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情切切、意綿綿(一) (15)

麽時候到任呀?”

賴媽媽:“這個不歸我管,他願什麽時候去就什麽時候去吧。前天他來給我磕頭,我教訓了他一頓:你今年三十了,上托主子的洪福,下托着你爹媽,從小也跟公子哥似的讀書認字,也有奶媽、丫鬟伺候,你知道‘奴才’兩個字怎麽寫嗎?是你爺爺和你爹吃苦受累熬了二三輩子才換來了今天的幸福生活,你一定要珍惜!二十歲的時候,仗着主子的權勢給你買了官,現在又仗着主子家的勢力當了縣太爺。如果你不安分守己,精忠報國,孝敬主子,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李纨、鳳姐說:“賴大娘你想多了,前幾年我們見他穿着新官服來給老太太、太太磕頭,一看就是個本分人,長得可威武了。”

平兒端上茶來,賴媽媽說:“你随便叫個小丫頭倒就行了,姑娘親自倒,我都不好意思了。”一面客氣,一面接着說:“奶奶不知道,對待小孩子,就得管得嚴些。比如說寶玉。”賴媽媽說到這裏,用手指着寶玉:“不怕你嫌我,現在老爺管你,老太太還不高興。想當年,你爺爺打你爹的時候,那叫一個慘不忍睹。不過,你爹不像你似的調皮搗蛋,就算這樣,也沒少挨打!還有,東府你珍大哥的爺爺也是非常厲害的……”寶玉看着賴媽媽一張一翕的嘴巴,心裏早就不耐煩了。

賴媽媽正唾沫星子亂飛的唠叨着,賴大媳婦來了,随後,周瑞家的、張材家的也來了。

鳳姐:“兒媳來接婆婆了?”

賴大家的笑着說:“不是的,我就是來問問奶奶姑娘們肯不肯賞臉去做客?”

賴媽媽:“你們說說我這是幹嘛來了,怎麽把正事忘了!我孫子做了官,親朋好友的來祝賀,所以,我們想在我們家那個破花園裏擺上三天酒席。第一天,請賈府所有的領導們,包括老太太、太太、奶奶、姑娘,還有老少爺們;第二天,請親友;第三天,請同事。”

李纨鳳姐都笑着問:“日子定好了沒?我們一定去。”

賴大家的:“定了這個月的十四,就等奶奶們賞臉了。”

鳳姐:“咱先說好,去歸去,我可不随份子,也沒賞錢,吃完抹嘴走人!”

賴大家的笑道:“奶奶說哪裏話。奶奶是有錢人,要賞,随手賞個二三萬銀子的時候就有了。”

賴媽媽也笑着說:“剛才我去請老太太,老太太也說去,我這張老臉還有有點面子的。”

說完,剛要起身告辭,一回頭看見了周瑞媳婦:“奶奶別嫌我唠叨,我就是想問問為什麽要在府內‘封殺’周嫂子的兒子?”

鳳姐聽了,笑道:“我正要告訴你,結果事情一多忘了。賴嫂子回家告訴你老公,在賈府內不許收留那小子!”

賴大家的只能答應着。

周瑞家的跪下央求。

賴媽媽:“發生了什麽?說出來我給你評評理。”

鳳姐:“那天我生日,裏面的席還沒開始,他先喝醉了。不幹工作不說,還坐在那裏罵人,我打發彩名去說他,他又罵了彩明一頓。這種無法無天的王八羔子,是不是應該開除?”

賴媽媽:“奶奶你聽我說,我覺得吧,人這一生中不可能不犯錯,我們要以教育為主,先罵,罵不管用,就打。千萬不能攆出去,一則,攆出去了危害社會,二則,他又不是咱家的家生子,是太太的陪房。你攆了他,太太臉上也不好看。我建議揍他幾板子,還是留下吧。”

鳳姐說:“好吧,聽人勸吃飽飯,今天我看在賴媽媽的面子上饒了這小子。先打四十大板,以後再喝酒,乘以二打板子,永不封頂,打死為止!”

周瑞家的給鳳姐磕頭,又給賴媽媽磕頭:兒子的工作總算保住了。

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加工好的畫布送進園子裏來了。惜春開畫,寶玉每天都來幫忙。探春、迎春、李纨、寶釵也常來坐坐,觀觀畫,聊聊天,唯獨不見黛玉。

每年這時候,黛玉的咳嗽病必犯無疑。今年特別厲害,可能是跟着賈母游園次數多了的緣故吧。所以,黛玉不常出門,在家裏靜養。悶了,盼着姐妹們來聊天,聊不了幾句話又煩了。衆姐妹都知道她病着,也沒人跟她較真。

這一天,寶釵又來看她。

寶釵:“吃了這麽多藥總不見效,再換個醫生試試。”

黛玉:“不是醫生的問題,我知道自己的病是治不好的了。別說這幾天,就看我平時的樣子就知道了。”

寶釵:“你平時吃的太少了,古人說‘食谷者生’,如果多增加營養,也許會好點。”

黛玉:“生死有命、富貴在天,這事強求不得,我覺得一年比一年厲害了。”說話之間,又咳了兩三次。

寶釵:“昨天我看你的藥方上人參、肉桂太多,雖說益氣補神,但也不能太熱。依我說,每天早上用燕窩加糖熬粥,是最最滋陰補氣的。”

黛玉:“其實,我對你真的很慚愧。一直以來,我都把你看做是內心奸詐的小人。自從那天你勸我不要看雜書,才徹底轉變了對你的看法。我母親去世的早,又沒有兄弟姐妹,長到十五歲,竟沒有一個人像你這樣的勸導過我。過去,雲丫頭說你好我還生氣,那天我真正體會到了。”

“每年這時候,給我請大夫、吃藥,都鬧得雞飛狗跳的,現在我再提出吃燕窩,老太太、太太、鳳姐姐雖不說什麽,但底下的婆子丫頭們又該嫌我多事了。我又不是這裏的正經主子,是無依無靠投奔了來的,如果我不知好歹,他們會怎麽看我!”

寶釵:“我們同病相憐,我跟你也一樣的。”

黛玉:“你有母親,有哥哥,家裏有房也有地,怎麽跟我一樣呢。”

注:此處本人有疑問,林如海的家産哪去了?不會捐給希望工程了吧?有人說,賈琏貪污了;有人說,林如海是清官,死後沒留下什麽遺産;還有人說有沒有的只有曹雪芹知道……

反正,我們眼前的黛玉是個窮光蛋。

寶釵:“将來也不過多準備一份嫁妝而已,不要多慮了。”

黛玉紅了臉:“人家把你當正經人,你反倒拿我取笑。”

寶釵:“雖是玩笑,也是實話。你放心,我在這裏一天就會陪你一天,你有什麽委屈煩惱盡管告訴我,我能分擔的一定替你分擔。至于燕窩的問題,你說的有道理。我們家還有些,我打發丫頭給你送來,你每天讓她們熬了,早上喝一碗,又不興師動衆的,可好?”

黛玉:“感謝的話我就不說了。”

寶釵:“不用客氣,咱們說了這麽多話,你該累了,歇着吧。”

黛玉:“晚上再來跟我說話呀。”

寶釵答應着,回家了。

黃昏時分,天淅淅瀝瀝的下起了小雨。窗外,雨滴竹梢,館籠罩在淡淡的清煙、淡淡的凄涼之中,黛玉知道寶釵不能來了,随手拿出一本書,當看到《秋閨怨》《別離怨》時,黛玉忍不住內心的惆悵,提筆作詞一首:

秋花慘淡秋草黃,耿耿秋燈秋夜長。

已覺秋窗秋不盡,那堪風雨助凄涼!

助秋風雨來何速,驚破秋窗秋夢綠。

抱得秋情不忍眠,自向秋屏移淚燭。

淚燭搖搖爇短檠,牽愁照恨動離情。

誰家秋院無風入,何處秋窗無雨聲!

羅衾不奈秋風力,殘漏聲催秋雨急。

連宵脈脈複飕飕,燈前似伴離人泣。

寒煙小院轉蕭條,疏竹虛窗時滴瀝。

不知風雨幾時休,已教淚灑窗紗濕。

寫完,剛要睡覺,丫鬟說:“寶二爺來了。”話音剛落,只見寶玉頭戴鬥笠身穿蓑衣進來了。

黛玉:“哪裏來的漁翁?”

寶玉:“今天好些嗎?吃藥了沒?飯吃了多少?”說完舉着燈,往黛玉臉上照了照,笑道:“面色看起來好多了。”

黛玉:“上頭怕雨,難道鞋子不怕雨,怎麽鞋襪如此幹淨。”

寶玉:“我這一套是全的,剛才把木屐脫到門外了。這是北靜王送我的,怎麽樣,我也送你一套吧。”

黛玉:“我不要,穿上豈不成了漁婆。”

話一出口,想起剛才說寶玉是漁翁,不禁紅了臉。

寶玉沒注意,看到書桌上有詩詞,拿起來看。邊看邊說‘好詩’。黛玉一把奪了去,放在燈上燒了。

寶玉:“我早就背過了。”

黛玉:“我好多了,多謝你下雨天還記得來看我。夜深了,我也該睡了,你明天再來吧。”

寶玉從懷中掏出一只懷表來,看了看說:“是不早了,我該走了。”

說完,披上蓑衣出去了。

黛玉:“雨下緊了,外面有婆子跟着嗎?”

兩個婆子答話:“有呢,姑娘放心。”

黛玉:“下雨天路滑,你們小心別摔了。”

外面答應着去了。

寶玉他們剛走,蘅蕪苑的一個婆子提着燈送來了一包燕窩,還有一包潔粉梅片雪花洋糖,說:“這糖是進口的,姑娘先吃着,吃完了再送來。”

黛玉:“回去謝謝你們姑娘,讓她費心了。”

紫鵑收了燕窩,服侍黛玉躺下。黛玉躺在床上,想着寶玉的細心,念着寶釵的好。聽窗外秋雨淅瀝,清寒透骨,不覺滴下淚來。直到四更,才朦胧睡去。

第四十六回 賈赦想娶鴛鴦女

話說鳳姐見婆婆派人來叫,不知什麽事,急急忙忙換了衣服坐車過去。

邢夫人把丫頭們打發出去,悄悄對鳳姐說:“叫你來想跟你商量個事,這件事雖說正常,但卻難為人。老爺看上老太太屋裏的鴛鴦了,讓我跟老太太要去,我怕老太太不同意,所以想聽聽你的意見。”

鳳姐:“依我說,你也別去碰釘子了。老太太離了鴛鴦,飯都吃不下去,肯定不願意!你沒聽老太太經常說:‘老爺們如今都上了歲數,不要左一個小老婆、右一個小老婆的放在屋裏,耽誤了人家孩子的青春,沒事的時候,養養生、打打太極,別整天跟小老婆們喝酒作樂!’太太聽這話的意思,老太太能同意嗎!這不是拿着草根戳老虎的鼻子眼兒嘛!太太別生氣,我可不敢去。老爺年齡大了,有這種不正常的想法你也該勸着點,孫子都能打醬油了,說不去丢不丢人!”

邢夫人冷笑道:“人家娶三妻四妾的多了,為什麽我們家不行?我勸了不聽不等于我沒勸!就算是老太太心愛的丫頭,胡子花白的兒子說出來要了,老太太也未必不答應。我叫你來不過是商量商量,你卻數落起我的不是來了。不用你去,我自己跟老太太說去。”

鳳姐了解邢夫人的脾氣,又笨又犟,除了認錢,就知道順着老公保全自己了。賈府上上下下,沒一人跟她做朋友,一人不靠,一言不聽的。

鳳姐見她這樣,知道邢夫人犟驢毛病又犯了,連忙陪笑說:“太太說的對極了。做父母的,恨不得把自己的心肝掏出來給兒女,不就一個丫頭嗎,不給老爺給誰?像我們琏二爺,犯了錯老爺太太恨不得一巴掌拍死他,等見了面,又沒氣了,還拿出心愛的東西賞他。依我說,老太太今天高興,你今天就去跟老太太要吧。我先過去哄哄老太太,等太太過去,我趁機把老太太屋裏的人帶開,屋裏沒人,就算老太太不答應,別人也不知道。”

邢夫人又高興起來:“我想這事先不跟老太太說,老太太如果不同意,就無藥可救了。我先去問問鴛鴦,她肯定害羞,只要是不言語,就是默許了。這時我再跟老太太要去,就算老太太不同意,人家鴛鴦願意,俗話說‘女大不中留’,這事就妥妥的成了。”

鳳姐笑道:“還是太太心眼多。這事我看行,哪個丫頭不想做半個主子?”

邢夫人:“你先過去,別走漏了風聲,我吃了晚飯就過去。”

鳳姐心想:鴛鴦也不是個省油的,話雖這麽說,她還真不一定能答應。如果我先過去了,鴛鴦答應了還好,若是不答應,太太再懷疑是我走漏了風聲,拿我出氣,豈不沒意思?

想到這兒,鳳姐笑着說:“剛才來的時候,舅媽打發人送了兩籠子鹌鹑,我吩咐廚房炸了,本來想晚飯前送過來的。剛進大門時,見小子們擡車,說太太的車壞了,要送修理廠修車。太太不如坐我的車一塊過去,可好?”

邢夫人忙命人來換衣服,做了鳳姐車,一起過來。

鳳姐:“太太先去老太太那兒,我回家換了衣服就過來。”

邢夫人先給賈母請了安,說了一會子東家長西家短,那誰八十了,最近剛娶了一個妾,這誰誰誰,七十了又生了個兒子。說的賈母快要睡着了,假說去王夫人房裏,從後門出去了。

鴛鴦正在自己屋裏繡花,見了邢夫人,站起來問好。

邢夫人笑道:“你繡的花越來越好看了,跟真的似的。”說完,又上上下下的盯着鴛鴦看,看的鴛鴦心裏直發毛。

邢夫人見鴛鴦蜂腰削背,鴨蛋臉,高鼻梁,兩邊腮上微微有點雀斑,美得挺實在。

鴛鴦見邢夫人如此看她,不好意思了,問:“太太過來有事嗎?”

邢夫人使個眼色,跟着的婆子媳婦出去了。她拉着鴛鴦的手,語重心長的說:“我是來給你道喜的。”

鴛鴦這時已經猜到了三分,紅了臉低着頭一言不發。

邢夫人繼續語重心長:“你知道,老爺跟前沒有一個能掏心窩子的人,想買一個,又怕三天兩頭**鬼吊猴的不省心,所以,想從府裏挑一個家生女兒收了,挑來挑去,觀察了半年,就你符合條件了。我想跟老太太說,進門就封你為正式姨娘,直接免去試用期,你看如何?”

邢夫人說完,不管鴛鴦願不願意,拉了手就走:“快點跟我回老太太去!”

鴛鴦紅着臉奪了手。

邢夫人以為她害羞,又說道:“這有什麽,去了你不用說話,跟着我就行了。”

鴛鴦依然不言語。

邢夫人:“難道你不同意?傻孩子,放着主子不當,還有願當丫頭的!再過三二年,給你配個小子,你的身份還是奴才。你跟了老爺,我脾氣好,老爺又對你好,過一年半載生個兒子,地位就跟我一樣了。你可想好了,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個店了。”

鴛鴦仍不語。邢夫人沉不住氣了:“平時挺爽快的人,今天怎麽黏糊起來!我還是去問你娘吧。”說完,又去鳳姐屋裏。

鳳姐回家換衣服,悄悄跟平兒說了。

平兒:“依我對鴛鴦的了解,她不同意的可能性極大。”

鳳姐:“我也是這麽想的。過會兒太太肯定要來跟我商議,要是鴛鴦不同意,當着你的面太太臉上挂不住,不如你先出去躲躲,就說給她們炸鹌鹑、準備晚飯,估摸着她走了再回來。”

平兒把這話傳給婆子們,逍遙自在的去園子裏玩了。

鴛鴦見邢夫人走了,知道肯定是去找鳳姐商量去了,還會打發別人來問她,不如先躲出去。于是就跟琥珀說:“老太太若問我,就說我病了,早飯也沒吃,到園子裏逛逛了。”

于是,鴛鴦在園子裏巧遇平兒。

平兒笑道:“新姨娘來了。”

鴛鴦氣的紅了臉:“跟你主子串通一氣算計我,看我怎麽跟你主子鬧去!”

平兒見鴛鴦生氣了,就把她拉到一棵楓樹下,把剛才鳳姐說的話一字不落的告訴了她。

鴛鴦:“咱們姐妹關系好,還有襲人、彩雲、紫鵑、玉钏兒、死了的金钏兒,都是一起長大的發小,什麽話我也不會瞞你們,別說大老爺叫我做小老婆,就是太太死了,老爺三媒六聘的娶我做大老婆我也不同意!”

話音剛落,山石背後傳來笑聲:“真不害臊!說這話也不怕牙碜。”

二人吓了一跳,只見襲人從山石後走出來,三人坐在石凳上,平兒把剛才的話跟襲人又說了一遍。

平兒:“這個大老爺也忒不要臉了,稍微有點姿色的,就想收了去!你不願意也好辦,就說已經給了琏二爺了,他總不能跟兒子搶吧!”

鴛鴦啐道:“什麽東西!那天吃螃蟹你主子滿嘴胡說,今天你也跟她學。”

襲人笑道:“他們兩個你都相不中,要不我跟老太太說,把你許給寶玉?”

鴛鴦惱羞成怒:“兩個小蹄子不得好死!人家拿你們當正經人,你們卻取笑我,你們以為自己都有了結果,将來都是做姨娘的。我看未必,世事難料,別高興的過了頭!”

二人見她急了,忙陪笑說:“好姐姐,我們只是開個小小的玩笑了。你快告訴我們你有什麽想法,我們幫你出主意。”

鴛鴦:“沒想法,反正我是不去的。”

平兒:“大老爺的脾氣你也知道,現在跟着老太太他不敢對你怎麽樣,将來出去了,他不會放過你的。”

鴛鴦:“老太太活着,我陪着老太太,老太太死了,我剪了頭發作姑子去,看她能把我怎麽樣!太太剛才說,要找我娘商量,我爹娘現在南京看房子,我看她去南京找去!”

平兒說:“你哥哥、嫂子還在這裏。你比不得我們,你是家生女,我們倆都是一個人在這裏。”

鴛鴦:“家生女怎麽了!我不願意,他還殺了我娘不成?”

三人正說着,只見鴛鴦的嫂子從那邊袅袅的過來了。

襲人:“找不到你娘,找了你嫂子了。”

鴛鴦:“這個娼婦是個鑽營圖利的人,跟她說,她沒有不同意的理。”

說話之間,她嫂子已經到了跟前,見到鴛鴦,滿臉堆笑:“找了好長時間,原來姑娘跑到這裏來了。你跟我過來,我跟你說幾句話。”

平兒、襲人讓坐。

她嫂子說:“你們坐吧,我找我們姑娘說話。”

鴛鴦:“什麽話,你說吧。”

她嫂子說:“是好話,姑娘跟我來。”

鴛鴦:“是大太太說的那話嗎?”

她嫂子笑:“姑娘知道了?快過來,我仔細跟你說說,這可是天大的喜事。”

鴛鴦照嫂子臉上啐了一口,指着她罵道:“……”

此處省略掉多個不雅字眼和多個歇後語,鴛鴦用了國民最常用、最具代表性的罵法痛斥了她嫂子。一面哭、一面罵,襲人、平兒在一邊勸着。

她嫂子臉面挂不住了,也惱了:“你願意不願意的好好說,犯不着牽三挂四的,俗話說,當着矮人不說短話,姑奶奶罵我我不敢還嘴,這兩位姑娘沒惹你吧,你小老婆長小老婆短,人家臉上怎麽過的去?”

襲人、平兒忙說:“她嫂子,你想多了吧!你說話也別牽三挂四的,你聽見哪位領導封我們‘小老婆’了,她罵人是她的自由,我們沒必要多心。”

鴛鴦:“她沒理了,就來挑撥你們兩個,幸虧你們是明白人。”

鴛鴦嫂子感覺沒趣,賭氣走了。

鴛鴦對着她的背影又罵了一陣,平兒、襲人勸着,才慢慢止住了罵。

平兒問襲人:“你藏在那裏幹嘛呢,我們都沒看見你。”

襲人:“我去四姑娘家找寶二爺,說家去了,正想到林姑娘家裏看看去,誰知就看見你們了,我一閃就躲到了山石後,你們四只眼睛都沒看見我。”

話音剛落,身後又有人笑道:“你們六只眼睛都沒看見我。”

三人吓了一跳,回身一看,原來是寶玉。

襲人笑道:“你去哪了?讓我好找。”

寶玉:“我去四妹妹家了,剛要回家,看見你來了,知道你是找我的,就躲起來哄你。”

平兒:“咱再找找看,後面還有沒有人。”

寶玉:“這次真沒有了。”

鴛鴦知道剛才的話都被寶玉聽到了,不好意思,趴在山石上裝睡。

寶玉推她:“石頭上涼,咱回家睡去。”說完,拉起鴛鴦的手,叫着平兒,一起往走去。

寶玉聽了剛才的話,心中不爽,默默的歪在床上,聽她們三人在外間屋裏說笑。

我們再說說邢夫人。

邢夫人去找鳳姐,問鴛鴦的父母是誰。

鳳姐:“鴛鴦爹,姓名:金彩,兩口子都在南京看房子。鴛鴦哥,姓名:金文翔,是老太太屋裏的采購員。鴛鴦嫂子,大家都叫她金文翔媳婦或者金文翔家的,是老太太屋裏洗衣房的主管。”

邢夫人一聽,立刻傳了金文翔媳婦來。細細的說給她聽了,此媳婦像天上掉下個金元寶似的高興,興高采烈的去找鴛鴦,沒想到被鴛鴦罵了個狗血噴頭,碰了一鼻子灰回來。

金文翔媳婦:“不中用,罵了我一頓!”看鳳姐在場,不敢說平兒,只說:“襲人也不知好歹的幫她說話,說的那些話我也不好意思回主子。太太和老爺商量再買吧,諒那個小蹄子也沒有這麽大福,我們也沒有這麽大造化。”

邢夫人:“襲人是怎麽知道的?還有誰在跟前。”

金文翔媳婦:“還有平姑娘。”

鳳姐忙說:“你怎麽不一嘴巴子把她打回來!我前腳剛走,她後腳就出去逛了,回家連個影子都見不着。她一定也幫着說什麽了吧?”

金文翔媳婦:“我遠遠的看着像她,不确定。”

鳳姐:“快去把平兒打回來,告訴她我回家了,太太也在這裏,讓她快回家。”

豐兒忙進來說:“林姑娘打發人請了三四次才去的。奶奶剛回來我去叫她了,林姑娘說‘告訴你奶奶,我煩她有事呢’。”

鳳姐:“好吧,我知道了。這林姑娘天天煩她,也不知道什麽事!”

邢夫人沒辦法,吃完飯回家,只好如實告訴了賈赦。

賈赦想了想,接着叫了賈琏來:“南京看房子的好幾家,馬上叫金彩回來!”

賈琏:“上次南京那邊來信說,金彩已經腦中風了,棺材都預備好了,現在也不知死活,就算活着,人事不知,叫來何用?”

賈赦:“叫他老婆來。”

賈琏:“他老婆不說話已經很久了,聾了。”

賈赦大喝一聲,罵道:“下流東西,好像什麽都知道似的,還不快滾!”吓得賈琏屁滾尿流的出來,也不敢回家,只在門外候着。一會兒,看到金文翔進去了,有五六頓飯的功夫才出來。賈琏不敢打聽,聽到父親睡了,才回家。

鳳姐把賈赦相中鴛鴦的事告訴了賈琏,賈琏方才明白。

鴛鴦一宿沒睡。第二天,她哥哥跟賈母請假,要接她回家團聚一天,賈母很痛快的應允了。鴛鴦明知是那事,不想出去,又怕賈母疑心,只好勉強跟着哥哥回家了。

她哥哥将賈赦的話又說了一遍,然後又說給別人做小老婆怎麽怎麽好,可以改變一個人的命運等等。鴛鴦咬着牙就是不答應。

金文翔見妹妹死活不答應,只好來回賈赦。賈赦大怒:“回去告訴她:大老爺很生氣,後果很嚴重!她一定是嫌我老了,多半是看上了賈琏、寶玉誰的,叫她趁早死了這條心!我要她不來,看以後誰還敢要她!她想着老太太疼她,将來能嫁出去做正式夫妻去,白日做夢!不管嫁給誰,也逃不出我的手心!除非她死了,或者終身不嫁。”

賈赦說一句,金文翔應一句:“是。”賈赦還不死心,又說:“你們別哄我,明天我再叫我老婆去問她,她要是同意了,小心你的腦袋!”

金文翔回到家,又叫他老婆問鴛鴦。鴛鴦氣的半死,想了想,便說:“就算我願意了,你們也要帶我禀報老太太去。”

她哥嫂以為同意了,喜出望外。金文翔媳婦忙帶了鴛鴦來見賈母。

賈母屋裏正開茶話會,王夫人、薛姨媽、李纨、鳳姐、寶釵等姐妹們都在,還有好多有頭有臉的管家媳婦也來湊熱鬧。

鴛鴦拉了她嫂子,走到賈母跟前,“噗通”跪下了,邊哭邊說,從邢夫人提親說起,一直說到大老爺很生氣,後果很嚴重的威脅她:“老爺說我戀着寶玉,還說我這輩子跳不出他的手掌心,早晚要報仇。我是橫了心了,今天大家都在,我發誓:我這一輩子,別說是‘寶玉’,就是‘寶金’‘寶銀’‘寶皇帝’我也不嫁!就是老太太逼我,我抹脖子死了也不從命!若有造化,我死在老太太之前,若沒造化,老太太歸了西,我或是尋死,或削發為尼!這是我的真心,若有一句假話,從嗓子裏長瘡爛出來,一直爛成醬!”說完,從袖子裏拿出一把剪刀,左手打開頭發,右手便剪。衆婆娘丫鬟忙上前拉,已經剪下了半绺。

賈母氣得渾身發抖,罵道:“我身邊就這麽個可靠的人,你們還來算計!”見王夫人坐在一邊,便罵王夫人:“你們原來都是哄我的,明着孝敬,暗地裏盤算我。好東西也要,好人也要,剩下這麽個毛丫頭,見她對我好了,心裏不平衡了對不對?支走了她,好擺弄我是不是!”

王夫人慌忙站起來,不敢還言。

薛姨媽見賈母罵王夫人,也不好勸。

李纨聽了鴛鴦的話,早帶着姐妹們出去了。

探春在窗外聽着,心想,這時只有她能出面勸了,別人都不合适。于是,走進來笑着對賈母說:“這事與太太有什麽相幹?大老爺想娶小老婆,怎麽可能告訴兄弟媳婦!”

賈母笑道:“我一時氣糊塗了!姨太太別笑話我,你姐姐很孝順我的,不像我那個大兒媳,一味的怕老爺。委屈你姐了。”

薛姨媽:“老太太偏心,有時也會多疼些小兒媳婦的!”

賈母:“不偏心。”又說:“寶玉,我錯怪了你娘,你也不提醒我,怎麽看着你娘受委屈?”

寶玉:“難道要我偏着我娘說大爺、大娘的不對嗎!”

賈母:“有道理。快給你娘跪下,說老太太老糊塗了,看着寶玉,不生氣了。”

寶玉走到王夫人面前,剛要跪,王夫人笑着拉住了他:“使不得,怎麽能讓你替老太太賠不是呢。”

賈母:“鳳丫頭也不提個醒。”

鳳姐笑道:“老太太不怪自己會調理人,還怨到我頭上來了。你把鴛鴦調理的水蔥兒似的,誰見了不想要。幸虧我是女人,我要是男的,我也要。”

賈母:“你帶回去,給琏兒放在屋裏,看你那個不要臉的公公還要不要!”

鳳姐:“琏兒不配,就只配我和平兒一對燒糊了的卷子跟他混吧!”

說完,衆人都笑了。

第四十七回 柳湘蓮痛打色薛蟠

大家說笑着,忽然,丫鬟來回:“大太太來了。”王夫人急忙迎了出去。

邢夫人并不知道賈母已知鴛鴦的事,這次是來打探消息的。她剛進了院門,幾個多事的婆子就偷偷告訴她,賈母知道了,而且很生氣。她想跑,但跑不掉了,王夫人迎接她來了。

進門,先給婆婆請安,婆婆一言不發的板着臉坐在炕上。

第一個開溜的是鳳姐。

鴛鴦也回房了,不願看邢夫人“醜陋”的嘴臉。

薛姨媽、王夫人也靜悄悄的走了,為了不讓邢夫人難堪。

邢夫人更想溜,但是,她不敢。

屋裏只剩下婆媳二人了,賈母先發言:“我聽說你給你老公說媒了?你倒也‘三從四德’的,只是賢惠的過了頭。你們現在也是子孫滿堂了,你連句勸說的話都不敢說嗎?怎麽任由着他鬧騰!”

邢夫人滿面通紅:“我勸了好幾次了,他不聽。老太太也該知道他的脾氣。”

賈母:“他叫你殺人,你也殺去?簡單跟你說吧,有鴛鴦,我凡事不用操心,也不用你們替我操心,我的脾氣性格她也知道,你們要是把她要走了,弄個什麽人來給我使喚?就算給我個超人,也不跟鴛鴦好使!我正要打發人跟你老爺說去,要人不行,要錢我有,給你萬兒八千的出去買一個!你轉告他吧。”

說完,又叫人去請姨太太和姑娘們:“剛才還熱熱鬧鬧的,怎麽一會功夫都不見了?快喊她們去,都來打牌。”

領導發話了,不一會兒,大家都齊刷刷的趕了來。

賈母:“姨太太,咱們坐一塊兒,別讓鳳丫頭把錢騙了去。”

薛姨媽:“咱們四個人玩呢,還是再加一個人玩?”

鳳姐:“再加一人熱鬧。”

賈母:“叫鴛鴦來,我跟你姨太太眼花了,讓她幫着瞧着點,鳳丫頭喜歡出老千。”

一會兒,鴛鴦來了,坐在賈母下手,她下手是鳳姐。

開始:洗牌,碼牌,抓牌,看牌,賈母糊了;又一輪洗牌,碼牌,抓牌,看牌,賈母又糊了……

鳳姐直叫:“輸慘了,快叫平兒送錢來。”

平兒拿來了一吊錢,說笑了一會兒,回家了。在門口看見賈琏。

賈琏:“太太在哪了?”

平兒:“在老太太屋裏罰站呢。”

賈琏:“老爺叫我請太太過去呢。”

平兒:“老太太生了半天氣,這會子略好了點,你還是別去碰釘子了。”

賈琏:“沒事,我裝着問老太太十四去不去賴大家,好預備轎子。這樣既請了太太,又不讓老太太生氣,豈不兩全其美。”

平兒:“依我說,你別去,連寶玉都挨吵了呢。”

賈琏:“老爺打發我叫人去,我敢不去嗎!老爺現在也沒好氣,指望着拿我出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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