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穆鴻，過來見過淩霄莊莊主！呆愣着做什麽？”夜陽對發傻的墨穆鴻發令。
淩雲霄依舊挺直小身板，無視進門就沖自己發呆的人，見墨穆鴻被喊了還無動于衷，心中嗤笑，得出結論：哼，小傻子。
夜陽見墨穆鴻沒有聽到自己的話，走過去拎起衣服領子放到大廳中央，輕拍他腦門，催促：“穆鴻，快快給淩莊主行禮。”
墨穆鴻被捉住衣服領子，作勢要掙脫，見是師尊便安分下來，只是對不能繼續盯粉雕玉琢的美人兒看心中不悅，行禮就行禮，師公又不是沒教過他，轉頭看一眼美人兒，才正襟危坐給廳前高坐的淩青行禮。
淩青對一個半大的孩子沒什麽計較的，但那孩子臉上不甘願還是看的出來，更有對愛子的癡迷樣，倒是行禮時的恭敬得體很是不錯。“免禮免禮，何須如此大禮。早就聽聞夜掌門收了一位天資聰慧的好徒兒，今日一見，果然是不凡之材。”
夜陽微微欠身，道：“過獎，也是墨穆鴻肯勤學苦練，哪裏比得上小莊主慧根。”
提及愛子，淩青面上的威嚴也不覺去了幾分，嘴上謙虛，心中的喜悅在場的還是看的出來。
墨穆鴻負手站立，仗着他個小便微微往後站了些躲在人高馬大的師兄背後，繼續恬不知恥地偷窺那美人兒，絲毫不畏懼這裏是議事殿，一般弟子不得入內，即便是進來也要神色謙恭，舉止收斂。
墨穆鴻自覺還沒看夠，就聽得師父要送那莊主，心中不免嘆息光陰短暫，他還連美人兒名字都不知。這天青門是個靜養修練的好去處，就是常年不見山下上來人，就來一個美人兒還不夠他看的就要走，這可如何是好。
跟在人群中，墨穆鴻一邊肆意盯美人兒，一邊思忖如何搭話，這都要出山門了，再不說上一句，可就真的沒機會了。一咬牙，墨穆鴻也顧不得師公的教訓，走到美人兒面前，用糯軟的聲音道：“妹妹這是要下山了麽，不知可否告訴墨哥哥妹妹的名字，他日若是妹妹被人欺負了，只需喊一聲：墨穆鴻，墨哥哥一定現身救妹妹！”
衆人聽了，皆是一怔，随後紛紛輕笑，五歲的娃娃認錯人誰也不會計較，童言無忌。倒是淩雲霄依舊板起小臉，被人認作女孩也不惱，擡眼露出淡淡的笑容，輕哼一句：“連我淩雲霄男兒之身都辨識不出，墨哥哥，你還是回家喊你娘親玩鬧吧。”
“淩弟嘴好毒，墨哥哥以後找你玩。”墨穆鴻傻笑說道。
“傻！”說完，淩雲霄轉身跟随父親離開了天青門，留下同是五歲的墨穆鴻對山中遠去的車馬揮舞衣袖作別。
十年後
“小莊主，門外有人求見。”小厮彎腰向正在花園中練功的淩雲霄禀告。
淩雲霄聞言，運神穩息收氣後道：“來者何人？”
“回禀小莊主，是天青門墨穆鴻尊者。”
淩雲霄坐在石凳上，倒一碗清茶，端起茶碗，輕笑一聲，戲言：“什麽尊者，就他那玩劣張揚、肆意妄為的性子也能成的了尊者？不過是仗他天資高于人，便夜郎自大目無一切，說白了，還不過是個傻子。”
“啊呀，雲兒可不能這麽說本尊，哪裏是傻子了？”墨穆鴻從園外進來，無視淩雲霄的眼神示意，也坐在石凳上，接過淩雲霄手裏的茶碗，自己品茗起來。
淩雲霄擺手讓小厮下去，這才正視某人，“今兒墨尊者下山是被哪家姑娘迷了心神，來我這竟頭次要下人禀報了？”
墨穆鴻重新拿起一個茶碗，倒了一碗新茶水，雙手奉上：“雲兒喝茶，方才練功，不宜即刻喝茶，這會才好。”
淩雲霄接過茶碗，輕啓薄唇慢慢喝了一口，放下茶碗，挑眉看對面衣着天青門尊者紫袍，卻無半點尊者樣的墨穆鴻，“回答我。”
墨穆鴻擺出個燦爛如花的笑容，右手捉住淩雲霄一只衣袖，“今兒不是我成尊者第一天麽，便欣喜若狂要和雲兒共享這喜事，想不到雲兒還這般薄情。”
“恭喜墨尊者！”淩雲霄起身往自己房中走去，無話可說，他一向無視墨穆鴻慣了，反正某人還會跟上，五歲開始到現在，十年過去了，小傻子倒成了大傻子。
墨穆鴻趕緊跟淩雲霄身後，這些年來，他早就養成淩雲霄走哪他跟哪的習慣，只要跟在後面就好。“雲兒，你不能這般薄情，我可是封號大典完畢立刻下山來找你，多陪我說說話。”
淩雲霄收回要推門的手，轉身盯住來人：“難不成堂堂夜錦的關門弟子還沒個天青門尊者封號？”說罷，也不理墨穆鴻的臉色暗淡，徑自推門入內，步入書桌前鋪宣紙提筆作畫。
墨穆鴻立在門口，低頭沉思良久才緩緩跟上去，不吭聲給淩雲霄研墨。
淩雲霄一般不會主動說話，墨穆鴻也沉默不言，窗外鳥啼蟬鳴，微風習習，白色紙張上逐漸顯出水墨畫來：怪石嶙峋，棱角分明，其間傲然伫立幾支墨竹，恬淡致遠。
墨穆鴻心中舊事散去，嬉笑開口：“雲兒，你這竹子畫的妙哉，賞本尊可好？”
淩雲霄轉頭好笑望他：“你拿走的畫豈止這一幅，是入了茅廁還是路邊泥沼？”
“雲兒這是什麽話，本尊視雲兒畫如寶，均一一裱起高挂牆頭，閑來便去賞畫，怎會做那些個龌龊之事？”
“哼！”淩雲霄将手中飽蘸濃墨的筆摔在剛剛完成的畫上，引得墨穆鴻高呼可惜，随後怒目對上墨穆鴻：“尊者倒是有臉提龌龊二字？天青門年輕有為的墨尊者對我淩雲霄的那點心思，這青城內哪個不知，誰人不曉？路邊買花小姑娘都央我買花贈與你，乘涼老叟都喚我去喊你與之共飲美酒，尊者真是好生人緣！”
墨穆鴻聽聞，無半點被揭底的恐慌，反倒上前立于淩雲霄面前，四目對視，而後擡起右手輕輕描摹美人兒精致細膩的五官，“既然雲兒明本尊心事，省去他日本尊再表愛慕之情的啰嗦。不過，即已知我心，雲兒倒是意下如何？”
淩雲霄打落爪子，也上前一步，替墨穆鴻理了理尊者紫袍，淡笑道：“尊者還是收起那份世間所不容的心思，不然天青門不會容忍這等有辱師門的弟子。”說完，走到前廳的桌邊，拿起紫金酒壺替二人斟滿酒，舉起其中一杯，遙對墨穆鴻說：“我們還是做把酒言歡的兄弟的好，你我具是有各自命運的，況且，尊者有龍陽情誼，我無斷袖之心，勸尊者還是收起那份心思。”喝完，便摔了夜光杯，出門要繼續今日未完的練功。
墨穆鴻上前攬住淩雲霄的細腰，關上門，傾身壓住擡眼冷看他的淩雲霄，“雲兒這是何意？若要本尊斷了這心思，那十年前便不要随父去往天青門，已成定局，雲兒還是聽話遂了本尊意的好，不然，皮肉之苦可是由不得本尊吶！”
“傻子，放開我，你竟對我如此放肆！皮肉之苦又如何，難不成你不知我性子？”淩雲霄出手推拒墨穆鴻的靠近。
“嘿嘿，就是明知雲兒的性子，本尊才敢毫不畏懼。”墨穆鴻将淩雲霄攬進懷中，得意笑言：“雲兒對不喜事物和人，從來都遠拒不理睬，絕不會長至十年還放縱其日日出現在你眼前，否則你寧可剜去雙目也要求得淨心。”低頭看淩雲霄，沉聲問：“雲兒，答應我可好？”
淩雲霄伸單手也攬住他，邪笑間緊握住墨穆鴻的右手，往他身後一擰，趁勢轉身半坐在墨穆鴻後背上，捉住那只擰了一圈的右臂，在其背上湊近墨穆鴻的左耳，道：“我淩雲霄身為男子，豈能如女子般随你而去，尊者還是不要做白日夢的好。”
墨穆鴻被偷襲也不反擊，幹脆往前一倒趴在繡花紅毯上，任淩雲霄負在他背上，也笑言：“本尊不曾當雲兒作女子，早就告知與你。十年前那是為了與你搭話才故意将你喚作妹妹的，何況這青城都知曉雲兒樣貌不是女子能比得上的，還有一身的好本事，試問天下哪個女子有這樣的能耐？”
淩雲霄頓覺無趣，放開趴在地上的人，起身背朝墨穆鴻坐在紅木凳上，喝另一個酒杯裏的酒，眼神看向牆上的字畫。
“雲兒今兒又無趣了？”墨穆鴻翻身，單手撐起腦袋看淩雲霄的後背。
“嗯，爹爹最近讓淩丘接手了莊裏部分事宜，我落得了清閑，無趣無趣。”
“雲兒還是清閑的好，勞累了身子，本尊心疼不是。”
“墨穆鴻，你敢不敢不嘴欠？”
“得令，我好好說話，再也不自稱尊者了。”
淩雲霄起身走至紅毯前，擡腳踢了踢地上的人，“起來，陪我練功。”
墨穆鴻放下單手，呈大字舒服躺地上，合目不動。
“傻子，你是要反了不成？不要待我說第二遍。”
墨穆鴻閉目伸出右手将人也拉倒在紅毯上，而後側身睜眼看面色淡然的淩雲霄：“雲兒，方才我說的都是肺腑之言，今兒趁此給我一個準話，可好？”
“準話？要我委身與你這青城頭號花心尊者？”淩雲霄拿手揪起墨穆鴻的一绺青絲擺弄。
“我怎花心了？去花樓不過是赴約，和姑娘喝酒也規矩守分寸，那些姑娘們知我中有你，哪裏肯待我如客，還與我共聊女工時秀鴛鴦好還是牡丹好。”
“噗哈哈，要我說還是鴛鴦好啊，郎情妾意，配你們多适宜。”
“雲兒不得笑話我，說女工也非我本意，不得再笑。”
“好好，不鬧不鬧，那你們可有說梳頭是用什麽發髻好還是穿衣時哪種顏色最美，最凸顯女兒之氣？”淩雲霄趴在地上，手裏放下那一绺頭發拍紅毯笑問。
墨穆鴻面無表情看就差打滾的淩雲霄，任他鬧騰，笑笑也好，這都多久不見他笑的如此肆意。
笑夠了，淩雲霄收斂神色，起身也拖起墨穆鴻，雖有紅毯，地上終究涼對身體不好。
“餓了嗎，我吩咐下人開飯。”
墨穆鴻扳過淩雲霄，看向他繼續問：“雲兒，回答我。”
淩雲霄推開墨穆鴻的雙手，說道：“墨穆鴻，我現在不能跟你走，我是淩霄莊小莊主，我有需要做的事情，作為天青門的尊者，以後定是天青門的掌門，你也是。”見墨穆鴻要開口，便繼續說：“五年，我給你五年的時間，五年內你我各自處理好事務，若你我在一起而不背負不孝與不義的罵名，我便與你一同接受世俗的讨伐，我淩雲霄在此起誓！”
墨穆鴻與淩雲霄攜手一同朝門外跪下，雙手抱拳對天地共同發誓：“此心與爾，無怨無悔，若生二心，天地共誅！”
兩人站起來，墨穆鴻立刻撲上去抱住淩雲霄：“雲兒雲兒，今夜良辰美景，你我行房中之事，可好？”
淩雲霄運氣出掌拍開墨穆鴻，擡腳往外走，“方才少說一句，五年內，你我二人最好不要再見面。”
“雲兒，你”
淩雲霄回頭冷笑說：“怎麽，尊者，這點都做不到？”
墨穆鴻怔住，良久之後才說：“雲兒，我想你。”
淩雲霄轉身繼續走，“欣賞你那一牆的畫就好，況且，平日你有偷畫我。不要怪我狠心，你我二人早就不被世間所容，若不負心便要舍得這暫時的別離，好在你我都在青城內，不似天涯海角。想念了，就在屋頂獨飲一壇念傾，也算是暫緩相思。”停住腳步，淩雲霄依舊不回頭，輕念：“別了，傻子。”
方才和自己玩鬧的人已經不在，墨穆鴻伫立良久，才木然開口：“雲兒，我已經想你了。”說罷，進屋拿走那張花了的竹石墨畫，縱身躍上小院屋頂，不回頭地離開淩霄莊，去了天青門。
院牆外的淩雲霄聽到小厮回禀到人走了，出了院牆看眼院子，囑咐道：“鎖了這院子，任何人不得入內。”而後淡然離去。
作者有話要說： 傻傻第一次寫古風文，而且還涉及玄幻的，如果那裏不對，請大家指出！【九十度鞠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