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嫁禍
蕭挺半晌無語,轉身問道:“你是男人嗎?”然後鄙夷的看了他一眼。
這次輪到鋒地無語,也是半晌,道:“你看我不像男人嗎,你這人扮男人還是有點像的,只是柔弱了點,不過也好,讓人覺得你只是個文弱的男人。”
蕭挺不知這人為何在如此的情況下,還有閑心聊天,轉頭問道:“在哪?”
鋒地走到了她的前頭,道:“你跟我來。”
兩人一前一後來到了一處偏院,這處卻不是很安靜,一間房內燈火通明,大門敞開,三人正聊得熱火朝天,聲音很大,想聽不到都難,言語粗俗,三人的笑聲層層疊疊,讓人不堪入耳。
朗千古沒有如她所料,現在精神好的很,和龔清明,鋒添還在把酒言歡,兩人繞過走廊,鋒地拉了拉蕭挺的衣袖,小聲道:“走這裏。”
蕭挺被他這麽一拉,急忙把手背在身後,道:“你先走。”
鋒地無奈的搖了搖頭,走到一座假山後,坐了下來,拍了怕邊上的泥土,道:“坐這,等他們結束後再行事。”說完後背靠在了假山石上,閉上了眼睛。
蕭挺在他邊上坐了下來,卻睜着眼睛,警惕的看着四周。一個聲音傳來,鋒地道:“你一直這樣嗎?”
蕭挺沒有去看他,低低的嗯了一聲。
鋒地仍舊閉着眼睛,問道:“你還記得那天晚上?”
蕭挺這才把頭轉了過去,定定看着他,道:“不會忘記,這輩子都不會。”
鋒地道:“所以,你現在開始殺人了?”
蕭挺把頭轉了回來,視線看向了前方那根紅色的欄杆,她這幾年,一旦看到紅色,就像看到了那晚的血流滿地,她痛苦的捂上了雙眼,卻沒流淚。
鋒地睜開了眼睛,輕輕咳了一聲,道:“讓我幫你,我是真心的,雖然我還不能告訴你我到底是誰,但你要知道,我們的目的是一致的。”
蕭挺身子微微顫抖,聽到他最後一句,停住了顫抖,雙手從雙眼處挪開,放在了膝蓋上,詫異的看着鋒地,道:“目的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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鋒地重重點了點頭,道:“你覺得我這麽多年,呆在鋒家幹什麽。”
蕭挺專注的看着鋒地的眼睛,依舊不太相信,問道:“你果真不是鋒地?”
鋒地道:“嗯,不是,這事以後再說。當年你只有八歲,記得那晚多少人動手了嗎?”
蕭挺搖頭,茫然道:“沒記全,但我記得的肯定要讓他們血債血償!”
鋒地接着道:“我也記得,一個都不落。”
說完他沒了聲響,于是兩人就這樣沉默了許久。
蕭挺首先開了口,道:“我記得,是有一人,他沒動手,他看到了我,就一直看着我,還有他的一句話,這裏沒人,我看過了。”她偏頭瞅了一眼。
鋒地又重重點了點頭,道:“我當時幫不了誰,只能看着他們一個個,殺了很多人,他們當時都像發了瘋,也顧不上看我有沒有殺人了。”
蕭挺道:“他們不是像發了瘋,他們本身就是瘋子,他們不是還殺過瑚林疊家嗎。”
鋒地的身體似乎有些不自在的動了動,清亮的聲音突然變得沙啞,道:“是,沒錯。”又接着問道:“這計謀你早就想好了?”
蕭挺道:“是,我一直等待着時機。”
兩人又恢複了寧靜,都在聽着那間房裏傳來的嘈雜聲,他們的目光不約而同的看向了夜空中的一顆明亮的星星,就像他們心中的目标一樣,如此的鮮亮。
等了很久,房中安靜了,走出來了兩人,相互扶着,步履踉跄的走出了院子,鋒地伸手拍了拍蕭挺的肩膀,道:“你先別動,等我出去看看,一定要等我回來再動手。”
蕭挺這次沒有覺得身體碰觸帶來的不自在感,輕輕的嗯了一聲,看着鋒地修長的背影,仿佛與十二年前那個晚上,站在廷府花園中央的那個少年的背影,重疊在了一起。
她依舊看着夜色中的漆黑,和漆黑中的閃耀中的星星,片刻後,她站了起來,靠着假山,雙眸看向了燭火已經熄滅的黑暗房間。
她笑了笑,有些事總要開始,今天就是起點,龔清明,今年二十九歲,十二年前,十七歲,他把廷家二小姐,就是蕭挺,廷賽立的二姐,拉進了一間房內,二姐當年才十五,繼而她聽見了姐姐在房中的呼救和慘叫,她不知,廷家和他們四大家族到底有多大的怨恨,為何要如此喪心病狂,聽着聽着,姐姐的聲音沒了,龔清明出來了,臉上帶着得意的笑容,對她來說,那個笑容簡直就是惡魔的笑。
她後來沒有進去,不想看到姐姐的樣子,自從離開地獄般的廷府,她就再沒回去過,她怯懦了,但是複仇的心卻沒有怯懦,一天天的在長大。
過了一陣,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她回頭,鋒地小聲道:“各回各房了,我們要确保,他沒有證人,老天助我們,他一個人回書房了。”
蕭挺摸了摸懷中的手帕,和手帕裏的兩支飛镖,道:“他夫人回娘家了,就算回了卧房也沒人證明。”
鋒地豎了豎大拇指,贊道:“時機選的真好。”
兩人摸到龔清明房間的門口,鋒地不解,但此時不方便說話,木門在風中輕輕的搖曳,這門竟然沒有關好,蕭挺對着他擡了擡下巴,走到了門的一邊。鋒地便走到了門的另一邊,随即,木門伴随着一陣大風,砰的一聲,就像一個人橫沖直撞的撲了進去。
龔清明正睡在榻上,聽到門響,身體騰空飛起,淩空打了個滾,站在了屏風之後,靜靜的等了片刻,沒人進來,這時,大風又一次刮了進來,桌案上書頁就似被波浪卷過,嘩嘩作響,顫動着,像極了陰曹地府中戰栗的小鬼。
門邊分站兩旁的人,就像兩尊泥塑石像一般,一動不動,雙眼緊緊盯着門框。蕭挺已經展開了黑色手帕,此時卻沒任何香味,她驚異的看了看對面那人,鋒地嘴角上揚,對她笑了笑。
龔清明還是站着,他做事也很謹慎,這點和朗千古有點相似,也許是因為壞事做多了,大白天都怕鬼敲門,何況現在是深夜。這點蕭挺不知,但她知道,一般壞事做多了,睡覺都很警惕,現在如此,她啞然失笑,果真如此。
屋內一人,屋外兩人,就這樣靜默的站着,良久,龔清明開始走動,他仿佛也覺得自己過于敏感,松了口氣,自嘲的笑了笑,繞出了屏風,看着還在大風中晃動的兩扇木門,門闩不知為何,中間斷了,似乎是被風給挂斷了。
只是他這謹慎的方式,還沒用到細節處,他沒發現,這門闩是被一道劍意砍斷的,他也沒記起,他進屋後沒有闩上門闩,興許是他今天酒喝得太多了。但他還是很謹慎,沒有走到門口,直直的站在中央,門自己關上了。
龔清明重又上榻,翻了幾個身,大風又一次襲來,木門又重重打開,這次,屏風都被刮倒在地,發出重重的撞地之聲。他無奈,坐起了身,看了一眼木門,木門再次關上。
這次,門邊兩人,都走了過來,站在了兩扇門的中間,聽到床上那人又躺了下來,蓋上了被子,過了一會,竟然傳出了鼾聲,龔清明睡着了。
蕭挺餘光瞥了一眼鋒地,見他低頭看地,似乎在等她動手,偏頭對着他莞爾一笑,鋒地募的擡頭,正正對上了蕭挺那雙神采奕奕的眼睛,眸中閃出的亮光,自有一番奪人心魄。
鋒地突然覺得移不開眼睛了,怔怔的看着蕭挺。蕭挺無聲的嘆了口氣,左手放在他的腦袋上,硬生生的把他的頭往左邊轉了過去,鋒地被她的手按着,只能看着兩扇木門之間的縫隙。
他的視線穿過縫隙,看着龔清明安然的仰躺在榻上,右手卻死死地抓着床板,鋒地又用力把腦袋轉向了蕭挺,微微的搖了搖頭,然後又把頭扭向了正前方,還在看着那道縫隙。
蕭挺松開左手,目光卻停留在了鋒地的側臉上,面容清瘦,劍眉,五官立體,心道,确實長得不錯,應該不是鋒家人。鋒地察覺到一直冷冷看着他的蕭挺,嘴角不自然的抽了抽,也想着,這姑娘,着實沒有一般姑娘家的羞怯和含情脈脈,無聲的偏頭張了張嘴。
蕭挺也無聲的冷哼一聲,轉過了頭。這時,鋒地看到躺在榻上的龔清明,松開了抓住床板的的右手,對着木門點了點頭。
兩扇木門,立刻無風而開,吱呀的摩擦聲豁然響起,龔清明已經不以為意了,卻也有保護自己的自然反應,随着聲音一響,騰地一下,直直坐起。
就在這電光火石間,蕭挺手中的兩支飛镖,一前一後,像兩匹脫缰的野馬,向着龔清明的脖頸,飛奔而去。
不知為何,這微弱的破風聲,卻像極了院中微風拂葉,綠葉掉落泥土,途中的輕柔飄蕩之聲。
龔清明還在迷糊之中,似乎感到有兩片綠葉,飄飄而來,待他反應過來,已經感受到一股冰冷的涼氣襲來,他反應也極快,但還是快不過已經破空而來的第一支飛镖。
他正欲仰倒,伸手去抓,飛镖紮進了他的右手手腕,一聲慘呼,擋在眼前的右手血花四濺,也恰恰擋住了他的視線,當他看清紮在手上的是一支飛镖,大聲吼道:“朗千古。”
當他喊完朗千古這個名字,第二支飛镖瞬時即到,就像一把利劍,割開了他的喉管,随着再次血花飛濺,他已來不及再叫第二遍,眼睛也沒來得及閉上,直挺挺的仰倒在床,斷氣而亡,飛镖繼續飛去,帶着凜凜的血花,撞到了白牆之上,貼着牆面滑落,在白牆上直直的留下了長長的一條猙獰的血痕。
看到龔清明已經氣絕身亡,蕭挺愣愣的站在門口,不知是喜悅還是惘然,又低頭看了看手中的黑色手帕。鋒地見她愣怔,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小聲道:“快走。”
兩人飛快的從院牆翻了出去,但是那只手還是緊緊的抓着她的手,兩人來到了蕭挺的住處,蕭挺甩了甩拉着她的手,卻沒甩開,氣惱道:“松手!”
鋒地立馬松開了手,尴尬的笑了笑,道:“不好意思,不過,你手心怎麽這麽多汗?”說完把自己的手舉到了眼前,看着微微濕潤的手掌心。
蕭挺把手放在衣服上蹭了蹭,沒有否認,實話實說道:“緊張,我,第一次殺人。”
鋒地沒有擦去手心沾上的汗水,微微蜷起手,忽然他俯下了身,伸出雙臂,抱了抱蕭挺單薄的身體,她整個人還在微微顫抖,安慰道:“沒事,你做的挺好的。”沒等她反應過來,又松開了手臂,站直了身,誇道:“你功夫不錯,尤其是使镖。”
這時,遠遠的一行人走來,又是巡防的時間到了,蕭挺這次主動拉着鋒地的袖口,把他拉進了院內,待這行人走過,小聲道:“我射箭也不錯。”
鋒地本來是背對着她,此時轉過身來,贊賞的對着她微笑,道:“什麽時候見識下,我該走了,他們到時發現我不在,就不好了。”
蕭挺也朝他笑了笑,點了點頭,應該是兩人經歷了一些事情,達成了某種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