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騎馬

夜色灰蒙,月銀如水,房門“吱呀”一聲打開,打破滿院的寂靜,柳舟洲整了整衣袖,擡腳往惜錄閣走去。

在東宮住了十來天,她就沒見過白日的傾雲院,日日披星戴月的忙碌,成果也喜人,丢失的三百來本書,竟已梳理過半。

她腳剛踏進惜錄閣大堂,就見從二樓下來的禮部官員,因為白日要陪她默書,謝淮處理公務的時間都挪到修書之外,她自诩睡覺少,沒想到謝淮睡眠時間比她還少。

她每日離開書閣已經很晚,這時謝淮才開始批閱奏書直至深夜,而清晨往往像今日這般,她踩着月光踏進書閣,他已經和朝臣幕僚議完事,兩頭一壓縮,真不知道他還有沒有睡眠時間。

如此這般高強度的作業,白日他依然下筆如風,思路清晰,倆人合作效率高的驚人,幾乎每天都有新書完成。

和這幾個禮部官員一番行禮問安,柳舟洲蹬蹬瞪踏上二樓。

謝淮正坐在書案後凝神思考,他狹長的鳳目半眯着,眉頭輕蹙,臉上仿佛蒙着黑霧,見她上來才臉色稍霁。

小福子也不是尋常人,跟着謝淮沒日沒夜的熬,這會還笑的神采奕奕,他遞給柳舟洲一碗蓋茶,“柳女史,先喝杯木蝴蝶參茶潤潤喉吧。”

柳舟洲微笑着接過來,淺嘗一口,問:“福公公真是神通廣大,哪裏尋得各式花樣的潤喉茶,這每天都不帶重樣的。”

小福子餘光瞥一眼謝淮,輕聲回話道:“殿下飽讀醫書,知曉何物可以護嗓子,每日變換不同的搭配,奴才只是跑跑腿罷了。”

她微怔,擡眼看他,正好撞上他看過來的目光,他幽暗的眸中仿佛有漣漪輕蕩,她倏然垂下眼簾,翩然福身,嗓音清淩,“謝殿下費心。”

謝淮站起來往飯廳走,“來吃點東西。”

清晨起的早,她本沒有食欲,偏他的話沒給她拒絕的餘地,她嘴張了張,什麽都沒說出來,跟着他進了飯廳。

早膳依舊清淡,卻不是白青兩色,她常坐的位置前赫然擺着一盤褚紅色的涼拌牛肉,似清風拂過心潭,她臉皮微粉,緩慢入座。

謝淮依舊專心吃他的清粥小菜,她抓起筷子,先夾一片牛肉放入嘴中,肉很香,也勁道。

他瞥眼過來,“好吃麽?”他眉尾上挑,就像好不容易做一次好事,等待被誇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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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雙眼眯的像彎月,“好是好,就是下次不要忘記蘸料。”太淡了沒有味道啊。

他目露驚詫,随即一笑,“好,明日給你備上。”

許是因為心情好,今晨柳舟洲吃的不少,就連那沒味道的牛肉片,她都吃了半盤,謝淮似乎胃口也不錯,慢慢的竟幾乎和她同時離席。

飯用畢,她和他又開始了新一天的忙碌,在書閣和他共事這些日子,她才發現他竟是個心思細膩的人,這可太不像他了。

默寫雖累,倆人配合默契時間過的也快,轉眼到了正午,禦膳房的宮人準時送來豐富的午膳,送飯宮人前腳剛走,曹牧風後腳就跟了上來,他每日趕不上早膳,午膳可是一頓不拉。

一上來他就先警告,“邵陽公主待會也要來蹭飯。”

他話音剛落,邵陽公主的聲音就傳了上來,“你們沒吃完吧。”

曹牧風探頭看下去,撇着嘴道:“沒吃完,沒吃完,都給你留着呢。”

她咯咯咯笑着跳上樓,定睛一看,立刻皺着眉頭站到謝淮面前,氣呼呼道:“太子哥哥,你是鐵人,柳女史可不是,快點立刻停下來。”

謝淮瞪他一眼,又望向柳舟洲,就在這一息之間,他眼神竟柔了許多,“先到這裏吧。”

柳舟洲點頭,端起茶碗潤了潤喉嚨,他的眼裏落了不忍。

邵陽公主也不忍,她用商量的語氣道:“太子哥哥,你和柳女史都辛苦好多天了,今天就讓她休息一下吧。”

柳舟洲搖頭,“我不累”三個字還沒說出口,卻聽謝淮爽快道:“好。”

曹牧風興奮的提議,“吃完飯我們去騎馬怎樣?上次答應邵陽還一直沒兌現呢。”

邵陽公主拍着手跳起來,“太好了,太子哥哥我們一起去,你的騎術最好了,我還要和你比試呢。”

謝淮點頭答應,柳舟洲犯難,她不會騎馬,不過能出門總是好的,她看着大家騎也不錯,她隐隐竟有些期待。

用膳完畢,衆人都迫不及待趕着去皇家馬場。

皇家馬場是皇子公主們最愛去的地方,它連着一片山脈,山裏有不少動物,若幸運了還能獵到小鹿。

為省時,他們直接從東宮後門出皇城,柳舟洲和公主坐馬車,太子和曹牧風打馬跟在兩側,馬場離皇宮不算遠,坐馬車約莫不到半個時辰。

公主有說不完的話,叽叽喳喳一路小嘴就沒停,柳舟洲不用思考,只微笑聽着,享受難得的惬意時光,忽而她想起一件事,問公主:“近日你可還去學堂。”

公主擺擺手,“太子哥哥和牧風哥哥都在書閣忙,夫子對着我一個人哪講得下去,索性停了課,我跟着皇子學堂上課。”

說完她忽然越過柳舟洲拉開窗簾,對着馬上的謝淮道:“太子哥哥,我以後能不能都在皇子學堂上課?”

謝淮看一眼柳舟洲,她一臉無辜的往車裏縮了縮身子,他忍不住彎了彎嘴角,問公主:“你喜歡皇子學堂?”

“嗯!”公主懇切的點頭,“皇子學堂的課有意思,太子學堂我...我聽不懂啊。”

......太子欲言又止,末了搖搖頭,輕嘆:“好吧。”

“哇嗚!”公主歡呼起來,“謝謝太子哥哥。”太子失笑,寵溺的看着邵陽,末了目光又落到車廂裏另一人身上。

柳舟洲又往後縮了縮。

她不敢看太子的表情,心裏卻暗自高興,他這是聽了她的勸,放過公主,仿佛了了一件心事,她頓覺輕松下來。

太子在窗外看到她嘴角噙着的笑意,莫名的一股煩躁湧上心頭,“駕”的一聲,他打馬跑到前頭。

快到馬場,一行人遠遠的就看見裏面還有別人,走近了才發現,冤家路窄,竟然是四皇子、榮嘉公主和柳若芙。

邵陽公主恨的牙癢癢,“他們把你們害那麽慘,自己卻在這裏逍遙快活,可惡!”

謝淮冷笑,“貴妃還真是好手段。”

兩路人馬碰頭,雙方臉上都沒有好顏色,只柳若芙跟衆人不一樣,跟在榮嘉身後,時而嬌羞,時而雀躍,滿心滿眼都是曹牧風。

邵陽公主滿腔的憤怒,正要一吐為快,謝淮卻已擰眉走遠,“哥哥,等等我。”她邊走邊喊,也顧不得那群人。

曹牧風護着柳舟洲跟在後面,柳若芙眼裏立刻露出了狠厲,“牧風哥哥。”她不甘的喊道,他卻頭也不回的跟着柳舟洲走了。

榮嘉公主的聲音自身後遠遠傳來,“別丢人了,人家根本不想理你。”

柳舟洲不想讓這群人破壞她的心情,加快腳下步子朝謝淮和邵陽追去,曹牧風亦緊步跟上。

小福子牽着一匹棗紅色大馬迎着他們走來,他身後另有三個小監每人手裏都牽着馬的缰繩。

邵陽公主圍着那匹棗紅大馬啧啧稱奇,“這西域的汗血寶馬太漂亮了,太子哥哥下次賽馬你也為我贏一匹回來玩玩吧。”

曹牧風接話,“給你一匹你也不敢騎呀,這汗血寶馬可是西域草原長大的,性子野着呢。”

“啊”了一聲,邵陽公主趕緊躲開,逃到自己的小馬駒前。

謝淮從小福子手中接過缰繩,翻身上馬,這英武一幕驀的闖入視線,柳舟洲一時都移不開眼。

雖然是自己的親哥哥,邵陽公主還是忍不住驚呼,“太子哥哥太好看了。”

看一眼倆女子木掉的眼神,曹牧風嫉妒的咬牙切齒,他不滿道:“長成那樣還騎馬場裏最俊的馬,太欺負人了。”

倆少女銀鈴般的笑聲傳出好遠。

見他們都騎在馬背上,整裝待發,柳舟洲閃到一旁,給他們讓路,小福子問:“柳女史不騎麽?”

她搖搖頭,“我不會騎馬,在一旁看着就好。”

三人同時勒缰繩回頭,邵陽公主先喊出來,“原來柳女史不會騎馬呀,那...”她在兩位男子身上看了一眼,立刻決定道:“讓太子哥哥教你吧,他騎術最好。”

謝淮一手攏住缰繩,一手伸向她,“來。”他看着她,眼神裏有期待。

柳舟洲看看他的高頭大馬,心裏膽怯,曹牧風見她猶豫,也向她伸出手,“還是我教你吧。”

她點點頭,朝曹牧風的馬走去,小福子趕緊命一個小監扶她上馬,她無意中瞥見,謝淮臉色似乎很不好看。

三人打馬朝山裏走去,邵陽公主和曹牧風走在前面,怡然自樂,時不時還鬥嘴,柳舟洲雖被曹牧風護着,還是小心翼翼,滿臉驚恐。

上了一個小坡,前面是一段平路,公主回頭對吊在後面的謝淮道:“這樣慢慢悠悠有什麽意思,讓牧風哥哥載着柳女史慢慢走,太子哥哥和我賽馬吧。”說着她甩了身下的馬一鞭子,先沖了出去。

柳舟洲還在驚愕中,忽聽“嗖”的一聲她腰被馬鞭纏住,腹部一陣被拉的緊繃感過後,她整個人落入謝淮懷中,男人身上清冽的氣息瞬間把她埋沒,耳邊響起他不容置疑的口氣:

“你去和公主賽馬,我來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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