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節

被拖拽朝一邊,兩個人走起路來搖搖晃晃。好在現在有了李義,李義原本生得健壯,一米八的個子,真正的虎背熊樣,說話走路都是氣壯山河,是把好力氣,別說是扶,就是背上候三跑兩裏地也不含糊。現在有了同伴又有了依靠,走起路來更是有勁多了。

然而,這一夜卻走得極為緩慢,因為侯三體力不支的原因,李義只能走一段背一段,盡管侯三一再讓兩人放棄,李義和小左堅決不肯,命運已經将他們緊緊系在了一起。就這樣相互摻扶着走走停停,天亮時分三個人走進了一條窄長的山谷,擡頭看去,兩壁的青山圍出了一線淺藍色的天空,一條緩緩的河流沿山谷直下,在懸坡上形成了一個小型瀑布,河流呼嘯着從崖壁上飛流直下,晶瑩燦亮的水花拍打着古老的石頭,發出了虎嘯龍吟般的巨大聲響,而在水邊背靠蔭涼的地方,居然有一棵金絲楠木,三人合抱都不能圍攏,巨大的樹冠向天空無限伸展着,為這條河流遮擋出一片蔭涼。

他們把侯三放在河邊的草地上,李義頓時興奮起來,接連幾天下來的疲勞早就令他疲憊不堪,他三兩下除去身上那些裹挾着汗水、血水、淚水的粗布漢衫,縱身一躍跳入清澈的河水之中,健美的身體随着湍急的河流起起落落,他居然抓住了兩條魚,并将它們遠遠地抛到了草地上。

下來呀,下來洗洗。李義興奮而激動,臉上挂着水花,對着岸上的兩個人招手,侯三擺擺手,他已經太疲倦了,很快靠着石壁昏睡了過去,好在經過這一夜的颠簸,他腿上的傷口竟然奇跡般地結起了一層薄薄的痂。雖然運動激烈的時候還會出血,但這至少是一個往好的方向發展的苗頭,大家因此而看到希望,并且,盡量減少他的運動,讓他有充分休息的時間來補充身體的能量。

小左則坐在岸邊,把兩只手的袖口對攏合抱在胸前,李義覺得他的這個習慣動作似曾相識,仿佛在哪見過,但挖空腦袋還是沒有想起來,幹脆放棄了。小左似乎在思考什麽,憂傷的目光像一束波浪般在李義和河水之間跳躍,在初晨的陽光裏,他的身子單薄得象紙剪的窗花,膚色是上了一層象牙白的釉。

下來洗洗。李義再喊。他依舊不答,只是搖了搖頭。李義有些納悶,這才注意到,難怪一整天總覺得小左身上有什麽地方不對,這才發現,他和侯三的漢衫都是開着口的,露出胸前結實的肌肉和堅挺的腹肌,是那種毫不掩飾的雄性動物身上特有的粗糙。可小左不同,走了一整夜,全身熱氣騰騰,可他從脖子以下都是盤衫緊扣,好像身體裏藏着什麽重大的秘密。

當李義終于在水裏玩夠鬧夠的時候,才戀戀不舍地返回岸上,把疲倦的身體重重摔在那一堆厚實的青草地上。他就這樣靜靜躺着,任深秋第一抹清淺的陽光撫過他雄性的身體,古銅色的肌膚在陽光的照射下像一塊沉澱已久的金沙石,微微隆起的小腹和山丘般壯實的肌肉仿佛眼前那些連綿起伏的山體,晶瑩的水珠在他健康如細瓷般的肌膚上盛開成一朵朵米粒似的水花,而此時,他的身體完全暴露在陽光下。

當李義注視着天空的時候,他的身體分明感覺到了一束目光長久地停留在他身上,那目光中的膽怯和好奇是他無法形容的。他側了側身,閉上眼睛。看就看呗,這東西長在身上,誰還沒見過。李義如此想,側個身睡去。半夢半醒之間,一個奇怪的念頭突然跳上了李義的腦海,小左是個女的。古時不是就有花木蘭從軍,穆桂英挂帥嗎。不,他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不可能,是有那麽幾分神似,但仔細看還是不像。

在滔滔的流水聲中,李義昏昏沉沉睡了一覺,等他醒來的時候,已經日上三竿。小左坐在他的身邊,見他睜開眼睛,慌着喊:趕緊起來,有好吃的。

李義正餓得慌,聽見有吃的,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當真有一袋白面饅頭,李義抓過來就往嘴裏塞,邊塞邊生氣地問:你去小鎮了,不怕被官兵抓了你。他們先前路過一個小鎮,站在山頂遠遠可以看見彎曲的街道,街口的牆壁上貼着大張的,用木版印刷的戒嚴布告,重要的街道口都站着兵丁,盤查偶爾過往的行人,家家戶戶的門外挂着紙糊的燈籠,紅色的或白色的,被風吹得晃了晃。小街上有貨郎,挑着吃食,路邊有小館,有人在賣白面饅頭,熱騰騰的白霧氣對于饑腸辘辘的人來說,幾裏外也能聞到香味。

小左當時就要下山去買,被李義攔住了,官兵盤查森嚴,不看通行條,單單讓你伸手出腳,當過兵的人長年握刀,右手虎口處都磨出一層厚厚的繭子,再穿盔甲,膝蓋下方外側長年都有一塊長期摩擦形成的暗紅傷疤,時間久了,流不出血就生成了一個疥瘡,即使脫下盔甲得三五年才能淡去,也只是淡去而已,那深灰色成了一塊胎記,走到哪帶到哪。如果被盤查到,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律當逃兵處理,接下來就是砍頭的命。

可小左只是嘻嘻一笑,輕描淡寫回答:他們沒注意。李義不放心,再看他的手,是有握過刀的痕跡,但不太明顯,難怪沒被官兵發現。李義來了興趣,但還是提醒以後千萬小心,小左溫順地點頭,又問他小左是名還是姓。小左笑了笑,回答是姓。那名兒呢。小左摸了摸頭,似在猶豫要不要回答,經過兩天相處看得出李義不是壞人,對他十分信任,咽了咽喉嚨間的口水,才艱難地吐出三個字:左隸史。

這名,左隸史。李義把三字個放在唇齒間嚼蓖麻籽似地咬了咬,一聽就是官戶人家的名,富貴大氣。李義雖沒進過學堂,但在東家時,經常要在陶坯上雕花刻字,倒也認得不少漢字,長了不少見識。還想再問,小左挪了挪屁股悄悄走開,李義剛來了興致,還想再接着問,有些掃興,看着他的背影,身子瘦成一個長條,寬大的衣服套在上面,像挂在被風搖晃的竹子梢上,搖來晃去是個秘密。

原先看到侯三的腿有了好轉,便有信心,三人結伴,雖然難免戰戰兢兢,可轉念一想,走上半月,終會遇到點希望。天有不測風雲,第三日,天空突降大雨,雷聲大雨點大,幾個人在深山之處,沒個躲雨的地方。侯三的腿傷着了雨水之後開始發作,又紅又腫,傷口之處不僅是膿水血水滲和,發腐處已經可見森森白骨外洩。又因受了涼,高燒不止,一直在說糊話。

救人要緊,李義和小左商量,又向一放牛的老頭打聽,說是附近有個村莊,有個草太醫,偶爾給村子裏跌打損傷的配些草藥,兩人打探到消息後,很是興奮。趁着夜将黑,背上侯三就往村子裏去。

兩人剛進村,成群的狗叫喚不停。那時候的狗沒人飼養,世面上也還沒有狗占人世這一說法,雖然在村子裏生存,實際上叫野狗,也叫喪家犬。一般有小孩的人家都會養一只,小孩子随地拉完大便,輕聲一喚,那狗就過來了,馬上清理幹淨,都不需要掃把,因此,再窮再餓,沒人想過要吃狗肉,都是自生自滅,沒人照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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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狗看見陌生人進村,一個個緊跟其後狼牙呲面地叫個不停。小左緊握先前準備好的打狗棍,走在李義身邊,人雖瘦小,卻是豁出性命般的步步護駕。李義背着侯三,侯三經過幾天大病,因流血過多,已經瘦得不行,在李義背上說着糊話。打聽了幾戶人家,才找到草太醫家,可這草太醫是個天生膽小之人,又瘦又小,尖臉小眼,一副心虛膽寒的樣子,家裏突然來了三個陌生人,更是謹慎。

又一眼看見侯三腿上的傷,頓時大驚失色,不查看傷口,只問來路,盤問得仔細,把李義和小左搞得像是誤闖了衙門,李義開始還能搪塞着回答,但他盤問得仔細,小到口音、年齡都能斷破,說了不多一會兒,居然叫兩人稍等,拉開門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兩人看情況不對,哪還有等下去的耐心,趕緊背起侯三,一路小跑出村,惹得大狗小狗又是一路追咬,好在跑遠了回頭看,沒人跟上來,這才松了口氣。

如此一折騰,侯三情況更是日見糟糕,反反複複高燒不退,早已經顯出了鬼魂的樣子,不到五日光景,眼睛一閉,與世長辭了。

四、照應

如今,只留下了李義和小左,兩人一路跋山涉水,雖山高路遠,但相互照顧,攙扶着往東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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