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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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夫人有恙
作者:Fahrenheit邱熔是個精分,但她自己不知道。
直到她的竹馬也快被她逼瘋,要跟她同歸于盡時,相對正常的第一人格蘇醒了。不幸的是,第一人格偏偏失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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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結一下,這就是個腹黑青梅領着人型兇獸一般的悶騷竹馬,打遍天下只為努力看病治病,卻不小心糟蹋了整個江湖的故事。
歡樂甜文,1V1,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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乏善可陳
☆、蘇醒
“咚”的一聲悶響,邱熔陡然驚醒,發覺自己乃是臉着地,而大部□體都摔在了一張柔軟又厚實的地毯上。
她擡起頭,視線掃過了支撐着身體的右手:這只手皮膚白皙如玉,毫無瑕疵,且手指細長,指甲粉嫩又有光澤……
但問題是,這似乎不是自己的手。哪怕在她患病之前十分注意保養的時候,她的手也絕沒有這麽年輕。更要命的是,在絲緞廣袖之下的手腕上還扣着個閃爍着寒光的手環,手環的外端還連着一條細細的鎖鏈。
邱熔眨了眨眼,這只完美得堪稱藝術品的右手正按着自己的想法握了拳又緩緩松開,而另一邊纏着厚厚白布的左手卻沒什麽知覺,可她無暇思考更多了,因為一團溫暖又微黏的液體從額角流淌下來,糊住了她小半張臉。
然後,邱熔就暈了過去,在失去意識之前還聽見了一聲尖叫,還是字正腔圓的普通話,“夫人!”
——诶?這就穿成已婚婦人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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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來,邱熔就保持着平躺的姿勢,盯着花紋繁複又華麗的床頂垂花,內心卻不像表面上這麽平靜:在天朝最後的那段時光,飽受病痛折磨,從容逝去無論對自己還是對親朋而言都是種解脫,再說她為曾經善待她的每一位親朋好友都留下了一些心意,所以自己也走得沒有太多遺憾和不甘。
借着穿越享有全新人生,她不覺得喜出望外,因為她如今的這具身體顯然處境不算……太好。
先是左手腕上的繃帶。反正邱熔無法想象當他人對自己存有殺意之時會割手腕而不是直接戳脖子、捅心窩,所以這傷八成是“前任”自己弄的。可惜沒親眼看到傷口,嚴重程度暫時還無法判斷。可下一個問題又來了,究竟發生了什麽,才能讓一個女人想要結束自己的生命?或者說,她的“前任”要以這種決絕的方式來威脅別人?
再說右手腕子上的鐐铐,那是個無論內外甚至邊緣都打磨得無比光滑的寬邊手環,看起來更像個時髦又精致的手镯而非刑具,而且鎖鏈長度計算得非常巧妙,除了無論如何都碰不到不聽使喚的左手之外,大多數活動都不受影響……顯而易見,替自己的“前任”戴上這玩意兒的人只想限制她“自~殘”的行為,并不想真的傷害到她。
最後,她額頭明明撞破了個口子,但她醒來到現在,完全沒感到一絲疼痛,為了确認自己的猜測,邱熔還用右手摸了摸已經包紮好的額頭——要麽自己這新身體是個沒有痛覺的絕代奇葩,要麽就是被灌了強力止痛藥,痛覺神經已被麻痹得基本罷工……按照常理推測,在科技水平不高的古代,單純止痛,卻不會影響思考的止痛藥恐怕相當珍貴。
至于怎麽判斷出這個時代科技水平不高——左手腕和額頭上都是靠着纏繞和打結固定,反正她沒有發現外傷神器:膠布。
到此,邱熔輕嘆一聲,已經理清了問題,下一步就是思考該如何解決了。不過現在左臂不能動,連翻身都比較艱難,不然她的“前任”也不至于摔下床磕破頭,白便宜了自己不是。
她正琢磨着叫人說說話,好獲取更多資料,不成想一個高大的身影忽然撩開床簾,微低着頭冷冰冰地盯着她瞧。
來人目測最多二十出頭年紀,麥色皮膚,濃眉大眼高鼻梁厚嘴唇,一副标準的~性~感又陽剛的拉丁情人長相,而那微挑的眼角又給他平添幾分東方風韻,可惜遍布雙眼的血絲讓邱熔的注意力完全沒能停留在此人的外表上。
這位大約就是“夫人”我的便宜兄弟或者便宜丈夫了——因為親爹大概不能這麽年輕……邱熔大腦飛速運轉,設想了所有的情況以及如何應對,只是礙于不知道前因後果,得等對方先出招。
俊朗青年見邱熔沒有反應,頓時惱恨得兩道長眉都快擰成了結,“你還醒來做什麽?”
此君低沉的聲音與外表十分相稱,邱熔還不忘在腦海中“因愛生恨”後面打了個對勾。
果然,黑皮青年咬牙切齒道:“我恨你!”
邱熔又默默地加了個注釋:還愛得很深。
“你為什麽這樣對我!”青年越說表情越猙獰,“既然如此,那就一起死。”他果然言出必踐,猛地伸手卡住邱熔的脖子,只是這用力方向十分值得商榷——邱熔毫不懷疑這青年掐死自己不費什麽力氣,可他手指的着力點大半在她的鎖骨,少半集中在背部的斜方肌上……這要是還能死人,絕對是吓得而不是掐得。
邱熔立時哭笑不得,同時深感這青年精神不大正常,卻又沒有完全喪失理智。知道生命并無危險,她松了口氣,卻依舊不說話,不動彈。
沒有遇到一絲反抗,黑皮青年的怒意退得比潮水還快,維持這殺不死人的姿勢不過幾個呼吸,便自己撤回雙手,捂臉低聲抽泣,“我居然還是舍不得你……”
邱熔又補充了一條:真是病得不輕。
奇妙的是,眼見青年如此難過,邱熔的喉嚨也像是被什麽堵住了一樣。無論是不是受了前任的影響,邱熔決定好好安撫下這個青年。她勉強用右手輕輕覆在了青年的手背上,兩個人的皮膚接觸的那一刻,青年瞬間擡頭,恰與邱熔來了個對視。
面對着對方火辣辣的眼神和紅彤彤的眼眶,邱熔盡可能地心平氣和道:“別哭了,你一哭我的心都碎了。”她的聲音帶着因長久不說話而特有的暗啞,聽起來居然相當有感染力。
“熔熔,是你嗎?”黑皮青年直接撲了過來,猛地把邱熔抱在懷裏。
邱熔那是一陣頭暈目眩,卻不耽誤她感慨:我的小名也是熔熔……這能算是緣分嗎?
“熔熔,你回來了!你真的回來了!”青年滿臉驚喜,不管不顧地捧着邱熔的臉落下無數溫柔又濕漉漉的~親~吻。
頭好暈,信息量好大……邱熔分辨不出沾在臉上的是淚水還是口水,她如今只想合眼再睡一覺。不過在休息之前,必須得解決一下右手的問題,直覺告訴她,此時她的大多數要求這狂喜的青年都不會說“不”。
她努力做出副撒嬌與央求“交相輝映”的神情,“那就別鎖着我的手了。”
青年盯了她半晌,二話不說,捏住金屬手環,向外一扯,居然硬生生地将手環拉斷了。
從那斷面足以證明手環的好質地,邱熔活動了下重獲自由的右手腕,雖然依舊面無表情,內心卻早已驚呆:就這麽拉斷了,拉斷了,拉……斷了,我說這手铐怎麽都沒有鎖孔!這不科學!這是什麽人!這個世界好可怕!
當然沒過多久,邱熔就知道了:年輕一輩的高手也沒幾個能完成她這便宜老公的“拔絲”絕活。
作者有話要說: 前段日子照顧老爺子過得累身又累心,這種時候我只愛看也會寫喪心病狂的歡樂文!
順便劇透一下,恢複記憶只需要三四章……
☆、試探
原本以為睡夢中,“前任”會現身補全點記憶再交與個任務之類的,結果邱熔居然一夜好睡。
她睜開眼,柔和的油燈光芒透過薄如蟬翼的紗帳,卻被枕邊人擋住了大半。偏偏邱熔怎麽也想不起來自己是如何入睡的,估計要麽就是又被灌了猛藥,要麽就是被身邊正牢牢摟着自己的“巧克力兄”點穴而直接暈了過去。
思及此處,邱熔頓感人生艱難,忽然羨慕起那些不慎穿越成孤女、乞丐、奴仆的同道了,好歹她們來到新世界之後身邊都是普通人,而不是能徒手扯斷鐵環的黑皮金剛。
對了,在沒弄清那聲“夫人”究竟是因得寵而招來的奉承還是實至名歸之前,她也都不敢确信自己不是奴仆啊。不過不管處境如何,她都立志要努力且有尊嚴的活着。
這也沒琢磨多久,就覺得胃口空落落逐漸蔓延到了整個胸膛都跟着火辣辣,一陣勝似一陣地難受。邱熔大囧:餓了而已,這便宜小身板究竟是有多嬌弱。視線一轉,瞄見自己那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左手腕,不免輕嘆,無奈之下用能行動自如的右手推了推枕邊人。
巧克力兄不用醒盹,睜開眼便直接坐起身來,先将手放在邱熔額頭,輕聲道:“退燒了。”又捏住邱熔右手腕診了回脈,大約也覺得無礙,便轉向邱熔并無知覺的左臂,一陣捏捏按按過後才肯定道,“恢複得還不錯。”
邱熔眨了眨眼,“我餓了。”
巧克力兄點了點頭,沖着房門的方向吩咐道:“來人,備水,傳飯。”
兩個俏麗丫頭應聲進門,拿來銅盆備好溫水便自行退下,巧克力兄起身,走到屏風後面自顧自地梳洗,換衣裳。
随後又從外間進來兩個衣着不凡的丫頭,望見邱熔,二人同時面露喜色,走至床前一齊垂首屈膝,雙手交疊在身前,“夫人。”
這不是萬福嘛。邱熔微笑颔首,看二女的反應,就知道自己在她們眼中并無不妥。
二女中透着爽利勁兒的那個先開口道:“奴婢們伺候您梳洗。”得到允許後,便熟練地打理起邱熔那一頭齊腰秀發。另一個神情柔和的丫頭用過了溫水的手巾替她家夫人仔細擦洗起來。
梳洗打扮完,就該上飯了,邱熔與巧克力兄對坐,此時違和感瞬間就爆了棚:
巧克力兄身着一件月白道袍,而邱熔自己身上穿的是正紅色曲裾——這恐怕不是我所熟知的天朝,甚至也可能都不在我所知道的的那個地球上了。
即便如此,邱熔還是迅速地認了命,注意力很快便集中到了眼前豐富又精巧的各色點心和小菜之上。可惜左臂不能動彈,這頓飯是在自己吃與巧克力兄喂各占一半的情況下好歹用完的。
從睡醒到現在,巧克力兄惜字如金,始終面無表情,也沒什麽情緒起伏,偏偏他這發自內心無微不至的愛護與照顧,以及始終都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讓從來都不遲鈍的邱熔深感不安:任何愛恨總有來由。昨兒還差點把我折騰散架,今兒就如此平靜,也不太科學啊。
就在邱熔打算先開口套套話的時候,有人求見。來人一襲黑衣,進門先行禮,卻始終都不敢擡頭,徑直走過去附在巧克力兄耳邊一陣嘀咕。
眼見巧克力兄面色漸沉,邱熔笑道:“忙你的吧,不用守着我。”說着,右手指指左臂,“我不會亂來的。”
巧克力兄探身,抱住邱熔還在她臉頰上輕啄一下,“等我。”沒有遇到一絲抗拒和不情願,巧克力兄微笑了下,雖然只是短短的一瞬。
巧克力兄帶人大步離去,邱熔慢悠悠地喝了碗茶:來到新環境,須得按照“認識世界、适應世界、改變世界”一步步地慢慢來。她起身緩步走至床前,撩開厚實又遮光的窗簾,才驚訝地發現:窗框上鑲着的正是玻璃,還是內外雙層。外層玻璃上結着冰碴,內層則敷着薄薄的水霧。
她自打醒來就一直沒離開半步的這間卧房不見炭盆,卻溫暖入春。而且房裏裝飾、家具、擺設無一不是精品,偏偏少了樣常用的物件。邱熔當即吩咐道:“拿鏡子來。”
剛才替她梳頭的伶俐丫頭應聲出現,面露難色,“門主怕您傷心,一直不許……”
邱熔打斷了她,“你是聽他的還是聽我的?”難得試探的好機會,焉能浪費?
大丫頭直接跪了,“夫人恩情,聽濤下輩子做牛做馬也還不清,又怎敢有二心?!”
其實,這世界跪禮并不泛濫,至少面君時男子作揖女子萬福已然足夠。而跪禮只用在大場合,比如祭祖祭天地,以及誠心認罪和祈求原諒之時。
邱熔如今可不知道這些規矩,卻不妨礙她明确感受到這個叫聽濤的丫頭的一片忠心。不過邱熔也不會輕易改變主意,便刻意裝出一副郁卒的模樣說道:“我連照鏡子都不行了嗎?”
果然聽濤就扛不住了,“夫人莫急,奴婢這就去拿。”
半柱香的功夫都沒有,聽濤端着橢圓形,邊緣還鑲着寶石的玻璃鏡走至邱熔眼前……只往鏡裏看了一眼,邱熔便倒吸一口涼氣。
誰也不願意穿成無鹽女,但長成挑不出半點瑕疵的真仙女,邱熔卻一點也開心不起來!在天朝活了三十來年,最最清楚老天爺是什麽尿性:在贈予一個人天賦的時候,永遠不忘再給一巴掌。
自己頂着這張頂級禍水臉,如果自己家世不夠硬,老公不給力,腦袋再不好使,這輩子恐怕很難擺脫被送往一個男人又一個男人的床上,被睡而又睡的命運了。
情況嚴峻,邱熔此刻連額頭的傷口都在隐隐作痛,右手輕按傷處,她從沒如此迫切地想知道自己的娘家究竟地位如何。
看着夫人愁容滿面,聽濤卻誤會了,“您且寬心。藥堂的左堂主打了包票,您的傷口只要好好将養,必不會留疤的。”
邱熔垂了眼,“把我的嫁妝單子拿來。”
她話音剛落,外間傳來一聲驚呼,聲音的主人正是剛才為自己擦洗的柔美丫頭,“左護法!且止步。”
“熔妹妹!”
這三個字剛入耳,一個陌生的藍衣男子便已閃至身前,而男子身後還跟着自己那個溫柔的好丫頭,邱熔暗道:我就知道!我身邊除了我自己,都是超人。
藍衣男子盯住邱熔雙眸,沉聲問道:“熔妹妹,你如何就舍得留下殊平一個?”
原來巧克力兄叫殊平啊。門主、護法,八成是個武林門派?
而且,單憑“熔妹妹”這親昵的稱呼也知道眼前不請自來的左護法跟“前任”肯定交情不錯,兼之此人目光澄淨,言辭懇切,邱熔對此人平添幾許好感。
她微歪着頭,擺手道:“誰說我要走?這都什麽時候了,我得備節禮呢。”正值冬季,離新春也真不遠了。
這借口找得合情合理,高挑又俊秀的左護法将信将疑,也難免面上讪讪,“哎,”自來熟地找了椅子坐下,“我剛回來聽說了你倆的事兒。別嫌我多嘴,你們兩個好得羨煞旁人,何至于走到如今這一步呢?”
邱熔指指自己左手腕,“你說這個?”
左護法輕咳一聲,“好歹我也想盡力幫你排解一二。”
邱熔肅然道:“我醒來就發現手上有傷,根本想不起來怎麽弄的,你信嗎?”這一句才是大實話。
此言一出,兩個貼身丫頭先對視一眼,左護法也沉默了。
邱熔堵住了藍衣男子的嘴,如願以償地拿到了自己的嫁妝單子。打開觸感如玉的小木匣,再看見裏面擺放得整整齊齊,厚實又字跡滿滿的小賬冊,邱熔甚至無需細看,便确信自家非富即貴。
就在這一屋寂靜之時,巧克力兄悄然歸來。他進門便先拉住了邱熔的右手,像是剛剛發現左護法也在一般打起招呼,“回來了?”
左護法挺有眼色,起身回了禮,“咱們兄弟回頭說話。”言畢,也不用丫頭打簾子,便自行潇灑離去。
“外人”撤退,巧克力兄仔仔細細地把邱熔上下打量了好幾番,才道:“不用理他。”
邱熔笑了笑,“他也是好心。”二人此時湊得極近,一股淡淡的血腥氣沖入鼻腔……邱熔定了定神,畢竟這是江湖背景,中毒見血斷肢乃至沒命都屢見不鮮。既然自己無力改變環境,就得盡早适應。
邱熔深吸口氣,決定主動體貼一下,作為早上巧克力兄悉心照顧自己的回報,“你沒事吧?”
巧克力兄搖了搖頭,“我很好。”
早間有過一面之緣的黑衣男子再次上前,“已經到了。”
巧克力兄挽住邱熔的纖腰,“随我來。”說着手臂微微用力,邱熔便被他輕而易舉帶了起來。
兩人相偕穿過外間、走廊來到廳堂,就見原本端坐在椅上,身披白狐裘,容貌昳麗,堪稱國色的男子猛地閃至二人眼前,邱熔還來不及反應,就已經換了個懷抱。
邱熔盯着這男人的臉,愣了足足三息,才小聲問,“您是?”
美男子痛心疾首,盯着邱熔的額頭上的傷處就再也移不開眼,“閨女,你怎麽了?我是爹爹啊!”
邱熔頓感無力,窩在便宜老爹的懷裏無語凝噎:難怪我會覺得眼熟!
作者有話要說: 進度很完美,下章就該恢複記憶啦。
寫一半居然睡着了囧,俺現在實在是不存在失眠問題,都不知道該喜還是憂了……
☆、真相
邱熔盯着便宜爹,這位看起來只有三十出頭的美男子也一臉關切地打量着她。
邱熔發覺只消把這美男子的五官臉型柔化一下,再縮小一圈兒,就能跟自己如今的臉蛋重合上了,足見這父女倆容貌有多相像。可惜她下意識地抗拒會給自己帶來無數麻煩的外表,才沒第一時間就把便宜爹的身份認出來。
此時廳堂裏待命的仆從可是不少,所謂人多嘴雜,探查、安慰、審問、處罰……真沒一樣方便。
美人爹便橫抱着邱熔熟門熟路地又回了卧房。先把閨女小心翼翼地放回床上,而後便仔細地查看起傷口:只稍稍掀開額頭和左手腕上的繃帶,看過便又仔細地包好……美人爹已然臉色鐵青。
作為一個極度偏心眼兒的岳父,他始終堅信不管發生什麽,都必須是女婿的錯。美人爹猛地轉過身子,朝着身側女婿的胸口,疾若閃電般一腳踹出,“你就是這麽照顧我閨女的?!”
顯然,巧克力兄沒敢反抗,他像個炮彈似的一路撞飛八仙桌,壓碎數把圈椅,最後悶聲跌在牆角,還毫發無損、面無表情地爬起來,又端端正正地跪到美人爹的眼前,以那張撲克臉硬邦邦地道:“小婿知錯,任父親責罰。”
美人爹本就對這女婿不甚滿意,當初答應這樁婚事原因有三:
作為一個挑剔的岳父,都覺得這臭小子對女兒真是沒話講,女兒又喜歡他,兩家門第也還配得上,關鍵是離得挺近——只有兩百多裏,用上乘輕功一天多點就能趕到,無論是女兒回娘家還是親自來探望女兒都十分方便。
可是美人爹萬沒想到,新婚這才一個月,女兒就傷成這樣!臭小子連賠罪看着都沒有誠意!
美人爹氣得腦瓜頂都快冒煙了,擡腿就又是一腳。毫無意外,巧克力兄又飛出數尺,最後匍匐在地。
邱熔既覺得飽了眼福,漲了知識,又開始擔心便宜老公這條小命。想起昨夜今晨他的悉心照料,她說什麽也得開口求個情,于是右手拉住美人爹,聲音又輕又軟,“爹爹。”
對付暴怒的男人懷柔才最有效。
果不其然,美人爹的注意力全轉到了女兒身上,勉強坐下身來摟住邱熔,卻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味,“你還護着他?”
邱熔老實道:“他對我挺好。”您也別總踹他呀。
美人爹一聽,可難受壞了,“受了什麽委屈,跟爹爹說!爹爹給你做主。”他覺得女婿在場,女兒有話也不好講,便沖着巧克力兄喝道:“出去!”都沒用“滾”純是給女兒面子。
再次站起身來的巧克力兄只是直愣愣地望着邱熔,雖然依舊面癱,但眼中的期待實在讓人無法忽視。
邱熔心說我啥也不知道,萬一一會兒被發現我是西貝貨,留你在這兒,跟我便宜爹一起男男雙打我一個嗎?!
等了足足半柱香的功夫,巧克力兄垂了眼,失望地轉身離去,不知為何邱熔總覺得他的背影異常蕭瑟。
她覺得自己忽視了什麽極重要的東西……等等,巧克力兄照顧自己毫無怨言,不時流露出的也是疼惜,關切,愛慕,癡迷……卻獨獨缺了一樣,愧疚!對,就是愧疚!
一般來說,能把前任逼得自殘,這男人哪怕稍微有點良心都會覺得愧疚。而巧克力兄偏偏沒有這種情緒,那只有兩種可能了:他不覺得他有錯,或者是他确實沒錯!
邱熔愁得當即撫了額:要說穿越最讓人郁卒的地方就是替前任收拾爛攤子……除了腹诽,你甚至不能把這些委屈和不滿跟別人說。
“閨女。”
美人爹一聲輕喚,邱熔這才回了神,父女對望片刻,美人爹摸了摸她的額頭,小心地沒有拉扯到傷處,“你是不是忘了要跟爹說些什麽?”
邱熔一聽,就更糾結了,老實回答與矢口否認都可能導致無法預計的後果。沉默以對雖然消極了些,但在拖延時間上,不失為明智之舉。
美人爹以為她是默認,又悵然道:“你這孩子,太好強了。那功夫練成固然威力極大,但若是出了岔子,反噬也必然極大。”
被各類神奇的小說電影電視劇輪番“荼毒”許多年,對神展開的接受能力還真不是蓋的,邱熔就琢磨不會是前任練功練到走火入魔,就這麽便宜自己了吧?可前任練的究竟又是什麽蓋世神功,讓她穿來這一天的時間裏連一點特別之處都沒感覺出來?
看得出女兒心不在焉,美人爹輕聲發出了幾個怪異的音節,在邱熔聽來有如醍醐灌頂,腦海中“嗡”地一聲,她直接暈了過去。上一回她在不省人事之前還聽到了“夫人”二字,而這一次壓根就是毫無預兆地死機,讓她連個緩沖的機會都沒有。
邱熔再醒來,眼睛還略感酸澀,視野還略顯迷茫,但不妨礙她發現一臉疲憊與疼惜的美人爹……身邊還有一個不僅表情一樣,長相也幾乎一樣,約莫二十多歲的俊逸男子。
相似的容貌通常意味着極近的血緣關系,新出現的這位不是便宜叔叔就是便宜兄弟了。
有道是人怕出名豬怕壯,長得美總難免遭人惦記,被人暗算。長得越好,惦記的人就越多,暗算的手段也就更五花八門。
老實說,當發覺自己一大家子都是絕代美人的時候,邱熔暗暗松了口氣——一種全家一起分擔火力的欣慰感油然而生……
既然來了新人,好歹也得打個招呼見個禮,邱熔掙紮着稍微擡起頭,腦袋裏又是一陣轟鳴,旋即劇痛襲來,她表情瞬間扭曲。
兩位美男子默契十足,一左一右地貼上邱熔的太陽穴,二人掌心傳來源源不絕的絲絲涼意,讓她頭疼頓減。
此時美人爹開了口,“閨女,有爹和你哥在,睡上一會兒就沒事了。”
邱熔求之不得,乖巧地閉上了眼,在父兄合力緩解頭疼之下,她數了不到一百只羊,就真的睡了過去。
這一覺……卻一直都在做夢,邱熔驚醒時才發現自己臉上冰涼,淚水已經浸濕了被角。夢中的情景依舊歷歷在目,她心中有個聲音堅定地告訴她:這一切都是真的!
原來邱家有本獨門秘典,共分九重,邱家子孫人人皆可修煉,也幾乎人人都有所得,可除了她之外,沒人能突破第三重。
她在嫁給沈家嫡孫,蓮劍門的門主沈殊平之後,沖擊第六重時走火入魔,昏睡後再醒來就失掉了大半的記憶……
雖然聽起來萬分離奇,但邱熔十分确信:那個所謂的前任就是她自己。
可惜這一番折騰,記憶也只是恢複了一小部分,比如自殘究竟怎麽回事,她就想不起來,要命的是,想不起來也就罷了,偏偏只要有個想回憶相關過往的念頭,便會頭疼欲裂……
邱熔揉着太陽穴,發覺腦袋放空,疼痛就會逐漸消減直至恢複正常——既然“自殘”是禁忌,想想別的總沒事了吧?
對了,爹爹和大哥呢?在憶起自己其實是胎穿而來後,血脈親情第一時間便翻湧起來。
整個左臂依然沒有什麽知覺,邱熔還是獨自奮力坐起身來,撩開厚實的床帳,發現滿室陽光,而親爹和親哥一個在羅漢床上,一個在貴妃塌上,二人皆是和衣而卧——為自己療傷,父兄耗費了不少內力,又因為擔心自己,都不肯換房好好安歇。
正琢磨親手準備幾個好菜犒勞下爹爹和大哥,這二位像是心有靈犀一樣,幾乎同時醒來,也在第一時間便看向坐在床上的邱熔。
邱熔笑了,還招了招手,“爹爹,大哥。”
在美人爹和美人哥眼裏,邱熔這一笑真是仿佛冰雪消融、春回大地。
美人爹上前抱住了女兒,柔聲問道:“好了?”
邱熔答道:“好多啦。辛苦爹爹和大哥。”遙指二人雙眼,“好多血絲,爹爹和大哥好好歇歇去。”恢複部分記憶的同時,她也恢複了少許功力,比較容易地感受到周圍人的情緒變化。
比如說現在的父兄兩個都是一副實實在在“哎呀,可算放心了,功夫沒白費”的心情。
美人爹和美人哥也沒推辭,由聽濤帶路,在早已備好的客房裏歇下,而另一個貼身大丫頭觀海帶着小丫頭們上前,替邱熔梳洗打扮。
邱熔在觀海快給她梳好發髻的時候,冷不丁地問起,“平哥哥呢?”平素,她都稱呼巧克力兄為平哥哥。
觀海的手顫了一下,“門主在書房呢。”
邱熔道:“走,去瞧瞧。”
一路上遇見仆從好幾位,看見邱熔,衆人皆是低頭行禮立即讓路。剛邁進書房,刺鼻的酒氣險些把邱熔頂個跟頭。
果然入目的便是一片狼藉:桌上、地上的數個酒壇竟沒有一個是完好無損的,而沈殊平席地而坐,面沖大門,卻眼神空洞。
比較起父兄,邱熔發覺感應平哥哥的情緒要更加容易——此刻沈殊平的悲哀與絕望,讓邱熔也跟着難受起來。
邱熔走至沈殊平身側——他身前全是酒壇子碎片,實在沒法下腳。邱熔拉住新婚丈夫依舊火熱的手,“平哥哥,回去躺一會兒?嗯?”
沈殊平像是慢動作一樣,緩緩地轉過頭來,盯了她良久,那眼神可謂冰火交織。邱熔剛想說幾句安撫的話,不防沈殊平忽然伸臂抱住她腰身,幾乎沒怎麽用力,單憑體重就把邱熔牢牢壓在了身下,“熔熔,你變心了嗎?”
這含糊的一聲輕喚過後,便是“哇”……沈殊平直接吐在了邱熔身上。
這一個白天加黑夜再加半個半天,沈殊平什麽也沒吃,光借酒澆愁了,吐出來當然全都是水……但這味道麽,刺激得邱熔眼含熱淚,她都快吐了。
萬幸,她的平哥哥在吐完之後就倒下身去。她捂着鼻子,大聲叫人,令仆從們把沈殊平擡回卧房,并幫他擦洗換衣,而邱熔吩咐完,就不顧一切地沖進淨房泡澡去了。
沈殊平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再睜眼發覺他心心念念的妻子正笑靥如花,輕輕劃拉着他的臉龐……
他想起自己喝多了沒控制住,直接吐在了邱熔身上,當即臉皮又漲又燙,眼神都有些飄忽。好在他的麥色皮膚完美地掩飾住了他的不自然。
不過這情波動也稍顯劇烈了點,怎麽瞞得過邱熔?她忍不住哈哈大笑,“再不道歉,就罰你給我洗裏衣!”在這個世界,裏衣指的是睡袍浴袍之類貼身穿着的衣物。
雖然很多往事暫時想不起來,但記憶裏可有不少她和沈殊平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片段,她還記得最關鍵的一點,是她跟溺愛自己的爹娘斬釘截鐵地要求“非沈殊平不嫁”,而且她确信自己當時是絕對自願,沒有任何逼迫和無奈的情況下。
沈殊平垂了眼,小聲道:“又不是沒洗過……”
邱熔登時笑得前仰後合,輕敲着沈殊平的肩膀斷斷續續道:“那回,你明明還給我洗壞了!”
沈殊平猛地坐起身來,死死摟住邱熔,聲音都有點哽咽,“熔熔,你真的回來了。”
邱熔頓感呼吸不暢,老公這怪力讓她說什麽好呢?趕緊轉移話題吧,親!邱熔忙道:“讓我看看你的傷。”我爹氣急,可連踹了你胸口兩腳啊。
沈殊平老老實實松開胳膊,解開衣裳給老婆驗傷。邱熔一瞧,好麽,碗口大的一塊淤青,中心都是暗紫色了。
邱熔挺內疚,叫丫頭拿來藥酒,替沈殊平擦上,又揉了半晌,結果對方猶不滿足……一直拉着她的手,雖然面上依舊沒什麽表情,但邱熔就是知道:平哥哥正戀戀不舍,死活不想松手。
邱熔玩笑之心大起,一指頭戳向沈殊平的腰花,“哼,看招!”
沈殊平一愣,随即盯住她的眼睛,“自打成親,你都沒讓我親過。”
這回輪到邱熔怔忪了:啥?我連成親都是自願的,怎麽會拒絕夫妻親熱?
作者有話要說: 介紹下沈、邱兩家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