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同床共枕

齊墨正栖在院子裏頭的小涼亭上,只覺得自己在睡夢中被人拉了一把,也許是自己太沉了,對方沒拉動,只好半背半拉的把他拉走了。

齊墨睡得還有些迷蒙,睜開眼一看,沈懷璧面白如紙的面孔就在自己斜後方。

他一轉頭就對上了沈懷璧那雙如玻璃珠子般透亮的眼睛,在融融火光映射下閃着橙紅色的淺光。

那雙眼固然是漂亮,卻冰冷的近乎沒有感情。

沈懷璧見他醒了,涼涼嘲諷道:“殿下這是醒了?不打算多休息會兒,再把我寝室給炸了?”

齊墨一怔,目光越過沈懷璧,看見了不停往裏送着水的院子,木塊燃燒的焦糊味在空氣中發散,無時無刻不在提示着他——

他把人家房子給燒了!!

齊墨默了默,偷偷擡眼去看纏着自己手臂上的繃帶的沈懷璧。

他站在明暗交接的地方,遠處搖曳的火光為他的側臉蒙上一層淺淡的光暈,竟讓他冷硬的側臉變得柔和起來。

齊墨偷偷多看了他兩眼,心道若不是父皇下的旨意沈懷璧還不敢抗拒,不然他真得被沈懷璧一腳給踢回京城去。

沈懷璧這人雖然不咋地,

可是至少不會像他身邊那些人一樣,開口就趕他回去。

“将軍!你這寝室燒穿了都快,屬下給您整理個客房,您權且委屈一晚……”

沈懷璧聽見徐毅喊他,淡淡答道:“小殿下那個屋子燒壞了嗎?若沒有,深更半夜的也別再把他們驚擾了,我在殿下那裏住一晚便好。”

齊墨正心虛,剛想找個時機溜走的,此刻突然被沈懷璧點名,嘴巴不受腦袋控制,沒等徐毅答話便搶着說:“沒燒沒燒!”

齊墨話剛出口就後悔了,沈懷璧沒什麽大反應,依舊嘴毒道:“殿下還真是一碼歸一碼,公私分明得很,連燒房子也是一座一座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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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墨不敢接他的話,只好拽了拽他衣角,軟下聲音來:“将軍,我錯了。夜裏這麽涼,現在回去休息吧。”

沈懷璧不動聲色地把被他拽住的衣角從他手裏抽出來,丢下一句:“殿下如此體諒人,正好本将身體不适,便委屈殿下一晚,您且睡在地上吧。”

齊墨心中早就料到是這個結果,內心毫無波瀾地跟着沈懷璧進了他那間房,沈懷璧抄起榻上一張被子并一只枕頭丢給他。

齊墨手忙腳亂地接着了扔過來的東西,還有些愣愣的看着他。

“看什麽?不是剛才吵嚷着要休息嗎?”沈懷璧被他盯了許久,一點也沒不自在,拉過被子,剪斷了燭芯。

整個房間陷入一片黑暗,只有被窗框割成斜長條的月光淡淡的染上地面。

齊墨在黑暗裏站了好一會兒,把沈懷璧給他的被子擺弄半天,這才鋪在了地上。

他剛要躺下,就聽見本該在榻上睡着了的沈懷璧輕輕嘆了一聲。

他拍了拍鋪着軟墊的床榻,輕淡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上來睡。”

齊墨這回聽清了他的話,不敢遲疑,把那張被子搬上榻去,小心翼翼地在離沈懷璧半個人遠的地方躺下。

沈懷璧沒再搭理他,齊墨的眼睛好不容易适應了黑暗的環境,只能看見身邊躺着的沈懷璧一個小小的側影。

齊墨輕輕翻了個身,把自己的臉朝着他的背,鼻尖還萦繞着沈懷璧身上那種獨有的、冷淡卻又有一絲說不出的缱绻的香味。

那香氣像是能凝神似的,安撫下齊墨一整天游轉不定的心,齊墨總覺得那香氣淡了點,也許是他離沈懷璧太遠的緣故,遂不動聲色地往他那邊挪了點。

沈懷璧沒動,疲倦的身心早就催他入眠。

齊墨聽見了他輕而平穩的呼吸聲,不知怎的,心中也覺得安心極了,心下一松弛,意識便也不知何去處,只好飄飄忽忽沉入夢鄉。

也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齊墨在夢中居然也夢見了和他牽扯不斷的沈懷璧。

沈懷璧還是那個沈懷璧,只是白天那身破破爛爛無法蔽體的那幾條爛布又回到了他身上。

他穿着這樣一件衣裳,卻朝着齊墨笑了笑。

果然同齊墨假想的一樣,沈懷璧笑起來,左嘴角處還隐隐含着一個淺淡的梨渦,給人以一種春風拂面的愉悅感。

齊墨不自覺咽了咽口水,本着非禮勿視為君子的教條,剛要移開眼去,沈懷璧朝他勾了勾手指——

“殿下,不是覺得本将香嗎?”

齊墨一怔,就見沈懷璧方才離他好幾步遠的那張溫潤如玉的臉欺了過來,把他的手用繩子縛住,按在了離得最近的一張床榻上。

随着他動作,沈懷璧身上挂着的那幾條布條子也翻飛開來,齊墨在慌亂中看見了沈懷璧左手臂上沒遮住的地方,有一塊寸長的傷口。

那傷深可見骨,沈懷璧卻好像沒感受到痛處,濃密纖長的睫毛快要掃到自己臉上來了。

齊墨還是盯着那條傷口,一動不敢動。

“殿下,你看這傷口,好疼啊。”沈懷璧見齊墨盯着他,狡黠笑着,那笑容幾乎不像是沈懷璧了:“不如你也試試?”

說罷,沈懷璧不知從何處摸出一支折斷了的竹箭,便要往齊墨左手臂上紮!

齊墨躲閃不及,眼睜睜看着那支箭往自己手臂這邊來,他的胸口劇烈起伏,猝然驚醒。

身邊的沈懷璧早就不見蹤影,齊墨摸了摸被子,早已經涼透了,只餘下淡淡的香氣萦繞在他鼻尖,昭示着沈懷璧确實在這裏躺了一晚上。

齊墨抿了抿唇,眼前又不覺出現了剛剛入夢時見到的沈懷璧——

衣不蔽體,溫香軟玉……

齊墨懊惱的甩了甩頭,想把充斥着他整個腦袋的绮念給趕出去。

徐毅推開門,叫了聲:“殿下,将軍叫您去吃飯。”

齊墨沒料到這個時候有人來叫自己,剛想應聲,手中溫軟的觸感卻提醒着他,自己手中還捏着沈懷璧睡過的那床軟塌塌的被子呢!

那床被子俨然成了齊墨手中的燙手山芋,他這時放也不是,繼續捏在手裏也不是,只得做賊心虛一般尴尬地避開徐毅的目光,快速道:“我現下還不餓,且放會兒行麽?”

徐毅看了他一眼,轉身推出去,還幫他把門給帶上了。

齊墨聽見關門聲,沒由來的松了一口氣,心中暗罵自己真是不争氣。

這個沈懷璧白天抓着自己,晚上睡了還得進自己夢裏來搗亂,他為什麽老是陰魂不散啊!!

禍害他一整晚而不自知的罪魁禍首沈懷璧正在慢條斯理地喝粥。

徐毅本就是木讷性格,幫他傳到話,便像根棍子似的杵在那兒不動了,默默地看着沈懷璧用早飯。

沈懷璧用勺子舀了兩勺,皺眉道:“這粥湯湯水水的,要我說還不若馬廄裏馬匹吃的幹糧!”

徐毅看着他,說了句驢頭不對馬嘴的話:“将軍,殿下說他還不餓,等會兒再來用飯。”

“架子可真夠大的。”沈懷璧放下木湯匙,站起來,加了一句:“你稍微看待着點兒,朝廷下來的旨意讓我好好看着他們小殿下,可別讓人死在我這兒。”

徐毅自動過濾了沈懷璧半是嘲諷的語氣,拱了拱手答應道:“是。”

沈懷璧看了他一會兒,突然覺得徐毅今日有些奇怪。

平日徐毅雖像是如影随形跟在他身邊的影子,但也不會像今天這樣……

沈懷璧直來直去慣了,問道:“徐都統,還有什麽事沒告訴我的,一并說了吧。”

徐毅見他這樣說,惶然屈膝俯首道:“将軍,屬下本無意隐瞞……”

沈懷璧猜到了他要說什麽,截了他的話道:“是骐骥營?算算這個時候,該是騎射賽要開了吧?怎麽?徐都統替我拒了?”

往常沈懷璧與他并無尊卑之分,大多時候都是以你我相稱,今日這句“徐都統”從他嘴裏一出,徐毅便感覺到了他和沈懷璧之間隔着的天塹在愈來愈深了。

徐毅抿了抿唇,頭低的更下了些。

骐骥營一年一度舉行的騎射賽,按照慣例,駐守此地的主帥都要去觀賽的。

像在江北這麽個民風彪悍的地方,主帥還得親自去參加一場騎射賽,以體現自己撫恤民情。

若是按照以往來說,沈懷璧倒是不畏懼這仨倆毛頭小子自以為是的挑釁,畢竟在江北,與他能較量過十回的,掰掰手指頭便能數的出來。

若是往年,徐毅都負責順手把骐骥營的邀約給接了。

可今年不同,沈懷璧左手傷勢太重,大夫千叮咛萬囑咐了,不能讓那只受傷的手太大動作,更不要說是上場打仗了!

所以徐毅才冒了被沈懷璧發現的險,擅自把骐骥營這份邀約給推了。

沈将軍今年不來的消息早就傳遍了江北內外,人心雖是有些浮動,但與沈懷璧的安危相比,卻是微不足道至極的。

徐毅垂着頭,聽着沈懷璧淡淡的訓斥,心中卻沒什麽悔過之情。

“罷了。”沈懷璧站起身,看着外面自己燒的焦糊一片的房子,撇了撇嘴角,低聲自言自語道:“這傻小子還得哄,真是麻煩。”

徐毅耳朵靈光,卻宛若一塊木頭一般不聞不問。

沈懷璧發話了:“你勞煩些,傳句話給小殿下,就說江北騎射賽便要開了,問他有沒有興趣賞光同本将一同去看看?”

作者有話要說:  寶貝們這幾天榜前壓字數,川川一直在碼字存稿喲!入v當天一定日萬(拍拍扁扁胸脯)

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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