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狗東西 畢竟人畜殊途

昭月自小喜歡糖果,雖說總是克制着,但走哪兒兜裏都揣着包糖。其中一番,就是荔枝糖。

每回見到陳孝賢,她都會從袋裏掏出幾顆獻寶似的放在他的面前。眉眼被笑意壓彎時,小嘴也沒停,

哥哥,這個糖可甜了。糖豆豆的最愛,沒有之一。

廷城的荔枝賽高,哥哥你想吃麽?你要是想,我安排架專機給你送過來!

豆有私人飛機,還有游艇,可以帶哥哥出海釣魚。

小姑娘從小就壕,為了博他一笑,恨不得把家底全給掏出來。

日久經年,那些溫暖生動的記憶仍深刻在陳孝賢的腦海裏,不願忘,也忘不掉。所以當那晚明培蔚問他“你家豆總喜歡什麽?”

他想都沒想,就是一句,“荔枝糖。”

被她嚼得咯嘣咯嘣響,吃完後,那一天她的身上都帶着甜膩的荔枝香。

這種糖,老派少見。

肖榆四處搜羅,終于在廷城尋到了它的蹤影。

【荔香】

花裏胡哨的包裝袋,同陳孝賢的記憶幾乎無異。

拿到手時,他的嘴角微揚,無法抑制。

期待在拍賣會上交給她,這幾天得閑時,他多次憑空臨摹見面時的場景,想說的話已經深刻于心。可是當她的抗拒拂面而來,他霎時間喪失了說話的能力。心間空洞,只餘幾縷微弱的苦澀在糾纏打轉。

那一廂,昭月已經從情緒中抽身。

約莫是覺得丢臉,她的面色略顯不自然,“我不愛跟他說話,煩得很。”

顧初寒暗笑在心,面上卻是煞有其事地附和,“不愛是正常的,我也不愛。”

親哥哥就是這點好,無論什麽時候發生什麽事兒,都以妹妹的為主。昭月得到了共情,面色肉眼可見的柔和了。稍作調試,把陳孝賢甩到一邊,安靜地等待着拍賣會開錘。

一刻多鐘後,衣着工整的拍賣師站到了拍賣臺後。

拍賣會正式拉開了序幕。

本場雖說是國畫大師許清雙的專場,可他老人家出了名的低産,偌大一個拍賣會,總得混些其他珍稀物件。

這其中包含了一頂出自知名小衆珠寶設計師Maison Jensen之手的鑽石皇冠,由兩排鑽石架拼接而成,合則奢靡無雙,分開則各自清麗璀璨。

陳孝賢從拍賣清單中翻到了這個,目光再挪不開。

他憑空臨摹昭月戴起這頂皇冠時的絕麗模樣,只覺這頂皇冠就是為了沈昭月而生的。

而這頂名為April的鑽石皇冠早早的出現于衆人視野。簡單的推介過後,拍賣師低沉肅然道:“競價開始,底價1200萬,每次加價不得低于100萬。”

“如果沒有其他疑問,競價開始。”

沉默片刻,有人率先舉起牌,“1500萬。”

一開腔便将價格大幅度調高,但這并沒能壓住為它而來的富商名流的熱情,競價漸漸火熱。幾個來回後,皇冠的價格直逼2000萬。

置身其中,昭月沒什麽太大的感受。

一是她從小不愛紅妝愛武.裝,長大了入了娛樂圈,時不時高定古董珠寶加身,也不過是以工作待之不想失禮于人。二是,她此刻所有的力量都用來抵抗陳孝賢了,只想拿了畫快點走。

可一旁的顧初寒明顯不是這麽想,于氛圍火熱時側眸凝着昭月,低聲問道,“豆,喜歡這個麽?”

昭月:“...... ”

視線相接時,她道:“不喜歡。”

短促而篤定,逗笑了顧初寒,“為什麽?我看着挺漂亮的。你的生日要到了,買來給你做禮物好不好?”

昭月的态度仍不見一絲松動:“不好。”

這次,顧初寒沒再說話,只是定定地凝着她。昭月拗不過,随便胡謅了一個理由,“兩千萬,放在兜裏慢慢花不香麽?小顧總,申請折現。我愛錢,特別愛!”

稍許對峙,昭月直接拍板,

“就這麽說定了,24號零點,我等着小顧總的2000萬。”

“嘶,我發達了!”

經她這麽一鬧,顧初寒歇了買下皇冠送她的心思,點點頭,算是應下了。

昭月心滿意足地朝哥哥笑。

沒過一會兒,耳邊傳來了陳孝賢的聲音,

“4800萬。”

聲音淡得很,⑨時光整理力量卻近乎強悍,瞬間集聚了全場的目光。

昭月不自覺地望了過去,只見他舉起了出價牌,側顏精致,透着些若有似無的冷清感。

不由的怔了怔。

直到拍賣師的聲音響起,“4800萬一次,有沒有更高價?”

停了兩秒,“4800萬兩次.....”

已經大幅度溢價,誰的錢也不是浪打來的。再加上能出得起價的大都是各個圈子裏的大鱷,就算沒和陳孝賢碰過面也是知道他的,為了一頂鑽石皇冠跟他對着幹,不值當。

“4800萬三次.....成交!”

“恭喜陳孝賢先生。”

沒有懸念的結果,但陳孝賢的這番舉動卻令人或多或少的生出了些疑惑。偌大一個陳家什麽沒有,跑來這裏跟他們争。這頂皇冠品質是好,但對于陳孝賢絕對談不上什麽稀罕物件,又非慈善拍賣......

衆人思緒各異,随着錘落,視線紛紛撤走。

這期間,陳孝賢一直端坐,瘦削的背脊挺得筆直,像極了紮根于帕米爾高原的雪松。

他甚至不曾側眸看昭月一眼。

所以...沒有人知道他是懷着怎麽樣的心情拍下這頂皇冠的,除了他身旁的明培蔚和肖榆。

肖榆敬業愛崗,知道也不會說什麽。明培蔚就不一樣了,逮到機會必涮陳孝賢,不然就覺得自己虧。這次也沒例外,拍賣師的話音落定沒多時,他便睨着陳孝賢,慵懶挑眉,眼裏含着笑,

“拍來送給豆總的?”

陳孝賢目不斜視,沒有顯露出一絲想要搭理他的意思。

這一幕,明培蔚見多了,根本沒當個事兒。

神色自若,兀自往下說着,“總算是幹了件人事兒。”

陳孝賢冷冷睨向他,他扯動嘴角。

下一秒,話鋒忽轉,

“但是....有點晚了?漂亮妹妹現在都不想搭理你了,又怎麽會收你的禮物?”

陳孝賢聞言,眼睫閃動,眼底染了晦暗。

心也是。

但并不是因為糖豆抗拒他,而是他經由現在的自己了解到過去糖豆的心情。

他從來不知道被在意的人漠視會這麽的難受,一顆心不斷地被忐忑和惦念絞殺,雖不至死,但所過之處皆是血痕。一碰到,就會疼,滋生出的全是後悔。

**

鑽石皇冠的出現帶起了一陣水花,之後漸漸歸于平靜。

半個多小時後,壓軸拍品《縱橫四海》終于開錘。

拍賣師簡單介紹了拍品後,有人加價兩百萬,開局便将“激烈” 兩個字打在了公屏上。

顧初寒無聲勾了勾唇,第一次舉起了手中的出價牌,矜冷開口,

“800萬.....”

一擊,帶出了他的志在必得,也不可避免地引來了諸多目光。

但這次,昭月眉眼冷豔、淡定得很。

在她心裏,師父跟比親爺爺還要親。

他的八十大壽,就算要她傾家蕩産,她也必定會拿下這幅畫贈他。

拍賣師的目光在顧初寒的臉上停了停,朗聲道,

“八百萬一次, 有沒有新的競價?”

等了等,正準備再一次,陳孝賢舉牌,“一千萬。”

落進明培蔚耳邊,他不禁抽了抽嘴角,心中暗忖,

這是嫌火葬場燒得不夠熱還是咋滴?沒事兒跟大舅子争什麽?又不是缺那一幅畫。

想了想,還是決定勸勸。

于衆目睽睽之下壓低了聲音對他說:消停點兒吧,那可是豆總她哥,親的那種!

潛臺詞很明顯了:你現在還什麽都不是呢,人一句話就能碾碎你所有的後路。

陳孝賢不吱聲。

明培蔚又一次拳打棉花,暗裏心火燒起來,

“癡線,費事睬你。”

另一邊,顧初寒無聲勾了勾嘴角。

這人還真的是熱衷作死。

這次過後,糖豆會氣到想宰了他吧?這麽有趣的事兒,他怎麽能錯過呢?想到這茬,顧初寒在拍賣師第一次喊價時就舉了牌,沒見多,保持在不失面子的程度。

但陳孝賢想拿下,勢必要繼續加價。

接下來的時光,場內只剩顧初寒和陳孝賢在交鋒。你來我往,價格到了兩千萬都沒停歇。等着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議論聲有隐隐壓不住之勢。

“什麽情況這是?一幅字畫而已,值得這麽争?”

“就你那麽點兒眼力見兒?這争的是字畫麽?”

“不是字畫是什麽?”

“男人的面子。開了個頭,就必須贏。”

“拿兩千萬撐面子這事兒,我可做不出。”

“你做不出難道不是因為你窮批?陳孝賢和顧初寒有這困擾?”

....

這些議論聲,昭月沒聽到,但也不妨礙她心裏冒火。

她嚴重懷疑陳孝賢這回來到鷺城是專門來給她找不痛快的。哪哪兒都有他就不說了,還每次都能精準的戳中她的雷點。

就像這回,之前買出了那麽多的字畫,也有比這個珍貴有意境的,他偏生就挑了這個。

還把價格推到了2千萬。

呵...

她可憐的錢包!!可事情發展到現在這個地步,砸鍋賣鐵也不能讓陳孝賢這狗東西輕易如願。

于是乎,新一輪競價,昭月一臉冷豔的舉起了牌子,

“4800萬。” 為什麽會喊出這個價格呢,一是因為四和八是她今年的幸運數字;二是陳狗先前牛批轟轟的以四千八百萬的高價拍下了鑽石皇冠。秉承着輸人都不能輸陣的豆式處事方式,她必須正面怼上去。最後就算拿不到畫,也能刺刺陳狗出氣。

這一喊,一批人直接傻了,有些則是一臉詫異的望向昭月。

當然,也有少數的異常分子。比如說明培蔚,瞳仁中揉進了些許激昂,明亮似星。

“豆總牛批!”

“陳孝賢,別慫,繼續沖!四千八百萬算個毛線球啊。”

“《縱橫四海》四千八百萬一次!”  明培蔚的嚷嚷還沒落全,拍賣師的聲音倏然響起。霎時間,場內的目光朝着陳孝賢聚攏,裏頭的興味掩不住。

明培蔚和肖榆對了對眼神,意見空前一致。

那就是:有線黃金檔都沒這個精彩!!

那廂,拍賣師仍舊冷肅喊着,抑揚頓挫,同之前無異,“四千八百萬兩次!”

所有人都在等陳孝賢出手,但這次.....他就跟樽萬年冰山似的,沒得感情沒有任何動靜。

衆人:“...... ”

昭月忽然就生出了不好的預感,“這狗東西不會不要了吧?”

十數秒後,她的預感得到了事實印證。

拍賣師的話音中隐約帶了一絲笑,“恭喜沈小姐拍得《縱橫四海》。”

“........” 思量半天,昭月決定忍下,畢竟人畜殊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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