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師父師父

“沈将軍真是練得好一番功夫,連自己的手都能豁出去不要的,當真是令老夫佩服。”

李大夫放下手中的那卷繃帶,給沈懷璧重新上了藥,少不了一頓冷嘲熱諷。

因為兩人執拗不下,沈懷璧只好退而求其次,把李大夫叫過來了。

齊墨靜靜站在他旁邊,視線始終黏在他的手臂上,半天沒移一分一毫。

沈懷璧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又不好在李大夫面前開口趕他走,只好默默忍着。

齊墨見他的傷被包好了,問李大夫:“将軍他的手有事兒嗎?”

李大夫挑起一邊唇角,看了他半晌:“當然有事,別看他現在活蹦亂跳的,等以後到了吃飯碗都拿不起來的地步,你說他怎麽後悔今天呢!”

沈懷璧心中暗罵齊墨多事精,卻不好開口,只能憋着口氣說:“李大夫日理萬機,殿下您勞煩一下,送大夫出府吧。”

齊墨破天荒沒理他,追着大夫問:“那……”

沈懷璧看不得他那副老媽子一樣的神情,加重語氣:“殿下,大夫累了,麻煩送他出去。”

李大夫聞言哼了一聲,拍了拍齊墨的肩:“你看他自己都不想要自己的手,殿下您又何必為他擔憂呢?”

齊墨抿着唇,猶豫了好一會才道:“這事兒歸根結底,還是我連累的沈将軍……”

沈懷璧忍不住了,當場就開了火:“你真是腦袋裏只長了一根筋啊?本将說了多少次,愛救誰就救誰,不用你來擔當責任!”

李大夫見狀趕緊撤退,惟恐避之不及。

齊墨撚了撚自己衣服下擺,好一會兒才說:“那三四十年之後,你怎麽辦?”

這話一出,任誰的語氣都會凝重些。畢竟這關系到将來,多有變數的将來,沒有人希望自己的将來會有殘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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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齊墨卻看見,沈懷璧沒所謂地笑了:“管那麽多幹什麽?我都沒想過以後,你倒是把我三四十年之後的人生都給規劃好了?”

齊墨搖搖頭:“人活于世,終究都有發稀冠自偏的時候,又何談規劃呢?”

“殿下說得輕巧,卻不知人也有到不了那一天的時候嗎?”沈懷璧若是暫時将布滿尖銳背刺的外殼脫掉,整個人都籠罩着一層謙謙君子的氣質,那一刻,他看向手裏那副畫的目光竟是溫柔的。

齊墨一怔,想到歸根結底是自己拖累了他,這才成了今日這樣,雖沈将軍不說,長了雙眼睛便能看出來了。容叔今日剛走,卻沒帶與他同行的自己一起走,追根溯源也是因為自己太弱,放在身邊當然是個十成十的包袱累贅。

沈懷璧懶得理他,懶洋洋的揚手趕他走:“本将困了,休息。”

齊墨聞言,斂着眉退出去,轉身幫他關上門時,沈懷璧問:“幹什麽愁眉苦臉的?有話便說完了再走。”

齊墨:“……沒事。”

他輕輕帶上門,坐到了門外的涼亭裏——

沈懷璧不知什麽毛病,今日一大早徐毅還在的時候就說要給他換寝房住,誰知他偏要賴在自己院子裏不挪窩。

齊墨不去打擾他休息,自己一個人撐着腦袋想心事。

沈懷璧說的一切誠然沒有錯,要想不變成拖累別人的包袱,就要變強。

若是放在京城還好說,在他人生地不熟的江北,找個能帶自己習武的師父,也不是難上加難,就是難于上青天。

沈将軍的下屬們不喜歡自己,齊墨雖然反應慢,卻明事理,這些他其實都知道。

若不是父皇一道聖旨把他和沈懷璧捆了起來,估計這整個江北都沒他的容身之處了。

齊墨心裏像是裝了兩個冰盤,此刻在心中涼飕飕的冒着冷氣。

若說武藝高強,又與他認識的,除了沈懷璧沈将軍,在這江北他尋不出第二個人了。

他反複思量了一會兒,才把主意打定——

沈懷璧沒什麽理由拒絕,就算拒絕了,他也沒什麽臉面可以損失的。

他站起來,才發現天色已經昏暗朦胧,早是日薄西山了。

齊墨見屋子裏一盞明燈灑出的明融的光暈透過薄薄的窗戶紙,從裏面印出了一個影子,正是沈懷璧。

他走上前輕輕敲了敲門,聽見裏面傳來一聲輕輕的“嗯”,這才推門進去。

沈懷璧今日似乎頗有雅興,不知從哪兒掏出一些紙筆來,那張紙被平攤在桌上,用烏木鎮紙壓着,沈懷璧正在上頭作畫。

齊墨湊近了點,仍舊是淡得沒顏色的墨,層層點染着的花瓣攢成了朵朵墨梅。

墨梅已經完工,沈懷璧正在上面題字。

“雁過萬裏,不許歸期。”

齊墨看着他頓下最後一撇,沈懷璧擡起頭,一看見是他,齊墨就感覺到他方才還微微上挑的嘴角又下放了一點兒。

“殿下有何貴幹?天還未黑盡,殿下不會就打算休息吧?”沈懷璧一邊說,一邊還把那副畫好的墨梅圖拿起來,把它晾在窗邊。

齊墨本就緊張,又被沈懷璧這麽夾槍帶棒的損了一通,只好指着他那副畫說:“将軍所畫墨梅圖真是惟妙惟肖,圖中并無一只大雁,可為何要題這幾字?”

沈懷璧沒理他,兀自把東西都小心放好,才回他道:“江北并無梅花,梅花都是江南那邊才有的。雖說是梅花香自苦寒來,也許梅花就算苦寒,也想挑個好點的地方,看不上咱們江北。”

齊墨心道既然畫出了梅花,還要倒打一耙說江北沒有,沈将軍這人真是從黃土堆裏長出的一朵奇葩。他也不糾結,問道:“那雁呢?”

沈懷璧看他一眼,眼角處有細細的笑紋,俨然是個愉悅的表情:“咱們帶兵打仗的,可不就是天上的大雁嗎?朝生暮亡,不若蜉蝣一日。”

齊墨沒聽懂他說的這些神神叨叨的東西,故作高深地點了點頭,開口道:“将軍,我想拜你為師。”

沈懷璧想也沒想就拒絕他:“做夢。”

齊墨追問:“為什麽啊?”

沈懷璧估計也沒想過為什麽,沉默了一會兒,這才冷漠道:“本将從來不收無用之人當徒弟,我勸你還是盡早死了這條心,若是你執意要學,我明日便去東大營替你找個師父好好帶你,休将主意打到我身上。”

齊墨不折不撓喊道:“師父。”

沈懷璧走到門邊,淡定地回了一句“不要胡亂叫”。

齊墨愈挫愈勇叫道:“師父!”

沈懷璧反手帶上門,在院子裏回了一句“誰是你師父”。

齊墨見他要走,跟出了房門,一直跟到了用晚飯的花廳。

沈懷璧一回頭,差點和他撞個臉對臉,他揉揉眉心,無奈道:“殿下,若是別人還好說,本将整日事務纏身,真的沒有時間為殿下指導一二。”

齊墨摸了摸鼻子,低聲道:“可我與他們皆不熟,如此為難人家會不會……況且将軍與我少不得日夜形影相依,我定然不會麻煩将軍太多。”

沈懷璧拿他沒辦法,自己退了一步:“本将不收無用之人卻是真的,若殿下你執意如此,那我現在便去把我手下那幾個将領叫出來,他們皆是我帶出來的,你若能扛過十招沒被打趴下,本将便收你為徒。”

齊墨毫不猶豫道:“如此甚好!煩請将軍讓他們快些來。”

沈懷璧:……長這麽大還真沒看見過請人快點來打自己的。

沈懷璧看了他一眼,臉上就像寫着“沒話說”這三字,齊墨見他兩指撚作哨子放在嘴邊——

悠長尖嘯的哨音播散在空中,齊墨耳朵靈,聽見了鳥禽類翅膀撲棱的聲音。

不多時,一只灰黑色的鷹便循着哨聲而來。

“大黑,你去把陳都統他們幾個叫過來,盡快。就說本将讓他們來打十一殿下。”沈懷璧對那只鳥道。

齊墨只能違心誇贊:“……這只鳥真通人性。”

沈懷璧撫慰似的用手心摸了摸那只黑鷹的腦袋,那鳥似乎通靈性,反蹭了一下他的手,這才又撲棱棱飛走了。

“你的鷹……能說人話?”齊墨覺得自己此刻的樣子,就是從鄉村來的鄉野農夫見了京城的勾/欄瓦檻一樣新奇。

“不能。”沈懷璧十分自然道:“不過殿下這個級別的,口頭傳信便行了。”

齊墨猝不及防又被他灌了一耳朵的明嘲暗諷,一時沒緩過來。

沈懷璧沒管他,自顧自在旁邊自己喝茶,準備看待會的齊墨單方面挨打。

陳忠德對齊墨抱怨已久,聽見黑鷹傳來的信息便迅速收拾家夥,帶上了幾個信得過的得力助手一起往将軍府走。

待他們一行人到了将軍府上時,見到的便是這樣一幅景象——

沈将軍好端端坐在凳子上,手裏端着個雕花白瓷茶杯,看上去頗為自在悠閑;十一殿下正站在臺階上,眼睛正向着自己這邊。

不知道是他的錯覺還是怎麽,陳忠德總感覺齊墨在看到他時,眼裏的熱切快要溢出來了。

陳忠德走近齊墨,對方透亮的眼睛裏倒映出了自己無端兇惡的面相,他沒刻意避開沈懷璧,對齊墨輕輕說:“小殿下,幸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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