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章節

表現一下。

這時候,他的妻子陳曉丹穿着睡衣拖鞋,正打開冰箱門取食物,一只手端着一盤早上吃剩的冷菜,另外騰出一只手取了個番茄咬在嘴裏,被楊敬業突如其來的一聲大喊,番茄差點弄掉在了地上。陳曉丹生氣地白了他一眼,沒被他的興奮傳染,反而有些不高興,側着臉對着楊敬業說:你最近怎麽了,整天不是瘋瘋癫癫就是神思恍惚,孩子正在做作業。說着用下巴指了指屋裏的方向,屋子裏,他們六歲的兒子正在專心做功課。

此時此時,楊敬業眨巴着眼睛看着妻子,很希望陳曉丹會問問他什麽事那麽高興,或者更直接地說他有意弄出點聲音,實際上是希望得到妻子的關注,就像有的孩子為了引起父母的重視故意做錯事情,而希望得到父母的批評。但陳曉丹只是重新穿了下跑出腳的拖鞋,便準備往廚房走去,楊敬業看着她消失在門框內,心裏有些沮喪。

陳曉丹是小學老師,她不懂陶瓷,也不清楚楊敬業的具體工作,所有的陶瓷在她的眼裏只有好看和不好看之分,或者是一目了然的顏色和觀賞上的差距,除此而外它們只有實用價值,和塑料産品沒有太多區別,甚至它的實用價值還不如塑料産品那麽實惠,畢竟塑料産品不會摔壞,而陶瓷制品落地就碎,使用時得小心翼翼。

她當初嫁給楊敬業,只是知道他是技術員,是專家,她覺得專家總比老師強吧,反正如果不嫁給專家她只能選擇老師,因為她的身邊除了老師之外還是老師,讓她深深認識到了教師隊伍之龐大的壞結果。她當了十多年的老師,如果要嫁人的話堅決不能再嫁給老師,因為她每天都在和學生打交道,可沒打算将來家裏再辦個補習班或培訓機構。

她的生活方式基本幾十年如一日,沒有太多改變,像一粒落在鞋櫃上的灰塵,你若不動她,她便可以幾十年如一日地躲在那裏,世事塵煙與她無關。她不講究穿戴,一條裙子穿了五年還在穿;不講究飲食,早上吃的剩菜收進冰箱,下午接着再吃;不用護膚品,頂多冬天用點凡士林;不愛逛街,不上歌舞廳,不關心新聞政治,不結交異性朋友,不說別人壞話,不和同事結黨營私,不抽煙不喝酒不打麻将。在她身上找不出具體的毛病,但沒有毛病好像也是一種具體的毛病。

陳曉丹的不喜形于色把她自己隐藏得很深,就連她的丈夫楊敬業也經常搞不清楚她在想什麽,甚至這麽多年每次夫妻做那事她都是緊閉雙眼,保持同一個姿勢,讓楊敬業摸不清楚她喜歡什麽方式,是拒絕還是接受,是喜歡還是應付,有沒有需求,有沒有高潮。她的性格讓她在周圍人的眼裏形成一個模糊。就連楊敬業下崗這件事情,關系到整個家庭下半輩子吃喝拉撒的大事。她頂多就是翹起眉毛,心不在焉地問了一句:那以後怎麽辦。

那時候還沒想出辦法的楊敬業也只能草草回答她:總能找到其他更合适的工作。她愣了愣,說那就行。停了一會兒,又張了張嘴,楊敬業以為她要發表什麽高見,趕緊洗耳恭聽,半天她才不冷不熱追加一句:我想也是。又沒了下文,氣得楊敬業江滿腹的委屈,那麽多年夫妻,哪怕說句安慰的話暖暖心也好啊。或許是因為楊敬業臉上過份平靜的表情,讓她以為他蠻有把握,就沒有根究過他的這種把握之下藏着的不安和惶恐。

這種“事不關已,高高挂起”的态度就是她的性格,性格決定命運,她本身沒錯。有時候,楊敬業會覺得他們夫妻之間似乎缺少了一點什麽,是關心,是理解,是相互之間的溝通,算不算和諧,算不算幸福圓滿。好像這些夫妻該有的元素他們也有,她沒有外遇,死心塌地信任自己的丈夫,照顧孩子,并且在生活中給予家人無微不至的照顧,他感冒了給他拿藥,天涼了給他披衣,好吃的留給他,只是他們很少坐下來交心談心,表面看好像他們都把精力投入到工作中去了,因此把生活過得草草了事,仔細想又覺得那似乎只是一個借口。楊敬業就會安慰自己,本來夫妻就沒有統一的模式,就像求愛時的玫瑰花一樣,紅色的代表濃烈,白色的代表純潔,各取所需吧。

好吧,楊敬業在心裏沮喪地默默認輸,夫妻是需要習慣的,并且,是長久的習慣,只有習慣了才能接受,而習慣就意味着讓步,妥協和屈服。看來和妻子說話也得下一番功夫,楊敬業坐起身子,把沙發的一個抱枕墊在腰下,推了推眼鏡,趁陳曉丹兩只腳還沒完全邁進廚房時,他抓緊機會說:我總不能這樣天天待在家裏吧。陳曉丹邊走邊回答:沒人讓你待在家裏,你不是要去地板磚廠工作嗎。我沒說過要去。哦,我以為你想去。陳曉丹答應着,似乎在思考,把番茄握在手裏,又停下了,沒有給出任何建設性的意見,這完全在楊敬業的預料之中,但是,話題不應該僅僅到此為止。

楊敬業只能再次挑起話頭,他說話的時候眼睛盯着陳曉丹的臉色,說:我和李子遷談過了,我們想自己開個陶瓷廠。這次陳曉丹的臉上有了變化,啃了一半的番茄成了她指尖上托着的一個紅點,她動作的停止說明她進入了他的思維,這确實是個新鮮的話題,她之前沒有想過,因此,需要慢慢回味一下。

但僅僅只是幾秒鐘之後,思維敏捷的陳曉丹很快想起了楊敬業的話裏帶了一個“想”字。這明顯是一種暗示,在她教的小學語文課文裏,“想”這個字和“夢”字其實是有點接近,也可以說是同義詞,他們只屬于思維意識的範疇,是一廂情願,是單相思,而要達到實現或美夢成真卻還需要一個漫長的過程。這和小學生寫作文一樣的道理,我長大了想要當老師,想要當科學家,想要當宇航員。呵呵,你以為,想要飛天也得有宇宙飛船吧。所以陳曉丹愣了幾秒之後,還是很淡定的把剩下的一塊番茄塞進嘴巴裏,慢慢咀嚼着,用一個很清淺的微笑,算是回答了楊敬業。

那多好,你當了老板,我不就成了老板娘了。還沒等楊敬業開口,陳曉丹似笑非笑抛下一句話,端着一盤冷菜往廚房裏去了,留下楊敬業一個人坐在沙發上發愣,他有些懊惱,最想要說的還是沒有說出口。

廚房裏很快傳來了叮叮當當的炒菜聲,夫妻看似的平靜的生活裏往往會有太多焦燥,而溫熱溫熱的日子又平鋪着菜香。

三、禮物

從燙金色的不鏽鋼底板,赫然醒目的仿宋體黑字,可以輕易地辨認出這是地方中的人民政府所在地,工作了一天的男女職員們面帶疲倦和輕松出進,衣冠楚楚嶄新靓麗,臉上的笑容掌握着很好的分寸,體制內的工作人員,似乎經過了專門的職業培訓,連走路說話也保持着同一個擡頭挺胸的姿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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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時分,楊敬業和李子遷穿過馬路向十分明亮的街對面走去,李子遷對這些地方已經輕車熟路,不時還能遇到個熟人,把油肚收緊,很誇張地上去握手甚至是擁抱,擡着一張讨好的笑臉,笑得每一個毛孔都辛苦地往外噴汗,不時還得拿出夾在腋下的小皮包,又是遞煙又是遞巧克力。

可楊敬業人生地不熟,加上性格本來就拘謹,只能木乃伊似地走在旁邊做個陪襯,一路走過來,雖然什麽都沒做,也是滿額頭的汗水,因為混身每一個毛孔繃得缰硬,把身上的汗液都全逼出來了。那滋味受刑一樣,連襯衫都小了尺寸,長出了棱角,戳得混身發癢。每邁出去的一步,不像踩在地面上,倒像是踩在錐子上。一路走過來,李子遷是主角、楊敬業是配角;李子遷是演員,楊敬業是觀衆;李子遷是廣播,楊敬業是音箱。

這天,在這幢樓折騰了一個下午,找了很多熟人,只是大概咨詢了解了幾個辦企業的基本問題,好在心裏有個譜,像吃了顆定心丸,真正的事情還完全沒有開始。經過這一番折騰,楊敬業算是領教了辦事的艱難,好在,辦一個廠也不是想象中的那麽困難,就有了一定的信心。同時,在心裏反思的是,這些年只知道埋頭在工廠裏玩泥巴,真是落伍了,原來社會已經步入了那麽一個嶄新的過程,若不是因為下崗,一直以為窗子外面只有藍色的天空,原來,還有那麽大的一片海洋世界。

昏頭昏腦跟着李子遷跑了一個早上,原來以為辦企業,只要自己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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