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南柯一夢

齊墨被他這麽一?吓, 有些結巴,還要伸出手去攔他時?,那大夫終于不耐煩了, 皺着?眉道:“你就是孩子他爹吧?怎麽還不讓人省心?怎麽?別告訴我你們倆就是玩玩, 現在把孩子都玩出來了,我看你們怎麽負責!”

齊墨手一?縮, 腦袋空白了兩?秒,終于回味過來——

他姥姥的!到底是誰弄了沈懷璧?!

猛然的怒火從他心裏?迸發出來,如一?塊熾熱的岩漿點燃了火花,正在他心底噼裏?啪啦的燃燒起來。

那大夫見他沉着?臉色, 添油加醋地給?他潑冷水:“哎喲,我可曾忘了?你是不是以為男子都不會生?孩子呢?我告訴你,你別以為這樣就可以任由你心意?來亂搞!亂搞可是要負責任的!”

等等等等,不對啊!

齊墨拖住大夫的衣袖, 懇切地望着?他:“大夫,我是從來沒有聽聞過男子也能生?孩子, 這……”

是不是誤判了啊?!

恐怕他在大夫心裏?, 已經是一?個抛家棄子, 不得好死的狗男人,于是大夫望向他的目光愈加鄙夷:

“這事是少, 但?你也不能說他沒有!這世道确實還是女人生?孩子比較多。”大夫還是沒有跟自?己的診療金過不去, 回答道:“畢竟, 喜愛男風的達官貴人們在歡好過後, 都會讓男侍服下避子湯,這才沒有那麽多醜聞露出來。”

齊墨眉間碾出了細細一?道痕,越來越旺的怒火,把他所?有的理智幾乎都燒成了灰——

沈懷璧知道男子也能懷孕嗎?

以他對沈懷璧的了解, 那人自?诩為一?個大老爺們,自?然也不會對這種事情有過太多的了解。

可是……如果沈懷璧肚子裏?的孩子是他的,那也不應該這麽晚才查出來啊!之前?沈懷璧受傷的時?候就找過大夫來看了,那時?候怎麽沒發現呢?還是說……沈懷璧一?直知道孩子的存在,卻沒有告訴自?己?!

按照他的性子,像這種對于他來說是累贅的物件兒,沈懷璧是絕對不會往身上?再攬個一?件半件的。

那,沈懷璧既然知道這個孩子的存在,他的意?思是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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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是孩子的父親之一?,沈懷璧為什麽不告訴自?己呢?!

齊墨越想越不對勁,突然心裏?有一?個念頭猛的冒了上?來——

沈懷璧,是不是被別人玷污了?!

不然為何他之前?在受傷的時?候沒有查出來孩子?為何他身體總是羸弱異常?

齊墨握住椅背的手青筋凸起,那可憐的椅子被他捏的嘎吱作響。

他臉色有些白,強行抑住了自?己翻湧的心緒,走?到沈懷璧床邊,靜靜的看着?那張還昏睡着?的臉。

沈懷璧,沈懷璧,那個為他遮風擋雨的沈懷璧,那個為他遍體鱗傷的沈懷璧,那個嘴硬心軟的沈懷璧,在不管不顧的為他付出一?切之後,到頭來,等到齊墨回頭了,他竟然已經是別人的嗎?

齊墨面色青白,突然站了起來——

他要去找!找那個禍害了沈懷璧的人!

齊墨說走?就走?,腳步踩得比誰都快,然而?,他剛踏出門檻的那一?剎那,躺着?的沈懷璧突然有氣無?力的“唔”了一?聲。

這是醒了?!

齊墨非但?沒有進去,還迅速的縮到了外面,扒在門框上?看裏?面的動靜。

沈懷璧終究還是沈懷璧,鐵打似的身子,這才僅僅過了小兩?日,便像是快要醒了一?般,出了動靜。

齊墨無?知無?覺的捏着?拳頭,不錯眼珠地盯着?那張床。

他還沒有想好,要怎麽去面對沈懷璧。

況且,他現在還摸不準沈懷璧是否知道有他肚子裏?那個孩子的存在,以齊墨對他的了解,若是現在就貿貿然的告訴他,自?己不得被沈懷璧掀出去才怪!

定了定心神,齊墨繼續盯着?裏?面躺着?的那個纖瘦身影。

好在沈懷璧确實是傷的太重,體力透支嚴重,再加上?藥物的影響,只是輕輕掙紮了一?下,便又沉浸入恬靜的夢鄉。

齊墨沒來由的松了一?口氣,低低對自?己道:“好險。”

昔時?古人蜀道之難難于上?青天,今日他齊墨開口之難難于跨天塹。

沈懷璧不想知道的,不想告訴的,都只能等到自?己以後來和他說了。

齊墨嘆了口氣,卻折身往小廚房走?去。

他要給?沈懷璧做一?碗湯,好歹也補補身子。

與那為他診治的大夫說得不同,沈懷璧并沒有在夢中過得平靜異常,沒有痛苦。

若是他身上?受的傷還好些,他南北征戰這麽多年?,什麽傷沒見過,還會懼怕這種不會危及性命,只是看起來吓人了些的傷口?

如果是這種傷口,他沈懷璧按照往常,對這種小傷基本上?是不以為意?的。大男人,什麽傷沒受過?在戰場上?摸爬滾打這麽多年?,如果真的長成和齊墨那些白淨纖瘦不見疤痕的模樣,那才是對自?己生?命的虧欠。

可惜,沈懷璧遇到的不是這些不足挂齒的“小事”。

他做了一?個夢,夢見了十四年?前?,他還在沈家。

那些塵封已久,差點被沈懷璧自?己都相信自?己早忘了的記憶在這時?洶湧地翻動,活靈活現地在眼前?放過。

那時?他還在沈家,關在府裏?閉門造車,安心學武。

沈家的過往對于沈懷璧來說,絕對不是什麽輕松的事——

就比如這時?,沈懷璧正在被他父親罰着?倒立。

沈青手中握着?一?支鞭子,細長的鞭尾在地上?掃來掃去。正在倒立的沈懷璧頭暈眼花地想,真像他那匹馬的馬尾巴。

沈青的臉色因為生?氣而?漲起了淡淡的紅,甚至有些青紫,他揚着?鞭子,作勢要打,嘴中還說着?威脅的話:“你說!為什麽考上?了還不去?江北軍營就這麽好玩兒?”

那時?的沈懷璧還帶着?點面少的稚嫩青澀,可眼底還是覆上?了一?層淡諷:“我說了,我沒想念書。沈将軍,你搞搞清楚,是你壓着?我去念書,壓着?我上?考場,壓着?我去京城。我不是依了你的心麽?怎麽還有責罰我呢?”

沈青被面前?這逆子氣的不輕,臉色像一?塊黑紫色的豬肝:“我……那你就可以故意?溜號,連天家的人都不顧了,跑去東大營搞那什麽騎射賽?”

要不是沈懷璧手還得撐着?地,估計他就要攤開手,表示自?己的無?所?謂了。

他自?小不愛念書,怎知沈青沈将軍卻執意?抓着?沈懷璧念書。好在他天資聰穎,從來沒被沈青因為課業打過手板兒,于是便變着?法兒的溜號去東大營習武。

沈青為人不茍言笑,但?也沒這麽懲罰過子息。讓人倒立支在地上?,一?曬就是一?中午,等到下午才放他出來。

這個時?候的沈懷璧覺得什麽都是不順眼的,專門與沈青對着?幹,指東就打西,辦下了不少啼笑皆非的事兒。

站在畫面外的沈懷璧嘴角卻牽起一?抹笑意?:這是他第一?次夢見以前?的他,以前?的父親。

青年?時?期的沈懷璧最愛頂嘴,沈青時?常頂不過他,便拿起鞭子追着?他滿府上?上?下下的跑。

可現在他不會頂嘴了,沈家也就湮滅在塵埃中,再也不見蹤影。

沈懷璧還沒有看夠,視角倏然一?轉。

這次他不再是袖手旁觀的局外人了,現在這個視角,那是沈懷璧自?己。

他茫然地擡起頭,入眼便是一?地血腥,寒鴉立在幹枯的樹上?,叫聲嘶啞難聽,像是在為遠去的亡魂唱着?哀歌。

這是沈家滅門的那一?日。

将門沈家犯下重罪,意?圖謀反。皇帝震怒,一?舉将其拿下。罪犯沈青因不忍其幼子牽連,恕免其罪,轉而?滅沈家滿門。

那日沈懷璧跪在刑場門外,父兄好友的頭顱伴随着?一?腔熱血,灑落在地上?,染紅了一?方皚皚的白雪。

沈懷璧表情漠然,仿佛這一?切都是事不關己一?樣。

前?幾日還在與他相互追逐着?的父親就倒在血魄中,身首異處,慈祥和藹的母親和尚未出世的小妹被白绫毒酒賜死,兩?日前?便先去了。

他們一?生?夫妻和諧,想必到了九泉之下,二人攜手也有個伴兒。

沈懷璧垂下頭,眼眶中沒有眼淚。他攤開手,原本瘦薄的手心中沾滿血跡,被生?生?掐破的手心開始涓涓不斷地流出血來。

沈家滅門,被認為是朝廷中最具有威脅力的大官已經被剔除。

可當今聖上?生?性多疑,雖說沈家除了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幼子,便全盤覆沒,可他仍是放不下心那個沈家遺孤來,便着?人把他摔進軍營裏?,就這樣泡了将近八年?。

八年?之後,皇帝早已過了而?立之年?,不知心中是有着?幾分虛心假意?般的愧疚,把沈懷璧又從軍營裏?面挖了出來,丢去了江北,封他做了一?個戍守邊疆的鎮北将軍。

多可笑。

沈懷璧看着?自?己跌跌撞撞從中走?來,身上?沾滿着?泥土與塵埃,道路是布滿荊棘與尖刀的隘道。沒有鮮花與掌聲,沒有榮華和富貴,只有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的刀兵劍棒與涓涓不斷的鮮血。

他偏過頭,咳了兩?聲,就聽見身邊突然有了什麽動靜。

是徐毅吧。

意?識漸漸回籠,沈懷璧已經想起來,他應該已經被派出的人徐毅救了回來,這才撿回來一?條命。

他出聲,卻是嘶啞一?片。

“徐毅……給?我……”

“水”這個字還沒出口,便立刻有人善解人意?地拿了水杯過來,靠在他嘴唇上?喂他喝。

對方沉默的看着?他喝完,沈懷璧就在他默默的注視下喝水,兩?人一?時?誰也沒開口。

過了好半晌,沈懷璧有了點力氣了,這才擡起眼看他。

瘦削的身影背對着?他,正在把手中的杯子放在桌上?。

沈懷璧才剛剛醒來,覺得有些不對勁。

徐都統什麽時?候這麽沉默寡言了?

那人回過頭,那張熟悉的臉在這幾天瘦了好大一?圈,幾乎脫了型一?般。

他端着?一?盅藥湯,回過頭淺淺笑看着?他:“師哥,你醒了。我給?你炖了小雞湯,等過會兒覺得好些了,記得過來喝。”

作者有話要說:  哇嗚嗚嗚嗚嗚嗚嗚嗚!終于!有小包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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