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情切切、意綿綿(一) (21)

晴雯:“還是我來吧。”

晴雯指着她幹娘:“你老人家太不省事了。你不給她洗頭的東西,我們給了,你還有臉揍她。”

那婆子也不示弱:“一日叫娘,終身是母。她胡說八道,我就打她!”

襲人叫麝月:“我不會吵架,你快過去幫幫晴雯。”

麝月聽了,扯開嗓門對着那婆子喊:“你見誰在主子的屋裏教育女兒的?就是你的親女兒,有了主子,也只能有主子打罵,再就是大一點的姑娘、姐姐打罵。誰允許你當娘的在中間多管閑事了!都這樣管,讓她跟我們怎麽學?真是越老越沒了規矩!這兩天這個病那個病的,我們還沒抽出時間跟老太太彙報。等過了這幾天,我們好好的理論理論。寶玉剛剛好了些,連我們都不敢大聲說話,你反倒打的人鬼哭狼嚎的了。領導們才出了幾天門,你們就不把我們放眼裏了,再過兩天,是不是就該打我們了?”

寶玉氣的拿着拐杖敲門檻:“這些婆子個個都是鐵石心腸,整天折磨人。”

那婆子羞愧難當,一言不發。

晴雯幫芳官洗了頭,命她穿了衣服過來。

一會兒,晚飯送來了。四個小菜一個湯,襲人把湯擺在寶玉面前,叫過芳官:“你也學着服侍,別整天傻吃迷糊睡的。來先學着吹湯,口勁要輕,別吹上唾沫星子。”

芳官學着吹了幾口,動作口令掌握的還不錯。

她幹娘也在外面伺候,見芳官吹湯,忙跑進來笑道:“小心她打了碗,還是我來吧。”

晴雯忙喊:“出去!就算她砸了碗,也輪不到你吹!”一面又罵小丫頭:“瞎了眼嗎,她不知道,你們也不告訴她!”

這個婆子原來是三等女仆,榮府的規矩一點不懂。

小丫頭們:“我們攆她,她不走,說她,她又不信!”一面說,一面推出去了。臺階下送飯的幾個婆子笑道:“嫂子也沒用鏡子照照,就進去了?”那婆子又羞又氣,只好灰溜溜的走了。

寶玉吃完飯,襲人等又去吃。寶玉給芳官遞了個眼色,芳官本是伶俐的女孩子,便假裝說頭疼不吃飯了。

屋裏只有寶玉和芳官了,寶玉就問藕官的事情。芳官笑了,說:“她祭祀的是死了的菂官。”

寶玉:“朋友一場,也是應該的。”

芳官笑道:“她們不是普通的朋友。藕官扮演小生,菂官扮演小旦,兩人戲裏經常演夫妻,時間長了,假戲真做,連平時的飲食起居,兩人也你恩我愛。菂官死後,藕官哭得死去活來,至今也沒忘記,每到清明都會給她燒紙。後來,補上了蕊官,她們又一樣的體貼溫存,我說藕官喜新厭舊,她卻說:‘男子死了老婆是要續弦的,只要不把死了的徹底忘了,就是情深意重。如果死了老婆不再娶,死了的人反而不會安心。’你說她是不是瘋了?”

寶玉聽了,竟然跟自己的想法相同,不禁拉了芳官的手說:“有句話我不便當面告訴她,你替我轉達吧:以後不要再燒紙了,誠心才是最重要的。只要心誠,連神佛都會知道的。”

話音剛落,有人回:“老太太、太太回來了。”

第五十九回 莺兒編花籃惹是非

聽說老太太回來了,寶玉連忙穿了外套去給賈母請安。連日的祭祀活動,使賈母身心俱憊:啥也不說了,早點睡覺,明天還要早起。

離送靈的日子不遠了,鴛鴦、琥珀、玉钏兒、彩雲等忙着給賈母、王夫人打點行裝。二人一共帶了六個大小丫頭、十個老婆子、男人n個。鴛鴦、玉钏兒留在家裏看家。提前幾天,賈母她們的鋪蓋被褥就有四五個媳婦和幾個男人領了出來,坐着牛車或者馬車去臨時住所收拾妥當了。

這一天,賈母帶着賈蓉媳婦坐一乘馱轎——前後兩匹牲口擡着走的轎子(不知這兩匹牲口是否需要訓練才能上崗,不然,怎樣才能做到步調一致呢),王夫人緊跟其後,獨自坐一乘馱轎,賈珍騎馬率領衆家丁護衛。後面幾輛大車是婆子與丫鬟們坐的,車上還拉着象征貴族女性随身帶的大包袱,包着換洗的衣物。

薛姨媽等人一直送到大門外才回來。

榮國府一下走了這麽多人,賴大忙派人加強巡邏,把兩邊大門都關了,進出人員一律走西邊的小角門。天黑時,所有人員皆不能随便出入。

園子裏也是戒備森嚴,能關的門都關了,只留一兩條主要通道開着,林之孝的媳婦帶領着十多個婆子日夜巡視。

這天清晨,寶釵從睡夢中醒來,掀開帷帳,感覺有絲絲涼氣,輕啓門扉,只見院中清澈翠綠,原來是五更時下了一場春雨。于是,叫起湘雲等人梳洗。

湘雲:“我兩邊腮幫子癢的難受,可能是過敏。姐姐給我些薔薇硝用用。”

薔薇硝:一種藥用化妝品,成分大概是薔薇露和銀硝,作用,清熱利濕、祛風、消散、祛腐,對春癬有一定治療作用。

寶釵:“不好意思,前天我把剩下的那些都給了寶琴。颦兒配了好多,我正想跟她要些,今年沒發癢,就忘了。我讓莺兒去要些來。”

說完,叫來了莺兒,蕊官也要去:“我想藕官了,跟姐姐一起去看看她。”

二人一面說笑,一面出了門。順着柳堤,到了柳葉渚,只見柔軟的枝條垂在地面上,嫩綠的柳葉上挂滿了晶瑩的水珠。莺兒笑道:“你會用柳條編東西不?”

蕊官搖頭。

莺兒:“你等着,我采些柳枝編個花籃,然後你去采些花放在裏面,那叫一個好玩。”

說完,也不去拿薔薇硝,挽起袖子采了許多嫩嫩的柳條。莺兒讓蕊官拿着,自己邊走邊編,看到有好看的花就随手摘下來。不一會兒,一個玲珑的小花籃就編好了。枝上翠葉滿布,裏面鮮花五彩斑斓,煞是好看。

蕊官:“好姐姐,送給我吧。”

莺兒:“這個送給林姑娘,回來咱再編幾個大家玩。”

來到館,黛玉正在梳妝,看見莺兒手裏的籃子,笑問:“這是誰編的?”

莺兒:“我編了送給姑娘的。”

黛玉接了,說:“人人都說你手巧,果然是真的。”一面說,一面讓紫鵑挂起來。

莺兒問候了薛姨媽,又跟黛玉要薔薇硝。黛玉讓紫鵑包了一大包,說:“我今天想出去逛逛,你回去告訴寶姐姐,不用她過來了,我梳好頭就跟媽媽去你們家,飯也在那邊吃,熱鬧。”

莺兒答應了出來,去藕官屋裏找蕊官,只見兩人叽叽喳喳說的正熱乎。

莺兒:“姑娘一會兒過去,藕官先跟我們過去吧。”

紫鵑:“好的吧,她在這裏也淘的讓人煩。”一邊說,一邊用一塊洋巾把黛玉的筷子、湯匙包了遞給藕官:“你把這些先拿過去,也算是一項任務吧。”

三人高高興興出了館,順着原路來到柳堤,莺兒又采了一些柳條,讓蕊官、藕官先把薔薇硝送回去再回來,自己幹脆一屁股坐在山石上編起來。

正編那,只見何婆子的小女兒春燕過來了,笑着問:“姐姐幹什麽呢?”

莺兒:“你猜。”

蕊官、藕官也來了。春燕看到藕官,便問她:“你那天燒的什麽紙?被我姨媽看見了。告你沒告成,又被寶玉說了一頓,回家氣的差點吐血,跟我媽唠叨了一晚上。快說說,你們到底有多少仇。”

藕官冷笑道:“仇恨沒有,主要是她們太貪了。在梨香院這兩年,她們偷拿我們的飯菜回家,不知賺了多少,全家人都吃不了,這還不算給我們買東西時賺的錢。我們稍微麻煩她們一點,就怨天怨地,你說她們還有良心嗎!”

春燕笑道:“她是我姨媽,我也不好意思說她不好。怪不得寶玉說:‘女人的一生有三個階段:女孩子未出嫁,是顆無價的珠寶;出了嫁,就是顆死珠子,沒有一點光彩寶色;再老了,就成了魚眼睛了。’第三階段的代表人物:我媽和我姨媽姐妹兩個。越老越認錢,而且,只認錢不認人。這一帶地方的東西都是我姑媽承包的,一簽了承包合同,比得到了永久的基業還上心,每天起早貪黑,自己辛苦不算,還逼着我們來幫忙照看,生怕有人糟蹋了東西。現在她們進了園子,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一根草也不許人動。你還掐了這些花,又折了這麽多柳條,小心她們抱怨。”

莺兒笑道:“別人摘花不行,唯獨我沒事。自從大觀煙實行了土地承包制,管這些花草的每天都要給各房裏的姑娘、丫鬟送花,頭上戴的、瓶裏插的。唯獨我們不要,所以,我就算摘一些,她們也不好意思說。”

正說着,春燕的姑媽果然拄着拐杖過來了。她見莺兒折了許多嫩柳條、藕官采了許多鮮花,心裏就不高興。但是,又不好意思說莺兒,就把氣出到春燕身上:“我叫你來幫忙照看,你就貪玩不去了。如果有人使喚你,你又該說給我幫忙來了,把我做擋箭牌。”

春燕:“姑媽讓我幫忙,又怕人說,難道要把我劈成兩半嗎?”

莺兒笑道:“姑媽,你別信春燕的話,這都是她摘下來讓我替她編的。”

春燕:“你少開玩笑,她老人家喜歡當真。”

那婆子本來就沒什麽文化,加上又到了賈寶玉總結的女人第三個階段,唯利是圖,六親不認,見莺兒她們摘了那麽多花,正剜肉似的心疼,聽莺兒這麽一說,就倚老賣老,舉起拐杖照着春燕打了幾下,嘴裏罵道:“小蹄子,你還犟嘴。”

春燕又愧又急,哭道:“莺兒姐姐開玩笑你就當真。”

莺兒見婆子生了氣,忙上前拉住,笑道:“我剛才确實是玩笑話,你老人家打她,我豈不成了壞人?”

那婆子說:“姑娘,你別管我們家的事,難道你在這裏,就不許我管孩子嗎?”

莺兒氣紅了臉,冷笑道:“行善積德是本人的興趣,況且此事也是因我而起。你早不管晚不管,偏偏我說了一句玩笑話你就管。好吧,我看你老管!”說完,索性撒了手,仍舊坐在山石上編花籃。

這時候,春燕的娘出來找她,喊道:“你不來舀水,在那裏做什麽。”

那婆子說:“你快來看看你閨女,連我也不服了,正跟我頂嘴呢。”

春燕她娘正是芳官的幹娘,前幾天因先讓春燕的妹妹洗頭再讓芳官洗,挨了頓罵,心裏正生氣呢。一面走過來,一面說:“姑奶奶,你又怎麽了?我們姑娘眼裏已經沒娘了,難道,現在連姑媽也不放在眼裏了嗎?”

春燕:“我眼裏沒你們,是因為把你們放在了心上。”

莺兒給春燕她娘解釋,那個婆子哪裏容莺兒說話,将山石上的嫩柳條和花朵指給春燕她娘看,說:“你看看,這都是你女兒玩的東西,自己玩不算,還領着人來糟蹋。”

春燕她娘照着春燕就是一耳刮子:“小娼婦,你才進來幹了幾年,就跟那些輕狂浪婦學?我管不了你就是我做娘的失敗!幹女兒我管不着,你是我屄裏掉出來的,難道也不敢管你了不成?既然你們這些蹄子能到的地方我不能去,你就該死在那裏,又跑出來浪漢。”一面說,一面舉起柳條子來,送到春燕臉上:“這是什麽?這編的是你娘的屄!”(此處所用不雅之詞是曹雪芹原罵,請勿模仿)

莺兒:“這是我們編的,你老別指桑罵槐。”

春燕哭着往去了。她娘害怕春燕回去晴雯她們問其哭的原因,怕她說是被自己打的,又要受氣,不禁着急起來,又喊道:“你回來,我跟你說清楚了你再去!”

春燕哪裏肯聽,急的她娘想去拉她。春燕回頭看見,便飛也似地跑了。她娘只顧了追她,不提防腳下青苔濕滑,一下撲倒在地。

莺兒三人忍不住笑了。她們把把花兒、柳條子賭氣扔進河裏,回到蘅蕪苑。

那個婆心疼的直罵:“混賬東西!糟蹋花兒,要遭天譴的!”

春燕一口氣跑進院中,頂頭遇見了襲人。春燕一把抱住襲人:“姑娘救我!我娘又打我呢。”

襲人見到春燕她娘,氣不打一處來:“三天兩頭打了幹的打濕的。是賣弄你女兒多,還是真不知道王法?”

這婆子來了幾天,見識過晴雯、麝月的厲害,以為襲人不言不語是個脾氣好的,就說道:“姑娘別管我們家的閑事,都是你們慣的她!”說了,拉過春燕就要打。

襲人氣的扭頭往回走,麝月正在海棠樹下晾毛巾,聽見他們吵鬧,說道:“姐姐別管,讓她鬧去。”說完給春燕遞了個顏色,春燕會意,直奔寶玉而去。寶玉拉住春燕的手說:“別怕,有我呢。”

春燕一面哭,一面把剛才遇見莺兒的事說了一遍。

寶玉很生氣,:“你在這裏鬧還可原諒,怎麽連親戚都得罪了呢?”

麝月:“嫂子說我們管不着,現在我們請一個管得着的來管一管,嫂子就心服口服,知道規矩了!”回頭叫小丫頭:“那誰,你去把平兒叫來。”

衆婆子、媳婦忙勸:“嫂子,快求姑娘叫回那誰來,平姑娘來了,就不好了。”

那婆子依然嘴硬:“管她平姑娘、凹姑娘的,我管自己的女兒,誰也管不着!”

衆人笑道:“你以為是哪個平姑娘?是二奶奶屋裏的平姑娘。她一翻臉,嫂子吃不了兜着走。”

衆人七嘴八舌,婆子就是不服輸,正說着,小丫頭回來了,說:“平姑娘現在有事,問我幹什麽,我告訴了她。平姑娘說:‘先攆出去,再告訴林大娘打她四十大板!’”

那婆子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痛哭流涕:“我好不容易進來的,千萬別攆我出去,我是寡婦,家裏也沒人了,正好可以全心全意的服侍姑娘。姑娘們看到我沒文化的面子上饒了我這次吧。”

襲人見她這樣,心軟了:“唉,你以後可改了吧!”

晴雯:“不理她!攆出去沒商量!”

婆子:“我改了還不行嗎?”又求她女兒春燕:“我雖然想打你,但這只是計劃,并沒付諸于行動,你快幫我求求情。”

寶玉見她可憐,只好留下:“這次饒了你,你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一不許找事、二不許打人!”

那婆子一一應了,謝過寶玉。

平兒忙完了,也趕來了。

襲人:“好了,都擺平了。”

平兒:“得饒人處且饒人,自從領導們出差以來,接連出了**件事,你們這兒的還算小事。”

第六十回 芳官騙賈環

話說平兒跟襲人正說話,只見李纨的丫鬟來叫:“平姐姐,奶奶等你呢,你怎麽不回去了?”

平兒嘴裏說着:“就來。”一邊和襲人告別:“那些事說出來果斷好笑,等有時間再告訴你。”

襲人笑道:“你奶奶病了,你卻成了香饽饽了。”

平兒笑着走了。

寶玉叫春燕:“你跟你媽去寶姑娘家裏給莺兒陪個禮,都是親戚,別得罪了她們。”春燕答應了,叫着她媽剛要走,寶玉又隔着窗子喊:“不要當着寶姑娘的面說,小心莺兒受責備。”

出了,春燕邊走邊跟她娘說:“我以前說你,你總不聽,這次知道厲害了吧!”

她娘笑道:“不經一事,不長一智,現在知道了。”

春燕:“媽,你如果安分守己,在這裏待的時間長了,會有好多好處呢。寶玉曾經說過:跟着他的這些人,早晚讓太太都放出去,就憑這一點,還不夠誘惑人嗎?”

春燕她娘高興的問:“這是真的麽?難道這真的是真的麽?難道這真的真的是真的麽?”

春燕拉着她娘的手,激動的說:“這是真的,這真的是真的!這真的真的是真的!”

來到蘅蕪苑,寶釵、黛玉和薛姨媽正在吃飯,莺兒去泡茶,春燕和她娘走到莺兒跟前,陪着笑說:“剛才言語冒犯了姑娘,對不起。”

莺兒:“沒關系,你們快坐,我給你們泡茶。”

春燕:“我們還有別的事情,就不麻煩了。”

娘倆剛走出門,蕊官追了出來:“媽媽、姐姐稍等。”一面說,一面将一包薔薇硝遞給春燕:“姐姐帶給芳官去擦臉吧。”

春燕笑了:“你們也太小瞧我們了,我們家裏有。”

蕊官:“你們的是你們的,我送的是我送的。好姐姐,你一定要帶給她呀。”

春燕:“好的吧,一定完成你交給我的任務。”

春燕回到,正好賈環、賈琮都來看寶玉。春燕給芳官遞眼色,芳官出來,春燕悄悄的跟她說蕊官委托她帶來了薔薇硝。芳官接了,重新回到屋裏。

寶玉問:“手裏拿的什麽?”

芳官:“蕊官給的薔薇硝。”

賈環一聽,對薔薇硝表示了濃厚的興趣:“這就是傳說中專治春癬的薔薇硝嗎?我聞聞看。嗯,果然一股清香,味道就是不一樣。”一面說,一面從書桌上拿了一張紙:“好哥哥,給我一半。”

寶玉無所謂,但芳官不同意,這是蕊官給的,怎麽輕易給別人呢:“這個不給你,我再給你拿一些。”

芳官回到自己房間,打開抽屜,自己平時用的薔薇硝不見了蹤影。芳官自言自語:“這可奇了怪了,明明早晨還有的,怎麽這麽快就沒了?總不能蒸發了吧!”于是,問麝月、問那誰、還有誰誰誰,都說沒見。

麝月:“不用問了,你随便拿些什麽粉給他就是了,反正他也不認識。快打發他走了,我們吃飯!”

芳官便包了一些茉莉粉給他。賈環見了,高興的伸手來接。芳官往炕上一扔,賈環只好爬到炕上去撿,然後揣在懷裏,喜滋滋的回家了。

彩雲正跟趙姨娘閑聊:“昨天晚上,我看見一只蒼蠅,這可能是今年的第一只蒼蠅吧,在我屋裏‘嗡嗡嗡’的飛,我真想抓住它,拔掉它的翅膀,剝了它的皮,然後喂小狗吃!”

正眉飛色舞的說,賈環進來了,笑嘻嘻的對彩雲說:“我得了一包好東西,送給你擦臉!你常說,薔薇硝可以治春癬,你看看,是這個嗎?”

彩雲打開看了看,笑了:“噗!你跟誰要的?”

賈環把剛才的事繪聲繪色的描述了一遍。

彩雲笑道:“他們逗你玩呢,這是茉莉粉,真鄉巴佬。”

賈環仔細看了看,果然跟剛才的那些不一樣,顏色略紅且香味濃郁,笑道:“這也是茉莉粉中的上品,比批發市場買來的好多了,将就着用吧。”

彩雲只好收了。

趙姨娘:“他們有好的還會給你?拜托,你就長點心吧,別丢人現眼的跟別人去要,難怪人家看不起你!如果是我,就拿了這包粉摔倒她臉上去!趁現在撞屍的撞屍(賈母、王夫人守靈)、挺床的挺床(王熙鳳生病),痛痛快快的鬧一場,也算報了仇!”

賈環聽了,低着頭不說話。彩雲勸道:“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何必自尋煩惱去。”

趙姨娘:“你們別管,趁着真理掌握在我們手裏,罵那些浪淫婦們一頓也是好的。”又指着賈環罵道:“呸!沒剛性的下流東西,平時我說你一句,你瞪着眼睛、暴着筋有幾百句在那等着。現在你的本事呢?你的青筋呢?你再暴一個給我看看!呸!你沒屄本事,我都替你害羞。”

賈環被罵的惱羞成怒,怒也不敢去,只把手一摔,說道:“你只會說,有本事你去!我如果去了,明天他們告老師去,挨打的又不是你!你不怕三姐姐,你去鬧!”

最後一句話,戳了趙姨娘的肺:肺氣爆了!她大喊一聲:“我腸子裏爬出來的,我會怕她?!”一面說,一面拿了那包茉莉花粉,腳蹬風火輪,飛也似的往園子裏走去。彩雲拉不住,吓得躲到別人屋中;賈環跑得更遠,出了儀門,找人玩去了。

趙姨娘進了園子,頭頂着一團怒火,迎頭碰見了藕官的幹娘夏婆子。

夏婆子:“姨奶奶去哪?”

趙姨娘咬牙切齒的說:“連那些唱戲的小娼婦們都學着看人下菜碟了,如果是別人我還差點生氣,叫她們這幫**捉弄了,我還有臉見人嗎!”

夏婆子聽了,正中下懷:“快說說看,我幫你評評理。”

趙姨娘:“芳官那個賤人!用茉莉花粉騙環兒,說是薔薇硝……”

夏婆子:“我的奶奶,這點事算什麽呀。昨天藕官在這個地方燒紙,寶玉還替她掩蓋呢。你想想看,這屋裏除了太太就是你大,只怪你自己撐不起來!這兩件事就是證據,姨奶奶一定要抓住機會,兩手都要抓,兩手都要硬。我們無條件支持你,你快去吧!”

趙姨娘像打了雞血似的,越發的得了意,把心一橫,進了。

正巧寶玉聽說黛玉去了蘅蕪苑,去寶釵家了。屋裏,芳官正跟襲人吃飯。倆人見趙姨娘來了,連忙讓坐:“”姨奶奶什麽事這麽忙,坐下吃點兒吧。

趙姨娘也不答話,把手上的粉往芳官臉上一摔,罵道:“賤人!賤人!賤人!你是我拿銀子買來的戲子,說白了就跟妓女差不多!我們家下三等的奴才也比你高貴,你還學着看人下菜碟了?小淫婦,寶玉和環兒是手足兄弟,一樣的主子,你憑什麽看不起他!”

芳官被罵哭了,邊哭邊說:“沒了硝我才給的他粉。要是告訴他沒了,他肯定不信,那粉也是上好的!我一個姑娘家,不懂什麽妓女不妓女的!姨奶奶犯不着來罵我,我也不是姨奶奶買的。都是奴才輩的,誰笑話誰呀!”

襲人一聽,忙拉芳官:“不要胡說!”

但是已經晚了,趙姨娘沖上來,左右開弓,扇了芳官兩個大嘴巴子。

襲人又來拉趙姨娘:“姨奶奶別跟小孩子一般見識,等我們慢慢教育她。”

芳官挨了打,索性撒潑哭鬧起來,一頭撞進趙姨娘懷裏,哭道:“你照照鏡子沒,你就打我!好吧,我讓你打個夠!”

衆人拉了這個拉那個,晴雯卻拉襲人:“別管她們,讓她們鬧去。老虎不在家,猴子稱大王。你也來打,我也來打,都這樣下去,那還了得!”

門外面,趙姨娘的啦啦隊看的津津有味,不過她們只看熱鬧不參加戰鬥:“你們也有今天!”

打架的消息在大觀園傳的非常快,最先知道消息的是葵官、豆官,她們以最快的速度,叫了藕官、蕊官,向進發。一進門,豆官就用上了鐵頭功,沖着趙姨娘一頭撞過去,險些把趙姨娘撞到。其餘三人一擁而上,抓臉的,咬手的,踩腳的,忙的不亦樂乎。晴雯假裝拉架,笑的眼淚橫流,只是苦了襲人,拉了這個,跑了那個,急的嗓子都喊啞了:“你,你,你,還有你,都給我住手!”四個人正打在興頭上,直覺無視了襲人的叫喊,依舊圍攻趙姨娘。

芳官見有人助戰了,直挺挺的躺在地上,哭的喘不上氣來。

正打的不開開交,晴雯暗地裏請的大神到了。尤氏、李纨、探春率領着平兒和衆媳婦們來了。幾人大喝一聲,終止了戰鬥。

不知誰問了一句:“說說打架的原因。”

趙姨娘立刻瞪着眼睛、暴着青筋,一五一十的唠叨不清。

探春嘆了口氣:“這是什麽大事嗎?姨娘也太容易生氣了。我正好有件事要跟姨娘商量,丫頭說你不在家,原來是跑到這裏生氣來了。快跟我來!”

尤氏、李纨也說:“姨娘請到廳上來。”

趙姨娘只好跟她們去了。

探春說道:“那些小丫頭都是些玩意兒,喜歡呢,就跟她們說說話,不喜歡呢,就不用理她們。就算她們有做錯的地方,就當做被小狗小貓抓了一下,能原諒就原諒,不可饒恕的就讓管家婆子們去批評教育。你親自上陣,有失風度。你看看人家周姨娘,怎麽沒有人去欺負她?我勸姨娘也改改脾氣,別聽那些混賬人的調唆,讓別人看笑話。你先忍耐幾天,等太太回來了,自然會處理的。”說的趙姨娘啞口無言。

趙姨娘走了,探春又氣又恨,氣趙姨娘不争氣,恨那幫背後挑弄是非的婆子。越想越不對勁,于是派人查是誰背後調唆的。媳婦們嘴上答應着,出了門相視一笑:“這不是大海裏撈針嗎?”在園子裏轉了一圈仍舊回去,報告探春:“都不知道。”

探春的氣慢慢消了,艾官又來告狀了:“我知道是誰調唆的,是夏媽。今天我去給姑娘送手帕,看到夏媽和姨娘站着說了半天話,見了我就走開了。”

探春知道這些“官”們平時都是一夥的,而且一個個調皮搗蛋,所以,半信半疑。

夏婆子的外孫女蟬姐兒是探春屋裏的小丫頭。這天午後,探春上班去了,翠墨讓蟬姐兒去二門上找小厮們買糕去。蟬兒不去:“我剛掃了大半個園子,累得腰酸腿疼,你叫別人去吧。”

翠墨:“為啥叫你去呢,是想讓你給你姥姥送個信,艾官給她告狀了,讓她防着點兒。”

蟬兒忙接過錢,說:“我這就去告訴她。”說完,火急火燎的走了。

到了廚房,衆婆子都坐在臺階上拉呱呢,蟬兒姥姥也在其中。蟬兒讓一個婆子出去買糕,她一面罵一面說,把艾官給她告狀的事告訴了夏婆子。夏婆子又氣又怕,問蟬兒:“我應該先去找艾官打架,還是先去找三姑娘訴冤?”

蟬兒:“你只要提放着就行!”

正說着,芳官來了,跟柳家媳婦說:“劉嫂子,寶二爺說晚飯的素菜要涼涼的、酸酸的,有營養、味道好的一道菜,不要放香油喲!”

柳家的笑道:“知道了。”

這時,買糕的婆子回來了,芳官開玩笑的說:“誰買的熱糕?我嘗一塊。”

蟬兒連忙接過來:“這是人家買的,你們還稀罕這個?”

柳家的笑着說:“我這剛買了一塊,請芳姑娘吃吧。”

芳官便拿了那塊糕走到蟬兒面前,說:“誰稀罕吃這個,你給我磕頭我也不吃。”說完,把手裏的糕一塊塊的掰了,扔麻雀玩,邊扔邊說:“柳嫂子,你別心疼,我回來買二斤給你。”

蟬兒氣的瞪眼睛:“老天爺有眼,就該打雷劈了你這個作孽的。”一面嘟囔,一面扭身走了。

柳家的見人都散了,忙問芳官:“工作的事你幫我們問了嗎?”

芳官:“那個趙不死的跟我吵了一架,稍晚兩天再問。玫瑰露姐姐吃了嗎?療效如何?”

柳家的:“都吃完了,也不好意思再跟你要。”

芳官:“這有什麽呀,等我再要些來給你。”

原來柳家有女初長成,雖是廚師的女兒,卻長了一個大丫頭的相貌,在家排行老五,大家都叫她五兒。因身體略有弱疾,但生活可以自理,所以一直沒找到工作。聽說裏有兩個丫頭的空缺,所以叫芳官幫忙給寶玉說。

芳官回去,說想要些玫瑰露給柳五兒吃,寶玉:“我不大吃,你都給她吧。”

襲人見瓶裏不多了,就連瓶一起給了芳官。芳官給柳五兒送去,五兒非常高興,将芳官送出來,又問:“寶玉的屋裏真的有空缺?”

芳官:“我騙你幹嘛?一個是琏二奶奶要走了紅玉;另一個是攆出去的墜兒。”

柳五兒:“你啥時候給她們說。”

芳官:“再等等,老太太、太太來了再說。”

柳五兒拿了玫瑰露來見她娘,柳家的說:“這個東西吃多了上火,我給你舅舅家的兒子送些去,他最近得了熱病,也想吃這些。”說完,倒了半杯去了。

柳家的娘家侄子躺在床上,幾個狐朋狗友正來探望。其中有個叫錢槐的,是趙姨娘的內侄,一直對柳五兒垂涎三尺。曾托了媒人去說,柳家父母願意,但柳五兒死活不同意。沒想到今天在哥哥家偶遇錢槐,柳家的放下東西,急忙出來了。

她娘家嫂子從抽屜裏拿出一個紙包,送了柳家的出來說:“這是別人送給你哥哥的茯苓霜,聽說用人奶、牛奶、馬奶什麽的和了,大補。上午,我讓小丫頭去你們家裏送,結果吃了閉門羹,正好你們來了,自己帶回去吧。”

柳家的謝了,回來,剛走到角門,一個小厮笑道:“你去哪裏了?大家正挖地三尺找你呢。”

第六十一回 平兒巧斷偷竊案

柳家的笑道:“小猴崽子,剛才你嬸子我找野老頭去了,你也多個叔叔,不好麽!別惹我把你頭上馬桶蓋似的幾根屄毛拔下來!還不開門讓我進去!”

小厮拉着柳家的笑道:“好嬸子,你進去給我偷些杏子出來吃,我在這裏等着。你要是忘了,以後半夜三更的想出去打酒買油的,我就不給你開門!”

柳家的啐道:“你去哪個星球轉了一圈剛回來?你不知道今年不跟往年一樣了嗎?園子裏實行了土地承包制,地都分給a奶奶b奶奶c奶奶們了,我去哪給你偷去?我只要從樹下走過,那些奶奶們眼睛就像監視器似的盯着,手還不能亂動,要保持正常走道的姿勢才行。如果不小心哪裏癢癢了,一擡手,南北西東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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