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情切切、意綿綿(一) (22)

哪個方向就會傳來一陣屄聲浪嗓:‘還沒供佛呢’,或者是‘老太太、太太們還沒嘗鮮呢,等上頭嘗過,有嫂子們的’,我就不說啥了,說多了都是淚啊!你七大姑八大姨的好幾個親戚都承包了,怎麽不跟他們要去?”

小厮笑道:“沒有就算了,你犯不着跟我說這些閑話!聽說姐姐就快有工作了?”

柳家的:“小猴崽子,你姐姐哪有工作了?”

小厮:“你別哄我了,只許你裏面有人,就不許我有嗎?”

話音剛落,只聽門內一個婆子喊:“小猴兒們,快喊你柳嬸子去,不然,真耽誤事了。”

柳家的忙推門進去:“我來了。”

柳家的進了廚房,将茯苓霜放起來,然後開始分配工作:你洗菜、她切肉、那啥嫂子生火、還有那邊的誰專打醬油……

大家正忙得熱火朝天,忽然,迎春屋裏的小丫頭蓮花過來了:“司棋姐姐說了,要碗蒸雞蛋,要嫩嫩的。”

柳家的:“都這麽尊貴!今年不知是不是雞不願下蛋了怎麽的,十個錢一個都買不到,昨天,給某府送粥米(生孩子送禮),領導們派了四五個采購員出去買雞蛋,好不容易才買了二千個雞蛋來。我去哪裏找去?你告訴她,改天再吃吧!”

蓮花兒:“前天說吃豆腐,你做了馊的,讓她說了我一頓。今天雞蛋又沒了,我就不信,別讓我翻出來!”說完,果真掀起菜箱子看,裏面靜悄悄的躺着十幾個雞蛋。

蓮花兒說道:“這不是雞蛋麽?我們吃的是主子的,是我們的工資,又不是你下的蛋,你心疼什麽呀!”

柳家的:“你少胡說八道,你娘才下蛋呢!總共這幾個雞蛋,留着應急的!你們吃了,如果主子們要起來怎麽辦?你們整天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哪裏知道外面的行情,別說雞蛋了,有一年連草根子都啃沒了。你們整天大魚大肉的吃膩了,開始變着法子的折騰,今天雞蛋、明天豆腐、後天面筋,我又不是伺候你們的,這個要這個,那個要那個,我別幹別的了,只伺候二層主子算了!”

蓮花兒紅了臉,說道:“我們也沒天天來跟你要吧,你何苦說上兩大車的話給我聽。前天小燕來說晴雯姐姐要吃蘆蒿,你怎麽問肉炒還是雞炒?為什麽偏偏我們不行了?”

柳家的:“小朋友,人家點菜都是拿着錢來買的。公家給的那點錢夠做什麽用的?每天少說也要兩只雞、兩只鴨子、十來斤肉、一吊錢的蔬菜,你算算,夠嗎?還三天兩頭的這個想吃蛋、那個想喝湯的。不如回了老太太,也跟大廚房一樣,把天下的菜品都寫到單子上,天天轉着吃,到一個月的時候一起算錢多好。前天三姑娘和寶姑娘偶然想起來要吃油鹽炒枸杞芽,也是拿了五百錢來的,我說用不了,她們說剩下的賞我喝酒了。其實,剩下的錢都給你們補了窟窿。還有那個趙姨奶奶,隔不了十天保管打發小丫頭來尋這找那的,說不能太便宜了我。這都成了習慣了,我哪有錢替你們賠!”

正說着呢,司棋又打發人來催蓮花,說:“死在這裏了?怎麽還不回去!”

蓮花兒賭氣回去,把剛才的話添油加醋的說了一遍。司棋聽了,火一下子就燒起來了,率領着一幫小丫頭氣勢洶洶的去了廚房。廚娘們正在吃飯,一見來者不善,都站起來陪笑讓坐。

司棋:“把箱子裏所有的東西都出去喂狗!”

小丫頭們七手八腳,一頓亂扔。衆人一邊拉一邊勸司棋:“你別聽小孩子亂說,柳嫂子就是有七八個頭,也不敢得罪姑娘。雞蛋确實難買,我們剛才也說她不知好歹了,她知道錯了,雞蛋已經蒸上了,姑娘不信去爐子上看看。”

司棋這才慢慢消了氣,領着小丫頭們回去。柳家的摔鍋扔碗的自己罵了一頓,讓人蒸了一碗雞蛋送去,司棋全潑在了地上,那個人回來也不敢說,恐怕又惹是非。

柳家的打發五兒吃了飯,就将茯苓霜拿出來,囑咐她用法用量。五兒聽了,就想分一半給芳官,于是用紙包了,趁黃昏人少偷偷跑去找芳官。到了門外,躲在一簇玫瑰花前遠遠看着,有一盞茶的功夫,丫頭小燕出來了。

五兒叫過小燕:“你叫芳官出來,我跟他說句話。”

小燕笑道:“剛才打發她去前頭了,今天恐怕你等不着她了,一會就要關園門子。姐姐有什麽話告訴我,我轉達吧。”

五兒便将茯苓霜遞給小燕:“這是茯苓霜,是別人送我的。你告訴她應該這樣吃……”說完,急急忙忙往回走,剛走到蓼汀花溆一帶,林之孝家的帶着幾個婆子過來了,五兒躲不及,只能上去問好。

林之孝家:“我聽說你病了,怎麽跑到園子裏來了。”

五兒:“這兩天好些了,跟我媽進來散散心。剛才我媽讓我去送東西去了。”

林之孝家的:“說謊可不是好孩子。我剛才遇見你媽,看你媽出了園子才關的門,既然你媽打發你去,為什麽你媽不說給你留門呢。”

五兒:“本來我媽讓我今早上去的,我忘了,到現在才想起來。可能我媽以為我早就出去了吧。”

近日,玉钏兒報案說正房裏丢了幾件東西,小偷現在還逍遙法外。林之孝家的見五兒神色慌張,不禁心裏起了疑惑。可巧,小婵、蓮花還有幾個媳婦路過,見了這事,都說:“林奶奶要好好審審她,最近她往裏面跑得很勤,鬼鬼祟祟的,不知來幹些什麽!”

小婵又說:“昨天玉钏姐姐說,太太耳房裏的櫃子裏丢了不少東西,琏二奶奶想要瓶玫瑰露,打發平兒姐姐找玉钏姐姐來拿,打開櫃子才知道少了不少東西,連玫瑰露也少了一瓶。”

蓮花兒笑道:“我今天還真看見一個露瓶子。”

林之孝家的急忙問:“在哪裏?”

蓮花:“在她們廚房裏呢。”

林之孝家立刻讓人打了燈籠去廚房找。五兒着急的說:“那是寶二爺屋裏的芳官給我的。”林之孝家的說:“你有權保持沉默,你所做的任何陳述将可能成為對你不利的證據,你有權和奶奶們談話并在談話過程中要求芳官在場。”

說完,命令手下婆子搜。蓮花兒指着,很快找到了玫瑰露瓶子,婆子們又在抽屜裏找到了一包茯苓霜。一塊拿了,帶着五兒,去找探春李纨。

李纨的兒子賈蘭病了,請假中,衆人只好去找探春。探春也下班了,正在屋裏洗澡。丫鬟們回了話,探春說:“我知道了,讓她們去找琏二奶奶吧。”衆人又“押着”五兒去見鳳姐。

鳳姐剛睡下,聽了彙報,也不給五兒申辯的機會,立刻宣判:“将他娘打四十大板,攆出去,永不許進二門;把五兒打四十大板,或賣或配人。”

平兒出來告訴了林之孝家的。五兒哭着給平兒跪下了,仔細地講了芳官給她送玫瑰花露的過程。

平兒說:“這不難,等明天問了芳官就知道了。不過這茯苓霜前天才送來,因為老太太太太不在家還沒拆包,不應該偷了呀。”

五兒又将舅舅送茯苓霜的過程描述了一遍。

平兒聽了:“這麽說,你是被冤枉的了。現在天已經晚了,奶奶身體不舒服,等明天回了奶奶再做決定吧。”又囑咐林之孝家的:“先讓值夜班的看守一夜吧。”

五兒被軟禁了,值夜班的媳婦們圍着她七嘴八舌:

媳婦一:你小小年紀怎麽不學好,不知道偷東西可恥嗎?這下好了,傳出去還能找個婆婆家嗎?

媳婦二:我們值夜班夠辛苦的了,還要負責看賊,如果看不過來跑了或者自殺了,就是我們的責任。

媳婦三:上梁不正下梁歪,你看她娘就不是好東西!

五兒聽着這些,又氣又委屈,本來身體就不好,蜷縮在牆角裏要水沒水,要飯沒飯,只哭了一夜。

牆倒衆人推,五兒“被捕”,那些跟柳家的有仇的乘機報仇。一大早,平兒房裏就擠滿了想攆她們母女出去的婆子、媳婦,有送東西的,有奉承平兒的。大家一個目的,堅決将柳家母女踩到死。平兒一一答應着,打發她們走了,悄悄來到問襲人:“玫瑰露是你們給的嗎?”

襲人:“露給了芳官,她給了誰我們就不知道了。”

平兒:“快傳芳官。”

芳官聽說五兒被軟禁了,吓了一跳:“那瓶露真的真的是我送的。”

寶玉慌了:“我們絕不放過一個壞人,但也不能冤枉一個好人。玫瑰露的事解決了,還有茯苓霜呢。如果說是她舅舅給的,豈不又連累了她舅舅。幹脆就說我們給的算了!”

平兒:“可是,昨晚五兒已經當着大家的面說是舅舅給的了。再說偷露的人還沒找到,就把嫌疑人放了,大家不服呀!”

晴雯說:“太太那邊的露是彩雲偷了送給環哥兒了,你們不能亂冤枉別人。”

平兒笑道:“這個大家都知道。玉钏兒急的哭,偷偷問彩雲,彩雲卻說是玉钏兒偷了,兩個人窩裏鬥,鬧的人盡皆知,肯定要立案調查了,但現在缺少證據。”

寶玉一拍胸脯:“幹脆說是我拿的,想吓唬吓唬她們玩的。”

襲人:“你雖然做了件好事,保全了賊的名聲,但太太肯定又說你小孩子氣,不知道好歹了。”

平兒笑道:“其實找證據也什麽難的,只要從趙姨娘家找出贓物來就好了。但是我又怕傷了一個人的臉面,怕那個人生氣,不能為打老鼠傷了玉瓶。”說完,伸出三個指頭,大家便知道她說的是探春了。于是又說還是寶玉擔起來好些了。

平兒又笑:“必須把彩雲和玉钏兒叫來說明白,不然,她們得了便宜還賣乖,偷的更偷、不管的更不管。”

平兒便叫了兩人過來,說道:“賊已經找到了。”

玉钏兒問:“在哪?”

平兒:“賊在二奶奶屋裏,你問她什麽就應什麽。我心裏知道不是她偷的,可憐她害怕都承認了。寶二爺不想冤枉好人,要替她承擔一半。其實我心裏明白賊是誰,但是這賊又是我的一個好朋友,贓物我也知道在哪,找出證據又怕傷了另一個人的心。所以左右為難,就央求寶二爺把這事承擔了大家相安無事。現在我要問問你們兩個,從今往後如果大家都留着臉面,我就求寶二爺應了,反之,我就跟二奶奶彙報,別冤枉了好人!”

彩雲聽了,不覺紅了臉,說道:“姐姐放心,別冤枉了好人。東西是趙姨奶奶央求我偷的,我拿了就給環哥兒了。其實太太在家時我們也拿過,如今冤枉了好人,我于心不忍。姐姐快帶我去回奶奶,我都承認了。”

衆人聽了,都為彩雲的膽大而詫異。寶玉笑道:“還是我應了吧,只是求姐姐們以後安分守己的,都省點心吧。”

彩雲:“一人做事一人當,我做的事為什麽讓你去承擔?”

平兒:“還是讓寶二爺應了吧,這樣可以保護三姑娘。好歹等太太回家再說!”

彩雲只好答應了。

大家商量好了,平兒帶了玉钏兒、彩雲、五兒到了自己家中。林之孝家的早押了柳家的等候多時了。

林之孝家的說:“我押了她來受審,怕耽誤了給姑娘們做早飯,臨時将秦顯家的安排到廚房裏了。”

平兒:“秦顯家的是誰?”

林之孝家的說:“以前在園子南牆角巡邏的,白天不上班,所以姑娘不認識。顴骨很高、大眼睛,幹幹淨淨的就是她了。”

玉钏兒道:“她是司棋的嬸娘。”

平兒笑道:“你也太心急了些。現在這件事已經水落石出了,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說完,平兒又去屋裏給鳳姐彙報了一遍。鳳姐不信:“我還不了解寶玉嗎?依我看,把太太屋裏的丫頭都拿來嚴刑拷打,不怕她們不承認!”

平兒:“奶奶就不怕屈打成招嗎?該放手時就放手,別跟小人結怨。況且自己又三災八難的,好不容易懷了個哥兒,六七個月了又掉了。奶奶還是睜只眼閉只眼閉只眼吧。”

鳳姐笑了:“好的吧,小蹄子你做了主吧。”

第六十二回 寶玉慶生

平兒給林之孝家的安排工作:“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才是興家之道。為了芝麻粒子點的小事,就敲鑼打鼓的鬧,成何體統?案子已經查清楚了,柳氏母女是冤枉的,仍回原單位上班。那個秦顯家的從哪兒來的回哪兒去!”

說完,轉身走了,柳家母女對着平兒的背影磕了三個頭。林之孝家把她們帶回園子,跟探春李纨彙報了,柳家的仍舊回了廚房上班。

司棋等人空歡喜了一場。那個秦顯家的好不容易等了個空缺,只高興了半天。今上午,她忙的不亦樂乎,先是盤點,查出許多虧空來:粳米少了二百斤;家用米多支了一個月的;炭也欠着不少。然後,她悄悄備了一份禮:炭一簍、木柴五百斤、一百斤粳米,讓侄子給林之孝送去了。當然也不能忘了賬房先生,還有一起工作的同事——今後就在一個戰壕裏戰鬥了,得請她們喝點酒。

秦顯家的:“同志們,我來了,全仗各位扶持。從今往後咱們就是一家人了,我有照顧不周的地方,還請大家諒解。來,我們共同幹杯!”

衆媳婦齊舉杯:“幹杯。”

正亂着,忽然有人進來說:“看着準備好了早飯早點回去歇着吧,柳嫂子無罪釋放,一會兒就回來上班。”秦顯家的聽了,彷佛被雷轟去魂魄,垂頭喪氣、偃旗息鼓、卷包而去。送人的東西白送了,還得自己賠上。司棋也氣了個半死,無計可施,只能忍着。

教唆犯趙姨娘這幾天也心神不寧,自從玉钏兒抓住了彩雲的把柄,她每天都捏着一把汗打聽消息。忽然彩雲來告訴她:“寶玉替我承擔下來了。”趙姨娘這才把心放回到肚子裏。誰知賈環卻吃了醋:“你這兩面三刀的東西,腳踩兩只船!你跟寶玉什麽關系?他為什麽要替你承擔?既然送給了我,就不該告訴別人。我不稀罕你這些破爛玩意兒,統統拿回去吧!”邊說,邊把東西照着彩雲的臉摔了過去。

彩雲急的哭着發誓,百般解釋,賈環就是不信,說:“如果不是念在以前的情份上,我這就去告訴二嫂子,說你偷了東西給我,我不敢要。”說完,拍拍屁股走了。

趙姨娘邊罵邊安慰彩雲:“這個沒良心的王八蛋!他辜負了你的心,好孩子,我看的清楚,我把東西收起來,過兩天他就回心轉意了。”

彩雲賭氣包起來,趁人不注意,都扔在了河裏。

轉眼到了寶玉的生日,這天也是寶琴的生日,兩個人生日相同。因老太太、王夫人還在皇宮裏給太妃娘娘守靈,所以,寶玉今年的生日宴就沒有往年熱鬧。

一大早,張道士就送來了生日禮物,接着是舅舅王子騰、薛姨媽、鳳姐兒、姐妹們……禮物很豐盛,有吃的、穿的、戴的、玩的,反正只有想不到,沒有送不到。甚至,還收到了幾件精神食糧——一個字、一幅畫或者一首詩。

然後寶玉梳洗完畢,換了正裝,先拜天,後拜地,再去寧府祠堂拜祖宗。虛的拜完了,再拜實的。朝上遙拜賈母、賈政、王夫人等,又去尤氏、薛姨媽、鳳姐等人住處再拜,直到腰酸腿疼腳抽筋,才筋疲力盡的回了家。

進了門,來給寶玉磕頭的丫鬟擠了滿滿一屋子,賈環、賈蘭也來了。

襲人:“王夫人有令,年輕人不得受禮,恐折了福壽,大家一起說聲‘生日快樂’就行了。”

衆人一起唱道:“我們要吃面,我們要吃面。滿滿的來一碗,滿滿的來一碗。那些年我們都喜歡高樂高,夏天的時候都喜歡健力寶。但是今天寶玉的生日,我們一定要來碗長壽面。”

正亂騰騰的鬧呢,平兒打扮的花枝招展來了:“我是來磕頭的。”說完,道萬福、下跪。寶玉連忙作揖,也跪下了。

襲人:“她給你拜完了,現在你該拜她了,今天也是她的生日。”

寶玉高興的作揖不疊:“原來今天也是姐姐的生日。”

湘雲拉過寶琴、邢岫煙:“你們四個對拜吧,要拜一天才行。”

探春:“原來也是邢妹妹的生日?那誰,快去告訴二奶奶,補一份生日禮物來。”又對衆姐妹說:“想想挺有意思的,我們家人多,一年十二個月,每個月都有幾個過生日的。先是福大造化大的大姐姐,占了正月初一,也是太祖太爺的生日;過了燈節,就是老太太和寶姐姐;三月初一是太太;初九琏二哥哥,二月裏沒人。”

襲人:“怎麽沒人?二月十二是林姑娘,雖然她不是咱們家的人。”

寶玉指着襲人:“她跟林妹妹一天,所以她記得。”

探春笑道:“原來是這樣,每年過生日連頭也不給我們磕一個。還有平兒,我今天才知道她的生日。”

平兒:“我們都是沒福之人,生日也只能默默的過了。今天既然知道了,等姑娘回了家,我再行禮去。”

探春:“今天這麽多人過生日,我提議大家都來湊份子,開個生日宴會如何?”

衆人都說好。于是探春吩咐小丫頭:“快去跟你二奶奶說,今天不放平兒回家了,留她盡情玩一天。”

丫頭笑着去了,半天回來,說:“二奶奶說,多謝姑娘們給她臉。不知道生日宴會有什麽好吃的,只要別忘了送點吃的來就行了。”

探春:“我再提議,咱們湊了錢給柳家的,讓她給咱們準備兩桌酒席可好?”

衆人都說:“這真是極好的。”

于是探春讓人請了薛姨媽和林黛玉來,花團錦簇,擠了一廳的人。這時薛蝌又派人給寶玉送來了生日禮物,寶玉于是過去陪他吃面。寶釵也陪着寶琴過來給薛蝌行禮,寶釵說:“你在這裏請夥計們喝酒吧,我們要和寶兄弟進園子裏喝慶生酒。”

薛蝌:“你們盡管去,這裏就交給我了。”

一進角門,寶釵讓婆子把門鎖了,鑰匙自己拿着。

寶玉:“這門鎖了多不方便?如果想回去拿點東西豈不麻煩?”

寶釵:“還是小心點好,最近出了這麽多事,跟我們沒關系吧,主要是這門起了作用。”

寶玉:“原來你也知道了玫瑰露、茯苓霜的事。”

寶釵:“你只知道這兩件,還有比這個大的事情呢。如果以後倒蹬出來了,不知要連累多少人呢!你是個不愛管閑事的,所以我才告訴你,你不能對別人說喲。”

說着話,他們來到了沁芳亭,宴會馬上就要開始了。首先,四個壽星入場。

薛姨媽說:“今天是你們年輕人的節日,我還是閃吧。也閃不遠,就在議事廳裏躺躺,你們有好吃的送點來就行。”

探春笑道:“那麽我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吩咐小丫頭:“好生給姨媽捶腿,要茶要水的勤快點。”

安排好了薛姨媽,生日宴會正式拉開了帷幕。

此處省略若幹字。我國偉大的小說家曹雪芹先生,用幾千字的篇幅,描寫了一場年輕人的盛會,一群充滿了青春活力的少男少女(少男指的是賈寶玉同志),在陽光的沐浴下,或猜謎、或吟詩、或猜拳……這些人因賈母、王夫人不在家,沒了管束,滿廳中呼三喝四、喊七叫八,十分熱鬧。

散了席,大家忽然發現不見了湘雲,便派人各處去找。不一會兒,只見一個小丫頭笑嘻嘻的走來:“姑娘們快看雲姑娘去,喝醉了在山後一塊青板石凳上睡着了。”

衆人一擁而出,跑出去一看,果然,湘雲用手帕包了一包芍藥花瓣做枕頭,躺在僻靜的一塊石凳子上,甜甜的睡着了。滿頭滿臉的落花,扇子也落在地上,半埋在花瓣之中——這就是傳說中的“湘雲醉卧”。

衆人又是愛、又是笑,上來推醒她:“快醒醒吃飯去吧,這石頭涼,小心腰腿疼。”湘雲嘴裏嘟嘟囔囔的說着酒令,慢啓秋波,看見n雙關懷的眼睛,才知道自己剛才喝醉了。

大家吃過點心,又分頭行動了:有觀花的、有看魚的,黛玉和寶玉坐在花下聊天;探春和寶琴下棋……

只見林之孝家和一群女人帶了一個媳婦過來。那媳婦愁眉苦臉,也不敢進廳,只在臺階下朝上磕頭。

探春問:“什麽事?”

林之孝家的:“這是四姑娘屋裏小丫頭彩兒的娘,也在我們園子裏上班。嘴很不好,我剛才聽見了,她說的話我也不敢回姑娘,但是必須攆出去才行。”

探春:“怎麽不回大奶奶?”

林之孝家的:“剛才碰見大奶奶,已經說了,讓我來跟姑娘彙報。”

探春:“怎麽不回二奶奶?”

平兒說:“等會我回家告訴她一聲好了。”

探春點頭:“好吧,那就攆出去吧,等太太來了再說。”

林之孝的帶了那媳婦出去了。

黛玉和寶玉站在花陰下,四目相對,脈脈含情。黛玉有事沒事找話說:“你家三姑娘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會管事,而且做事不張揚。”

寶玉:“你不知道,在你休病假期間,她做了幾件轟轟烈烈的大事,最重要的一件是把園子裏的土地都承包給了個人,現在,你想掐一根草都不行了。”

黛玉:“早應該這樣了。我雖然沒學過經濟學,但是閑着沒事替你們算了算,出的多進的少,如此下去,坐吃山空這句話将不再是傳說。”

正說着,只見襲人端了茶來。

第六十三回 賈敬服仙丹身亡

寶玉回家,跟襲人商量:“今晚咱們喝酒,大家好好放松放松。想吃什麽,你早點告訴她們,讓她們準備去。”

襲人笑道:“你放心吧,早就準備好了。除去請各種假的,我和晴雯、麝月秋紋每人五錢銀子;芳官、碧痕、小燕、四兒每人三錢銀子,一共三兩二錢銀子,已經交給柳嫂子了,預備了四十碟點心。酒也準備好了,我跟平兒要來了一壇好紹興酒藏在屋裏了。”

寶玉笑嘻嘻的問:“芳官她們哪來的錢?不該讓她們出。”

晴雯:“她們沒錢,難道我們有錢?哪怕這錢是她們偷的呢,你只要領情就行了!”

襲人笑寶玉:“你一天不讓她頂撞你兩句就過不去這天。”

晴雯推了襲人一下:“你也學壞了,專挑撥人。”

寶玉:“關門,擺酒!”

襲人笑着說:“怪不得別人說你是無事忙,現在關門會讓人懷疑的。”

天漸漸暗了,已是掌燈時分,林之孝家的和幾個值夜班的媳婦提着燈籠進來了。寶玉他們躲在屋裏偷偷看着,晴雯笑道:“查夜的來了,等她們走了,我們就關門。”

值夜班的婆子們都出去點名,林之孝家的說:“你們要牢記值班三不要:不能賭錢、喝酒、睡懶覺,違反者按規章制度懲罰!”

衆婆子齊聲說:“領導辛苦了,我們記住了。”

林之孝家的又問:“寶二爺睡下沒有?”

衆婆子齊聲答:“不知道!”

寶玉趿拉着鞋急忙出去:“我還沒睡呢,媽媽們進屋喝碗茶歇歇?”

林之孝家的:“也好。”說着擡腿進了屋:“現在天長了,要早睡早起,俗話說,早起的鳥兒有蟲吃,趁着青春年少要多學習、少玩耍,別辜負了老爺對你的一片期望。”

寶玉忙笑着說:“媽媽說的對。平時這個點我早睡了,今天是因為吃了面,想消化消化食再睡。”

林之孝家的問襲人:“怎麽不給我泡壺普洱茶?”

襲人:“這是女兒茶,産自泰山,媽媽嘗一碗,現成的。”說完讓晴雯倒了一碗。

林之孝家的又說:“我聽二爺叫你們幾位大姑娘的時候都叫名字,這樣不好,一次兩次的叫着玩玩還行,如果就這樣叫起來,人家會笑話我們家不懂規矩。”

襲人、晴雯忙說:“他一直叫我們姐姐的,不過玩的時候叫個一聲半聲。”

林之孝家的笑道:“這才像個文化人,‘虛己者進德之基,’有教養的公子哥都是這樣做的。”說完,喝了茶,又說:“請安歇吧,我們走了。”

林之孝家的帶了衆婆子,又到別處查夜去了。

晴雯忙命關門,笑道:“這位奶奶哪裏是喝茶來了,分明是來給我們上思想教育課的。”

麝月說:“她也是好心。”

衆人七手八腳擡了花梨圓炕桌,擺了酒果。寶玉嫌熱,把外套脫了,說道:“我最怕這些俗套了,你們也脫了吧。”于是,大家先不上坐,都忙着卸妝寬衣。小燕說:“咱們偷偷把林姑娘和寶姑娘請來玩一會兒,等二更天再睡也不遲。”

襲人:“如果被巡夜的看見就不好玩了。”

寶玉:“不懼她,把三姑娘、琴姑娘也請來。”

衆人:“不請大奶奶,讓她知道了不好,一塊請來吧。”

大家很快就來了,齊聚,喝酒、唱歌、吃果子,玩的不亦樂乎。忽然有人敲門,老婆子出去問,說是薛姨媽打發人來接黛玉的。

黛玉起身:“我真的撐不住了,還要回去吃藥。”

李纨、探春等也都說:“夜深了,再晚了就不像話了。”

送走大家,襲人等又喝了幾杯,不知不覺已經四更天了。芳官喝酒喝的兩腮胭脂一般,眼梢眉角的添了許多風韻,身子一歪,便倒在襲人身上:“好姐姐,我現在心跳的厲害。”

襲人:“給你點時間,你出去吐吐就好了。”

芳官哪裏還能動彈,小燕和四兒也撐不住了,早早的睡了。晴雯使勁的叫:“都起來,回自己屋裏睡去!”

寶玉拖過一個紅香枕,身子一歪,也倒下了:“不用叫了,大家胡亂歇歇吧,一會兒天就亮了。”

襲人看芳官醉的厲害,便将芳官從自己身上挪到寶玉旁邊躺下,自己到對面的床上睡了。

第二天,襲人睜開眼睛的時候,太陽已經曬屁股了。她慌忙起床,往對面床上一看,只見芳官頭枕着炕沿,還在酣睡,襲人連忙叫她起來。寶玉也醒了,翻身坐起來說:“起晚了。”

芳官坐起來,揉着惺忪的眼睛發呆,襲人笑道:“不害羞,喝多了酒也不看地方,躺下就睡。”

芳官看了看,才知道昨晚跟寶玉同床而眠的,笑着跳下地來說:“我怎麽啥也不知道了。”

寶玉笑道:“我也是。”然後又對襲人說:“昨天讓大家破費了,今晚上我還席。”

襲人笑着說:“你快拉倒吧,今晚再鬧就有人說閑話了。昨天大家玩得太瘋了,晴雯也不知道害臊,我記得她還唱了一首生日快樂歌。”

四兒笑道:“姐姐你也唱了,在座的大家一人唱了一首。”衆人隐隐的想起了自己昨晚唱的什麽歌,都捂着嘴咯咯的笑。正笑着,平兒來了,笑着說:“今天我請客,大家都不許請假呀。我現在還要去別處下通知,就不跟你們聊天了,一會兒再派人來請。”說完急急忙忙的走了。

寶玉梳洗了,忽然看見書桌的硯臺下壓着一張紙,問:“硯臺下壓的什麽?”

晴雯拿了遞給他,原來是一張粉色的帖子,上面寫着一行字,翻譯成白話文就是:檻外人妙玉恭祝你生日快樂!

寶玉看了,急的跳了起來:“這是誰接收的?也不告訴我一聲。”

襲人、晴雯不認字,看他急成這樣,以為是什麽重要的帖子呢,連忙一起問:“昨天誰接的?”

四兒飛奔進屋:“昨天妙玉打發一個媽媽送來的,我擱在那裏,喝了點酒就忘了。”

衆人都撇着嘴說:“你這樣大驚小怪的,我們以為誰呢?你表情也太誇張了吧?”

寶玉:“快拿紙來,我要寫回帖。”

紙筆拿來了,寶玉看着“檻外人”三個字犯起了嘀咕:我該咋寫呢?問襲人,她沒文化不認字;問寶釵,她一定笑話我胡思亂想,還是去問黛玉吧。想到這裏,他把帖子塞到袖子裏去找黛玉。剛走到沁芳橋,迎面遇到了邢岫煙。

寶玉問:“姐姐哪裏去?”

邢岫煙:“我去找妙玉聊天。”

寶玉奇怪的問:“請問你是怎麽跟一個為人孤僻、不合時宜、萬人讨厭的人聊到一塊的?她這麽看重姐姐,姐姐一定不是個俗人!”

邢岫煙:“其實她并沒有看重我,我們只是做了十幾年的鄰居。以前她在蟠香寺工作的時候,我們家租賃了他們廟裏的房子,沒事的時候,我就去她那裏玩,我認識的字都是她教給我的。後來,我們搬走了,也就失去了聯系。俗話說有緣千裏來相見,誰會想到我和她能在你們家裏重新相遇呢。”

寶玉笑着說“佛說,五百年的回眸才能換來今天的擦肩而過,我們關系這麽鐵,上輩子肯定啥也沒幹,只拼命的回頭了。我有件事請教姐姐,如果妙玉自稱是‘檻外人’,那麽,我應該以什麽自居呢?”

邢岫煙仔仔細細、上上下下打量了寶玉半天:“這麽簡單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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