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兄長 翩翩公子,恰是少年

許意棠愣了一下,一時之際除了條件反射向門口望去,腦子裏竟呈現一片空白。

當然,桌案處察覺異樣的三人,一瞬間像被點了穴,齊刷刷也朝殿門口望去。

來人容顏的輪廓被微光遮掩,玉立長身着一襲月白廣袖袍衫,半束的青絲與發帶于身後交相飄散,腰懸佩玉,腳踩白靴,周身泠泠有光影,負手似攜雪前來。

——與識海裏有關大楚文人的裝束相差無二。

由遠及近,許意棠漸漸看清了他的相貌。

雙眉清隽,生得一副桃花目,微微上挑間卻帶着絲絲清冷;膚色白皙,柔柔似月,将鼻梁襯托得愈發高挺;唇瓣淺薄,泛着淡淡的光澤,此刻卻緊緊抿起。

翩翩公子,恰是少年;郎豔獨絕,世無其二。

許意棠忽然想起原著當中對大楚端慧太子的形容,然而沒等她多想,來人便走到她身側。

“參見父皇,”他腰背挺得又端又正,面上雖沒有過多表情,一雙淺淺似琉璃的眸子裏,卻映着顯而易見的自責,“攔下責罰,是兒臣之過。”

他的聲線如仙琴奏樂,帶有幾分少年特有的稚氣,清淺中自有一番悠綿,低吟而不暗沉,清冷而不倨傲。

就是這樣一道和識海固有印象重疊的音色,讓許意棠眼前忽然閃現很多畫面。

“父皇,要罰便罰兒臣這位兄長。”約莫六歲的孩童跪在院落,被烈陽曬得滿面通紅。

但他的眼神很澄澈,帶有超乎年齡的堅韌和不屈,瘦小的身形挺得筆直,以小小一道影子為身側的小女童擋去灼熱,嚴肅的小臉不顯一絲屈服之意。

廊下站着的,是年輕威嚴的帝王。

帝王雙手牽着兩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左側的小小年紀已有梨花帶雨之姿,右側的只知放聲大哭。

甚至大哭間,還淚眼朦胧嚷着“二姐姐欺負大姐姐,欺負兒臣……”

畫面一轉,又是約莫十二三的少年,在墨香萦繞的書房雙膝跪地,一如既往脊背挺得筆直,硬生生替身側的少女将戒尺全部攬下。

“師父,要罰便罰弟子這位兄長。”

同樣,被氣到吸氣沒有呼氣多的夫子身後,又一左一右跟着兩位豆蔻芳華的曼妙女子。

畫面再一轉,被他護持的少女一身紅衣,頂着蓋頭與一身戒尺血痕的他,在金光璀璨的大殿不歡而散。

轉身未給少年一個眼神,更不顧少年被氣到發狠的帝王當堂懲處戒鞭,只顧含笑奔向連紅衣都未着的俊秀男子。

“楚朝寧!将端靜送去長安是最合适不過的選擇,你若再長跪不起,朕便再給你一百戒鞭助你思過!”

少年沒答話,固執想要起身沖上前,因傷勢太重又跌跪下去。

帝王以為他要反抗,拂袖将龍案上的奏折掀落,似是覺得不解氣,龍袍翻飛大跨步從徐有道手裏奪過戒鞭,狠狠朝少年染了血的脊背抽了下去。

像是毫無所覺,目色一瞬不瞬盯着銮駕離去的方向。

還有玄衣男子回首,朝他面露的客氣一笑。

許意棠心口懸着的巨石愈壓愈重,她也越來越喘不過氣。

識海裏的畫面還在流轉。

少年收了一封以死相逼的家書,未曾猶豫只身潛入北祁,浴血奮戰九死一生,終于斬北祁大将軍于劍下。

而後大楚千軍萬馬與大唐聯手,不出半月踏破燕京城門,在一場慶功宴上手執玉杯。

“不……不要……”

許意棠無力吶喊着,少年卻置若罔聞,一道刺目的紅從唇角流下,驚才絕豔的大楚端慧太子,自此只能在史書的只字片語中找尋。

他才十八歲啊,在現代不過高中畢業,本該有大好年華。

一生為了妹妹,死也是因她而死。

她不算真正意義上的楚端靜,可這飛速變幻的場景,讓她忍不住鼻尖抽痛。

撇開識海裏那些關于前世楚端靜的記憶,許意棠未穿之前熬夜看原著,裏面的角色除了男女主,其餘人都有圈她的點。

反派攝政王陰損是陰損了點,也是遭了狗男主下藥迷了心智,以為自己對原主因愛生恨,最終凄慘被挑去手腳筋,打斷四肢骨慘死獄中。

這樣一個手染鮮血的反派,的确讓人讨厭不起來。

最讓她淚崩的就是楚朝寧。

人設是名揚九州的君子,自小文武雙修,心性清冷自持,做事進退有度,自小飽讀詩書,舉手投足間有君子仁善端正,一言一行亦有君主的肅重果斷。

即便是見不得他人好的狗男主,不想承認也不得不認,楚朝寧的确更适合九州之主。

可惜再怎麽說,楚朝寧不為一切要護住自己那位寶貝妹妹,就注定與九州之主無緣了。

就是這樣一位只存在于綠江裏的谪仙般人物,看似一生風光無限,實則從頭到尾都為原主而活。

許是受原身情緒浸染,她動了動唇瓣,喉間卻只剩艱難晦澀。

“太子?你為何一聲不吭回了宮?”高位處,楚帝最初的訝異過後,原本因許意棠升起的憤怒也減去了很多,“先起來,一直跪着成什麽體統?”

楚帝的話剛落,柳皇後也跟着善解人意道,“太子快起身吧,地上冷,仔細別着涼了。”

就連哭哭啼啼的楚端淑都斂了性子,一副乖巧模樣朝楚朝寧屈膝道,“淑兒給太子哥哥請安。”

“哥哥……”鬼使神差的,許意棠模糊視線扭頭,依照記憶輕喚。

只是原本輕靈清婉的音色,此時卻被一層濃厚的鼻音籠罩。

“棠棠。”許意棠知曉楚朝寧一直對妹妹以小字相稱,但正是這一聲“棠棠”,直接讓她眼眶努力蓄住的淚水滑落。

“你哭什麽?”直接別開與楚帝對視的目光,楚朝寧擰眉遞給她一方絲帕,。

“沒,我沒有。”潔白絲帕有他常年浸蘊的書墨馨香,許意棠舍不得沾上自己的淚痕,只擡袖胡亂擦了把,順道揚起唇角甜甜笑着。

楚朝寧:“……”

目中雖有無奈,更多的卻是溫和。

如點點清雪,雖在眼中融化,仍有抹不開的光芒。

“端慧!”見楚朝寧一回來便不分青紅皂白護持許意棠這個不成器的,楚帝只覺心頭的怒火更燒了,“秦學便是這樣教導你的?”

秦學是雲巅書院的院長,也是九州第一儒道佛三者兼修的大師,十幾年前收了楚朝寧唯一一位弟子,自此便關門再不一對一教授任何弟子。

搬出秦學,無非是打算讓楚朝寧有所顧忌選擇退卻。

“攔下朕懲處的戒鞭便罷了,連皇後的關切也視若無睹,也不問問端靜幹了什麽好事,眼裏還有沒有朕這個父皇了?!”

說到最後,楚帝也沒理會暗示搖頭想勸慰的柳皇後,一拍桌案呵斥道。

“兒臣信,”他頓了頓,沒等楚帝松口氣,目色淡淡颔首又是一禮,“父皇的女兒,兒臣的妹妹,行事光明磊落,必不會做有辱楚氏子弟之事。”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