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章節

間,似乎看見閨女自窗前而過,一臉笑意盈盈的樣子,向父親招手。另一只則置于胸口,李義定睛一看,竟是那少年曾經吹樂時的器物,見榮兒邊招手邊離開,李義想喊,榮兒手一松,那東西摔在了地上,成了碎片。

李義一驚,自夢中醒來,發現已經是一身冷汗。此時,剛好陶碧抱着孫子進門來,見他一臉癡樣,忙問何事。李義搪塞着,擡頭時見孫子脖子上挂着一個玉佩,用紅線拴戴,綠瑩瑩的光澤,惕透無比,左右有龍鳳相間,中間一個“富”字,被牡丹圖案圍攏。一個念頭自李義的心裏如流星般飄過,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寶物嗎。

恰在這時,又聽西山禪院有一道士,年近九十,鶴發童顏,年輕時游歷四方,行走江湖,最終看定西山風水寶地,興建廟宇,隐居多年。當地人說,平日裏很少下山,卻德高望衆,災荒時區救過很多貧民,這些都不足以為道。令人佩服的是還有一手絕活,無論是笙笛管蕭,哪怕是一片竹葉,到了他手裏,都能吹出奇妙無比的樂章。

據說,有一年山下村莊來了一只野豬,體型足有百十斤,來了就禍害莊稼,村民沒法,請了道士來出主意,道士不語,卻氣淡神閑,安慰大家不必驚慌。入夜之後,道士摘了一片楊柳樹的葉子,當發現野豬出沒時,道士吹響了柳葉,那哨聲如波浪起伏,在村莊上空成了重重疊疊的餘音,蔚為遼闊。野豬一驚,緩住了腳步,向着深山退去,自此再沒敢來過。人們說,若是連野豬這種沒有耳性的動物尚能聽懂,可見該老者道行之高深了。

李義聽說後大喜,沒想到這山間野地還有如此得道高人,心裏十分佩服,便日日往西山去尋訪,漸漸的和道士熟識起來。

四、李義逝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

李義剛進入七十,身體卻日日枯寒,便血溺痰,連夜咳喘,人也日行瘦弱,一旦衰老,便如老樹似的脫落了枝葉,似要連根撥起。整個大院都彌漫着退不盡的中藥味,鬼魂似的在屋子裏随性游走,家人見此狀,已經開始默默張落後事。

這一日,村裏村外寂靜一片,夜的森然進到院落,再進到屋裏,就有一股肅穆升起,似乎天地間萬物都噤聲屏氣,将有什麽大事情要發生。李義昏睡半日之後,又醒來,看上去精神好了很多,又把華兒和龍兒叫到跟前,後面齊排站着的,是他們的正房二房。

李義說:“兄弟若是成了家後,就好比春秋戰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這是常事。龍兒父親臨死前,将你托付予我,這些年,我未能替你父親照顧好你和母親,想起這事來,內心仍然十分愧疚。”

龍兒一聽,趕緊跪下,正欲開口,李義擺了擺手制止了他,接着說:“人活一世,蟲活一季,樹木草葉活不過一秋,據說龜可以活千年,成了精,到頭來終被日子帶走,世間萬物生靈都不能與時間抗衡,這是常理。我能活到這把歲數,也算是無憾了。可陶不同,你若不壞它,可以經歷千秋萬代,除了會被打磨得更精細些,更耐人尋味些,它都存在着。因為它是用泥燒的,泥是什麽,泥是萬物的源頭,涉食日月精華所成,用陶盛五谷,可以存四季,用陶封了酒,可以存百年。用陶存過百年的酒,入口含香,餘味綿長,這是陶的神奇之處。”

又停了一會兒,見二人不語,接着往下說:“你們從小勤勉好學,但不知天高地厚,豈不知山外有山,天外有天,你們切莫小看這草莽民間,角角落落裏不知藏了多少慧心慧手,藏龍卧虎,相互切磋,日日上進,人行如流水,若不進則退。再說其次,不知有多少人才,只是由于不自知,所以自生自滅,往往湮沒無跡,不知所終。雁成形,飛不費力。魚成群,方可遠游。大塊造物,實是無限久遠,天地間,散漫之氣蘊無數次聚離,終于凝結成形。這幾年窯上景況下跌,不知你們是否考慮過。”

說到這裏,用目光審視二人,兩人相互對看,眼神交碰時,竟有幾分愧意。李義接着往下說:“這世間,你們最懂對方脾性,龍兒向來心思臻密,慧心巧手,以精取勝。華兒做事草莽,豪放有度,雖粗卻有質。若是你們聯手,在華兒的豪放裏摻入龍兒的詩心,那定是粗中有細,細中有精,精中又有拙,陶坊制作的陶器豈不蓋世華美,更上一層樓。我和左隸史素昧平生,兄弟之情幾十年,取長補短,不分你我,方得有瓷坊今日,望你們念及前人的情份,也讓後人有個效仿,不可貪圖一時之薄利,違背了情義二字。”

李義說着,顫着支起身子,仔細看,不僅是瘦,連骨頭似乎也小了一圈,又是一陣猛咳,似乎花了好大勁才止住,額頭身上全是汗珠,息了片刻,方才将手伸入枕下,掏出兩塊雪白如玉的東西,分別遞到兩人手中,兩人接在手心細看,是玉佩一樣大小的東西,不知什麽材料制成,呈乳白色,紋理細致,晶瑩惕透,用青花圖案滾過邊,圖案精美細致,握在手裏,溫潤如玉,翻過來再看,下方有五個小孔,不知何用。

正要再問,李義已經搶着說:“這是上好觀音泥所制作陶佩,表面看兩個一模一樣,實際上又有區分,若是單獨一個,聽不出任何音調,因一個是山音,一個是水音。一個為陽,一個為陰。異曲同工,只有同鳴,方能聽出山水合鳴的壯闊。你們都不會吹奏,盡管保管好就是了,有朝一日,能吹陶佩之人,切不可懷疑,她便是你們世間的親人,希望你們傳予子孫後代,警示他們和氣生財,和能生貴,時刻銘記山水同音之功。”

華兒和龍兒一聽,雙雙跪下,身後幾個人一起跪了下來。父親的一方話,入情入理,令他們感觸頗深。待父親躺下,幾日後便商議,将兩個大院打通,合為一個大庭院,從此,共為一家人,孝順父母,示範後人。

Advertisement

半月後,李義病逝。兩年後,香雲相繼離世。

餘下的陶碧倒是又活了十年,依舊是個操心的人,雖年邁多病,仍由兒媳攙扶,朝迎晚送,每日都要到窯上走走才心安。平日裏,澄心靜坐,益友清談,澆花種竹,焚香煎茶,直到八十高齡方才壽寝就終。自幾座窯重新合并之後,相互幫扶,又興建窯口,采挖粘土,制作陶坯,刻畫紋飾,伐薪點火,讓陶瓷大放異彩,家業日益興旺,夜以繼日,只願萬代千秋。

一、羁押

随着各種社會輿論的疊起,李義瓷坊陷入了一場前所未有的風波之中,之前已經建立起良好合作關系的一些合夥人,此時,随着輿論的加大和文化品牌在市場上形成的影響力,市場再次對李義瓷坊的産品産生了質疑,一些公司甚至暫時停止了訂單,而之前銷售出的産品也産生了滞銷的情況,具有長期合作關系的合夥人反饋回來的消息不容樂觀。

在這樣的情況下,之前還得意忘形的李子遷不得不重新彎下腰來面對現實,一邊為産品的銷售打通各種渠道,一邊還要應付着媒體和有關部門的問話,一件藍色襯衫穿了半個月沒有時間換,背心部分被汗水浸成了桔黃色,硬綁綁貼着發福的肌肉,大背頭長時間沒洗,在頭皮上長成了貼地的野草,挂成了油汪汪的汗簾子。

天還沒亮開李子遷就慌裏慌張的出門了,他把黑皮包夾在腋下,用手邊走邊抹頭發。先擠上一輛中巴車,經過一個多小時的行程,又轉乘出租車才到達了這家公司,這家公司是省城有名的陶瓷銷售企業,專做陶瓷的中轉銷售,銷售網點不僅遍布國內市場,還有一部分海外的銷售渠道。去年在李子遷的努力下,剛剛和李義瓷坊建立了合作關系,前幾天突然停止了銷售供貨,李子遷不得不大清早出門,親自跑這一趟。

剛剛走進這家公司的大門,他把腰一彎,胸一垂,再次把塑料花一樣的笑一團一團堆在臉上,實際上,自從銷路打開以後,他已經很長時間沒有使用這樣的笑了,因此,面皮繃得很緊,可以找幾個相應的詞彙來形容一下,嬉皮笑臉,奴顏媚骨,阿谀奉承,皮笑肉不笑。總之,所有的伎倆都被他用光了。但以前一直對他客客氣氣的銷售商突然一反常态,部門經理用一根手指點着煙盒,吐了一個優雅的煙圈才回答他:“關于傳承人引起的風波,直接影響到你們廠的聲譽問題,會讓消費者對你們的産品産生懷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