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情切切、意綿綿(一) (16)

!”

說完,垂頭喪氣的去了,平兒不放心,也跟了過去。

賈琏蹑手蹑腳的到了堂屋,不敢貿然進去,在窗外探頭,只見邢夫人伫在那兒,面容尴尬。鳳姐眼尖,使眼色不讓他進來,又使眼色給邢夫人:你兒子在外面呢。

邢夫人還是不敢走,給賈母端了一杯茶來,放在賈母面前。賈母一回頭,賈琏沒躲利索。

賈母:“我剛看見一個影子,一閃就過去了。”

鳳姐站起來:“我也看見了,我瞧瞧去。”

賈琏:“別瞧了,我進來了。”

賈琏進來,給老太太作了一揖,陪笑說:“我來問問老太太十四去不去賴大家,我好準備轎子。”

賈母:“既然有話問,為什麽不進來。”

賈琏:“見老太太打牌,我不敢進來,想叫媳婦出去問問。”

賈母:“等她回家再問就不行了?下流東西,你媳婦跟我玩牌呢,你有這半天功夫,回家和那趙二家的商量治你媳婦去吧!”

衆人都笑了,鴛鴦笑道:“是鮑二家的,老太太又扯上趙二家的。”

賈母也笑了:“我哪裏記得什麽抱着的、背着的,提起這些事我就生氣,還不快滾出去!”

賈琏不敢再吭氣,退了出來。平兒站在窗外偷偷笑着說:“我說不讓你來吧,你偏要來,怎麽樣,碰了一鼻子灰吧。”

邢夫人也出來了,賈琏說:“都是老爺鬧的,現在把氣都撒到我們身上了。”

邢夫人:“沒孝心、遭雷劈的下流東西,挨兩句罵,你就抱怨了?你爹這幾天正生氣,小心他修理你!”

賈琏:“太太快回家吧,我爹找你。”

邢夫人回家,把賈母的話跟賈赦說了。賈赦沒辦法,不敢去見賈母,假裝有病,也不出門。但是想娶小妾的賊心不死,最終花了八百兩銀子買了一個十七歲的女孩子來。

轉眼到了十四日,一大早,賴大家的又來請。賈母高興,率領着賈門女将還有寶玉到賴大家的花園玩了半天。

賴大家的花園雖小,但五髒俱全。亭臺樓閣、樹木山石也有幾處驚人駭目的。外面廳上,有薛蟠、賈珍、賈琏、賈蓉等,賈赦沒來。

賴大找了幾個陪客,其中有個叫柳湘蓮的,薛蟠認識。

【柳湘蓮】綽號,冷二郎。父母早喪,性格豪爽,喜歡耍槍舞劍,賭博喝酒。因長相俊美,所以成了一名業餘的戲曲演員,擅演生旦風月戲文。

薛蟠雖然只見過柳湘蓮一面,但印象頗深,以為此人也是一風流人物,想和他交個朋友,無奈一直沒有機會。今天竟然在這裏又見到了,薛蟠喜不自禁。賈珍也聽過柳湘蓮的大名,趁着酒勁,讓柳湘蓮唱了兩出戲。

今天,柳湘蓮是以賴大兒子賴尚榮朋友的身份出席宴會的。大家喝的醉醺醺的,別人還能勉強控制自己,但自制力極差的薛蟠同志好色的老毛病又犯了。他剛開始動口,随後手腳并用。柳湘蓮很生氣,幾次想走,但賴尚榮不願意:“剛才寶二爺囑咐我,說現在人多不方便,等散席時有話問你。你要走也行,等我叫出寶二爺,你們見過面再走。”說完,命小厮叫出寶玉來。

寶玉拉了柳湘蓮到側小書房坐下,問:“這幾天去沒去秦鐘的墳上看看?”

柳湘蓮:“前陣子我在附近打獵,背着衆人去瞧了瞧。今年雨水多,墳頭沖動了些。我回家湊了幾百錢,雇了倆人修了修。”

寶玉:“怪不得。上月我們大觀園池子裏結了蓮蓬,我摘了十個讓茗煙去他墳上供供,茗煙說他的墳比上次新了好多。我天天圈在家裏,凡事做不得主,你們就多費心吧!”

柳湘蓮:“這事你不用操心,有我們外面的朋友呢。這不,馬上就十月初一了,上墳的錢我已經留出來了。你知道我一貧如洗,家裏也沒積蓄,不如趁早留出這一份!”

寶玉:“我正為了這事叫茗煙找你,你天天不在家,也聯系不到你。”

柳湘蓮:“這事不過個人盡個人的心,最近我還要出趟遠門,可能三年五載的才能回來。”

寶玉:“要去哪?”

柳湘蓮:“你不知道我的心事,到時候你自然就知道了。我先走一步了。”

寶玉:“好不容易見一面,晚上一塊走不好嗎?”

柳湘蓮:“你那位色色的姨表兄你懂得,我再不走,恐怕會出事,我還是回避了吧。”

寶玉:“既然這樣,那也好。只是遠行前一定要告訴我一聲啊。”說完,滴下淚來。

柳湘蓮:“必須的!你別告訴別人就行。”

說完,站起身來出了書房。剛走到大門口,就聽薛蟠在那裏大嚷大叫:“誰放小柳子走了?”

柳湘蓮聽了,恨不能一巴掌拍死他,但礙着賴尚榮的面子忍了又忍,終沒發作。

薛蟠左顧右看,忽然看見柳湘蓮出來,如獲至寶,趔趄着一把抓住,笑道:“好兄弟,你要去哪?”

柳湘蓮:“我出去走走就回來。”

薛蟠笑道:“好兄弟,你走了就沒意思了。有什麽要緊的事告訴哥,哥給你擺平。有你這個哥,你做官、發財都簡單。”

柳湘蓮見他如此龌龊,又恨又氣。想出一個法子,把薛蟠拉到沒人的地方,笑道:“你是真心和我好,還是假心和我好?”

薛蟠聽了這話,心癢難耐,斜着眼說:“好兄弟,我要是假心假意,立刻死在這裏。”

柳湘蓮:“我相信你。這裏人多不便,等會我先走,你随後出來,到我家咱們喝一夜酒,我那裏還有兩個絕佳的男妓。你一個人也別帶,我家連服侍的人都是現成的。”

薛蟠高興的酒醒了大半,說:“是真的嗎?這難道真的是真的嗎?”

柳湘蓮:“人家拿真心對你,你怎麽不相信人呢!”

薛蟠:“我信!你走了,我去哪裏找你?”

柳湘蓮:“我家在北門外荒郊街野嶺巷123號。你舍得離開家在外住一夜嗎?”

薛蟠:“有了你,我就不要家了。”

柳湘蓮:“我在北門外橋頭等你,不見不散。”

二人回到席上,薛蟠越想越美,越喝越多,不知不覺,已有**分醉了。

柳湘蓮趁人不注意出了門,告訴門口等着的小厮:“你先回家,我去趟城外。”

說完,跨上馬直奔郊外,立在橋頭上等薛蟠。

不到一頓飯功夫,只見薛蟠騎着一匹大馬,遠遠地趕了來,張着嘴、瞪着眼、頭似撥浪鼓一般的四處亂瞧。可惜眼大無神,竟錯過柳湘蓮跑前面去了。

柳湘蓮哭笑不得,撒馬追來。

薛蟠越跑越奇怪:“怪不得這裏叫荒郊街野嶺巷,原來确實沒有人煙。”

勒住馬,回身一看,柳湘蓮就在身後。不禁大喜,笑道:“我說你不是不講信用的人吧。”

柳湘蓮:“快往前走走,後面貌似有查酒後駕馬的捕頭。”說着,往前飛奔,薛蟠緊跟其後。

柳湘蓮見前面沒人了,而且周圍又是一片蘆葦蕩,就翻身下馬,将馬栓在樹上。向薛蟠笑道:“你下來,咱們發個誓。”

薛蟠也把馬栓在樹上,跪下來說道:“我要是變了心,告訴別人,天誅地滅!”

一語未了,只聽“嘡”一聲,腦後像被鐵錘砸了一下,只覺兩眼一黑,滿眼金星亂冒,不由自主,倒在地上。

柳湘蓮一看,知道他是個笨蛋,只用了三分力,薛蟠臉上就開了果子鋪。

薛蟠想掙紮着起來,柳湘蓮輕輕踢了兩腳又跌回去了。

薛蟠:“兩廂情願的事,你不同意就直說,幹嗎騙我出來打我?”

一面說,一面不幹不淨的罵。

柳湘蓮:“你這個瞎眼的笨蛋,你不說求饒,還罵我,今天不打爛你,你也不認識柳大爺是誰!”

說完,拿過馬鞭,抽了薛蟠三四十下。

薛蟠的酒疼醒了大半,嘴裏只“嗳喲”。

打完,柳湘蓮把薛蟠的左腿拉起來,拖到蘆葦叢中滾了滿身泥水,問道:“你可認識柳大爺了?”

薛蟠不說話,嘴裏只哼哼。

柳湘蓮提起拳頭,往薛蟠的身上錘了幾下。

薛蟠滿地亂滾:“肋骨骨折了。我知道你是正經人了,原來那些說你啥的都是傳說。”

柳湘蓮:“別連累別人。”

薛蟠:“我錯了。”

柳湘蓮:“這樣不行,不求饒不放過你。”

薛蟠:“好兄弟。”

柳湘蓮一拳落下,薛蟠:“嗳喲,好老爺,你饒了我這沒長眼的瞎子吧,我知道你的厲害了。”

柳湘蓮:“把那髒水喝兩口。”

薛蟠:“那水太髒,有寄生蟲!”

柳湘蓮又一拳落下。薛蟠:“我喝,喝。”說着,低頭喝了一口,還未咽進去,就把剛才吃的吐了出來。

柳湘蓮:“不讓你喝髒水了,把你吐出來的吃進去吧。”

薛蟠:“柳大爺積點陰德饒了我吧。”

柳湘蓮:“好惡心,熏死我了。”

說完,丢下薛蟠,騎馬走了。

某朝沒電話,也沒110、120的,薛蟠渾身疼痛,只得趴在蘆葦叢中等待救援。

第一個發現薛蟠失蹤的是賈珍,命小厮們去找。

有人說:“貌似聽到他們說去北門外了。”

賈蓉帶着小厮們找到北門外,下橋二裏多,看見了薛蟠的馬。

衆人:“有馬在,人也走不遠。”走到馬跟前,聽到不遠處傳來呻吟聲:“救命啊!”,衆人扒開草叢,發現了破衣爛衫、面目腫脹、沒頭沒臉、滾的泥豬一樣的薛蟠。

賈蓉已猜到了**分:“薛大爺天天**,今天調到蘆葦蕩裏來了。想必老龍王也愛你風流,想招你做驸馬去。”

薛蟠羞得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爬了半天,也爬不上馬。

賈蓉:“去城鄉結合部雇個轎的來。”

大家七手八腳把薛蟠塞到轎裏擡回了城。

賈蓉:“席還沒散,大家都等你呢。”

薛蟠央求:“快送我回家吧,沒臉見人了。”

賈蓉讓小厮們擡回去,自己去了賴大家,跟賈珍彙報了剛才的情景。賈珍嘆道:“我已經猜到了,被人打一次也好,長長記性。”

賈母回家聽說了此事,忙趕過來看薛蟠,只見薛姨媽、寶釵、香菱哭的眼睛腫腫的,好在沒有傷着骨頭。

薛姨媽又是心痛,又是恨,罵一句薛蟠,再罵一句柳湘蓮。讓王夫人幫忙找柳湘蓮:“讓他坐上幾年監獄去!”

薛寶釵忙勸道:“又不是什麽大事,不過是酒後滋事,都是醉漢,何必認真!咱家也不是仗着親戚之勢欺壓人的人家,媽這樣興師動衆的,不好!”

薛姨媽:“我的兒,還是你懂事,媽是氣糊塗了。”

薛蟠躺在炕上痛罵柳湘蓮:“去,拆他的房!去!打死他!去!跟他打官司……”

薛姨媽:“你就省點心吧,柳湘蓮畏罪潛逃了。”

第四十八回 癡香菱拜師

薛蟠聽說柳湘蓮畏罪潛逃了,氣才慢慢消了。又過了三五天,不疼了,照照鏡子,臉上傷痕累累,還是沒臉見大家,只能繼續躺在家裏裝病。

轉眼到了十月,到了該放年假的時候了。

當鋪裏有個總管,叫張德輝,六十多歲了,今年也要回家。他跟薛蟠請假,說明年開了春一定趕回來。

那時候,在外打工人員最多一年回一次家,而且年假特長。其實除去在路上走的時間,也長不到哪去,也就在家裏待個十天半月的。

張德輝說:“我發現了商機:今年紙張、香料缺貨,明年肯定漲錢。過了年我先打發兒子來當鋪內幫忙照管,我沿途販些紙張香扇的,趕在端午節之前回來賣,肯定大賺。”

薛蟠心想:“我現在正沒臉見人,常這麽躲着也不是辦法,況且我也不是那種耐得住寂寞的人!不如跟着張德輝出去闖個一年半載,賺錢也好、不賺錢也好,先躲躲羞去。”

薛蟠先跟張德輝說了,到了晚上,又跟薛姨媽商量。

薛姨媽聽了心情特複雜,既高興兒子長大懂事了,又擔心他在外面招惹是非。想來想去,還是不想讓他去。

薛姨媽:“咱家不差錢,你還是在家安分守己的吧。”

薛蟠早打定了主意,說:“你天天說我不學無術,現在我要學着做買賣了,你又不答應。張德輝是個德高望重的人,我跟着他你有什麽不放心的!”

薛姨媽又跟寶釵商量,寶釵笑着說:“如果哥哥改邪歸正了,那正好,如果還是那樣,你守着他也沒辦法。一半盡人力,一半聽天命吧。媽給他一千兩銀子,就當給他交了學費了,掙到錢更好,掙不到錢也沒關系。反正有夥計跟着,你就放心吧。”

薛姨媽思索了半天,最後,同意了。

第二天,薛姨媽叫來張德輝,隔着窗子,千叮萬囑,讓他照顧好薛蟠。

張德輝:“太太放心,十四日是出行的好日子,我們雇下幾匹騾子,十四一早出發。”

薛蟠喜不自禁。

薛姨媽和寶釵、香菱給薛蟠收拾行李,派了一個老仆人和四個小厮跟着,主仆六人,雇了三輛大車、四個騾子拉行李,薛蟠又騎了自己家的一匹大騾子,還牽着一匹備用馬。

十三日,薛蟠先跟舅舅辭行,然後辭過賈府衆人。

十四日,薛姨媽揮淚送別了薛蟠。

薛姨媽來京城時帶的家人就不多,現在一下子又送走了五個大男人,家裏就只剩了兩個男子。

于是,薛姨媽重新進行了人事調整:所有出去的男人媳婦都搬進院子來住,香菱把東西收拾好,搬來跟薛姨媽住。

寶釵覺得這樣安排欠妥:“媽媽既然有了這麽多人作伴,不如讓香菱跟我去園子裏住。”

薛姨媽:“對呀,我早該想到的,你那裏丫頭少點,前幾天還跟你哥商量要給你新買一個。”

寶釵:“新買的風險太高,如果看走了眼,來個淘氣的或者智商不高的就麻煩了。還是沉住氣,慢慢打聽吧。”

香菱很高興:“我本來想跟奶奶說和姑娘作伴去,沒想到姑娘先說了。”

寶釵:“我知道你羨慕園子已經好久了,只是一直沒機會。現在好了,可以住上一年,我也有個做伴的,你也遂了心願。”

香菱:“好姑娘,我想跟你學作詩。”

寶釵:“先別提寫詩的事,今天第一天進園子,從老太太那開始,挨個走一圈,問候一聲,不必特意說你搬進園子了,若有問的,就說我帶了你進來做伴。”

香菱答應着剛要走,看見平兒走過來了。香菱忙問好,薛寶釵說:“我今天帶了她來做伴,正要去回你奶奶一聲。”

平兒:“姑娘說的見外了。”

寶釵:“商店有主人,廟裏有主持。雖然不是大事,但是家有家規,園子裏添了人,也應該告訴管家一聲不是嗎?既然你來了,我就不打發人過去說了。”

平兒答應着,問香菱:“你既然來了,怎麽不去拜訪一下鄰居?”

寶釵:“她正要去呢。”

平兒:“我們家你就別去了,二爺病了在家呢。”

香菱答應着去了。

平兒對寶釵說:“最近我們家出了件新聞,聽說沒?”

寶釵:“這兩天幫哥哥收拾行李,你們的事一概不知,連姐妹們也沒見到。”

平兒笑道:“老爺把二爺打的不能動了。”

寶釵:“為啥?”

平兒咬牙罵道:“都是那個賈雨村,也不知半路中哪裏來的野雜種!認了不到十年,卻給府裏惹了很多麻煩!今年春天,老爺不知在哪裏見了幾把扇子,那不是普通的扇子,是文物。回家把所有的扇子拿出來看了一遍,沒有一個順眼的,就叫人去買‘文物扇’,你別說,還真找到了。二十把文物在一個窮得連飯都吃不上的人手裏找到了。那人姓石,名呆子。二爺托了個熟人把石呆子請家裏,經過鑒定,此人手裏的扇子都是真跡,回家告訴了老爺,老爺說買,石呆子不賣,而且說:‘凍死、餓死,一千兩銀子也不賣。’老爺天天罵二爺,二爺天天磨石呆子。”

寶釵:“最後買了嗎?”

平兒:“沒有。石呆子說了:‘要扇子,先要我的命!’這事不知怎麽傳到了賈雨村耳朵裏,他想了個辦法,說石呆子拖欠官銀,把扇子抄了來。然後,把扇子送給了老爺,老爺問二爺:‘人家怎麽拿到的?’二爺說:‘為這點事,弄的人坑家敗業,也好意思!’老爺聽完就打了二爺。也不知用什麽東西打的,臉上破了相了。我們聽說姨太太家有種神奇的丸藥,專治跌打損傷,姑娘能否給我們一粒?”

寶釵讓莺兒取了一粒給平兒。

寶釵:“男同志我也不便親自看望,替我問候吧。”

平兒答應了,去了。

香菱拜見完鄰居,見寶釵去賈母那裏了,就來到了館。黛玉的病已經好了四分之三,見了香菱,格外高興。

香菱:“姑娘能教我寫詩嗎?我是熱愛詩歌的孩子。”

黛玉:“可以啊,你現在就拜我為師吧。我雖不是詩人,但教你還是綽綽有餘的!”

香菱:“太好了,我不恥下問的時候老師不許煩喲。”

黛玉道:“其實寫詩很容易的。要這麽寫、這麽寫、這麽寫……明白了嗎?”

香菱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呀,我明白了。以前看古人的詩有好多疑問,古人為什麽要這麽寫?原來是為了這麽寫,所以才這麽寫。從今以後,姑娘再也不用擔心我會不會寫詩。”

黛玉:“你終于明白了,我很欣慰。”

香菱:“我最愛陸游的詩。”

黛玉:“你若真的想學,我這裏有《王維全集》,你拿去背一萬遍,再把李白、杜甫的幾百首詩也背上一萬遍,你就會寫詩了。俗話說:‘讀書破萬卷,下筆如有神’,‘熟讀唐詩三百首,不會吟詩也會吟’!最後,你再看陶淵明、謝靈運等人的詩,提高一下自己的寫詩水平,就搞定了。”

香菱笑道:“沒想到寫詩竟然這麽簡單,好姑娘,你把這些書借給我,我晚上挑燈夜讀,能背幾首背幾首。”

黛玉讓紫鵑拿出來王維的詩給了香菱:“用紅筆标注的是我選的,有幾首背幾首,不明白的問你家姑娘或者我。”

香菱如獲至寶,回到家啥也不做,就知道背詩了。背到深夜,也毫無睡意。

過了不知幾天,曹雪芹沒說,香菱來還書了,要換杜甫的律詩。

黛玉:“背過了多少首?每首背了多少遍?”

香菱:“紅筆标注的都背了,每首背了一萬遍。”

黛玉:“讀出什麽味道來了嗎?”

香菱:“讀出來了,我想說,不知對不對。”

黛玉:“只有研究探讨,才能進步,快說出來我聽聽。”

香菱:“詩的好處,不可言傳只能意會,看起來似乎無情理的,想想确實有情理的。”

黛玉笑道:“有點意思,請舉例說明。”

香菱:“比如《塞上》: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直’的太無理,‘圓’的又太俗。但背了一萬遍後,如果想找兩個字替代它,翻遍字典,竟找不出來。”

正說着,寶玉和探春來了,也坐下來聽她講詩。

寶玉:“聽你說了這幾句,你已經明白了詩的真谛。你是怎麽在短時間內悟出這些道理的?”

香菱:“我參加了林姑娘的寫詩速成班。”

探春:“明天我跟社長申請個名額,請你入社。”

香菱:“我只是羨慕那些會寫詩的姑娘,寫着玩的。”

探春、黛玉說:“我們都是玩的,在園子裏我們是詩人,出了園子狗屁不是了。”

寶玉:“此言差矣,前幾天我就把我們詩社的詩給外面的幾個朋友看了,他們看的愛不釋手,争相拿去發表了。”

黛玉:“這是真的麽?這難道真的是真的麽?”

探春:“你真胡鬧!就算我們寫的好,也不該把我們寫的傳到外面去。”

寶玉:“這有什麽!好詩恒久遠,一首永流傳。”

正說着,惜春打發人來請寶玉,寶玉去了。

香菱:“姑娘給我布置作業吧。”

黛玉:“昨晚的月亮最圓了,你以月亮為題,作一首詩吧。”

香菱高興的回家寫作業去了,寫兩句,背幾首杜甫的詩,坐卧不寧、茶飯不思。

寶釵:“我找颦兒算賬去,好好的人被她教成詩瘋子了。”

香菱對她笑笑:“姑娘別打岔,我剛剛有了點靈感。”于是提筆疾書,一首詩揮筆即成。

寶釵:“這詩很不成樣子,拿了叫你老師看看去。”

黛玉看了,只婉轉地說了一句:“詩背的太少,繼續背。”

香菱默默的走了,從此在池塘邊、樹蔭下、山石上,會經常看見她苦思冥想的身影,時而笑、時而皺眉、時而自言自語。

李纨、寶釵、寶玉、探春等聽說了,都遠遠的站在山坡上看香菱作詩。

寶釵:“這人徹底瘋了。昨晚嘟嘟囔囔的五更天才睡,不到一頓飯功夫竟然又起床找颦兒了。回來後,或呆,或這樣,這不,又着魔了。”

寶釵又笑着對寶玉說:“如果你也像她一樣的刻苦,早就功成名就了。”

寶玉臉耷拉下來了,也不說話。

遠遠的,大家看見香菱又去找黛玉了。

探春:“咱們也去看看去。”

還沒進門,就聽黛玉說:“還是不好,再重寫!”

寶釵隔着窗子喊:“菱姑娘,你閑閑吧。”

香菱已經入了戲,邊思考邊答:“你錯了韻了。”

衆人大笑。

寶釵:“可真是詩魔了。”

李纨:“應該讓她散散心了。”

到了夜間,香菱依然學習到五更天。睡下不久,寶釵聽到香菱說夢話,夢話竟是一首詩。

第四十九回 大觀園迎來了新客人

話說香菱從夢中得到了一首詩,醒來後連忙去找黛玉。剛走到沁芳亭,就見李纨和衆姐妹給王夫人請安回來。寶釵邊走邊說香菱夢中作詩的故事,忽然一擡頭,看見香菱過來了。

香菱:“你們看看這一首,如果行,我繼續學下去;如果還是不行,那我就死了作詩的念頭了。”

衆人一看,不僅寫得好,而且新巧有意趣,都豎着大拇指誇香菱: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

香菱起初還不相信,探春說:“別懷疑了,快寫入社申請書,找社長簽字。”

香菱這才信了。

正說笑着,只見幾個小丫頭和婆子急匆匆的走來。笑道:“來了好多姑娘、奶奶,我們都不認識,你們快去認親去。”

李纨笑道:“你們說的明白些好不?到底是誰來了親戚?”

一位伶牙俐齒的丫頭說道:“奶奶的兩位妹妹來了。還有一位姑娘,是薛大姑娘的妹妹,還有一位英俊少年,是薛大爺的弟弟。我現在要去請姨太太,奶奶姑娘們先過去吧。”

寶釵:“我們家薛蝌和他妹妹來了不成?”

李纨:“我們嬸子來了不成?”

于是大家急匆匆又回到王夫人房裏,只見烏壓壓的占了一地人。

下面我們來介紹新來的客人:

邢夫人的兄嫂帶着女兒邢岫煙,進京投靠邢夫人來了,沒想到,路上偶遇鳳姐的哥哥王仁也進京,就做着伴一起來了。走到半路,在船舶停靠的那一瞬間,又遇見了李纨的寡嫂和兩個女兒—李玟、李绮。大家一交談,原來是同一個目的地,于是成了三家同行。無巧不成書,三家走了不多遠,又遇見了薛蟠的堂弟薛蝌,送妹妹薛寶琴來京待嫁,聽說王仁來京,也湊齊了一齊去賈府投奔各自的親戚。

賈母和王夫人非常高興。

賈母:“怪不得昨天的燈花爆了又爆,結了又結,原來今天有個大聚會。”

親友相見,相互擁抱,然後流下了激動的淚水。接下來大家相互話離別之苦,來賓送上自己帶來的禮物。

鳳姐忙的不亦樂乎。

李纨和寡嬸、妹妹們拉着手,無語凝噎。

寶釵拉着寶琴的手,有說不完的話。

黛玉見了,想到自己孤苦伶仃,落下了傷心的淚水。寶玉見狀,勸慰了半天。

寶玉安慰好了林妹妹,急忙回叫人:“大家快去看帥哥、美女。寶姐姐的親哥哥長那樣,可她的堂弟卻長這樣,一表人才,還有她堂妹,你們都說寶姐姐是個絕色的人物,那是跟咱們家的女孩子比。還有大嫂子的兩個妹妹,我的天啊,我的天!她們一個比一個漂亮,我今天才知道自己原來是井底之蛙!”

襲人明顯的吃醋了,不去。

晴雯、麝月早跑去看了回來了,笑着對襲人說:“你确定不去看?”

襲人:“我确定一定以及肯定不去。”

晴雯:“大太太的一個侄女,寶妹妹的一個妹妹,大妹妹的兩個妹妹……我們家一下子來了四個大美女。”

一句話未了,探春來找寶玉了:“咱們的詩社終于壯大了。”

寶玉:“她們也會寫詩嗎?”

探春:“我剛才問了問她們,雖然得到了謙虛的回答‘不會’,但是以我女人的直覺我可以肯定,她們一定都會的。就算不會,也沒什麽,看香菱也知道結果了。”

襲人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問探春:“她們都說薛大姑娘的妹妹最好看,是不是真的?”

探春:“是的,她是我見過的女孩中最漂亮的一個。”

襲人更驚訝了:“那要美到一個什麽程度?不行,我一定看看去!”

探春說:“老太太見了,喜歡得不得了,已經逼着太太認了幹閨女了。老太太要養着她,剛才已經定了。”

寶玉高興的一蹦老高:“這是真的麽?這難道真的是真的麽?”

探春:“我從會說話起就沒說過謊,不過有了這個孫女,就不疼你這個孫子了。”

寶玉:“我樂意。明天十六,我們詩社應該聚會了。”

探春:“看你心急的。林丫頭病剛好,二姐姐又病了,湘雲也沒來,還有這些新來的美女們不熟悉環境,不如等人齊了,香菱的詩也不靠從夢中找靈感了再聚會。”

寶玉:“還是你想得周到。”

探春:“我們去老太太屋裏,看看它們都住哪裏?若不住咱們家,我們豈不是白高興了?”

兄妹倆一起來到上房,鳳姐已經安排好了:薛寶琴晚上跟着賈母;薛蝌住薛蟠的書房;邢岫煙跟迎春住一個院子;李嬸和女兒李玟、李绮住到稻香村。

一切安排就緒,忽然有人來報:“保齡侯史鼐調到外省做官去了。”

賈母:“他們走他們的,把史湘雲接到咱家。”

鳳姐:“讓她跟寶丫頭住一個院子吧。”

大觀園裏一下住進這麽多人,頓時熱鬧起來。姐妹們加上寶玉和鳳姐已經有了十三個人。按年齡大小排序,老大—李纨,其他的十二個人,差不多都是十五六歲,就并列排老二了。除了老大,他們都是姐妹兄弟的亂叫。

香菱正癡迷寫詩,可巧來了“話袋子”史湘雲。倆人沒日沒夜的談詩、寫詩、論詩:杜甫寫的太啥、李白寫的太那啥……

寶釵:“我實在受不了了,你們天天談、夜夜談,放着兩個現成的詩人不說,老提那些死人幹什麽!”

香菱納悶:“好姐姐,你快告訴我是哪兩個?”

寶釵笑道:“呆香菱之心苦,瘋湘雲之話多。”

兩人大笑。

正說着,寶琴披着一頂金翠輝煌的鬥篷進來了。

寶釵:“這鬥篷哪來的?不能随便要別人的東西!”

寶琴笑道:“是老太太給我的,說外面下雪了,讓我披上。”

香菱仔細的看了看說:“怪不得好看,原來是孔雀毛做的。”

湘雲說:“不是孔雀毛,是野鴨子頭上的毛做的。可見老太太有多疼你了,那麽疼寶玉,都沒給他。我給你個忠告你要記住,你除了在老太太跟前,就來園子裏。太太屋裏不是不能去,要等太太在家時再去,她那屋裏人多心眼壞,都是害咱們的人。”

寶釵笑道:“說你沒心眼吧,也不對,你就是嘴太直了。”

湘雲瞅了半天寶琴,又說道:“這件衣裳也就配她穿!”

說話間,琥珀、寶玉、黛玉走來了。琥珀來轉達老太太的話:寶姑娘別管的寶琴太嚴,她還小,想怎麽樣就怎麽樣,想要什麽東西盡管要去,別多心!

寶釵笑道:“你還是領回她去吧,小心我們委屈了她。我們哪裏不如她呢!”

湘雲:“寶姐姐,我知道你說的是玩笑話,也許真有人這麽想呢。”

琥珀笑道:“真這麽想的也就是他了。”說完,手指寶玉哈哈笑。

寶釵、湘雲:“他不是這種人。”

琥珀又指着黛玉笑道:“不是他就是她!”

寶釵笑:“更不是了。我妹妹就是她妹妹,她比我還疼她。”

寶玉知道黛玉愛使小性子,卻不知寶釵和黛玉的感情已與日俱增,看了看黛玉,臉上表情平淡,不像生氣的樣子。

黛玉拉過寶琴的手,親熱的叫:“妹妹。”

寶玉納悶:女孩的心思你別猜,你猜來猜去也猜不明白!

說笑了一會兒,寶釵、寶琴去薛姨媽家,湘雲去賈母那兒,林黛玉回房歇着。寶玉便找來了:“我有個問題不明白,你們什麽時候變得如此親密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