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情切切、意綿綿(一) (19)

書罵人;另一種用婉轉的語言侮辱別人,從中取樂;還有一種看書看魔怔了,也想編書滿足一下自己的虛榮心。他們這些人大都沒有生活經歷,也不去體驗生活,只憑着一張大嘴巴子胡說八道。所以,我不讓我們家的孩子聽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薛姨媽、李嬸忙說:“這正是大家的規矩。我們家也一樣,也是想法設法給孩子們一片潔淨的天空。”

鳳姐給賈母倒了一杯酒,笑道:“罷罷罷,酒都涼了,老太太喝一杯潤潤嗓子接着說。”

女演員說:“老太太既然不聽說書,我們彈一套曲子聽聽可好?”

賈母:“就彈一曲《将軍令》吧。”

二人邊彈邊唱。賈母問:“幾更了?”

衆婆子:“三更。”

賈母:“怪不得感覺冷了。我們把桌子拼起來挪到裏面去吧,大家擠在一起還暖和。”

于是,重新擺席,重新安排坐席。

賈母:“讓珍哥兒帶着兄弟們走吧,我一會也睡了。”

賈珍答應着,領着兄弟們進來行禮。賈母:“不用進來了,快去睡覺吧,明天還有大事。留下蓉哥兒倒酒吧。”

賈珍帶着賈琏他們走了。

賈母笑道:“蓉哥兒坐你媳婦旁邊吧。”

有媳婦請示:“是不是開戲?”

賈母:“怪冷的,叫她們歇歇吧。把咱們家的女孩子叫出來,唱兩出讓她們瞧瞧。”

梨香院的女孩子們睡夢中被吵醒,懵懵懂懂的就進來了。

賈母點戲:先唱《尋夢》,再唱《惠明下書》,最後吹一套《燈月圓》的曲子。

第三輪敬酒開始:賈蓉夫婦敬酒一圈。

鳳姐:“趁說書的在,我們來‘擊鼓傳花’的游戲吧,傳到誰手裏,誰喝酒講笑話。”

下面游戲正式開始,說書的擊鼓,只聽鼓聲如驚馬亂馳,如疾電之光,時而快,時而慢,到了賈母手中,鼓聲驟停。衆人呵呵一笑,賈母道:“酒免了,我給大家講個笑話吧。”

“哪吒和木吒手頭緊,兩人決定弄點錢花,商量好後,兩人躲在路旁,見一人走了過來,木吒從後面捂住那人雙眼,哪吒把那人身上的錢偷偷拿走。兩人以為幹的天衣無縫,哪料到剛回家就被一群天兵押上了天庭。兩人心中正納悶,只見托塔李天王黑着臉喝道:‘兩個畜生!誰的錢不好偷,偏偏去偷那個二郎神。’”

說完,大家都笑了起來。

第二輪擊鼓開始了,小丫頭們想聽鳳姐說笑話,悄悄地跟女演員說好,以咳嗽為記號停。果然,這次逮到了鳳姐。

衆人:“快喝了酒講一個好的,別讓人笑的肚子疼就行。”

鳳姐想了想,笑道:“有一個人找路邊的算命先生看姻緣,老先生擡頭看了看他,面色凝重的嘆了口氣。那人很緊張,問老先生為什麽嘆氣。老先生不語。那人掏出一塊銀子遞給算命先生,算命先生不要,說:‘此事不能說。’那人又掏出一塊銀子一塊遞給他,說:‘前輩,沒關系,說吧。’算命先生接過錢,又嘆了口氣說:‘唉,幹了一輩子,見過醜的,沒見過你這麽醜的。’”

衆人失聲大笑起來。

鳳姐兒笑道:“天已經四更了,老太太也累了,咱們也該散了吧。”

尤氏用手帕捂着嘴,笑的前仰後合,指着她說:“這個東西就會耍貧嘴。”

賈母:“把煙花拿來放了解解酒。”

賈蓉忙令小厮們在院內安放煙花。這些煙花都是進貢的物品,有滿天星、九龍入雲、一聲雷、飛天十響等,一時之間,各色花炮夾着小爆竹,映亮了窗外的天空。

..

第五十五回 趙姨娘惹是生非

皇宮裏一位太妃娘娘病了,皇帝下令,以“孝”為本,停止各嫔妃的一切娛樂活動,不能省親,不能吃飯時看戲,反正有各種不能。所以,榮國府今年的元宵燈謎也随之取消。

年底實在是太忙了,年忙完了,鳳姐也忙流産了。大夫給鳳姐開了一個月的流産假,鳳姐身在家,但心系單位,人歇着思想不能歇,想起什麽來,就叫平兒去回王夫人。別人都勸她:你還年輕,身體重要。

別人的話,鳳姐聽不進去:權利怎能輕易放手。

王夫人平時甩手慣了,鳳姐一病,她頓時感覺失去了左膀右臂。于是,她讓李纨暫時接替鳳姐的工作,無奈李纨心太軟,不是當總管的材料。王夫人又想到了探春,讓探春協助李纨工作,時間一個月,等鳳姐休完流産假,仍把工作交給鳳姐。

誰知鳳姐天生氣血不足,年幼時又不知道保養,再加上争強好鬥,心力也虧,于是乎,一個月後,又新增加了“下紅”的毛病。雖然她要強不說,但是別人看她面黃肌瘦的,就猜測她沒調養好。

王夫人囑咐她好好吃藥,保養身體要緊,單位的事就少操心,有李纨和探春呢。鳳姐也怕自己成了大毛病,恨不得一下子就好起來。藥一直吃到**月,才慢慢地好起來了。

王夫人安排好了總管的工作,又委托寶釵暫時管理園子:“我知道那些老婆子們不聽話,喜歡喝酒打牌,以前鳳丫頭沒病時她們還有個怕的人,現在她們又該無法無天了。你是個好孩子,你弟妹們都小,我也沒工夫,園子裏你照應着些,別弄出什麽大事來,老太太問就不好了。如果有不聽命令的,你盡管說,我收拾她們。”

正值初春,黛玉又犯了咳嗽的老毛病,湘雲也感冒了。

探春和李纨商量,臨時成立了一個辦公室,辦公室設在園門口南邊的三間小花廳內,家人平時都叫那兒“議事廳”。

她們每天去議事廳上班,有事彙報的婆子媳婦們都去那裏找她們。

最近,王夫人外面應酬不斷,親朋好友們的升官宴、降職宴、婚喪嫁娶宴,宴宴不斷。于是寶釵白天在上房監督,夜裏在園子裏巡邏。下人們私下抱怨:“剛病倒了一個‘巡海夜叉’,又來了三個‘鎮山太歲’。”

這天王夫人又出門搞外交去了。李纨、探春、寶釵各司其職,很早就到了工作崗位。

吳新登媳婦來報告:“趙姨娘的兄弟趙國基昨天死了,昨晚我回過太太了,太太說叫我來跟姑娘、奶奶彙報。”

吳新登媳婦說完,垂手站立,不說話了。要是在平時,她肯定會在鳳姐面前大獻殷勤,主動出主意,然後翻出幾百年前的某些相同的事讓鳳姐選擇。

可是今天,吳新登媳婦打定了主意看她們笑話。

探春問李纨:“怎麽辦?”

李纨想了想說:“前些日子襲人的媽死了,聽說賞了四十兩銀子,也賞她四十兩吧。”

吳新登媳婦說:“是。”領了對牌就走。

探春:“你先回來。”

吳新登媳婦只好回來。

探春:“咱們家以前的老姨奶奶們,家裏死了人賞多少?”

吳新登媳婦:“這個還真想不起來了,我回去查查舊賬去。”

探春:“你平時回二奶奶也是現查賬本嗎?還不快去查!再晚一天,不說你們粗心,但顯得我們沒主意似的。”

吳新登媳婦紅了臉出來。一會兒,拿了賬本回來了,探春看了,說:“給她二十兩。”然後把賬本遞給李纨看。

不長時間,趙姨娘來了,進門就哭:“這屋裏的人都騎在我脖子上拉屎,姑娘該替我出氣才對呀。”

探春:“姨娘這話說的是誰,說出來我替姨娘出氣。”

趙姨娘:“就是姑娘騎在我脖子上拉屎,我去哪裏說理去!”

探春連忙站起來說:“我不敢。”李纨也站起來勸。

趙姨娘:“我在這家裏熬油似的熬了這麽大歲數,生了你跟你兄弟,難道連襲人都不如嗎?連你都沒臉,更別說我了,我還有什麽臉活在這個家裏!”

探春笑道:“原來是為了這個。我只是依法辦事罷了。”一面說,一面翻開賬本讓趙姨娘看:“這是老祖宗定下的規矩,不是我說改就改了的。依我說,太太不在家,姨娘就安靜些吧。本來太太有心疼我的,卻被姨娘鬧騰的寒了心。我若是個男人,早就離家出走了。現在太太讓我臨時照管家務,是看得起我,我一件好事沒辦,姨娘倒來找事。倘若太太知道了怕我為難,不讓我幹了,那才叫真的沒臉。”

趙姨娘:“你心裏只想着太太,就忘記我們了。”

探春:“我怎麽忘記你們了。你扪心自問,哪一個當主子的不喜歡出力聽話的人?”

李纨勸道:“姨娘別生氣,姑娘心裏要照顧你,嘴裏也不能說出來呀。”

探春忙說:“大嫂子也糊塗了。我照顧誰?誰家姑娘們幫奴才了?我跟他們什麽關系?”

趙姨娘氣的問道:“誰叫你照顧別人了!你不當家我也不來問你。現在你舅舅死了,你多給個二三十兩銀子,太太也不會不理解。都是因為你們這些尖酸刻薄的人,太太才會對我們這樣!本來我還想指望你照顧我們的,現在羽毛還沒長滿就揀高枝兒飛了。”

探春氣得臉發白,一面哭,一面問:“誰是我舅舅?我舅舅姓王!何苦呢?誰不知道我是姨娘生的,生怕別人不知道,故意的表白表白,也不知誰叫誰沒臉!”

李纨急的勸了這個勸那個。

忽然有人說:“二奶奶打發平姑娘過來了。”

趙姨娘平時最怕鳳姐,慌忙把嘴住了。

趙姨娘:“你奶奶好點了沒,我想着要瞧瞧去,就是沒空。”

平兒:“奶奶說了,趙姨娘的兄弟沒了,奶奶怕你們不知道有慣例。按照慣例,只能賞二十兩。現在奶奶讓姑娘拿主意,再添些也可以。”

探春抹去淚痕,說:“誰給我個再添些的理由?誰又是懷了二十四個月生下來的?你主子讓我開了例,她做好人,拿着公家的錢做人情。你回去告訴她,我不敢亂改規矩,她要改,等她好了想怎麽改就怎麽改!”

平兒見探春臉有怒色,不敢多說,也垂手站立。

這時候,寶釵也過來了,探春等人忙讓座。三四個小丫頭見探春哭了,忙端了臉盆來讓探春洗臉。平兒見待書不在,忙接過一條大毛巾來,幫忙給探春挽袖子、卸镯子。

這時一個媳婦又來彙報工作:“奶奶、姑娘,環爺和蘭哥兒今年的學費要交了。”

平兒:“你忙什麽?沒看見姑娘正在洗臉嗎?在二奶奶面前你們也這麽沒眼力嗎?等我回了二奶奶,說你們眼裏沒有姑娘,你們吃了虧,可別怪我!”

那個媳婦吓的說:“不好意思,我錯了。”

說完,退了出去。

探春邊化妝,邊對平兒說:“你不知道,連吳姐姐這樣的老職工也不拿我們當回事,我問她以往的慣例,她還要先查賬本。我就不信你奶奶有耐心等她查賬本!”

平兒笑道:“她如果敢這樣說,腿上的筋早打斷兩條了。她們就是欺負你跟大奶奶脾氣好。”說着,又扭頭對門外說:“你們就作吧,等二奶奶好了,咱們再說!”

門外一片陪笑聲:“姑娘,一人做事一人當,我們可是規規矩矩的人,姑娘別把我們往泥坑裏拖。”

平兒冷笑了一聲:“你們明白就好!”

探春又叫進剛才那媳婦,問:“你說的學費是怎麽回事?”

媳婦:“是指在學校裏吃的點心錢和買紙筆的錢。每人每年八兩銀子。”

探春對平兒說:“回去告訴你們奶奶,這項銀子應該免了。本來這些都包括在工資裏的,他們每人每月二兩銀子的工資,都發給本人了,怎麽還要公家承擔學雜費?”

平兒:“早該免了。本來奶奶也說要免的,只是年底事太多,忘了。”

這時,媳婦們捧了飯盒送飯來了。待書和素雲擡過一張小飯桌,平兒忙上飯。

探春:“你忙去吧,讓她們端就行。”

平兒:“我也沒什麽事,二奶奶派我來,就是怕奶奶、姑娘忙不過來,讓我伺候奶奶、姑娘的。”

探春:“把寶姑娘的飯一起送到這裏來吧。”

丫鬟們對外面的媳婦喊道:“把寶姑娘的飯送進來。”

探春:“你別亂指使人,外面都是主任級別的管家大娘,怎麽能幹這種小事呢。讓平兒去吧。”

平兒忙答應着出來。門外的媳婦瞧瞧拉住她:“哪能讓姑娘去呢,我們已經打發人叫去了。姑娘來太陽地裏歇歇。”

早有茶房裏的兩個婆子拿了墊子來鋪了,說:“姑娘,地上冷,坐這個吧。”

平兒:“謝了。”

又有人遞過一杯茶:“姑娘潤潤嗓子,這不是我們喝的茶,是伺候姑娘們的。”

平兒欠身接了,喝了一口,說道:“你們也太不像話了,她一個姑娘家,做事穩重,不肯發威動怒的,你們就欺負她。”

衆人:“我們哪裏敢,都是趙姨娘來鬧的。”

平兒:“我還不了解你們。那趙姨娘做事倒三不着兩的,有了事都賴她。三姑娘雖是個姑娘,你們可別看扁了她,二奶奶這些大姑子小姑子裏,就單單怕她三分,你們還不把她放眼裏了。”

正說着,秋紋走來了。

衆人忙問好:“姑娘也歇歇,裏面吃飯呢。等吃完飯,再回話去。”

秋紋:“我可是忙人,哪有時間等。”說完,就要進去。

平兒:“快回來!”

秋紋:“咋了?裏面有怪物不成?”

平兒悄聲說:“什麽要緊的事,偏現在問?”

秋紋:“問問寶玉和我們的工資什麽時候發?”

平兒:“拜托。這也算大事麽。你快回去告訴襲人,就說我說的,不管什麽事今天都別來問,問一件,駁一件,問一百件,駁一百件。”

秋紋納悶:“為啥?”

媳婦們異口同聲:“你猜!”

秋紋:“這去哪裏猜去。”

平兒把剛才的事情完完整整的告訴了秋紋,說:“正要找兩只雞殺殺給猴看,你這時進去不是自讨沒趣嗎。”

秋紋:“多虧碰到平兒姐姐,不然真碰一鼻子灰了。我趕快回去告訴她們去。”說完,轉身走了。

一會兒,寶釵的飯來了,平兒忙進屋服侍她們三人吃飯。

吃完飯,探春的氣消了些。問平兒:“我有一件大事,想跟你奶奶商量。你先去吃飯,吃完了快來,我們四個商量好了再問你奶奶去。”

平兒答應了回去。

鳳姐問:“怎麽才回來?”

平兒将剛才發生的一切講了一遍。

鳳姐拍手笑道:“好!好個三姑娘!我說她是個人才吧。只可惜命薄,沒托生在太太的肚子裏。”

平兒笑道:“奶奶說糊塗話,不是太太生的,難道就有人看不起她嗎?”

鳳姐嘆道:“你不懂!雖然庶出看起來一樣,但女孩子不比男人,将來出嫁時,有些人偏要打聽是正出還是庶出,庶出的就不要呢。你知道,我這幾年想了多少節省的法子,一家子沒有一個不在背後罵我的。我如今也是騎虎難下。最近幾年,咱家裏入不敷出,可事情還是按老太太當年定好的規矩辦,我想節省點,又怕人家笑話,也怕老太太、太太委屈。如果再不開源節流,再過幾年就賠光了。”

平兒:“奶奶說的對極了。家裏還有那麽多大事沒辦,婚喪嫁娶的,哪樣不花銀子?”

鳳姐:“咱先不考慮這些,你快吃了飯,聽聽她要說什麽。機會來了,我正愁找不到左膀右臂呢:寶玉,不是幹大事的料;大奶奶是個佛爺,不中用;二姑娘,我免談,再說,她也不是這屋裏的人;四姑娘,太小;賈蘭,更小;賈環,就是只等熱火炕讓他鑽的小凍貓。你說都是一個爹娘生的孩子,差別咋就這麽大呢!還有兩個人,寶姑娘、林姑娘,都是親戚,又不好管咱的家務事,一個拿定了主意‘不幹己事不張口,一問搖頭三不知’,一個美人燈兒,風吹吹就壞了。只有三姑娘是個人才,嘴厲害,心眼又多,又是咱家正兒八經的人。如今她有這個主意,我也不孤單了。咱們有個人幫着,也能省省心。還有一件事我要囑咐你,她雖然是姑娘家,心裏卻很明白,又比我知書識字的,俗話說,擒賊先擒王,她現在要捉雞,肯定先拿我開刀,你千萬別分辨,只恭敬的說駁的好就行了。”

平兒:“你太小看我了,我剛才就是這麽做的。”

鳳姐笑着說:“我是怕你心裏只有我了,容不得別人說我半個不字。快來坐下,現在沒人,咱們一塊吃飯。”

陪着鳳姐吃完飯,囑咐好豐兒,平兒來到探春辦公室,只見院中寂靜無聲,人早走了。

第五十六回 探春改革

話說平兒去找探春,院子裏鴉雀無聲,婆子媳婦們早就走了。

平兒進入廳中,她們姐妹仨正在閑聊,見她來了,探春叫她坐在小板凳上。

探春:“我跟你們商量一件事,前幾天采購頭油、脂粉的采購員來領銀子,說每位姑娘每月二兩的脂粉錢。我覺得,這個錢跟剛才賈環、賈蘭的學雜費是一個道理,屬于重複支出。事雖小,錢也不多,但卻是管理上的一個漏洞。”

平兒笑道:“因為姑娘們不便外出,所以,只能交給采購員統一去買。”

探春:“姑娘們每月有二兩銀子的工資,丫頭們也有。用工資的錢去買這些不是能節省下一部分的費用嗎?”

平兒:“姑娘們的工資,說白了就是給的零花錢,并不包含這些。不過,經過我多年的觀察,我發現好多姑娘還是自己花錢買化妝品。我猜,如果不是采購員領了銀子沒買,就是用極少的銀子買些假冒僞劣商品,姑娘們用了不好,所以才自己花錢買。”

李纨、探春都笑道:“你也看出來了。她們不敢不買,只是有時買的時間晚點。催急了,就不知從哪些批發市場買點假貨糊弄我們。我們不敢用,所以,再用自己的工資,或叫奶媽、或叫哥哥弟弟的買些好的來用。”

平兒點頭。

探春繼續說:“所以,我覺得把買化妝品的這份錢就省了吧。錢花了兩份,東西又白扔了一半。這是第一件事,第二件,去年年底去賴大家,你們看她家的園子怎麽樣?”

平兒:“一般般,還沒咱家的一半大,花草樹木的也明顯少多了。”

探春:“我說的第二件事就是整頓大觀園。我跟賴大家的女兒聊天,他們家那個小園子,承包給個人了,除了每天給女士供應戴的花、供給府上吃的蔬菜、魚蝦等,到年底還有二百兩銀子的租金。從那天起,我才明白,原來一個破荷葉,一根枯草根也是有價值的。”

寶釵很不以為然:“你這話好像是纨绔子弟說的,你也是有文化的人,難道沒看過朱夫子的《不自棄文》嗎?”

探春:“看過,我覺得那不過是勉勵人的虛誇言辭罷了。”

寶釵:“你才管理了兩天家務,就變得利欲熏心,把朱子都看虛誇了,如果再出去見了大世面,那麽連孔子也不會放眼裏了。”

探春:“你一個博古通今之人,難道沒看過子書?登利祿之場,處運籌之界者,竊堯舜之詞,背孔孟之道(追求功名利祿的人,盜用了堯舜的好名聲,違背了孔子孟子的主張)。”

寶釵笑問:“下一句呢?”

探春:“現在只能斷章取義了,我再念出下一句,成了自己罵自己了。”

寶釵:“天下沒有不可用的東西,即可用,便值錢。你是個聰明人,這些大事沒經歷過,太可惜了。”

李纨笑道:“不來這麽玩的,欺負人家沒文化咋的。叫了人家來,原來是聽你們辯論的嗎?”

寶釵笑道:“學問是正事,把學問貫穿到小事情中,那小事情也就上升了一個層次。”

探春:“我們繼續剛才的話題,說正事。咱們家的園子比他們家大一倍,如果我們也承包出去,那麽我們一年就有四百兩銀子的收入。在園子裏挑幾個會園藝、能幹的老媽媽來料理園子,一、園子有了專人照料,花草會越來越茂盛;二、園子裏的花,太太、姑娘們可以免費戴,不糟蹋東西;三、老媽媽媽們能有些收入,也會更有動力管理園子;四、可以省下花匠、山石匠還有衛生工的工資。”

寶釵聽完,點頭笑道:“太好了,這樣至少三年都沒有忍饑挨餓的了。”

李纨:“好主意,太太聽了肯定高興。省錢事小,關鍵調動了人們的積極性,利益與勞動挂鈎,誰還不盡職盡責。”

平兒在沉默了n久之後發言:“這事必須姑娘跟太太彙報。我們奶奶不好說出口,姑娘們在園子裏住着,當嫂子的不說為小姑子們多想些福利,反叫人監管修理,圖省錢,這事不好說。”

寶釵走到平兒跟前,摸着她的臉說:“你張開嘴我看看你舌頭是什麽做的。從早晨到現在,你說的話一套一套的,反正三姑娘想到的,你奶奶也想到了。只是三姑娘的每一個改革方案,你奶奶總有不能做的原因。你們想想,如果這次真的讓人承包了園子,那麽,那人肯定是一枝花也不許掐,一個果子也不許摘了。所以争吵在所難免。”

探春笑道:“今早我一肚子氣,見她來了,想起她平時好撒野的主子,就更生氣了。誰知,她來了,像老鼠見了貓似的站了半天,我看着怪可憐的,氣也就消了。”

李纨:“趁今天清靜,咱們把改革方案确定下來,也不枉太太信任我們一場。”

探春:“平兒給你奶奶彙報一聲,我們再做決定。”

平兒:“好的吧。”

說完走了,半天後依舊回來,笑道:“這種好事,奶奶豈有不支持的道理。”

探春讓人拿來園子裏所有婆子的花名冊,大家商量了商量,大概定了幾個。傳了她們來,李纨大概跟她們講了講承包的方案,她們很高興。

婆子一:“那片竹林我包了,每年除了家裏吃的筍,我還可以再交些錢糧。”

婆子二:“那片稻田給我吧,所有鳥雀的鳥糧我包了,而且,也可以交些錢糧。”

老婆子們走了,探春問寶釵:“這幾人靠譜嗎?”

寶釵:“叫喚貓不逮老鼠,嘴上越是說的好聽的人,心裏越想貪小便宜。”

探春又指出三個人來,平兒拿筆來做了記號。

她們三人說:“老祝媽辦事老練,老公和兒子都是養竹子的,竹林交給她,沒問題。老田媽是種地的,把稻田交給她,最好不過了。”

探春:“可惜蘅蕪苑和這麽大的兩片地,竟沒有經濟作物。”

李纨笑道:“怎麽沒有?現在的香草市場很火的;還有的玫瑰、薔薇、月季,把這些花草風幹了賣到茶葉鋪裏,就有錢了。”

探春:“那麽,去哪裏找花匠呢?”

平兒:“寶姑娘屋裏的莺兒她娘。”

寶釵:“這不行,這麽多人閑着沒事,我再弄個人進來,別人會說閑話的,。不如我給你們推薦個人。”

衆人異口同聲:“誰?”

寶釵:“茗煙他娘——老葉媽,跟莺兒她娘是好朋友,也是個誠實的老人家。老葉媽如果有什麽不懂的,可以請教莺兒她娘。這麽辦,又公道又穩妥。”

李纨、平兒:“這真是極好的。”

探春叫了婆子來,一一給她們安排工作:“某人管某處,除了應該上繳的財物外,剩下的都歸你們,年終算賬。”

這時,問題又來了:

探春主張不能把這部分節省下來的錢上繳財務總管,添一層管主,多剝一層皮。這樣對承包人不公平,還是有大觀園直接管理好。

寶釵的意見,允許承包人以利養利。這部分錢歸園子裏管也麻煩,這個多了,那個少了的。不如把園子裏所有的花銷都讓她們承包了去,把該上交的錢買了姑娘們的化妝品,還有寵物們的食物。不用再去府裏的財務領錢,你算算能節省多少。

平兒笑道:“一年算下來,也有四百兩銀子了。”

寶釵:“一年四百、兩年八百,雖然還有剩餘,但她們辛苦一年,也該讓她們剩下些補貼補貼家用。還有,就是從剩餘的錢裏再拿出一部分分給那些不是承包人的老媽媽。她們每天關門看園子,伺候姑娘們出入,還要擡轎子、撐船,園子裏有了收入,也應該分給她們一些,這樣她們才不會抱怨。”

婆子們聽了非常高興,不受財務總管的轄制,又不用跟鳳姐打交道,這樣的好事哪裏找去,于是,個個摩拳擦掌:“保證完成領導交給的任務”

那些沒有承包的老婆子們也高興:“不幹活還有錢拿,太好了,就是有點不好意思。”

寶釵笑道:“你們也別客氣了。以後,多辛苦點,別整天躲着喝酒賭博就行了。本來這事不歸我管,但是姨娘說妹妹們還小,托我臨時照管園子。我今天替你們争取了這個額外的收入,你們也應該配合我的工作才是。”

衆婆子簇擁着寶釵,歡呼雀躍:“姑娘請放心,姑娘這麽替我們着想,我們再不領情,天地不容!”

正說着,林之孝家的進來了:“江南甄家派人送禮物來了。”說着,把禮單遞上去,探春接了。

上面寫着:皇宮專用各種緞、各種紗、各種綢七十二匹。

李纨:“用大大的紅包賞他。”

這是大事,她們立刻彙報了賈母。

賈母令她們都過來,看了看禮物說:“甄家送禮與衆不同,我們用上等紅包賞了男人,馬上就會有女人來請安。”

話音剛落,有人來報:“甄家四個女人來請安。”

賈母:“快請!”

四個女人進來,都是四十歲以上的中年女人了,穿戴跟主人也沒什麽差別。

賈母讓人拿來四個小板凳,讓她們坐了。

賈母:“什麽時候到的京城?”

剛坐下的四個媳婦又站起來回答:“昨天到的。今天太太帶着姑娘進宮了,打發我們來請安。”

賈母:“家眷們都來了嗎?”

媳婦們:“只有太太帶着三姑娘來了。”

賈母:“訂親了嗎?”

媳婦們:“還沒有。”

賈母:“你們家哥兒也是跟着老太太?多大了?上學了嗎?”

媳婦們:“是的,哥兒今年十三歲,很調皮,經常逃學。因老太太疼愛孫子,所以,老爺、太太也不太敢管。”

賈母:“這不跟我們家情況一樣嗎?你家哥兒叫什麽名字。”

媳婦們:“叫寶玉。”

賈母對李纨說:“他們也叫寶玉。你快叫出我們的寶玉來,讓這四個管家娘子看看,比你們的寶玉怎麽樣。”

一會兒,幾個媳婦簇擁着寶玉來了。四人一見,忙起身笑道:“真奇怪了,跟我們家的寶玉長的一模一樣,如果不是在你們府上,還以為是我們家的寶玉也進京了呢。”說完,拉着寶玉的手問長問短。

賈母:“兩個寶玉誰長的好?”

李纨:“從她們的話中,就知道兩個寶玉長得一樣了。”

賈母笑道:“哪有這麽巧的事,大家子的孩子養的嬌嫩,除了臉上有殘疾或者特別黑醜的,看起來都差不多。”

四人笑道:“長的一樣、淘氣一樣,不過,你家哥兒比我們家哥兒脾氣好。我們家那位,別說拉手了,他的東西碰一碰都不行,他使喚的都是女孩子。”

四人話音剛落,李纨姐妹幾人不禁笑出聲來。

賈母:“我們家的寶玉不僅長得漂亮,而且知書達理,不然不管長的怎樣,也該打死了。”

四人:“我們家的寶玉在家裏無法無天,別人想不到的話他偏說,別人想不到的事他偏做,天生一副刁鑽古怪脾氣,不愛上學,老爺太太恨得沒辦法。”

說話間,王夫人回來了。那四個人請了安,也就告辭了。

賈母逢人便說:別人家也有一個寶玉,而且長相性情都一樣。

寶玉不信:這樣的謊話我不信,不過是那四個人奉承老太太罷了。

史湘雲堅信世上肯定還有另一個寶玉:“單絲不成線,獨樹不成林”,比如藺相如和司馬相如,重名,再比如孔子和陽虎,長的一樣。

寶玉還是不信:長相一樣,名字不一樣;名字一樣,長相不一樣。哪有長的一樣名字又一樣的巧事。

寶玉坐在床上苦思冥想,想來想去睡着了:他恍恍惚惚來到一座花園,對面來了幾個丫鬟。

丫鬟說:“寶玉怎麽跑到這兒來了?”

寶玉:“我偶然到此一游,姐姐們就帶我逛逛吧。”

衆丫鬟笑道:“原來不是我們家的寶玉。”

寶玉問:“你們這裏也有個寶玉嗎?”

丫鬟正色道:“我們叫寶玉可以,老太太說這樣可以保佑他長壽,但是你一個臭小厮也亂叫,小心他打爛你的皮。”

其中一個丫鬟說:“咱們快走吧,寶玉看見了又該說這臭小厮把咱們熏臭了。”

寶玉納悶:難道另一個寶玉并不是傳說?

邊想邊去了一個院子,只見屋裏床上躺着一個人,旁邊有幾個丫鬟做針線。

床上的少年嘆了口氣,一個丫鬟說:“寶玉,是不是你妹妹病了,你又胡愁亂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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