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一不小心

徐州瀕臨蝶花江這條大江,自然稱得上是水鄉。

明明都是靠近邊境的邊防之城,上天似是獨獨偏愛徐州,江北的漫漫黃沙到了它這兒卻成了柔情漫水,粉牆黛瓦,漁人臨街叫賣。

“将軍。”

沈懷璧與他下了馬,自己牽着缰繩,在水街上信步。雖是帶着任務而來,沈懷璧卻早告訴他,不可妄自打草驚蛇。

齊墨叫了他一聲,眉梢輕輕一動,隐着聲道:“後面有人跟着咱們。”

“……”沈懷璧點點頭,面色淡然,像是沒聽見他的話。

此時雖是深秋,徐州卻正是花開季節,有賣花女沿街而戰,對着來往行人脆生生喊:“賣花兒了,賣花了。”

沈懷璧不經意瞥了一眼那姑娘手裏挎着的竹籃子,裏面盛着幾支嬌豔欲滴的芙蓉,花瓣兒被人精心擺弄過,還帶着清晨的朝露。

齊墨以為他想要,從兜裏摸出一塊碎銀,遞給那賣花姑娘。

賣花女以為他要自己所有的花,剛要把籃子一齊送給他,誰知那個長得俊俏異常的公子只拿了一支開得最盛的粉邊芙蓉,剛要走,她便微紅着臉叫住他:“公子,你給多了,何不一起拿去?”

沈懷璧站在旁邊冷眼看着他被賣花女叫住,好整以暇地半眯着眼等他。

“一支便夠了。”齊墨的笑就像清泉波紋,從嘴角那個小梨渦裏溢出來,漾了滿臉:“謝謝。”

賣花女有些愕然,接着半兩碎銀,看着他蹦蹦跳跳走遠,把那支花獻寶似的給了另一個穿白衣的高挑男子。

“給我作甚?我又不是女孩子家,這玩意哄我是沒用。”

“你拿着,咱們在街上這麽走來走去的,不買東西不會令人生疑嗎?”

沈懷璧聞言,看了看自己和齊墨空空如也的手,半晌才面色複雜地收下那朵花,那朵花在風中蕩漾,沈懷璧怕它折了,便把它攏在袖子裏,暗含着一點不為人知的小心翼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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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跟緊我,待會我說什麽你就照着做。”二人終于拐進一條小巷子,沈懷璧眼神好,一眼回瞥便捕捉到了還未掩藏好的一片衣角,後面綴着的那些人不懂得隐藏氣息,腳步聲放的輕而急促。

沈懷璧還是不放心,輕輕拽了拽齊墨的袖子:“八個人,等會我若是不能同時保全我們二人,你便去福萊客棧躲着,千萬別出來。李豐偉帶兵馬上就到。”

齊墨梗着脖子,與他四目相對:“我不走。”

“你!”沈懷璧皺着眉,心道這小崽子真是不可教,明明昨晚上他可會跑,現下讓他逃命又不肯了。他加重語氣道:“不行,你必須得走。”

兩人争執間,後面跟着的人包抄在後,一根木棍悄然舉起,剛要狠狠砸下去,面前那個穿着銀白輕铠的高大男子反手一鞭——

“啪”的一聲清脆響聲,齊墨猛然回頭,見那個跟着自己一路的男子痛苦地捂住臉,正哀嚎呻/吟着。

昨晚他就見識過沈懷璧的留行,可兵荒馬亂之間他并未看清,也從不知道它被主人用起來時的威風凜凜。

沈懷璧這一鞭子,打破了所有虛僞的寧靜,後面跟的其餘七個人,各自持了刀槍棍棒,朝他二人撲将上來!

“你退後!”沈懷璧一把把齊墨攬到身後,手腕一動,柳藤鞭便像長了眼睛一般卷了出去。

沈懷璧的柳藤鞭不是尋常百姓家能夠制作出來的,鞭尾綴了小小的鐵刺,若是一鞭打上去,少不得皮開肉綻,讓對方受些皮肉之苦。

他這一鞭出去,至少帶倒了兩人。殘存下來的幾個人眼見着自己同夥一個接一個像是中了魔似的倒下,心下不由駭然,不敢再随意上前了。

齊墨正暗暗稱贊沈将軍這高超的技法,冷不防最致命的脖頸突然被人格住,那一瞬間,他感受到抵在自己脖頸上的兵刃傳出的淡淡殺氣。

“沈将軍,你若再使你那鞭子,我還真不知曉,是你那留行鞭快,還是十一殿下這命沒得快!”

齊墨眉尖微蹙,面色卻因為缺少氧氣而漲得通紅——這些人竟知道自己和沈懷璧的身份!他們這個行程也是昨晚意下定的,并無旁人知曉,可這些人是怎麽知道的?

沈懷璧也是神情微動,握住鞭子的手動了動,最終還是垂下。

“閣下究竟是何人?”

勒住齊墨咽喉的那人笑得粗犷不堪,沒答他,反而帶着陰陽怪氣道:“哎呦,堂堂沈将軍,也有被拿捏住把柄的時候啊?啧啧,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稀罕哪!”

他帶的那些人見沈懷璧沒有反抗的動作了,便一擁而上,把他手中的留行搶出來扔在地上。為首那個一棒子抽在他身上,當當正正就是沈懷璧那沒好的左臂!

“把這兩人都給帶走!咱們大哥可想見見你們二位了!”

齊墨一心想着去救容叔,不想被這些人絆住手腳,這時沈将軍突遭重重一擊,他心下急切萬分,猛地一掙,竟然從那人手裏掙開了!

那幾個人見狀不好,便一窩蜂似的轉頭去追他,待到他們反應過來,便覺背後一陣劇痛傳來,眼前一黑,竟是沒了意識。

齊墨猛地回頭望去,便見沈懷璧持着鞭子立在那兒,鮮血順着鞭子“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不久就成了一灘小水坑。

“看看他們身上有什麽東西。”沈懷璧面色如金紙,緋色鮮血從開裂傷口處汩汩流出,與他格外蒼白的臉色形成了鮮明的反差。

“将軍!你……”

齊墨挂念他那傷口,剛要制止他亂動,沈懷璧就自顧自地蹲下來去搜那幾個人的身,仿佛那開裂的傷口并不疼痛。

“喲,青龍幫?”沈懷璧摸出一塊牌子,上面用篆書刻着這幾個字,頗有大門派的風範。“小殿下,你說這不會是虎頭幫第二吧?”

齊墨一想到虎頭幫,腦海裏就自動翻湧出他和沈懷璧那個旖旎绮麗的下午,恍若夢境。

他的臉唰的爆紅,沈懷璧恰巧向他投來一瞥,心裏自然也想到了這一層,剛想忽略過去不談,他就聽見齊墨這個腦子缺根弦的貨突然出聲了:

“将軍,那個……你還疼嗎?”

沈懷璧自謂不是什麽純情少男了,雖然他之前沒有親身實踐過,卻也是在軍營裏泡大的,時常聽那些兵們談論葷段子,早知道男女之事。

可他從沒想過,在以後的某一天,會有個男人問他——

“将軍,你還疼嗎?”

齊墨見他不語,手中鞭子卻是幾欲暴動,可能差一點兒便要甩在他臉上來了。

幸好沈懷璧終究是沒有,繼續盤對方身上東西去了。

齊墨眼尖的發現,向來言語刻薄不饒人的沈将軍,耳根處也是薄紅一片。

“快來看。”沈懷璧從那些人身上又翻出一只小紙筒,摸出裏頭的紙條來。

“事成後,盡快把人壓至城南花滿山莊……花滿山莊?那是哪兒?”齊墨愣了一下,轉頭看向沈懷璧。

沈懷璧習慣性掐了掐眉心,扇子似的睫簾如蝴蝶翼般簌簌顫動,他思索一會兒,一邊用帕子将留行身上沾染的鮮血擦淨,這才緩慢說道:“若我沒記錯,花滿山莊不是一個莊子,而是徐州最大的黑市兼賭場。你先把他們身上的衣裳扒兩件下來,權且放進包裏,以備不時之需。”

齊墨應下,手疾眼快地搜集了兩件相較更為幹淨整潔的衣裳,塞進包裏。

他順走了那些倒黴蛋們一匹馬,與沈懷璧一道往城南花滿山莊去了。

徐州城南多水田,過眼處皆是一片低矮水窪,麥子已被收割過一遍,只餘下殘次不齊的麥茬與稭稈。

齊墨坐在馬上,問沈懷璧道:“将軍,這黑市和賭場真能開在這地方?這明明就是農田啊。”

沈懷璧卻不答話,帶着他走近一塊農田,那兒有個農人正在低頭耕種。

“大伯,四百裏加急,陳幫主讓我把貨帶來。”

那個農人聞言,擡起頭,卻是目露兇光。他聽見沈懷璧的暗號,警惕道:“貨呢?”

沈懷璧不疾不徐道:“幹貨,在身上。幫主點名要的。”

農人狐疑的看了他幾眼,終究指了個方向:“從前面那茅草屋下去,把貨送到了便速速離開!聽見沒?”

齊墨正疑惑沈懷璧為什麽會這裏的黑話,剛想問,就聽見沈懷璧應下了農人的話,可能是怕齊墨亂說話,就順勢牽住了他的手。

齊墨:!?

沈懷璧看了他一眼,低聲叮囑道:“跟緊我,不要亂動。”

農人所指的那個茅草屋與其他的并無不同,他們穿過黑黢黢的甬/道,在小路盡頭找到了一扇門。

齊墨正慶幸着不用被沈懷璧看見自己已經紅透了的臉,誰知沈懷璧突然側過臉,齊墨一時沒提防,還直直的撞上去——

齊墨與沈懷璧的身量堪堪平齊,于是乎他的牙齒就磕到了沈将軍的嘴唇,血氣在兩人唇齒間淡淡萦繞。

齊墨被這一磕弄得手忙腳亂,剛想退開,誰知腳下絆了個東西,他腿一軟,徑直把沈懷璧壓了下去!

沈懷璧身上總有一股清淡的香氣,這股香氣時常出現在齊墨的夢裏,令他魂牽夢萦。

齊墨也不知自己是着了魔還是怎麽,舌尖無師自通地生硬撬開對方唇瓣,嘗到了帶着點血腥氣的滋味。

他腦子裏繃着的線轟然崩摧,腦袋裏裝滿的只有一個想法:

“啊,好香……”

作者有話要說:  新年快樂貝貝們!給本章評論的寶貝們發放小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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