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章節
小村,舉手投足間褪不去那份妖豔,淩亂的頭發掩蓋不住雪白的肌膚,婀娜的身姿更是萬種風情。許寶頓時就看呆了,眼神直直地落在香雲身上。香雲發現自己認錯了人,用指尖蒙住口,目光輕輕一躲,又忍不住折轉身子偷偷看一眼,目光交彙的剎那,臉一紅,趕緊微微一笑,又想折回身回屋裏去。
就在這時,許寶突然輕聲喊住她:“嫂嫂,能否借你的銀針一用,我的手上紮了顆刺。香雲點頭,便回房取針,遞以他用。清明的陽光下,他擡着銀針挑刺,眉頭鎖緊,口唇緊閉,分明還有幾分孩子模樣,香雲細細打量,那年青稚氣的臉上,有一種脫了俗的幹淨,盡讓香雲莫名的愛慕。”
一來二去,兩人的交往越來越密切,都是在一個窯上,哪有風吹草動,還有看不見的道理。兩人的眉目傳情已經開始有窯工們論論,小左拿不定真假,也不便聲張。這一日,黃昏過後,小左從窯上回家,見門虛掩着,正要舉手推門,就聽見了屋子裏有說話的聲音。小左停住腳步,聽那一男一女快活的笑聲一浪高過一浪,心裏便涼得跟潑了水似的,明白了三分。他停下腳步,盯着自己的影子遲凝地看了一會兒,腳步重得跟灌了窯泥一樣,他看着地上自己被夕陽拉長的影子,如稻草一樣的在風中搖擺不定,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離開的,準确的說,是被那聲音逼着逃開的。兩個人的聲音偏偏不肯停下,被風托着,追了他很長一段路。
他在後山上,盯着那道門,在落山太陽的刺目光線中,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看到那個男人把門拉開一條縫,閃了出去,他才重新拖着沉重的雙腿回屋。香雲正坐在床頭做針線活,看見他回來,倒是平靜得很,像是什麽都沒發生。小左坐到了檀木椅子上,倒了杯茶水,把杯子握在手中,水在杯子裏輕輕晃動,仿佛受了驚吓,需要足夠的時間才能平複。他說:“你是不是很喜歡他。”香雲沒吭聲,連睛皮也懶得向他這邊瞟一下,她知道小左那面團似柔軟的脾氣,正是因為知道,所以才任她捏任她使喚任她撒氣都是合情合理。
再說,對于小左的問話,她基本沒放在眼裏。小左又問:“為什麽。”她沒出聲,把銀針放在頭發叢裏擦了擦,繼續手裏的活兒。小左提高嗓音,再問:“為什麽。”
她這才不情願地把針線活放朝一邊,語氣生硬的回答:因為他是男人,而你不是,他能給我的快活兒你給不了。小左的心像被什麽狠狠紮了一下,那種痛從心裏滲透到了腳心,他知道有些東西是自己生命裏無法改變的,命運在最初的時候,取走的不僅僅是他雄性身體的一部分,而是支撐他身體的一根肋骨,是他必須一生背在身體上卸不掉的恥辱,讓他永遠不能直起身子說話。
他給不了自己,也給不了香雲,他在思考片刻之後,才說:如果這樣的話,“你跟他走吧,我不留你們。”這倒是出乎香雲的預料,她沒想過要離開這個地方,她看不起小左,但小左又是她唯一的依靠。小左雖然少了一樣東西,但是能給她安定和幸福,相權衡之下,她當然願意選擇小左。她知道自己對他狠,狠得沒有道理,卻克制不住自己。
許久,她輕輕咳嗽了一聲,終于說出了那個藏在她心底許久的秘密,她的聲音突然軟了下來,說:“你就饒了我吧,我是喜歡他,但我也離不開你,我和他好,只是想要他能給我一個孩子,一個女人不能沒有孩子,因為你給不了我,一個我自己的孩子,也是你的孩子,是我們共同的孩子,我們疼他,把他養大成人,這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心願了。”小左痛苦的臉在她淚水模糊的視線裏漸漸的淡去,明明知道是個錯誤,他卻沒法回答她,他就坐在那裏,如石臘般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香雲便又接着往下說:“等有了孩子後,我會好好跟你過日子,會讓他走,有了這個孩子,我們的家就圓滿了。”
小左站起身往屋子外走去,他走進一片蘆葦地,看到夕陽把大地染成了一片血紅色,他就站在這片血紅裏,看見自己的身子在茫茫的蘆葦叢中,像大地生長的一個流血的瘡疤,耳邊仿佛還響着香雲的話,好多事情他沒有辦法改變,命運是一只巨大的手掌,殘酷地一次次将他拿起,又一次次将他摔在地上,摔得支離破碎。
俗話說,妻妾不共戴天,這一妻一妾從來就沒有和諧過,慧蓮橫看豎看,總是看陶碧不順眼,故意找着茬的為難她。慧蓮躺在床上裝病,一病就是半個月,非要陶碧過來伺候,燒水做飯,下田摘豆,要她抱着孩子站在床前不說,大事小事都得聽她使喚。陶碧原來沒做過這樣的活兒,無奈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頭。煎湯熬藥的十多日,好不容易藥熬好了,端到床前卻不讓走,說是要等涼了才能喝,陶碧只好把藥放回去,不小心把滾燙的中藥潑在了自己手上,當場就燙起了一個血紅色的水泡。慧蓮捂着嘴呵呵笑着說:“看吧,老天爺真是長眼了,不用我動手也有老天懲罰,真是罪有應得。那笑別提多得意了。”
陶碧毫無選擇地磨着自己的耐心,不知道挨了多少慧蓮的責打,方才一點一點學會了如何伺候病人。一旦學會了,就成了順手的活計,對誰都貼着心,時常把李義也當成了病人,照顧的特別周到。李義把這些看在心裏,知道自己歉了陶碧,只是有苦說不出,對于慧蓮他是沒有辦法的,只能讓陶碧自己繞着點,不要去招惹她,有時,故意找借口把陶碧帶到窯上,漸漸的對慧蓮更加冷淡。
慧蓮原本就心窄,又把這一切恨在了陶碧身上,以為是她在後面說了壞話,告了小狀,李義才這樣對自己。陶碧夾在中間左右為難,對于慧蓮她是敢怒不敢言,而對于李義呢,她心裏清楚,就是說也等于是白說,她知道由不得他。這樣的日子仿佛就是走羊腸小徑,只能往前,沒有退路,糟糕的是還左右都為難,處處提着小心。
漸漸的,陶碧反而喜歡到窯上了,把一頭黑發往後束起來,換上了粗大的布衣,腰上紮根布繩,幹淨利落,學着男人做活。陶碧最喜歡的還是往陶坯上刻字,她原本就有寫字的功底,而刻在陶坯上,那字的形狀便更加生動,筆鋒也更加凸顯,又有了立體感。陶碧甚至還自創和發明了一些字體,比方說一個圓,是日頭的意思;一個半圓,則為月亮;一堆墨點,圍在圈裏,是米;水是橫下來的“川”字,最為形象。這樣的字像花不是花,說字又不是字,拿到了市場上,人們都拿着猜,好奇怪的創意,有種無端的樂趣,很受人們的喜歡。
之前,女人們大多不上窯,自從陶碧帶了頭,幾個女人便相約到窯上,把繡花時的樣品也帶了上來,畫在了陶器上,游魚、水草、牡丹、鳳凰,繡花用的花樣,原本就幹淨整潔,被畫在陶上,更顯生機勃勃,天真爛漫。雖然生活平淡清苦,但她們在陶器上作畫又充滿了新鮮的快樂。李義瓷坊因此而名聲大起。這下陶碧更有了信心,整日的待在窯上,和李義一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真正成了令人羨慕的恩愛夫妻。
很快,慧蓮的第二個孩子也滿一周歲了,在家裏擺了兩桌宴席,請了村子裏有名望的幾位老人來家裏給孩子慶生,這孩子生得乖巧伶俐,黑頭發薄嘴唇,讓孩子抓周,小嘴一挪一挪想了半天,搶了只布老虎抱在身上,死活不放,真是天大的膽,逗得一屋子的人笑個不停,說孩子比武松還要厲害。有人問李義孩子叫啥名,得給個吉利些的。
李義正想給孩子起名,便請學堂的先生給看看,來來去去幾回無非是花、蘭、雲、草之類的,看來看去都不太滿意,最終還是陶碧一語道破天機。她說:“不如就叫榮兒吧,這孩子是老大,以榮當頭,若再往後,孩子們依次按榮華富貴排名,暗示兄弟姊妹團結在一起,家和萬事興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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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建議極好。 ”李義大笑着說:那就是說:“我今生最少要養四個孩子,我這家才能榮華富貴湊齊。”大家笑歸笑,熱熱鬧鬧的一番話又給榮兒周歲的生日添了喜氣。
四、香火
至于香雲,事情的敗露是在一個陽光晴好的午後,金蓮從山上砍柴回來,當她背着沉重的柴垛,沿着山路往回走的時候,繞道去蘆葦地裏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