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章節

,龍兒又把風納做偏房,本來這鄉間有一條不成文的規矩,正房進了門,至少兩年才能納偏房,可因為花嘴歪着,就成了龍兒充分的理由,花自知理虧,沒敢多說話,只能低眉順眼地過日子。

龍兒的屋子裏,一下子新增了兩個人,花和風先後又有了身孕,平日裏,還需時不時的調理一下身體,原來的進項便入不敷出,日常生活用香雲的話說,早就是青黃不接。若是兩個孩子“呱呱”墜地,那不用誰提醒,都知道又是一筆不小的開支。龍兒近一年來,因忙于成家的瑣事,早把書本扔朝了邊,當初設想好應試的事情也随之擱了下來,加之滿清政府建立以後,朝廷上下也是處于一片混頓之中,龍兒前思後想,方才看清楚了自己的處境,真是“家貧出孝子,亂世出英雄”了。

夜裏,院子裏極為安靜,石桌石凳被時間磨亮了,銅似的一輪明鏡,水流過假山,在池子裏彙成一汪月牙形,樹添了年輪,粗大壯碩,枝蔓伸向天空,有鳥栖在上面,小院有一種久違的安祥。龍兒主動找了李義,說:“我現在想通了,讀書看來真沒用,還是回來經營窯坊才是正事,現在算是明白了你說的,學好一門手藝,走遍天下餓不死的道理。”

明白就好。李義爽聲回答,又說:“不要以為世間只有白紙黑字才是書,還有多少無字的書,都藏在這人世的朗朗乾坤裏,藏在人世的一動一靜之中,要不古人怎麽會說“讀萬卷書,行萬裏路”,那萬裏路上,有多少未知的事理,有多少的起伏不定方能磨出自己的心智。”

“我明白了,謝謝教誨。”龍兒抱拳答到。李義等這句話等了很長時間,心裏舒了一口氣,頓時感覺混身上下輕松了許多,再看這孩子,不知不覺真是成長了,眉宇間多了剛毅和氣魄,得失非禍即福,若是不經歷這一番波折,說不定還是執迷不悟呢。

此情此景,李義便講了一個小故事,兩個人非常渴,喝同一口井水時,一個用金杯,一個用泥杯。前者覺得自己富貴,後者認為自己貧賤;前者得到了虛榮的滿足,後者陷入無謂的煩惱中。他們都忘了,自己需要的是“水”,而不是“盛水的杯”。所以,凡事先得把自己和家人照管好,至于其他的事理,暫時只能先擱一擱。龍兒聽後,趕緊跪地叩謝,兩人又說了一會兒話,夜涼了,方才各自回屋歇下。

事已至此,李義只能站出來說話,把屬于龍兒的兩口窯還回去,還是由其自己掌管。華兒一聽就不高興了,這兩年他把整個心思花在窯上,又投入了大量人力物力進行了改造,眼看窯上剛剛有了起色,父親卻說要把窯還回去,哪有這樣道理。華兒礙于父親的情面,表面上沒說,心裏卻有極大的怨言。

這時候,雪又跳了出來,她自小跟着父親在帳房裏,是個能寫會算的女子,頭胎生下了兒子,現在又有了身孕。加上華兒前段時間剛娶了二房,名叫月,月含眉少言,凡事放在心裏,臉上看不出喜樂,影子一樣的存在。于是,家裏的大小事情全歸着雪做主,雪心裏阻得慌,聽到這消息,把算盤珠子撥得“噼啪”響,整夜未眠,倒把這筆糊塗帳經她的手,理得清清楚楚。

開始的時候,華兒還有些猶豫,可經雪火上澆了油,便一發不可收拾,當下兩口子就有了商定,總不能活活冤死,一起去找了李義夫婦讨個說法,說咱家姓李,他們家姓左,雖然父輩結了兄弟,但畢竟也不是親兄弟,自從左隸史走後,沒少給他們家照顧,現在哪有說還回去就還回去的道理,這兩年的投入如何計算,更何況,親兄弟還得明算帳呢。

看兩口子咄咄有詞,李義知道華兒吃了虧,便耐心勸說,以家和萬事興為道理,喋喋道來,原本是緩兵之計,想以此緩和一下氣氛,再想應該如何相勸。華兒尚未開口,雪卻搶了先,說這兩年本來生意不景氣,都是華兒在窯上苦苦撐着,家裏面又添了大人孩子,日子過得很不容易。說着一把鼻涕一把淚,總之就是要把華兒和龍兒兄弟兩這本帳分開。

陶碧先是不言,在一旁聽着,不由已渾身打戰,煞白臉啞着嗓道:“難道情分這東西在你們看來就是那麽短嗎,兩年時間,能虧到哪起,兄弟之間相互攜持幫一把又會如何,偏要算得那麽明白究竟想幹什麽。”母親一向性子柔順,看母親發火,華兒抓住雪的胳膊,示意她住口,雪掙出身子,推了華兒一把,說:“跟着你,淨是吃虧,做些貼本的買賣不說,還得往下咽一肚子的苦水,這窯上窯下我也白白跟着忙活了一場,看人的臉色,如今反而成了我是罪人。”

李義聽着寒心,看局面難控制住,一拍桌子吼道:住嘴,都給我住嘴,這間家還輪不到你們說了算,就照我說的做,不願意的我瓷坊不留人。雪一聽,這話明明已經扇了自己耳光,一路哭哭啼啼跑了出去,故意把聲音拉得又尖又長,生怕龍兒那間屋子的聽不到。剩下的彼此都沉着臉色,不願作聲。

三、老者

連綿的屋瓦上,露出清白的天,月亮漸漸浮出雲端,寒氣上來,夜清涼得徹骨。陶碧推開一間屋子,這是慧蓮之前住的屋子,自從慧蓮走後,這間屋子也沒安排人住進來,始終空着,好多東西還保留着她生前的模樣。陶碧将窗幔一扯,嘩啦啦落下了一堆,當初的紅绫綢子全成了一堆腐物,又一扯,又是一堆。房裏卻陡然敞亮起來,塵埃彌漫在屋子裏,有一股灰塵的味道在屋子裏緩步移走。

屋子沒有人氣頂着,便會自生出一股子的腐氣。牆角結着蜘蛛網,又有老鼠來做窩,越發的顯出荒蕪,她打開積了灰塵的木箱子,慧蓮的舊物件多在辦喪事的時候燒了,就剩下幾件華兒小時候穿過的衣襪鞋帽,那麽小的物件,真不相信是華兒小時候穿過的。

恍然間才想到,若是慧蓮在,也已經是當奶奶的人了,陶碧擡起自己的手腕,那只銀镯子還在手腕上挂着,小魚的形狀依舊栩栩如生,陪伴了多年,也是慧蓮留她的最後念想。華兒和龍兒不管成不成器,都娶了兩房媳婦,又做了父親,在這一個不知不覺的過程中,有多少歲月時間已經流淌過去了。若是慧蓮有知,能否會安下心來,若是慧蓮在,對于今天華兒的不滿意,又會是怎樣的态度,陶碧輕輕嘆了口氣,龍兒和華兒,一手扶教起來的兩個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做父母的竟是如此的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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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面上雖然兩個窯交還給了龍兒,實際上,兄弟兩心下都有極大的怨言。大家心裏清楚,開瓷坊并不是燒出陶瓷器物就算大功告成,還得有得力的師傅在窯上做活兒,有四方的經營開拓路子。龍兒離開兩年,一切得從頭做起,這中間,華兒占着自己多年的經驗,有意為難龍兒已經不是一次兩次。華兒一夜之間失去了兩個窯,在他看來也是一筆不小的損失。原本情同手足的兄弟心裏便生出了怨恨,漸漸的就如滾雪球似的變本加利了。

人類的生息繁衍真是一件神奇而美妙的事情。之前,怕的是一個院子的冷清,難怪說屋子得有人氣頂着,若是一間屋子沒有了人的聲音和氣息,那種死沉沉的寂靜可以把活着的人壓死。可沒過三年,卻已經是枝藤葉蔓,一派繁花似錦的氣象了。随着媳婦的過門和孩子們的降生,小院裏多了的不僅是女人的說話聲,嬰兒的哭聲,奶娘哼着小曲,窯工唱着歌,就連後院裏養了幾只老母雞給做月子的女人補身體,也整天叫喚個不停,趕着來湊熱鬧。

一旦家裏熱鬧起來了,磕磕絆絆的事情也就跟着來了。家裏一下子多出四個兒媳婦,又各有各的脾性,雪精于細算,吃不得虧;月表面不動聲色,做事只在心裏;花因為相貌上吃虧,成了個軟柿子;風口齒流俐,能言善辯,有後來者居上之勢。日常,幾個女人會湊在一起繡花,做鞋樣,逗孩子,到窯上描花,可自從龍兒和華兒有了怨言,幾個女人也就自然的兵分兩路了。

自從李義得了觀音泥之後,将其視為寶物,之後,又找遍後山,再沒有尋到白泥的蹤跡,更覺白泥可貴,始終尋思該做什麽。一日,到閣樓上尋找舊物,不知不覺進了榮兒當初的繡房,觸景傷情,突然很是思念榮兒,将其織了一半的繡物端在手上,帶回房間。躺在床上休息,半夢半醒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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