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章節
巷尾那些放水的王八蛋是兩回事。”
“那錢呢。”陳曉丹還抱有一絲絲僥幸。
“錢全部投在了瓷坊,我和李子遷各占一半。”楊敬業沒好氣地回答。
“可他們貸款的公司也是金融機構啊,也有營業執照啊。”陳曉丹一頭霧水,尚未從中理出頭緒,這些政策太龐大太寬闊了,她一頭撞進來,摸不着邊際。
“性質不同。”楊敬業回答,他只想草草應付過妻子,求得安寧。陳曉丹似乎相信了,她站起身走向廚房,走了一半突然停下身子,目光直直逼着楊敬業,懷疑地說:“你和李子遷一人一半?鬼才相信,那報紙新聞天天都在放李子遷的瓷坊,他不是李義瓷坊的唯一合法繼承人嗎,就沒見過你的一個影子,你算什麽呀,楊敬業,你的錢都是投去打水漂了吧。”
“李義瓷坊是一段歷史,我們不過是借用了這段歷史,繼承人只是一種名稱,對外宣傳的一種方法,和瓷坊是兩回事情,知道嗎。”楊敬業只好耐着性子解釋。
“鬼才相信,那是你一廂情願把他們分開了,你沒看見,李子遷被采訪的時候都是把他們合攏在一起,你這腦袋,都被書本塞滿了,居然還敢貸那麽多銀行的錢去和人合夥做生意,死到臨頭都不知道啊,你是要逼着我從這樓上跳下去嗎。”陳曉丹邊哭邊說。
不得不承認,陳曉丹說的話确實有道理,反回來看,連陳曉丹這樣性格的人都能一眼看穿其中的問題,如果楊敬業還要繼續裝做不知道的話,可就有點說不過去了。
看楊敬業半天不出聲,只把眉頭擰緊成一個死結,陳曉丹就更緊張了,她重新折回身子,眼淚像打開的水龍頭一樣關不緊,淌了一地,她搖着楊敬業邊哭邊喊:“你快點把房産證拿回來,你就不管我們一家的死活了嗎,你還有沒有一點腦子,你把這個家放哪了,整天在外面跑,拿不回一分錢,還欠下那麽多的錢,這日子怎麽過下去啊。”
窗外,一輛警車的聲音再次滑過,壓住了陳曉丹的哭聲。楊敬業無力地坐在沙發上,心裏開始發毛,腦子裏有一陣陣的轟鳴,他看着妻子哭得淚水模糊的臉,整個世界發出一種陷落的絕望的聲音。
二、張路
街上的水泥路面在烈日下蒸騰着一股熱氣,位立在街道兩邊人家的屋檐把路切割成兩種顏色,陽光直射的一半是白色的,躲在屋檐下的另一半是暗色。楊敬業就在街道暗的一邊走,有人和他打招呼,楊科長,你這是要去哪。楊敬業揮了揮手,好像聽見了,又好像根本沒聽見。
他的兩只腳平穩地踩着步子,踏出去的時候一腳高一腳低,把他的身子拉成傾斜的形狀,可能是他平時走路的習慣,讓他看起來很不精神,像剛剛大病一場。街道被無形中拖長,也許他根本沒有打算要去什麽地方,只是把走路當成一種目的。街道兩邊的房子,路上的行人,過往的車輛,紛紛與他擦肩而過,他毫不避讓,好像什麽都看不見,目光呆滞而無力,如一條長長的舌頭,濕漉漉地落在地面上。
這周以來已經是第三次來到楊愛業的家,開始的時候每次都抱着希望,後來那希望越縮越小,小成了心尖上的一點蜜糖,舌頭還沒舔就消失了。楊愛業失去工作以後,沒有了時間的管制,加上身體不好的原因,整個的換了一個人,性格變得越來越拖拉,總是一副不急不緩溫吞吞的樣子,好像看淡了紅塵,世事萬物與他無關,那種可怕的孤立主義。
當楊敬業每次火燒眉毛地對他說:“你一定要幫我,想辦法把陶佩弄來,我這邊急用。”楊愛業總是遲凝地說,“等等嘛,喬芬捏得太緊了,你知道她那性格,你越是逼她她就越是不給。”
等等,這是多麽無期的等待。楊敬業冷笑着算是回答,哪還有時間繼續等下去,無奈之下,只好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講給楊愛業聽,希望他能夠理解,這只陶佩此時對于他來說有多重要,陶坊現在在市場上小有名氣,已經成了一份不薄的資産。而現在,李子遷占據了它整個的無形的資産,那楊敬業的一半産權無形中就縮小了。現在,只有陶佩能證明李子遷不是唯一的繼承人,讓這條瘋狂的新聞從此停止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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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曾經仔細地想過,唯一能夠制止李子遷,來挽救整個事情的失控狀态,只有那只陶佩,只要另外這只陶佩出現,各種議論将不攻自破,那是李子遷手上的一張王牌。
可楊愛業在聽了以後,只是淡淡地說:“那也不一定吧,萬一這種陶佩還有好幾只,只是我們暫時沒有發現,再說這樣一只陶佩又能說明什麽呢,電視上都說了只有一只,說不定我們這只是假的呢,你就別費那功夫了,我可不想因為這事和喬芬鬧出太大的矛盾。”
楊愛業說的時候,目光看着窗外,在空地上跳來跳去。楊敬業突然明白了楊愛業,他雖然是他的哥哥,但是,他也有私心的時候,那是父親傳給他的,他憑什麽要轉給弟弟。而且,最近一段時間媒體的炒作讓他們看到了這只陶佩的價值,他們夫妻把陶佩當成了無價的寶貝,都不想失去它,楊敬業此時提出這樣的要求,無疑是橫刀奪愛了。
當楊敬業看明白了這一點以後,他感覺到了事态的嚴重,更感覺到了自己的孤立無援。抱着僥幸的心理,楊敬業提前等在喬芬回家的路上,堵住了她。他直接說:“你要什麽條件都可以,我都可以答應你。”喬芬挑起眉毛回答:對于一個家傳的寶貝來說,“你覺得什麽條件合适呢。”這樣的問話馬上把楊敬業的話題堵死了,可他還是試着問:“如果給錢呢。他知道她愛錢如命。”喬芬笑了笑說:“你真會開玩笑,你能給多少錢。”楊敬業被問得楞住了,他除了銀行的貸款,能有多少錢。
楊敬業越是逼得緊,喬芬就把陶佩保管得越緊,這就像一個惡性的循環,楊敬業在逼自己的同時,無形中也逼緊了喬芬,喬芬越是防備着楊敬業,楊敬業越是出其不意出現在她面前,讓他們不知不覺中各自為營,在心中為對方拉起一根無形的警戒線。
喬芬沒什麽文化,平時就是個粗枝大葉的女人,她唯一的愛好就是買大紅大綠的花裙子,化濃豔的妝,塗桃花色的口紅。除此而外從來不看電視,也不關注新聞,吃飽穿暖了就行。但是,這天她剛好路過一家電器商店,裏面的電視正在播報新聞,喬芬只是偶然一回頭,就看到電視屏幕正中坐着曾經和她在一個工廠的李子遷,她知道李子遷和楊敬業合資開了一個瓷坊,生意好得不得了。李子遷正在說話,手裏緊緊握着那只陶佩,讓它若現若現地出現在大衆眼裏,往往只是那麽一閃,陶佩便配合地泛起了神秘的光澤,還有一大群藝術家坐在周圍,他們的話題自始至終都在讨論這個陶佩。
她看得說不出話來了,只感覺喉嚨的地方被堵了一團柔軟的東西,冷靜幾秒以後才發現,原來是因為自己太激動導致氣血不通,需要找個地方冷靜一下自己蓬漲的思維。聯系幾天以來楊敬業的頻繁上門,楊愛業時冷時熱的表情,難怪了,一向清高得不拿正眼看她的楊敬業,近段時間居然低三下四地一次次找她,就為了得到這只陶佩,可想而知這只陶佩的價值。她沒等新聞播完,一路小跑着往家奔去,心裏反複喊着的只有一句話,我發財了,我發財了。她把下半生命運的轉折全部押注在了這只陶佩上。
現在,楊敬業打算放棄了,他沿着街道走,走得渾身無力,陽光明晃晃打在他的頭頂,汗水沿着發梢流了下來,好不容易才回到了陶瓷廠那間辦公室。他給自己倒了一杯茶,讓溫暖的茶水在他的咽喉間慢慢的擴散。
正是下班時間,工人們紛紛離開工廠,張路正要出門,看到他的辦公室門還開着,好奇地走了進來。你怎麽還不走?張路問。楊敬業正想找人說話,一把拽着張路,走,出去喝兩杯。沒等張路回答,拉着他就往門外走。兩人在路邊打了一輛出租車,出租車一路狂奔進城,到了一家小飯館,三杯酒下肚,胃暖了,眼睛也濕了,心也熱了。
被困了好幾天的心情,像一只被裝在玻璃瓶裏的酒蟲子,被悶得憋屈也燒心。此時,借酒澆愁,內心的苦悶和煩躁,統統脫口而出。他邊喝酒邊捶着桌子說,“沒想到自己最難的時候,連親人也不幫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