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沉不住氣 嚴先生和談小姐感情很好……

話音剛落, 談聽瑟就敏銳地察覺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驀地變了,她沒在意,依舊仰着臉去看嚴致。

不太熟?嚴致好整以暇。

她笑弧加深, 神情無辜, 用眼神回應:就是不熟。

見兩人旁若無人地交換了個眼神,何總若有所思地暧昧笑笑, 卻又莫名覺得氣氛有些詭異得讓人不自在。

他往身旁看了看,陸聞別正好從面前兩人身上收回視線, 垂眸神色淡淡地轉動腕表, 把表盤調整回合适的位置。從這個角度看過去, 側臉線條顯得有些冷硬。

“那……你們聊?”何總輕咳一聲, “我跟其他人還有些事要談,先失陪了。”

他一走, 就只剩相對而立的三個人,只不過站位泾渭分明。

嚴致看向身側,狀似随意地問:“既然不熟, 估計也沒什麽話要聊,那你去旁邊等我?”

談聽瑟心裏默默嘆了口氣。

和嚴致認識的這兩年多裏她絲毫沒提過有關陸聞別的事, 這次回來前她知道有些事可能會瞞不住, 但沒想到會這麽快。

聽嚴致這語氣, 明顯是猜到了什麽。

“好啊。”心裏想着, 她面上卻不動聲色, 甚至擡眸和陸聞別沉沉的目光相接, “那我也先失陪了。”

說完她抽回了搭在嚴致臂彎的手, 禮節性地微微颔首致意,自顧自轉身離開。

在她身後,兩個留在原地的男人神色各異地注視着她的背影。

“嚴先生和談小姐感情很好。”

嚴致原本正看着談聽瑟離開, 冷不防聽見這話,身形微頓,轉過頭看向說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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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聞別臉上沒什麽表情,只有眉梢微微擡起,讓明明是陳述句的語氣裏驀地多了點若有似無的懷疑。

也很像是譏諷。雖然這種錯覺很荒謬。

嚴致坦然回視他,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對方也沒說是哪種感情,他和小瑟作為朋友感情是很好,默認也無可指摘。

別以為他看不出這個陸聞別有什麽不同尋常的心思。

“嚴先生是為什麽想回國內發展。”陸聞別仿佛随口道,漫不經心地半垂着眼。

“國內前景有多好,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還是說陸總覺得回到故土需要什麽特別的理由?”

“的确不需要。”陸聞別略一颔首,“只不過嚴家對市場的評估似乎有些失誤,所以,我還以為嚴先生是為了女人。”

前兩個月,嚴家試圖涉足國內某個領域,卻慘淡收場,其中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對國內用戶特質與市場現狀判斷失誤。

——對此,嚴致再清楚不過。

他神色未變,“為女人也沒什麽不好。雖然我是個商人,但可能骨子裏還有浪漫主義。倒是陸總這番說辭,比我預想的要沉不住氣。”

陸聞別眼眸微動,壓下唇角的一分諷意。

浪漫主義?

他沒對這僞善的四個字做評價,只淡淡道:“彼此。”

……

談聽瑟遠遠地看了眼相對而立的兩人,酒杯送到唇邊,最終卻又一口沒喝,放下手捏着杯梗做樣子。

她垂眸站在窗邊,似乎有些出神。

然而很快有人上前打攪,搭讪的人絡繹不絕,卻又一個接一個地悻悻離開。

談聽瑟不勝其擾,眼見嚴致又被其他人纏住暫時脫不開身,她只能選擇另外找地方暫時躲清靜。

環顧一圈,她目光落到東南角電梯的方向,直起身慢慢走了過去。

參與這場宴會的人大多集中在這層而不是天臺,因此從進電梯到關上門裏面都只有她自己。按下向上的按鈕,談聽瑟後退兩步靜立着,思緒稍稍有些放空。

她想到了這次回國之前看到巡演安排表時的心境。

時隔兩年,出于文化交流的目的,巴黎政府重新促成了巡演的事宜,在國內的幾個城市安排了數場演出。

多麗安親手把安排表給她時還不忘舊事重提,“談,我說的沒錯吧,還會有機會讓你回家鄉大放異彩的。”

她看着表格裏那幾個熟悉的城市名字,心境卻已經和兩年前完全不同。

那時她尚且還存有彷徨與畏懼,但現在卻平靜而坦然,甚至真真正正地覺得期待和高興。

因為她已經抓住了能抓住與想要抓住的一切。她能夠以最光彩的面貌回到曾經給她滿身狼狽的地方,也能實現對父母的承諾。

——成為芭蕾舞團的首席,在更廣闊的舞臺成為中心。

她有她的驕傲,而這些就是支撐她驕傲姿态的底氣。至于其他的,無關緊要。

談聽瑟手指搭在一側的橫杆上,指尖無意識地輕點,直到抵達樓層後提示音“叮”一聲響起。

轎廂停穩,兩秒後門緩緩打開。

她回過神,準備邁出去的腳卻微微一頓。

光線順着逐漸打開的門投射出去,有幾個瞬間如同攝影棚裏的倫勃朗式布光,讓半側着身面對電梯的男人面部半明半暗。

他盯着她,慢慢轉身正對,緞面領帶上有暗光一閃而逝。

相對無言,談聽瑟手指在電梯關門鍵上略一停頓,最後平靜地放了下來。

對視的瞬間她微微一笑,正要出去時,外面的人卻先一步動了,她只好退半步側身避開,讓對方先進來。

結果男人剛一站定就擡手按下關門鍵,橫在她面前的手五指修長,手背清晰的四根掌骨上橫亘着微微凸起的青筋。

鼻尖處缭繞着熟悉的朗姆酒與烏木沉香的味道。

大概是私人訂制的調香,這兩年多來她再也沒從其他人身上聞到過類似的。

對于一個人來說,每一種氣味都包含着不同的記憶片段,往往在一瞬間就會喚醒人所有有關的回憶與感觸,無論好壞。

這些她無法控制,卻可以讓自己不被那些東西左右。

談聽瑟神色不變,再次退後一步。

門很快關閉,密閉的空間變得逼仄。

她上前,正要擡起來的左手倏地被一只大手握住,回頭想要掙脫時手卻被固定在半空。

“陸先生。”她唇角微彎,眼裏卻沒有笑意,“你不覺得你的這種行為很冒犯嗎?”

陸聞別不為所動,只是微微直起上半身拉開距離,手上的力道卻沒松,挂在她手腕上的珍珠手鏈一顆顆硌在掌心。

兩人在極靜中對視,氣氛被詭異地分割,一邊壓抑,一邊平靜。

他瞳孔縮緊,不知過了多久,最終在對峙中松開手。

談聽瑟漠然地按開電梯,仿佛什麽也沒發生似地走了出去。直到聽見電梯門開始關閉的動靜,她才在如芒刺背的注視中輕輕嗤笑一聲。

她穿過電梯外最後一段被屋頂遮擋的區域,鞋跟清脆地叩擊着大理石地面。

天臺上無邊泳池的波光已經被路燈點亮,粼粼折射進來。

背後的電梯門上方顯示着此刻轎廂所在的樓層數,只不過從剛才到現在始終是代表着頂層天臺的字母“T”,并沒有變過。

談聽瑟剛踏出去一步,身後忽然傳來沉穩卻急促的腳步聲,沒來得及反應,她就被攥住手臂重新帶了回去,然後被迫重重靠上牆面。

面前陰影覆蓋而下,她沒仰起頭時最多只能看見男人緊繃的下颌與薄唇。

“為什麽不說。”他沙啞的聲線壓得極低,不知是在隐忍着什麽。

談聽瑟眨了眨眼,發懵的頭腦重新運轉,臉色驀然冷淡下來,“陸先生。”

“談聽瑟。”

她慢慢仰起臉,看向他終于有了裂紋的表情,那種過了頭的平靜矯飾不知是在掩蓋什麽,卻格外生硬。

他不想讓自己失态,殊不知已經瀕臨失控的邊界線。

他又道:“還是說,談小姐?”

這種語氣,好像信誓旦旦識破了她,認為她只是在玩弄幼稚的小把戲,把生疏的稱呼當作攻擊他的方法。

談聽瑟幾乎想笑出聲,事實上她也的确這麽做了。

“陸先生,”她眉眼間笑意盈盈,外面池水的波光滲透在她眼瞳中,看不真切,“你到底想說什麽?”

周圍的空氣變得僵硬,但這一次,男人卻沒像剛才在電梯裏時那樣妥協松開她。

更僵硬的是他的語氣,還有扣住她手腕的五指,“為什麽不告訴其他人,你根本沒死。”

“你是站在什麽立場來質問我的?”

陸聞別一言未發,神情隐沒在昏暗光線中,如同陰影裏的一座雕塑。

“是替聶大哥興師問罪嗎?”談聽瑟笑笑,“這一點我的确很抱歉,所以我會親自跟他解釋、向他道歉,可惜他今天沒來。”

她停頓片刻,“現在,你可以放開我了?”

陸聞別緩緩開口:“你應該清楚,知道這個消息的不止他一個人。”

“還有誰知道?”

良久,他一字一句地道:“他告訴了我。”

“你知道?”談聽瑟露出詫異且無辜的神色,“剛才陸先生見到我一點也不驚訝,我還以為你不知情。”

陸聞別沒有說話,只是沉沉地望着她。

“我該說什麽呢,抱歉嗎?可你同樣沒有立場接受這個道歉。”她靜靜道,“我是否活着對你而言不重要,都過去這麽久了,何必在意。”

沒有埋怨也沒有賭氣,她語調坦然,就好像是真心實意地在陳述一個事實。

陸聞別呼吸微重,臉色終于難看起來,嗓音裏都壓抑着怒火,“讓人以為你死了,很有趣?”

“那倒沒有,我沒那麽無聊。”

無聊。

事關生死,卻被她這樣輕飄飄地揭過。

他竟然一時失語,不自覺扯了扯唇角,不知是在笑這兩個字,還是在笑自己。

談聽瑟察覺到面前男人混雜着譏諷的惱怒,頓時覺得荒謬,也不想再繼續這種莫名其妙的對峙與質問。她是什麽,犯人嗎?

他何必一副受害者的姿态?

這兩年半裏,她這個經歷一切的人尚且能想明白一些事,不再對過去耿耿于懷,為什麽他反倒像是仍停留在過去一樣。

曾經她什麽也不明白,現在走過了再回頭看,只覺得可笑。

手袋裏的手機忽然振動起來,談聽瑟被扣住的手掙了掙,這一次終于掙脫,能在電話挂斷前把手機拿出來。

屏幕上顯示“嚴致”二字。

像一杯加了冰塊的烈酒猛然迎面潑過來,陸聞別額角青筋凸起抽痛,想到了過去半年查到的、親眼看到的事實。

甚至根本不用舍近求遠,剛才晚宴上發生的一切已經是最好的證明——嚴致向所有人,包括向他,昭示了所有權。

這半年來一直折磨着他的莫名情緒忽然像得到了養分似地暴漲,過去那種不痛不癢的煩躁變得前所未有的鮮明。

面前的年輕女人神色愉悅輕松,一邊口吻親昵地和電話那頭的男人說着話,一邊返身重新朝電梯走去。

這畫面格外刺眼。

電梯門開時,談聽瑟挂斷電話,在要走進去的前一秒忽然側過身來,神色淡淡地望着他。

雖然兩人隔得并不遠,但這一刻,他們之間兩年半的距離格外清晰。

“陸先生,這兩年半的時間,你好像還是一點沒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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