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榆木腦袋

徐毅手上的弓陡然放下,怔怔的看着沈懷璧,許久都沒有動作。

沈懷璧沒去管他,把馬停下,翻身下馬。

齊墨只覺得整個身子都是涼的,沈懷璧叫了他好幾聲,他都沒緩過神來。

“陳都統,”沈懷璧叫了一聲,愣在一旁不知道幹什麽的陳松下意識應了一聲,茫然的看着他。

“勞煩陳都統送小殿下去休息。”沈懷璧淡然道:“幫我尋一把好點的弓來,我也陪各位玩玩兒。”

他的話剛出口,旁邊就有心思活泛的随從給他遞過來一把雕花鐵弓。

沈懷璧接過,連聲招呼都不打,抽了根鐵箭出來,朝着愣在原地沒動作的徐毅射過去。

徐毅壓根兒沒躲閃,生生任那根鐵箭将自己帶下馬。

“別人是忠心為主,你從小跟随我一起長大,竟然也不會懂這個道理嗎?”

沈懷璧垂着眉,讓別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徐毅真乃大丈夫,跪下的身子也是挺直着的,不肯彎下一點兒去,頗有些寧折不彎的意思。

他硬邦邦答道:“末将所做一切,皆為将軍……”

“你以為你是為我好?”沈懷璧冷笑一聲:“你既然這樣喜愛騎射,便在骐骥營裏多待幾些時日吧。”

徐毅張了張嘴,剛想說些什麽,沈懷璧只留給他一個孤高的背影。

齊墨其實沒什麽大事兒,他又不是女孩子家家,哪有那麽膽兒小?

江北民風彪悍,兵與民不設界限,今日騎射賽這等大事兒,周遭更是圍上了一圈又一圈的人,今日這事一出,周圍更是圍得水洩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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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懷璧面上還是淡淡的,讓人看不出他是在想什麽,齊墨看着周圍方才還異常熱鬧的氣氛都已經消弭無蹤,心下想緩和一下氣氛,開口打圓場道:“将軍也不必太過小題大做,我沒什麽事兒,許是徐都統被風沙迷了眼,一時看不清罷了。況且賽場上常有勝負之分,将軍這又是何必呢?”

齊墨看着沈懷璧輪廓流暢的側臉,見他還是那副樣子沒變,輕輕拉了拉沈懷璧的衣袖。

沈懷璧默了半晌,才吐出一句話:“回府。”

齊墨得令,拽着缰繩,連人帶馬瞬間蹿出去幾丈遠。

他可不想離沈懷璧太近,本來這人就是神經兮兮,頗讓人摸不着頭腦,現在又沉悶下去,齊墨心道還是離危險分子遠些的好。

沈懷璧任他騎馬走在自己前頭幾步遠的地方,一滴冷汗從他側額劃下,沒入白色裏衣。

方才射箭實在是無奈之舉,他的左手上的傷口現在已經完全崩裂開,幸虧他今日還帶了一件狐裘,遮住了被血跡洇濕的衣衫。

齊墨見他突然穿上狐裘,不明所以問道:“很冷嗎?”

此刻正是豔陽天,即使是秋日,也沒到穿狐裘的時候。

“本将畏寒。”沈懷璧掩住情緒,平靜答道。

遠處三兩百姓孩童在兀自玩耍,手中持着幾根樹枝充作兵刀相互揮舞着。

齊墨笑了笑,駕着馬準備繞過他們過去,也不打擾他們的興致。

誰知齊墨剛經過他們身邊,就聽見了一聲憤怒的馬嘯——

不知是誰激怒了那匹馬,馬掙開束縛住自己的嚼頭,往這幾個孩童這兒奔襲而來。

齊墨來不及多想,擋在他們前頭,用身子護住那幾個愣在原地的孩童。

沈懷璧身形一滞,駕着馬往前奔去,咬牙切齒道:“真行啊小殿下,又給我整什麽亂子出來!”

他本已趕不及,誰知齊墨屈身抱住離馬最近的一個小孩,就地往旁邊倒下——

那匹發瘋的馬險伶伶與他們擦肩而過,奔騰着朝向遠方。

齊墨緩了緩神,松開懷裏抱着的小男孩,見他面色青紫,顯然是被吓成這樣的,剛要安慰他兩句,領子便被人拽住。

“真是腦袋灌了漿糊,白癡嗎!”沈懷璧本就膚色白皙,此刻被他吓得更添幾分蒼白。

齊墨腰背僵直,剛要回頭看他,沈懷璧卻沒等他看,獨自一人騎着馬走了。

齊墨在原地愣愣站在,耳邊似乎聽見被救孩童的父母在不住道謝,可他眼裏只有沈懷璧漸行漸遠的背影。

他匆匆應付過幾人,翻身上馬,追沈懷璧去了。

千裏馬腳程快,性情又溫順,齊墨在将軍府停下馬,親昵地拍了拍它的頭,跨過高高的門檻往裏面去了。

他還沒跑進前廳,就見沈懷璧手中挎着一個小包袱出來。

沈懷璧瞥了他一眼,卻像是沒看見他一樣轉過頭去說話。

“你、你去哪兒!”齊墨跑得有點喘不上來氣,以為沈懷璧拎着個包袱要走,便一把拽住他的衣襟,喘着氣道:“我不是故、故意的啊!”

沈懷璧冷漠道:“末将去哪與殿下何幹?反正殿下自以為天生神威俊猛,天神下凡也堪堪比不過的。”

容叔在旁邊咳了一聲,打圓場道:“殿下,我要回京城了,馬上就動身走。你好好跟着将軍,不要再魯莽行事了。”

齊墨總感覺心裏有一千匹馬在大草原上奔騰而過,他愣了一會,僵硬道:“容叔……你不留下陪我嗎?”

容叔動了動嘴唇,遲疑許久才說:“我本想也沒這麽快回去的……近日我總是感覺水土不服,看來是不合這裏的環境罷了。待你過段時日,在江北也好好玩賞這裏的風景,想回去便回去,別拿我這個半截入土的老東西說事。”

容叔笑了笑,滿頭斑白的頭發在豔陽下閃着斑駁的銀光。他坐上馬車,看着眼裏含着不舍的齊墨,笑道:“哎呦,這樣大了還舍不得我這麽一個老頭?又不是女孩兒,待會可不要讓我看見殿下流眼淚吧?”

齊墨本來心情夠低落,被他一語逗笑,還要去和他說幾句話時,他們那輛馬車便慢慢走遠了。

沈懷璧不知從何處捏了一片楊柳葉,放在他略微蒼白的唇邊,吹着吱吱嗚嗚的曲子。

齊墨聽了好一會兒這不成調的曲子,才從中艱難地分辨出,這是京城宴請大戶,宴席結束時主人餞別賓客而演奏的《白雪三疊》。

沈懷璧吹完一整支曲子,把已經枯黃的楊柳葉細心折起來,放進衣袖裏。

做完這一切,他才擡起頭看着齊墨:“你可知為何你容叔要回去?”

齊墨不解,問:“為什麽?”

沈懷璧沒說什麽夾槍帶棍的話,緩緩道:“他身上背着的東西太多了,帶你會累贅。若是不想再這樣下去,當一個窩窩囊囊委曲求全的皇子,別人幫不了你太多,那你便要自己強大起來。”

齊墨沉默好一會兒,才問道:“沈将軍,你為何接了我這麽個累贅,若是你執意不肯,我父皇也奈何不了你。”

“唔……”沈懷璧沒細說,垂下頭去掀開自己覆蓋手臂上的狐裘,含含糊糊地應付道:“或許本将與殿下您有緣吧。”

齊墨被他動作所吸引,目光黏在他不經意間露出纏繞在胳膊處的血紅繃帶上,皺眉道:“這是怎麽弄的?”

沈懷璧沒好氣哼了一聲,戲谑道:“你還應當感謝我這只手臂,若不是它,小殿下您今日可能連手也沒了……哎!”

沒等他說完,齊墨就拽着他往将軍府裏走。

沈懷璧挑眉,問他:“幹什麽?”

齊墨嚴肅正經回應他:“幫你上藥,你不是手受傷了不方便嗎?”

沈懷璧再被他成功扒拉進寝室之前按住門框,抽了兩回都沒把手從他那兒抽出來——

齊墨一愣,自然而然地想起來前日下午,沈懷璧也是被他的天生神力禁锢住,這才孽緣至此!

他這麽一想,面上無可避免地染上一絲緋紅,齊墨放開沈懷璧的手,對方靠在紅木門框上,嘴角微翹:“勞駕,我的手還想要。”

沈懷璧到現在還能有心情開玩笑是真,說他的手一點也沒事是假,他前些時候還射箭就齊墨,傷口早就崩裂了,最開始尖銳的刺痛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綿綿密密的疼痛。

沈懷璧這小半輩子帶兵打仗都是常事,無論受多重的上都是家常便飯,許是長久不打仗了,如今這一點小傷他也會覺得有些難以忍受。

“殿下,你且回去,我待會自會找大夫來看。”沈懷璧不想在他面前出洋相,便一味趕齊墨走,準備過會兒再自己随意處理一下傷口——他可不想再聽那大夫唠唠叨叨。

“可是這是我的房間。”說完,齊墨一把按住他,幾乎是生拉硬拽着把他弄進房裏。

沈懷璧被他按到了前天身上弄的青紫的地方,奮力一掙,可惜沒掙出來,只好磨牙鑿齒道:“真是蠢鈍如豬!”

齊墨才不管他罵什麽,将他袖子撩開,把染着血的繃帶一層層地小心拆下來,他才看見了沈懷璧手上真正的傷口。

這道刀傷似乎比前日包紮前齊墨看見的更嚴重,整條傷口雖不很長,卻猙獰地裂開幾道小口子,此刻還在涓涓不斷流着殷紅的血。

齊墨小心翼翼的放下手上的繃帶,沒感到自己聲音是顫着的:“你……将軍,你為何要管我?也許徐都統說得都是對的,我一來,便是給你添了太多麻煩……”

沈懷璧沒等他說完,不耐地打斷他:“我願意管誰就管誰,關徐毅什麽事?”

說罷,他還附了一句:“真是水浸了木頭,豆渣腦筋。”

作者有話要說:  沈将軍:真是腦袋灌了漿糊,白癡嗎?

小黑:嗯嗯。

沈将軍:真是蠢鈍如豬!

小黑:嗯嗯。

沈将軍:真是水浸了木頭,豆渣腦筋。

小黑(感動流淚):将軍,你對我太好了,抱抱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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