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小孩子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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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懷璧的目光在觸及到齊墨裸露出來的肌膚時,輕輕被刺了一下。
他強行壓抑着怒氣,對李豐偉道:“綁回去!”
李管家誠惶誠恐,生怕霸王花又發作,指揮着幾個人把黃牙捆起來,待到做完一切之後,他倒有些為難被捆着衣衫半解的齊墨了。
“本将說了,給我綁回去。”沈懷璧側臉被火把燃起的光染上半點橙紅,五官輪廓柔和明晰,他這樣看着齊墨,眼裏都是壓抑不住的怒火。
自幾日前,他與十一殿下誤打誤撞湊成一對開始,兩個本來沒有任何牽絆的人被命運織下一層因果。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很羨慕齊墨,打小開始他便想成為一個無論何時都心懷着天下的人。可從他十四被屠戮全族,伶仃孤苦地一人獨活在軍營裏時,這個可笑的夢想便自然而然破滅了。
他脾性古怪,他知道,但是沒關系,只要整個江北都變成一塊銅鐵,讓他能保護自己想保護的人便好。
他見過太多的肮髒污穢,自然對齊墨這朵從京城溫室來的嬌花表現得稀罕些,這幾日相處,齊墨雖是事事不着調得多,廢了沈懷璧好一番心力,可他心中藏在最裏最柔軟的地方,卻在一次次地顫動。
若說十四歲之後,誰真正離沈懷璧最近,他心裏的答案一定會是齊墨。
沈懷璧自我開解了一番,看着臉上被抽得皮開肉綻的黃牙,心中怒意漸漸平息。他揮了揮手,制止李豐偉把被捆着的齊墨原原本本扔進随行帶來的馬車內,輕輕嘆了口氣:“殿下,你能不能省點心?”
齊墨本就有些委屈,聽見沈懷璧這麽一說,憋在心中的淚意猛然爆發,兩汪淚水在眼眶裏打着轉兒,卻半晌沒落下來。
沈懷璧不知何時叫退了下屬,走近他這邊,幫齊墨把絲毫算不上整齊的衣裳扣好。
齊墨的頭發天生有些打着卷兒,頂在腦袋上的頭發自然也很容易翹起來,此刻他淚眼汪汪的,不肯擡起頭來,像極了……撒嬌的小狗狗。
沈懷璧沒出聲,心中暗想着這頭發的手感一定很好,手便蓋了上去,極其自然地摸了兩把。
“你今夜出現在這兒,想必也知道你容叔的事兒了。我無意瞞着你,只是準備不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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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沒說完,齊墨有意無意地環住他的腰,肩胛骨一聳一聳的,還在暗自抽噎着。
沈懷璧平時損人的話張口就來,現在突然要讓他好生安慰別人,他還真一時想不出來。
抱着他腰的齊墨哭得又很兇,沈懷璧只覺得他這幾滴眼淚比三十萬敵軍壓境還要讓他腦袋疼。他沒辦法,只好順着齊墨的脊背摸摸,像是給他順着毛。
“我……我是不是特別沒用啊……”齊墨抽噎半晌,才冒出這麽一句。
“嗯。”沈懷璧直接應下,接着道:“知道自己沒用就好,給我省點心,行不行?”
齊墨哭得久了,眼睛都有些紅,他下意識擡起手剛揉了兩下,手腕便被人捉住。
“你那眼睛不想要了就捐給有需要的人,別糟踐了。”說罷,沈懷璧才後知後覺自己說話太重,微側過半張俊臉,乜着眼看他,柔潤黑亮的眸子似是不忍,便補了一句:“別揉了,好不好?”
他伸出一只手遞給齊墨,唇角拉平,繃着一絲弧度:“今夜我得到命令,徐州爆發動亂,明日一早我便要帶兵前去鎮壓。”
齊墨擡起眼,把手放進他掌心,那手骨骼勻稱,掌心帶着幹燥溫熱的暖意。
沈懷璧握住他手,把他從地上拉起來,邊道:“本将打算今夜去探探虛實,你是與李豐偉一起去,還是……”
“和你一起。”齊墨斬釘截鐵道。徐州就在江陵邊上,沈懷璧既然叫了他去,便不是沒有打算的。
“将軍!”李豐偉本就對他夜探徐州的行程極不滿意,此時見他還要帶個小包袱一起,只好出聲制止道:“若殿下一同前往,小的願同十騎将士攜行,為将軍保駕護航。”
齊墨剛還高昂的心緒被他一語擊垮,又迅速跌落下去。
“人去多了反而有不好的地方,你們好生把江北守好,旁的不必擔心,我自有方法應對。”
沈懷璧不再說話,握住齊墨的手拉他上馬來,二人同乘一騎,往東南方向繞道而去。
江北再往南,一路山環水繞,天際間裝點着幾粒明星,為奔騎的二人無聲指明方向。
“你容叔那兒也不必太擔憂,估計只是尋常毛賊,見他們車架華貴,這才綁了。”
沈懷璧這話一出口,齊墨點完頭後才後知後覺想起,他與沈懷璧僅有的那一次旖旎,也是路遇山匪,沈将軍才被自己……
他晃晃腦袋,面上不由燒得緋紅,幸好他與沈懷璧不必面對着面,這才沒讓他瞧出異樣來。
過了一會兒,齊墨突然想起什麽事兒,有些嗫嚅地開口問道:“将軍,你還錢了嗎?”
沈懷璧正單手捏着缰繩,聞言不由一滞,他早就知曉齊墨借了人家一匹馬,來之前就還與他了,便明知故問道:“什麽錢?”
齊墨眨了眨潤澤的眼睛,有些尴尬,解釋道:“我從江北……逃來的時候,借了人家一匹馬……”
“那馬呢?”沈懷璧的聲音冷涼,像是盛夏夜裏無波無瀾的池塘,半天漾不起一絲波痕。
“……”齊墨躊躇片刻,道:“算了,等回江北再說。”
沈懷璧唇角不由牽起一絲弧度,打趣道:“早就給了。逗你玩兒都不知道,傻小子。”
齊墨怔然無語,只覺身後靠着的人胸膛太硬,他雖是被迫靠着,也終究是不舒服嗎,便不自覺往後蹭了蹭。
他這一蹭倒好,弄得後面的沈懷璧倒有些不自在,他的身體只好微微繃着,像是一只弓弦繃到極致的角弓。
齊墨感受到後面的異動,還茫然無知問道:“怎麽了?”
沈懷璧:“……”
兩人說話間,天上竟落下點點小雨來。
“此處離徐州還有十幾裏路,不如先尋個客棧住下,待雨停了也不遲。”沈懷璧把馬停下,怕他擔憂容叔,又格外添了一句:“只待到雨停。”
即便是深夜,客棧依舊燈火通明,怕都是為夜班過路的客人準備的。
徐州是水鄉,嬌美女子多,給他們上菜的老板娘說話也帶上點吳侬軟語:“侬這個小公子好生俊俏,怎麽這麽晚還趕路?”
齊墨只顧着雨何時才能停,況且他生性讷然,一時接不上話,并不睬她。
老板娘倒不在意,她更垂青的還是坐在他邊上的沈懷璧。
“客官,可要口酒喝?陳年桃花釀也有。”
沈懷璧淡笑,禮貌回絕道:“不用麻煩了,我兄弟二人只是暫時歇腳,不便飲酒,怕誤了事。”
老板娘頗為遺憾地點點頭,旋即又端上一盤小糕點,捂着嘴淺淺笑道:“這是奴家親手做的桃花酥,見與公子有緣,便請公子品嘗一二。”
齊墨恰時轉過眼,看着那一盤色香味俱全的酥點,眨了眨眼。
沈懷璧剛想推拒,又看見齊墨的眼神,想起他今夜未進一粥一飯,想必早就餓了,便掏出一錠銀子放在桌上:“勞煩再上幾碟糕點……不要鹹口的。”
老板娘收下銀子,親自端上來幾碟碼的整齊的糕點,也不打擾他們,兀自退下了。
“你不是餓了?吃。”沈懷璧向來不喜這些小玩意兒,認為都是這些甜了吧唧的東西都是哄小孩兒的。
齊墨猶豫了一下,耳根處染上一抹薄霞,知道他是專門為自己點的,他吃了幾塊桂花酥,見沈懷璧不動手,問道:“沈将軍不吃些嗎?待會趕路奔波,怎麽受得了?”
沈懷璧冷漠道:“不喜。”
這種小孩子吃的玩意兒,本将軍才不會吃一口!
齊墨看了他兩眼,手上拿了塊澄黃的一口酥,輕輕碰他嘴唇:“吃一塊嘛,等下會很餓的。”
沈懷璧堅持不過兩秒,敗在了齊墨的眼神上,不情不願把那塊糕點從他手中搶過來,塞進嘴裏,不過嚼了三兩口便吞下,木着臉不發一言。
“好吃麽?”
“不好吃。”
一口酥的味道在唇齒間化開,帶着一點桂花香氣。平心而論,确實挺不錯。
沈懷璧乜着眼看着他吃,又找那老板娘要了一瓶果酒。
齊墨心中大為感動,心道沈将軍待自己真是好,怕自己噎着。
誰知沈懷璧對他殷切的目光無動于衷,自顧自倒了一杯酒。
齊墨看着他把酒杯放下,對方瞥見他的眼神,一點也沒有自覺,還以為齊墨要幹什麽,便輕蹙着眉問:“怎麽了?”
齊墨:“……沒事。”
“小孩子家家,不許喝酒,以後養成了惡習可不好。”沈懷璧一眼洞穿他想喝酒的願望,特意将擺在他面前的酒壇子往自己這邊挪過來了點兒。
齊墨無語凝噎,好在沈懷璧還算良心,給他叫了一杯豆奶,自己逍遙暢快地喝酒去了。
待到晨光熹微之時,雲霞萬丈,尾處被熏染上一抹秾豔色澤,金光從破處的裂縫中穿透,潋滟晨光灑滿人間。
沈懷璧收拾好行裝,敲了敲正在打瞌睡的齊墨的腦袋。
齊墨迷迷糊糊睜眼,見沈懷璧逆光而立,他微側過半張臉,唇角勾起一個淺淡至極的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