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勸說、分魚
顧立春驚訝顧紅星的到訪, 顧家其他人也是一樣。他們雖然都姓顧,但以前極少來往。
顧紅星家境殷實,他爹娘能幹, 曾攢下一筆家底。到了他這一輩, 兄弟幾個又很争氣。他們的日子過得比大部分村民要好。顧紅星本人早年是個狂熱的造反派, 愛出風頭, 愛發表議論, 但一直被他爹壓制, 他爹前兩年才去世,結果顧紅星一回村就組織村民□□陳禹一家。
顧立春對這種人全無好感, 這類人愚昧好強,偏偏破壞力還極強。他現在對付顧紅星他們有兩條路, 一是直接硬剛, 一種是虛與委蛇。硬剛的話, 他剛完了回農場一點事沒有,但家裏人和陳禹一家恐怕會有更多的麻煩。這不是上策。而且,以後陳禹肯定會報複這家夥, 等運動結束後也會有清算行動。現在先讓他茍着吧, 當務之急, 是穩住他。
顧立春思索着顧紅星的性格特點,這人認得幾個字, 愛出風頭愛表現, 會煽動人, 狡猾勢力,還有一點點本事。對付這種人動之以情,曉之以理都沒用,只有誘之以利, 再恐吓忽悠之。
現在對方主動上門了,這是個好機會。
顧紅星到了顧家先跟田三紅打聲招呼,田三紅去倒水,顧紅星忙道:“嫂子不用忙,我今天來是想立春侄子敘敘家常的。”
顧立春便說道:“那去我屋聊吧。”
顧紅星進了顧立春的房間後,上下打量一番,感慨道:“你這屋可真整齊幹淨,這麽多書,一看就是個愛學習的。”
顧立春點點頭,淡聲問道:“你找我什麽事?”
顧紅星伸手拿過一只竹子筆筒把玩着,緩聲說道:“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呀,我這幾年不怎麽在村裏,想不到咱老顧家的下一輩也都成長起來了,一個賽一個厲害。”
顧立春道:“還行吧,也就那樣。”
顧紅神神色複雜地打量着顧立春,在顧立春這一代中,他預測過顧驚蟄和葉超會有出息,卻從來沒想到顧立春像一匹黑馬地沖出來,他不但鬥倒了顧大海一家,還順利地進了農場,聽說在農場也很吃得開,過完年就能轉正。這讓他刮目相看的同時又有些不是滋味。他自己在外面混了這麽多年,還是個臨時工,這個小子竟然快要轉正了。
顧紅星雖然充滿革命激情,可也是一個懂得審時度勢的人。他本來是打算狠狠地教訓顧立春一頓的,可回家後,他媳婦勸他,他老子娘也罵他,讓他想想顧大海的結局,人家可是大隊長厲不厲害,結果現在邊疆農場勞改呢,還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來。
老娘和媳婦的話讓顧紅星冷靜下來,他思前想後,想後思前。俗話說,莫欺少年窮,何況顧立春現在也不窮了,在農場混得開,還交上了朋友,而且這小子不知在哪兒練的,牙尖嘴利,以他這麽多年的經驗都沒能占到上風。顧紅星思索再三,決定趁雙方還沒鬥得你死我活時趕緊握手言和。以後,等有機會了再整他也不遲。
他想的是大家是一個村的,又都姓顧,雖說遠了些,但那也是同宗。最重要的是他們兩家彼此沒有宿怨。他爺爺他爹都是一心想發家,根本沒心思去欺負誰,他長大後也常年在外面。兩家沒機會結仇。唯一的嫌隙就是在□□陳家時兩人争執了一番,把話說開了應該就沒事了。
顧紅星斟酌着解釋道:“立春,咱們是一個村的,又都姓顧,從前沒結過怨,咱們何苦了為了一個資本家□□崽子結仇?再說姓陳的一家是外來戶,又不是你家什麽人。咱們以後可是低頭不見擡頭見,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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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立春語重心長地道:“紅星叔,就是因為咱們是一個村的,又都姓顧,我才拉着你不讓你犯錯,你這麽做是盲人騎瞎馬,半夜臨深淵,危險就在眼前。我都是為了你好,才出來阻止你,別人我還不愛管呢。”
顧紅星:“……”敢情這家夥當衆怼他是為了他好?
顧紅星似笑非笑道:“立春呀,你多讀了幾本書,說話水平就是不一樣哈。我聽得雲裏霧裏的,我在輩分上好歹是你叔,你當着大家夥的面不給我臉面,那麽狠地反駁我,你覺得這樣好?”
顧立春大義凜然地道:“紅星叔,你這麽說我就不贊同了。咱們無産階級大革命就是要破四舊,樹新風,專批封建毒瘤。為了偉大的革命事業,別說你是我叔,就算是我爹,我該反對也反對。國家國家,國在家前面,為了黨和國家,我可以奉獻犧牲自己的一切。”
顧紅星瞠目結舌,一時語塞。他不知道顧立春說的是真是假,但就算是假的,他也不能反駁。
顧立春見顧紅星暫時被震住了,接着說道:“當然,做為革命事業接班人,我也有普通人的感情,不能只講原則。現在,我就以你同宗侄子的立場給你一條一條地分析。你說陳家是外來的,不是我什麽人。那同時,他也不是你家的什麽仇人。你們兩家遠日無冤,近日無仇。你說你帶頭批他們有什麽用?還有就是,這大過年的,天氣又冷,兩位老人一個瞎一個病,你不鬥他們都未必能挺到冬天,你還發動人去鬥,村民們下手沒個輕重,萬一鬥死了,這責任誰負?你別說法不責衆,冤有頭,債有主,債主多,就挑最大的那頭,你就是最大的那頭。”
顧紅星急忙為自己辯解道:“我批他們不是為了私心。是為了咱們無産階級革命事業,他們是□□是資本家,就該批。”
顧立春心中冷笑,嘴裏說道:“上頭只說讓他們到咱們這兒改造,什麽叫改造?就是從□□上鍛煉他們,從精神上感化改造他們。你這是從□□上消滅他們,上面要真有這意思,幹嘛還費勁扒拉地讓他們下來?原地消滅不是更省事?紅星叔,以後你要多讀書多看報,你看看這幾年是不是跟前幾年的風氣不一樣了?無産階級革命是不是更溫和更講方法了?沒準過段時間,陳家就平反了呢?到時你得罪了他們,誰家還沒個親戚朋友的,要是跟你秋後算帳……”
說到這裏,顧立春故意停下,用痛惜憐憫的眼神看着顧紅星。
顧紅星:“……”
他甕聲甕氣地說道:“立春,那照你這麽說,這陳家是一點都不能動了?”
顧立春反問道:“那你說說,鬥他們對你有什麽好處?他們是能榨出油水還是你能通過鬥他們獲得獎勵?”
顧紅星沉默半晌,才說道:“算了,你到底還是個孩子,不懂大人的事。”
顧立春一臉疑惑地看着顧紅星,這貨莫非是想擴大在村裏的影響力,想進大隊當個頭頭?顧立春的猜測基本接近真相。不過,顧紅星是不可能跟顧立春細說的。
不管顧紅星的真實目的如何,反正顧立春的話讓他打消了繼續□□陳家的念頭,再鬥下去,有可能會出人命不說,他也撈不到什麽油水和威望。陳家家裏都翻遍了,也沒找到多少獵物。陳禹那個崽子還恨上了他,看到他就雙眼赤紅,像是要吃了他。
顧紅星歇了這個念頭,顧家村就沒了領頭人,光劉青山一個蹦跶不起來。其他村民是事不關已,高高挂起,大家都在忙着辦年貨,準備過年,也漸漸忘了這件事。
不過,顧紅星親自去顧立春講和的事也悄悄傳了出去,人們看向顧立春的眼光更不一樣了。這是個能人呀。
大年二十八這天,大隊的大喇叭又響起來了。這一次是好事,要每家每戶出一個壯勞力去河裏砸冰捕魚,大家分魚。村民們聽到這個消息,立即沸騰起來了。
顧家要去的本該是顧大江,但一大早,顧大江就跑出去不見人影,不知道去哪裏浪蕩了。顧立春自然要頂上,家裏其他人也跟着去了河邊看熱鬧。河邊人頭攢動,都在等着分魚。
河面上的冰有的厚有的薄,人們就揀着薄弱的地方砸冰,把冰層砸破後,再下網捕魚。人多力量大,哐哐一陣猛砸下去,靠近岸邊的薄冰層首先破裂開來。衆人歡呼幾聲,村中有漁網的人家都大方地将漁網拿出來,共湊了十來張大小不一的漁網。
吳胖在岸上看得手癢,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雖說大喇叭裏要每家出一個壯勞力,可是幹活又不嫌人多,吳胖很順利地加入了捕魚的隊伍中。他和顧立春這一隊由葉超領着,都是些年輕小夥,被人們戲稱是候補捕魚隊,另一隊由村裏的壯年男人組成,人家體力好,有經驗,被稱為一線捕魚隊。大家邊撒網邊說笑,嘻嘻哈哈,氣氛十分熱烈。
葉超先撒了一網下去,拉上來一看,只有幾條雜魚,再撒,得了幾條不大的魚,連撒三網下去收獲都不理想,他也洩氣了。很快就有接過來,繼續撒網。他們在這邊撒網,另外那幫捕魚隊大聲笑道:“我說後生們,你們還是太嫩呀,魚都不愛搭理你們。”
大家嘿嘿一笑,倒也無所謂。
吳胖不服氣,搶過漁網撒了幾下,收獲也一般般,最後他果斷把漁網交給顧立春:“顧哥,你來。我相信你能行。”
大家對于吳胖還是很好奇的,一是這家夥來自農場,二是這人竟然過年不回家。時不時地有人打量吳胖,竊竊私語。
顧立春接過漁網,随便挑了個地方就下網了。鑒于他們隊之前的表現,大家對此也沒抱什麽期望,反正都是撒着玩兒的。
但當他們去拉網時,感覺沉甸甸的,不由得都驚了。
還有人說道:“這麽沉,該不會是網到別的東西了吧?”
大家夥一齊用力拉上來,滿滿一大網魚在網裏掙紮跳躍。
葉超和吳胖激動地大聲喊道:“快來看,你們快看。”
大家張口結舌地看着這一幕,都紛紛圍上來觀看。就連壯年捕魚隊那邊也過來看熱鬧。
“一條兩條……哎呀媽呀,得有三十多條。”
“這魚又大又肥,每條都有兩斤以上。”
“立春手氣壯,讓他多撒幾網,大家正好多分些魚。”
……
顧立春在各位村民的強烈要求下,承擔了撒網的重任。
他不是每網下去都有大收獲,但至少每網都不會落空。
“哇,又是一大網魚。”
“我的天,這魚真肥。”
人們的驚呼聲幾乎沒停過,但顧立春可不想竭澤而漁,撒了十幾網後,他算着村裏每家可以分上三條魚後,運氣就不再那麽好了。
大家不禁略有失望,顧立春卻道:“老話說,福可不享盡。咱們要适而可止。給人家魚也留些孫子後代。”
大家一聽倒也是,反過來勸顧立春收網,這麽多魚也夠分了。往年每家每戶能分到一條就不錯,今年至少能分三條。
收網後,葉長明和顧有福、顧大軍他們開始分魚,他們按斤稱魚,斤數大致相同的堆,按大中小分成三堆,每家派一個代表,從這三堆之中各拿一條魚。雖說斤數大致相同,但也只是大致,有些偏差再所難免。有的村民分到斤兩少的就不樂意,都想挑大的肥的,分魚現場吵成一團。其中劉青山王春燕兩口子、左大娘和顧大河的老婆杜鳳仙鬧得最兇。
顧立春早就知道顧大江有兄弟三人,分別是顧大海、顧大江和顧大河,但對于這個三叔和三嬸,他幾乎很少見到。在跟顧大海一家發生沖突時也沒見着。
顧立春問田三紅,怎麽不常看見這三叔三嬸。田三紅壓低聲音道:“你三嬸娘家是鎮上的,瞧不起咱村裏的女人,更瞧不上我,連話都不愛跟我說。她性子又掐尖要強,跟你大伯娘和你奶是針尖對麥芒,見面就掐,兩家也不來往。你三叔都聽她的。”
顧立春點頭:“哦,原來如此。”他打量了一眼這位三嬸,身材高大,大臉盤子大眼大嘴,挺符合這個時代的審美,衣着也比其他村婦略時尚些。
母子倆正悄聲說着話,就聽見杜鳳仙尖着嗓子嚷道:“這是什麽破規定,憑什麽別人能分到大魚,輪到我就分小我魚?咱就該按斤數分,少一兩都不行。”
左大娘附和道:“鳳仙說得對,憑啥呀。”
王春燕和劉青山也跟着說道:“能憑啥?就是欺負咱們呗。”
葉長明還好些,臉色能穩住,顧大軍和顧有福臉黑得像鍋底一樣,顧有福把花名冊一扔,粗聲粗氣地嚷道:“劉青山,你說話給我注意些,誰欺負你了?這是按點名冊喊的,輪到誰是誰。別說是你們,就是我們這些大隊幹部也一樣,你不服氣是吧?滾一邊去,給我站那兒盯着,看看我們幾個是不是這樣。”
後面等着分魚的村民們也焦躁起來:“是啊,你們不想要魚就站一邊去,我們先分,別耽誤大家啊。”
杜鳳仙杵着不走,非要大隊幹部給她一個說法。
喊名字的顧有福耷拉着眼皮,裝作沒看見她,繼續喊名字:“顧大江家。”
田三紅拎着籃子和顧立春一起去領魚,顧有福對母子兩人和顏悅色地說道:“立春,今年多虧了你,大家夥才分到這麽多魚。這是公家的魚,我沒權利獎勵你們,回頭我讓你大娘給你做點好吃的。”
顧立春笑道:“福伯客氣了,我也是村裏的一份子,捕魚也是為了自個。”
顧有福看着顧立春,一臉地欣賞。
“這是你家的魚。”衆人一看,顧立春的那份是條大肥魚,尤其是左大娘和劉青山他們家的一比,至少得重出幾兩。
這下,三家人更不服氣了。
左大娘酸溜溜地道:“哎呀立春,你這手氣真好,捕魚行,分魚也行。”
劉青山則陰陽怪氣地道:“人家有本事有能耐呗。”說完,還故意往葉長明那邊掃了一眼,意思是顧立春跟葉家關系好。
葉長明還沒開口,田桂英忍不住了,開口罵道:“劉青山,你給我閉上你那狗嘴,一到到晚沒說過幾句人話。”
劉青山這人就是沒事愛挑事,有事就怕事兒。田桂英一罵他就慫了。王春燕打心裏鄙視自家男人,她笑眯眯地接過田桂英的話道:“喲,桂英嫂子,我們當家的也沒說啥,瞧把你給急的。你們就算對立春一家好些,大家夥也不會說啥,畢竟你跟立春娘是一個村的。”王春燕的這句話,進一步坐實了顧立春家跟葉家的關系不一般。
田三紅氣得反擊道:“王春燕,你這是狗嘴裏吐不出象牙,這魚是喊名字輪到我們的,跟桂英是不是跟我一個村的有啥關系?”
顧立春在旁邊涼涼地接道:“人家當年自己就常走後門,偷東西不受罰,不幹活有錢拿。自己這樣,自然就以為所有人都跟他們一樣。這就叫做,是耗子看哪兒都是洞,是蒼蠅看哪兒都是廁所。”
大家哈哈大笑起來,田桂英也跟着一起笑。
劉青山和王春燕兩口子氣得滿臉通紅。
杜鳳仙一旁冷笑連連,大聲嚷道:“這樣分配就是不公平,反正我不同意。”劉青山夫妻倆也跟着叫嚷。
幾個大隊幹部氣得臉色鐵青,這大過年的也讓人安生。
他們互相看了一眼,正準備暫停分魚,商量一下對策。
這時就聽見顧立春朗聲說道:“算了,這大過年的,大家夥都等着分完魚好安排呢。咱們仵在這兒也不叫事兒。我們家也不在乎這一兩二兩的魚肉。這樣吧,我家跟分量輕的調換一下。你們看行不行?”他農場池塘裏有的是魚,讓出這點星星點點的利益也無關緊要。而且還能讓自家人撈點名聲。
大家夥都愣住了,還有人把自己應得的好處拱手往外讓?
葉長明和顧有福顧大軍他們三個暗暗稱贊立春這孩子大氣,本來他們打算自家吃點虧,跟這些嚷嚷的人互換一下,但這麽做也不妥,他們幹部只有幾個人,這麽多村民,萬一別家也嚷嚷不公平怎麽辦?而且他們也不一定就能輪到大魚。有人主動願意提出換魚這是最好不過的。
顧立春這個提議一出,左大娘和劉青山他們是喜不自勝,杜鳳仙則是斜愣着眼打量着田三紅和顧立春。
她雖然不跟顧大海一家來往,也從不搭理顧大江一家,但畢竟是在村裏住着,兩家的情況她知道得清清楚楚。
先是看着兩家對掐,她心裏自然高興。等到顧大海一家轟然倒下,她和顧大江是十分震驚,同時也終于開始拿正眼瞧顧立春這個便宜侄子。接下來的事情一件一件刷新他們的認識。這個侄子進農場了,這個侄子聽說要轉正了,田三紅有縫紉機了,二房家日子越過越好了。每一件事都讓他們心裏十分不得勁兒。不過還好,雖然他們家日子略好了,但還是比不上自己家。畢竟,自個兒可是早就有縫紉機和自行車了。
今天杜鳳仙聽見顧立春要拿大魚換小魚,暗暗笑話這家夥傻,把自家的好處拱手讓給別人,你以為別人會說你好,錯了,只會笑話你傻。
不過,她才不管呢。對方越傻越好,雖然她還是瞧不上田三紅和二房,但如果二房非要跟她換魚,她也是同意的。
杜鳳仙一副篤定的神情,她等着顧立春和田三紅主動提出跟她換魚。
顧大河也在人群中站着,也以為這個侄子一定會選擇自已家。雖然他們平時不來往,但畢竟是血親,總比外人強吧。
可惜的是,他們都想錯了。顧立春掃了一眼三組人,最後把目光定在了左大娘臉上,他笑吟吟地道:“左大娘,我想跟你家換。”
左大娘樂開了花兒,嘴裏假模假樣地說道:“哎喲,立春,你可真是個好孩子,大娘沒看錯你。不過,這怎麽好意思呢。”
顧立春笑道:“農場給我發了福利,我們家過年肉夠吃了。你跟二奶奶是鄰居,以後奶奶家裏有什麽事,還得靠你們幫忙。我就跟你家換吧。”
說着他主動把兩堆魚調換了一下,左大娘半推半就地答應了。
顧立春選擇了左大娘,王春燕和劉青山雖然不爽,但也能接受,畢竟他們兩家可是有矛盾的,人家不跟他們換也是正常。
可杜鳳仙就難以接受,憑什麽是左大娘?她可是顧立春的親嬸子?
杜鳳仙嘴一撇,不陽不陽地嘀咕道:“假裝大方,收買人心,不知道存着什麽心思。”
顧立春道:“有些人連假裝大方都不願意,我好心跟你們換魚,還被人說。早知道我就不換了。”
左大娘生怕顧立春反悔,跳起來就罵杜鳳仙:“喲,你也裝一個大方我瞧瞧,就會歪着嘴說風涼話。整天瞧不上這個,瞧不上那個的,結果不是還跟我們一樣,還以為你多高貴呢。”
左大娘出馬,一兩頂仨。得,不用顧立春下場怼了。
其他人也紛紛附和,杜鳳仙是犯了衆怒,也不複剛才的嚣張跋扈。
葉長明見吵架的趨勢,大吼一聲:“都給我安靜點,還分不分魚了?不分,我們就撤了。大冷天的,誰樂意站在這兒喝風。”
“分,分,趕緊分。”
大家夥擠上來,把劉青山和杜鳳仙硬擠到一邊去。
顧有福和顧大軍的态度也強勢起來:“就這麽着,輪到誰是誰,誰要是不樂意要,也沒有關系,把魚留下來分給大家夥。你們愛吃不吃,不慣着你們。”
幾個大隊幹部又點名分魚,經此一事,鬧事的少多了,縱然有些人不滿意,也只是私下裏抱怨幾句完事。其實也差不了多少,可這年頭,大家夥都窮,一年到頭,吃不了幾回肉,這一兩半兩的就顯得珍貴。
就這麽鬧哄哄了好一陣,終于把魚分完了。大家夥提着魚歡天喜地地回家去了。
顧立春把魚交給他娘,自己去找吳胖,這家夥一轉眼間不見了,最後立夏說他沿着河岸向東走去了。顧立春想着反正也丢不了,索性不管再管他。
顧立春他們回家後,田三紅就開始殺魚、刮魚鱗,先收拾兩條出來,炸成魚塊好存放。剩下的一條養在水缸裏,等到除夕那天做紅燒魚。
顧立春也沒閑着,他領着弟弟妹妹打掃院子,擦窗戶和家具。明後天他們還要大掃除。
吳胖直到快吃晚飯時才回來,那家夥手裏還提溜着兩條魚,整張臉凍得通紅,卻是滿臉喜意地道:“顧哥,我沿着河岸溜達了半天,終于找到了捕魚的好地方,那地方前後左右都沒人家,冰被我砸開了。吃完晚飯後,咱倆打着手電筒過去,你再撒他幾網。咱們就可以天天吃魚了。”
顧立春是挺佩服這家夥,為了吃真拼。
吳胖的話引起了立夏立冬的興趣,兩人晚上也想跟着去,但被顧立春否決了。
人多了目标太大,萬一被人發現就不好了。他白天跟人換魚,晚上偷着捕魚,說起來也有點怪怪的。
顧立春本來想吳胖打消念頭,但這家夥死腦筋。顧立春想了想,他正好也想再從農場裏再拿出幾條魚好讓他娘回娘家送禮,便答應道:“行吧,我陪你去,不過,這是最後一次了。”
吳胖爽快答應:“就這一次。”
當晚,吃過晚飯,兩人穿着厚厚的棉襖棉褲,戴上帽子、手套,吳胖拿着一張不知道從哪兒弄來的破網,提着一個水桶,兩人偷偷摸摸地離開了村子。
冬夜的空氣顯得異常冷冽,一陣風吹來,讓人忍不住打個寒戰。
兩人跟着手電筒的光只管低頭走路,誰也沒說話。很快就走出了村子。這裏就是麥田了,田間地頭矗立着一幢幢麥稭垛。顧立春看着這麥稭垛,他以前聽說過冬天有那些流浪漢凍得受不了時,就在麥稭垛裏掏個洞鑽進去,雖然很紮人,但至少能保證凍不死。
顧立春就把這個傳聞随口告訴了吳胖,吳胖突然停住腳步,側耳聆聽一陣,指着不遠處最大的那個麥稭垛說道:“我還真聽到裏面有聲音,不信你聽。”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大家的建議和鼓勵,很受啓發,我會努力改進的。群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