他漸漸就把這種付出和辛苦當成她必須經歷的磨難,畢竟這世間沒有什麽得來是容易的。

腦海裏小女孩奮力起舞的模樣很快模糊,因為幾次之後他就很少再去看她的表演。

“爸爸,我要成為首席,到時候你和媽媽坐在第一排看我!”

“爸爸,我今天跳舞腳好痛哦!”

“爸爸,班上的小朋友說我的腳很醜。”

……

稚嫩的童聲猶在耳畔。

談敬看着舞臺上翩翩起舞的少女,難以言狀的自豪與愧疚從胸腔升起,讓他眼眶漸漸濕潤。

他大概不算是個好丈夫、好父親,因為從沒把這些角色當作自己人生的第一要務。然而在這不斷病重的半年裏,他看到了很多曾被自己忽略的東西。

只有快失去的時候,才會明白擁有的可貴。

不知道他是否明白得太遲。

臺上的小姑娘跳着獨舞,卻絲毫不讓人覺得單調。怔怔地看了很久,談敬才忽然發覺自己好像很少誇獎她。

那天談聽瑟絮絮叨叨地吐露心聲,讓他有點無措,也琢磨着自己是不是該說點什麽,可卻始終沒能找到合适的時機,又或者是怎麽也說不出口。

他不知道自己這遲來的誇獎對她來說到底重不重要,但這或許是個機會?

等這場表演結束後,他想親口誇一誇她,就像一個尋常父親那樣。

……

音樂接近尾聲。

談聽瑟眼底有着光,興奮緊張得像第一次登臺表演。

因為她知道這次觀衆席裏有對她來說最重要的親人,剛才她沒忍住分心去看的時候看得很清楚,談敬就坐在最中央笑着望着她。

哪怕其他的座位空空如也,這一場演出也意義非凡。此刻的世界再小,裏面裝滿的也是最珍貴的禮物。

終于,音符休止。她将最後一個動作定格得完美,然後半跪下.身,展開雙臂謝幕。

臺下傳來掌聲的那一刻,她雀躍又忐忑地直起身,笑容燦爛地從臺上輕巧躍下,朝着觀衆席歡快地跑過去,“爸爸!”

“談總?”

陳秘書看這支舞看得入迷,不過也沒忘記時不時轉身顧及身側的談敬。這會兒沒聽見身邊的人回應,他側身去查看情況,才發現輪椅上的人不知何時睡着了。

最近雖然談敬說話清楚不少,但似乎依舊會不時因為疲倦睡過去。他見狀伸手輕輕拍了拍對方肩膀,“談總?演出結束了。”

“爸爸!”

談聽瑟很快跑到觀衆席中,燈光還沒完全亮起,她只能看到談敬仰靠着,旁邊的陳秘書正和他說着什麽。

她稍稍停住,正打算再次開口,卻看見陳秘書猛地轉過頭看着自己,臉色灰敗。

談聽瑟一怔。

下一秒,她意識到了什麽。

但也僅僅是意識到了。心髒因恐懼而收縮的異樣混入運動後的高頻率跳動中,讓她忘記呼吸。

大腦一片空白,這一刻一切如同靜止,所有的人和聲音都被拉成灰蒙蒙的慢鏡頭。

一瞬間,巨大的絕望尖嘯着沖擊而來。

“爸!”她狂奔而去,靠近時輪椅上的人依舊不為所動——他閉着眼神色平靜,仿佛只是陷入了普通的睡眠。

但呼吸和脈搏都已經停止了,這是一場長眠。

陳秘書和談捷似乎在焦急慌亂地說着什麽、做着什麽,但她卻根本感覺不到,只是踉跄着撲上去扒拉着輪椅,拼命地喊着醫生。

“叫醫生來!不,送醫院!快送醫院!”

“小瑟!冷靜!”

“送醫院!快叫人,叫醫生!”

“小瑟!”

談聽瑟被迫轉過身,雙眼艱難地聚焦,辨認出臉色發白的談捷。對方用力握了握她的肩,“冷靜一點,我們馬上送他去搶救。”

她茫然地點了點頭,這才意識到自己眼淚流了滿臉。

……

護士腳步急促地将人推進了手術室,開始一輪又一輪的搶救。

他們早已判斷過患者的生病體征,但是這不是普通人物,哪怕看在對方給醫院注資無數的份上也必須把搶救的方法都試過再說。

手術室的門緊閉。

談聽瑟呆呆地坐在走廊上,無意識地發着抖。

不是說最近的病情已經好起來了嗎?談敬身上明明也的确有着好轉的跡象,所以所有人都懷抱了原本湮滅的希望。

總是這樣。似乎總是這樣。每當她以為自己能獲得一線轉機時,背後那只命運的手總是惡狠狠将她推入玩笑之中。

不管是愛情,還是親情,她總沒辦法獲得愛別人、和被別人愛着的機會。

她咬着牙,将哽咽忍在喉間,滿腦子都是剛剛她高高興興奔向觀衆席,卻從陳秘書的表情中得到噩耗的那一刻,這些天她與談敬緩和融洽的相處畫面也在眼前閃回。

她捂着臉深呼吸,淚水溢滿指縫。

等待的每一秒裏她都竭盡全力地抗拒着下一秒的到來,然而那扇門還是很快打開——沒有驚喜,沒有生機,門後的一切寂靜無聲。

莫名的,在那一刻她想到的不是死亡,不是分離,也不是孤獨。

她想到的是,這一場難得又久違的演出之後,自己還沒來得及聽到來自父親的一句肯定與誇獎。

“很遺憾,搶救無效。在送到醫院之前,患者就已經死亡了。”

醫生的宣判刺穿她游離的意識,大腦像被清空,一切被抽離得幹幹淨淨。

談聽瑟呆怔幾秒,然後彎腰捂住臉,撕心裂肺地哭出聲。

……

醫院走廊被死氣沉沉的白色燈光吞噬。

陸聞別匆匆趕到時,走廊裏有一道身影格外引人注目。她靜靜垂首坐在走廊的長椅上,身上還穿着雪白的舞裙,裝飾在發間的幾根羽毛耷拉下來不成形狀。

一只孤零零的、狼狽無依的天鵝。

他腳步微滞,秘書打電話告知他的消息猶在耳邊。

“陸總,談總他……剛剛因為腦梗去世了。”

**

葬禮準備得有些匆忙。

談敬去世的消息引得業內一片嘩然,衆人紛紛致電為說一聲節哀,小部分關系親近重要的人參加了葬禮。

談聽瑟跟着談捷一起主持大局,談捷的一雙兒女也在葬禮前匆匆從美國趕了回來。

葬禮當天,仍處于夏季中的松城降了溫,在陰雲籠罩下有些涼意。

現場安靜到只剩低語,一道纖細的人影立在隊伍最前,長袖的黑裙與束起的黑發将生氣包裹得嚴嚴實實。

她雙手交握在身前,脖頸與脊背線條筆直,下颌擡起的弧度與垂眸的角度刻板得分毫不變。

冷肅,端莊,穩重。如果不是雙眼通紅微腫,眼下還有着沉沉的青色,誰也看不出異樣。

賓客來了又走,她始終站在那兒。

直到人都散了,再沒有人來。

……

身後有腳步聲慢慢靠近。

談聽瑟站着沒動,沉默地注視着墓碑上的照片,任由那腳步聲在心底踏出一點難以察覺的波瀾,最終消弭于無形。

她微微張了張嘴,哽咽與哭腔随即湧到唇邊,于是她立刻抿緊唇深深呼吸,維持着不曾失态的模樣。

痛苦和悲傷可以留給自己,她不會向外人展現。

尤其是當這個“外人”是陸聞別的時候。

籌備葬禮的這幾天裏她混亂地想了很多,包括她與陸聞別之間的事。她一遍遍地想自己喜歡他的原因,像鑽進了牛角尖。

這一刻,她突然明白了什麽。

半晌,兩人之間都安靜得只有風聲。

忽然,談聽瑟開口打破沉默,聲音裏有長久哭泣之後的沙啞,但卻冷淡空白,就像一塊透明的冰,用利器輕敲或許能在深處聽見一點空寂的回聲。

“從前,我一直很渴望自由。”她笑了,“但現在,除了自由,我什麽也沒有了。”

從前她活得像個高壓之下的木偶,向往孤注一擲的叛逆,向往對別人來說稀松平常的自由,向往閱歷與對人生的主導權。

而陸聞別,何嘗不是她這種向往的具象表現。

就當她天真幼稚吧,将一切寄托在一個她根本一無所知的人身上。

身旁的男人沒有說話,但談聽瑟能感覺到他正看着自己。

他臉上現在是什麽表情,同情嗎?

她不需要,甚至她厭惡。

“你有話想跟我爸說嗎?”談聽瑟平靜問,然後微微點頭,慢慢地朝後退了兩步,因久站而身形不穩搖晃時一只大手伸到面前,但她輕輕側身避開了。

“畢竟他曾經對你照拂有加。”

說着,她轉身就要離開。

“談聽瑟。”陸聞別驀地開口,嗓音沉肅喑啞,三個字裏仿佛有着她聽不懂的含義。

她眼淚倏然滑下來,卻一步步穩穩當當地往前走着,沒有因此而駐足。

這是她抓不住的,現在也不需要努力去抓住了。

車就停在不遠處,樹蔭擋去了烈日的最後一絲熱度,以至于坐進車裏時談聽瑟覺得有些冷,每一次呼吸間都是寒意。

“走吧。”她對司機說道。

今天光線并不強,但她雙眼依舊刺痛得厲害。

車緩緩駛離,那道高大挺拔的身影還留在原地,沉沉地望着她的方向,如同一尊雕塑。

談聽瑟閉上眼,忍下的淚意倒灌入胸腔,幾乎将她溺斃。随之而來的是試圖逃離與喘.息的沖動。

她想逃避。

她想離開一段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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