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章節
間确實還存在,對此你有何看法。”那名女記者又問。
“那怎麽可能。”李子遷抹了抹額頭上的汗水,支支吾吾的回答:“不相信的話,你們請陶瓷專家楊敬業來鑒定,如果民間其他還有,那是不是真的就不好說了。”
于是,問題像不通的煙囪一樣被堵塞在了這裏,記者們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李子遷也弄得一頭霧水,革命尚未成功,同志還需努力,明明只差一步便大功告成了,為什麽媒體的方向會突然改變了。然而,尊重歷史真相的記者們這次絕不會輕易饒過他,當李子遷再也找不出新鮮詞彙的時候,記者們要求楊敬業出來說話。
小雨便趕緊跑到車間去找,把一雙手上還粘着泥巴的楊敬業推上了主講席,李子遷眼巴巴看着楊敬業,此時,只有他的一句話有可能挽回整個事态的局面。然而,楊敬業只是一臉霧水的樣子坐到主講臺,一邊找幹淨抹布擦手,一邊給自己點了只煙,這才坐直了身子準備回答記者的問題。于是,有個記者便把剛才的問題再重複了一遍,并且,有位記者還特別強調了楊敬業是陶瓷方面的專家,他說的話才有實際價值,這樣,所有期待的目光便同時轉到了他的臉上。
楊敬業一臉嚴肅地看了看會場,有那麽幾分鐘的沉默,之後才回答說:“至于這個陶佩,我也就是用肉眼看過,所以,我現在不能下任何結論是尊重整個事情的嚴肅性和權威性,至于陶佩和李義瓷坊傳承人的關系,我覺得目前為止還沒有任何可靠的東西可以證明他們之間的直接關系,如果大家要知道真相的話,最好還是請專門的專家來進行鑒定,那樣更準确,所以,我希望大家不要再向我提出任何有關于這件事情的問題,我只能說,我無可奉告。”
會場裏頓時亂成一片,大家紛紛議論,他的回答引來了更多的猜疑。楊敬業說完,沒等下面反應,便直接起身揚長而去。李子遷忽然站起身來,扔下一屋子的人,追着楊敬業到了走廊裏,用身子堵住他的去路,惡狠狠地說道:“你怎麽突然改口了,得到這個稱號對我們整個廠都有好處,你是手指頭往外撇你知道嗎,這對我們廠是多大的損失啊。”楊敬業沒接話,冷冷的眼睛看着前方,然後,繞過李子遷,向車間的方向走去。
亂套了,一切都亂套了,李子遷一跺腳,哭着聲音喊道:“媽呀,天下大勢,最怕就是老瓜從心裏爛了呀。”
可這樣的局面,不正是楊敬業所希望得到的嗎。
一、皆大歡喜
又是夏初,窗外的石榴開了花,給冷清清的日子添了幾點繁榮氣象,想不過兩年之前,這廳堂還是一片歡欣,現如今,榮兒的笑聲在這間屋子裏嗄然停止,音信全無,總讓人牽挂着心腸。左隸史在世的時候,雖沒什麽動靜,他這一走,家中徒然生出一大虛空,李義一味地頹唐着,話撿着短的說,何況人過半百,步入了人生的暮年,對于一些瑣事盡是看破了,也就默不作聲了,卻讓周圍的人産生莫名的擔心。
不知不覺,華兒和龍兒倒是長成了兩個俊俏的小夥,陶碧思來想去,男大當婚,該給他們張落婚事了,只要媳婦娶進家門,再生一窩娃崽,屋子底下,一旦有了孩子的淘氣聲,那失去人的熱鬧不是又回來了嗎。陶碧打定了主意,便央了媒婆四處探聽,周圍十裏的鄉親早就聽說了李義瓷坊的兩個公子,同年出生,才智雙全,傳成了佳話。不多幾日,媒婆回了音信,鄰村當鋪的閨女,小名叫雪,說姑娘從小跟父親在帳房裏,能說會算,腳手麻利得很。
陶碧不放心,怕媒人一張嘴不牢靠,約了香雲偷偷尋去看了一眼,跨進當鋪就看見了那閨女,倒還真是放着養,鵝蛋臉,濃眉,鼻子有點蹋,到了鼻尖又略微翹起,只是個子矮了些,但背厚臀肥,一看就能生養。又擔心姑娘家放着養,見過世面,以後能不能守住婦道。想到這,不禁又想起榮兒,好端端在閣樓養了那麽長時間,到頭來竟有那麽大的膽,跟個賣藝的小生就跑了,竟然連句話都沒留下,想想真是白疼了她那麽多年。
怕華兒不滿意,回去把心思給華兒說了,沒曾想華兒倒是爽快,一口便答應了下來,必竟他一個人管住兩個窯,有時白天黑夜連着幹,極為辛苦,也想着回家後有個女人暖暖身子。華兒這邊允諾,事情就順風順水了,接下來就交給媒婆去辦,提親,下聘,又請人看了日子,把一雙新人的生辰八字細細算過了,請上一柱香,一順兒跟着走,到了九月,正是金秋時節,萬物豐收的時候,據說這時候,是嫁娶的大好日子,現在播下了種,經過一年蘊育,到了明年這個時候,不正是娃娃出生的好時候,剛落地就趕上收新米,一輩子不缺吃,是含着金勺子來的世間。于是,又請了吹拉彈唱的,請了廚子,請了頂印着龍鳳祥雲的大花轎,順理成章把姑娘娶進了家門,一臺大喜事入冬前就辦完了。
可問題偏偏出在龍兒身上,因周圍鄰村都知道龍兒自小集詩書于一身,都是招姑娘喜歡的,香雲托了媒婆尋了幾家姑娘,論相貌論品性都無可挑惕,可他就是不應聲,若再問得急了,便一口回絕,惹得香雲一肚子委屈,竟找不出原因,只能小心伺候着。
實際上,對于婚姻這樁事情,龍兒自有想法,在他眼裏,叔叔李義和嬸嬸陶碧是一對恩愛的夫妻,可這對本該是屬于天上的神仙美眷,像是不小心落入了人間的凡塵俗世,盡被這世間的粗俗事物裹絆得狼狽。再轉回頭來看自己的父親和母親,表面看很合意,卻不怎麽像夫妻,而是像女人和女人,或許又可以倒過來說,父親是女人,母親是男人,家裏的一切事情都由母親說了算,母親發火,罵人,刁鑽或是刻薄,都是順理,又得理不饒人。而父親總是隐着忍着,在這個家裏影子一樣從來不曾存在過,卻又實實在在的有那麽一個人,看着窩心。即使是夫妻,雖天天面對面,又像是遠隔着千山萬水,令人不解,雖然一家子人住在同一個屋子下,卻時常感覺虛空得很,缺的是什麽,父親缺的是真性情,家裏缺的是真情意。
自父親走後,龍兒上窯的時間便日日減少,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全憑着一時的興趣,燒出的陶器自然有一半過不了關,窯上的生意日日減退,進項比之前減了一半,可窯上的長工不能不養活兒,常常搞得入不敷出。李義默默觀察,發現他多數時間在家中,不知道是做何打算,終于有一日,壓不住心中的火氣,推門進去,見他手持薄扇,躺在床上,完全了無心思的樣子,李義的氣不打一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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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在窯上忙着呢,你倒是好,躲在這裏輕松快活。”李義不高興,直接發問。龍兒沒想到李義會跟了進來,趕緊起身,只是應了一聲,便立在那裏,不吭氣,也不動窩,只是低頭站着。李義又說一遍:“你究竟是何打算。”龍兒這才敷圓着回答:“我才剛剛下來,就想休息一會兒。”又用眼角心虛地看了李義一眼,李義不說話,直接走到桌前的方木椅子坐下,看上去是準備長談一番了。龍兒還是不動,看今天躲不過去,李義粗聲說:“你到底聽見還是沒聽見?”龍兒這時擡起頭,支吾着說:“窯上生意早已經是一日不及一日,不如關了才好。”龍兒說完,低下頭,又不出聲了。
李義反手将桌上的硯臺摔在了地上,黑色的墨汁随之灑了一地,落得斑斑點點,屋子頓時一片狼藉。說:“生意不好,為什麽不找原因,你心思都沒放在那裏,還指望那兩口窯來養活你和你母親。”見李義翻了臉,龍兒反而平靜了,說:“我就沒想過要靠那兩口窯來養活。”李義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再問,龍兒這才回答,說自己天生不是燒窯的命,更愛的是讀書習字,燒那泥巴還能燒出什麽大氣候來。李義這才算是聽明白,原來他一門心思想着要參加“鄉試”。
藤上吊的瓜切不可強扭,李義一時想不出如何回話,想雙方先冷靜一下,這事還得從長計義,擡步想要退出屋子,龍兒突然喊了一聲,說:“我的父母不是親生的,是嗎。”李義停在那裏,只覺雙腿灌了鉛似的沉重,混身無力,聽龍兒繼續道:“其實,你們都知道,卻一個個瞞着我。”
李義費了好大的勁,轉回頭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