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章節

一對多年的夫妻。

喬芬堅持不肯回家,張路沒有辦法,不能不管她,把她扔在街上,只好在街邊的小旅館開了一間房。他把她按在床上,讓她乖乖睡覺,黑夜會讓人的情緒失控,等睡一覺醒來一切都會好的,又給她拉好被子,才轉身走到門前,準備離開。

就在他一只腳即将踏出屋子的時候,喬芬突然從背後撲了上來,從背後緊緊抱住了他,她的聲音仿佛從暗夜的深處傳來,“你不要走,你陪陪我,就一個晚上,就一個晚上,好嗎。”張路的心濕了,他轉過身抱住了她,将她擁緊在自己懷裏,她的手是冰涼的,臉也是冰涼的,張路親吻着她的臉。多少年來,這張臉曾無數次在他的腦海裏出現過,此時,夢境變成了現實,他把手伸到她的衣服下,感受着她身體深處傳來的溫暖。

那一夜,張路留了下來。

一、少時

牆頭上不知什麽時候挂了一壁的喇叭花,那花天生開得熱鬧,好像是一根藤蔓可以開出紫色、粉色、白色幾種顏色的花,光是開花不說,單單那花苞也挂了一串串,一個個皺着眉氣鼓鼓的樣子,好像要與盛開的花朵平分秋色。而盛開的也是妩媚得很,端着一臉的花盤子對着天空,好像真能吹出那滴滴答答的聲音。只是一日光景,老的榭去,花苞又打開了,重新挂一藤子的鮮花,一刻功夫也不閑着。

不知不覺,榮兒已經長成了小小的秀氣女子,薄薄的背,瘦俏,像是刀功極好削出來的,一雙大眼睛盯着那花看了半天,找來了一張白棉紙,把幾朵花惟妙惟肖地印在了紙上,還不忘襯上幾個綠色的葉片,說是要把它繡在枕套上。這姑娘,天生的秀眉順氣,或許是從小跟着陶碧學認字,性格上眉宇間更有陶碧年輕時候的樣子。從內心來說,李義希望她成個才女,知書認字,可又擔心女孩子家過于出了風頭,豈不是成了樹大招風,累壞自己,不如過點平常人家的安穩日子,所以,請了先生教她認字,教了一年便又退了。

但也看得出,榮兒是天生的女兒情致,喜歡花,喜歡針線,喜歡安靜的做事,坐在那假山邊可以看一天水中的蓮花和魚兒,喜歡織機和緞子,小小年紀,掌剪刀裁布的手勢已經十分熟練。之前,陶碧教她認過《百家姓》,先生來了以後又教她認了《千字文》和《三字經》。榮兒喜歡認字兒,秀聲秀氣地跟着讀,一個字一個字咬的準,那甜甜糯糯的聲音,像含了一口蜜棗,逗人喜歡。 現在有空也練練字,一點墨輕輕落在白棉紙上,優雅娴熟,自有清秀險竣的筆鋒。

十裏三鄉的傳得神乎其神,說李義瓷坊家的大小姐,不僅能識書斷字,能織會繡,論貌美若天仙,一個個都想能夠看上一眼。雖滿了十六歲,很少出過繡閣,上門提親的早已經踏破了門檻,來提親的人家,在這一帶可謂身世背景都有旁出的淵源,不是鄉紳也是地主之後。可姑娘光只是看看,都不答應,又有陶碧這小娘撐着,說是一輩子嫁一回人,一定要嫁可心的,千萬不能勉強,否則一輩子的遭罪,李義聽了,覺得陶碧說的有道理,又心疼怕女兒找不到好人家,漸漸就随了她去。

說來也怪,李義原本想娶了兩個老婆,把“榮華富貴”四個字都排了名,慧蓮生下榮兒和華兒後就走了,陶碧自上次生育之後,再沒有帶上孩子,請了鄉上的郎中把了脈,只說是氣血太虛,陰陽不平,又抓了些湯藥調補身子,終沒有好結果。倒是後來有一天,村裏來了個算命先生,一手執黃旗,一手搖薄扇,村裏有人請他看過,說其胸有成竹,凡事娓娓道來,都能入理七分。李義聽後便請來家中小坐,畢恭畢敬雙手捧上涼茶,請他為自己算一卦。

算命先生抿了抿嘴唇,說:“看李東家天庭飽滿,印堂發紅,雙目能夠毫之千裏,此乃大富大貴之相,不知想要求的是哪一簽。”李義雙手作揖,趕緊回答了自己的困惑,家裏還缺兩個孩子,何時才能了卻心願。算命先生輕輕撚動手指,仿佛細數,半日才回答:“你已經家富殷實,卻還貪心不足,把孩子的命排得太滿,若天下榮華富貴均被你占盡,豈有此理,這是老天故意作難你了。”

李義聽後,方才恍然大悟,趕緊問先生如何破解,先生撚了撚山羊須,似笑非笑,回答:“天機豈能洩露,再說,你膝下已有一兒一女,拼起來已經是一龍一鳳,此乃世間絕配,老天已經是成全你了,自古世間獎懲均攤,若給你獎還不知足,豈不是要懲方才盡興。”李義聽後自知理虧,趕緊跪下,回答先生:“不敢不敢,有這對兒女,我李義已經知足了。”等算命的走後,李義方才起身,從此之後,再不敢提及此事。

又說華兒,之前慧蓮在的時候都是精着養,性格難免乖張暴戾,慧蓮走後,仿佛一下失去了依靠,變得沉默許多,話少,且不太與人親近,似乎處處對人提防。之後,陶碧念其母親死得早,也是十分憐惜,将其視為已出,當成了自己的兒子,小心照顧着。當初,李義特意請了教書先生,讓兩個孩子一起學習,龍兒已經開始學習《四書五經》《道德經》了,可他連《千字文》還不能背下,那書本在他看來,真是比催眠湯還能見效,原本玩得生龍活虎的好好一個人,捧起書本就呵欠連天,昏沉欲睡的樣子,就連李義都失去了興致。

陶碧看他讀書實在吃力,又是無奈又是憐惜,只說是:““雞吃五谷,人分九等”,老天如何選人,雖然不得而知,可确确實實有挑揀,有的人選去當官,有的人選去當差,有的人選去讀書,有的人選去種田,各人有各人的造化,那都是老天安排好的,切不可過于勉強。”李義聽後,雖有幾分恨鐵不成鋼,也只好作罷了。

再說制作陶器,左隸史自遭遇瘟疫一大難之後,心心念念想着要建觀音廟,請人重新修建了廟宇,又足足用了九九八十一天的時間,經過幾次拼合縫接,方才做成了觀音像,那觀音像做得形神兼備,高一丈八尺許,供奉堂中,不多幾日,名聲已經傳遍十裏八鄉,過來祭祀拜佛的,燒香問路的,求子求福,求雨水調和,求六畜興旺,求財運享通。香火不斷,紅通通的大蠟燭在案上擠擠挨挨,香又擠在香爐裏,燭油香灰堆積着,又有人求治病療傷,來日姻緣。漸漸的,廟前又有了賣香紙燭火的,燒餅蒸糕的,賣酸梨泡菜的,熱鬧成了一小集市。而左中隸也因此名噪一時,聲名遠揚了。

一娘生九子,九子各不同。又說,龍兒和華兒可以說是左隸史和李義一起親手帶大的,算是同時同師同門同宗,可兩人制作的陶器卻有天壤之別。龍兒制作的陶器,全憑着他細膩的心思揣摸,功夫都下在了指尖上,那瓷活做出來都透着薄透着亮,完了,龍兒那巧妙的心思還要配上相應的詩書畫,且常以“梅、蘭、竹、菊”為裝飾,清高淡雅,便自有其格局。而華兒所制作的陶器,卻是厚實拙樸,看上去線條粗犷而野性,再細看時又有其堅硬的質地,細膩的品質,雖已成器,卻暗含泥香,富于稚拙之美,懂行的人一看便知道,也是下了一番苦功夫的,惹人疼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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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霜降

霜降之後,天氣日漸轉寒,晨起時,屋頂上起了一層白霜,草木落了葉,枝條格外的疏朗,展露出天宇蒼穹,半山之上起了一層肅殺的寒氣,瓦上,地上,石上,臺階上,結了層薄霜,日子真的冷了。

最近幾天,李義突然發現小左到窯上的時間少了,和之前完全旁若兩人,開始的時候,李義以為可能入了冬,人變得倦怠,休息幾天便會好轉。回家時遇見香雲,又詢問,香雲說:“天天绻在被窩裏,怕是這次的風寒嚴重了。”就這樣持續了幾日,李義覺得不對,直奔小左屋子去看個究竟。

推開門,小左當真卧在床上,臉上發黃,雖剛年過半百,頭發卻已經雜白無數,混濁的眼睛裏流出的淚水也是黏稠稠的,在眼角結成鹽粒,似乎身體裏的油都被那淚水流幹了,人本來就瘦,這一病沒幾日就完全脫了人形,看見李義,竟不願相認,一雙枯蒿的手伸過來,又停在了半空,像鷹爪子似的,舉起又重重垂在床上。問得莫名其妙:“你是找誰。”

幾日不見,竟連人都不認了,沒想到就成了這個樣子,李義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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