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墨穆鴻氣惱蹲在牆角邊看來往路人,再看對面的聚賢閣,心中一口濁氣怎也散不開,抓耳撓腮一會起身直奔城東一座大宅。

“好你個七爺,壞我好事,今兒過後定要你活受罪!聚賢閣不是很嚣張,重金買下南山的園子,看你有能耐挨得過七七四十九天的不休不眠!”

墨穆鴻翻牆揭瓦進個大宅子已不是難事,這些年天青門和淩霄莊來回奔波都跟進出自家後院一樣,四年前答應了淩雲霄五年期滿才可抱得美人歸,便設法讓師尊不要立他為下任掌門,肆意外出天青門違反門規,大罰小刑比在屋頂喝念傾的次數都多,一邊又在謀劃美人兒歸了自己該往哪裏安頓,古有金屋藏嬌,也得有金屋不是,總不能要淩雲霄住茅草屋不成,淩雲霄會湊合,他看着也心疼寝食難安。于是,墨穆鴻決定日後淩雲霄吃穿用度皆與他在淩霄莊不差分毫,這些需要墨穆鴻提前算計好了才行,便大搖大擺出入各種賭樓習得雕蟲小技,琢磨把金子圈進他的錢袋子。念他的雲兒不喜紛擾嘈雜人往的鬧市,便看上南山的園子,清淨素雅,很适合雲兒淡然的性子。

得知那園子要出手,墨穆鴻二話不說拿上全部家當,就差當了天青門尊者紫袍,卻不想還是沒攢夠本兒,叫青城第二富庶的許家七爺買走了,好生不悅,這會兒想怎麽出陰招整整那昔日還和自己稱兄道弟飲酒胡侃的七爺,定要他成氣爺!

墨穆鴻潛入七爺的屋內,邪笑将随身帶的一瓶藥粉灑進焚香的香爐內,而後再偷摸溜出許宅,繼續謀劃怎麽弄個園子。

漫步走在青城街頭,步至一座正在修建的酒肆前停步,墨穆鴻看忙碌的工匠,突然一陣驚喜,轉頭又奔向城中最好的修葺房屋的店,心中狂喜:雲兒一定不喜已住過的園子,我何不修一座與他,就選在天青山半山腰處,那裏有他最喜的雲海和竹林。雲兒,等我!

“淩丘,你就讓我見見雲霄吧,這事我定要和他當面說。”七爺急的跺腳,可這淩丘跟河蚌一樣就是不松口。

淩丘被磨了快一個時辰,無奈只能點頭答應,順便在心中腹議:雲霄哥,你這是何苦要和那墨穆鴻過不去,不就是個園子,就是賣給墨穆鴻也不過是收錢而已,何必折騰衆人一番。

淩丘輕叩門板,得到允許後入內,見淩雲霄伏案看書,開口道:“哥,許家七爺來了。”

放下手中的書籍,淩雲霄起身相迎,邀二人坐在桌邊,親自為二人沏茶。

“淩雲霄,你說你有何用意,我是将南山的園子買下來了,可你知我可花了三倍價錢才買下來,那個墨穆鴻咬定了就不松口,我快要拂袖離去讓他買了去,這園子值不了那麽多錢。”七爺喝一口茶,潤潤嗓子講述墨穆鴻在納賢閣的事跡。

淩雲霄淡笑搖頭不說其中緣由,仔細聽七爺講完,才抱拳道:“多謝七爺,這就讓淩丘将多出來兩倍錢的銀票送往許宅,也算成全七爺喜好那園子的美意。”

七爺連忙擺手,“不用兩倍,送去一倍就好,那墨穆鴻昔日也曾喝過幾回酒,是個豪爽之人,今日和他一決高下,也得樂趣。”

淩雲霄賠笑答謝,三人又說了些別的,七爺作別離去。

“哥,這七爺真舍了那一千兩銀子,說不過去吧。“淩丘送完人,進屋問道。

淩雲霄摸手中的雙魚玉珏,擡頭看向淩丘:“愚弟愚弟,這叫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今日七爺幫我了,他日你便要成人情讓他三分利,長久了看,這進賬的可不止區區一千兩銀子。”

淩丘聞言點頭稱是,連喊七爺老狐貍老奸巨猾老謀深算,引得淩雲霄大笑不止。

“哥,你今兒甚是高興,為何?就因墨穆鴻沒買了那園子?”

“嗯,就是要他不能得逞。”淩丘還要問,淩雲霄繼續開口:“去給我買兩壇念傾放屋頂,今晚我要大醉。還有,那賬上的錢從我這裏拿,日後和七爺生意的損失再算你的,也好讓你有上進心,哈哈。”

“哥,你真願放棄?”淩丘不計較那些,見淩雲霄如此欣喜,不由開口問。

盯住雙魚玉珏,淩雲霄失神道:“命若此,不由我。”

“命若此,不由我”六字的真正寓意,他日淩丘明白後不禁潸然淚下,這二人就似那雙魚玉珏,雖喚雙魚,卻終究有個珏字,其中多少辛酸,豈是他一個凡人能理解的了的。

墨穆鴻開始監督修葺工程後,回天青門的時間更少,掌門夜陽看不下去,這墨穆鴻是他中意的下任掌門,照近況下去,半年後怎可力排衆議讓他接替掌門一職。夜陽思前想後,知墨穆鴻也不聽師命,只得去天青山頂求見出關不久的師父夜錦。

“弟子拜見師父。”夜陽跪在山頂的石門外說道。

“你來山頂是為了那玩劣徒兒的事吧,進來說。”

“是,師父。”

夜陽起身入內,盤腿恭敬坐在蒲團上聽天青門德高望重的上任掌門夜錦教訓。

“墨穆鴻自小便由為師教養,下山頂,常不從師命,為師之過錯。”白發的夜錦見夜陽有話說,擺手示意,繼續道:“為師聽聞些門內事務,對墨穆鴻不可強加制約,你需督促他勤練為師傳授與他的功夫。至于接替掌門一事,為師夜觀天象,距三界異變時日不多,這期間掌門一事還是暫時擱置,為師會盡力輔佐你,至于異變的後果,為師不敢妄下論斷。”

夜陽震驚望向師尊,“聞言人界與仙界掌有最大勝算嗎?怎還會不可預知?”

師尊嘆氣搖頭,“魔尊再現三界時,魔力達巅峰,無力掌控,所謂勝算不過是克制魔力的全部爆發。”

夜陽還要細問其中緣由,夜錦示意他回天青門加強門內各項事務,便起身行禮離開。

入夜,四下寂寥無人,淩雲霄依舊伏案挑燈夜讀,忽狂風大作,敞開的門及窗戶全部閉合,燈火蹿動,便冷笑合上書,靜候來人的出現。

“想不到霄仙多年未曾有變化,還是這般淡然。”廳中突現一團白霧,從中走出一位白發老者,便是夜錦。

“哼,天帝安置在人界的眼目不也未曾變化,本仙怎敢變?”

夜錦詫異道:“你何時知曉的?”

霄仙起身,緩緩步至夜錦跟前,“是指本仙的意識,還是你的身份?本仙的意識倒是近日來斷續浮現,至于你身份可疑,本仙八年前知墨穆鴻練繁花決便開始。”

“上仙不愧是上仙,心思缜密工于謀略,本尊的計謀想不到一開始邊有人知曉。”夜錦得意溢于言表。

“繁花決面似調息凝神,實則壓制墨穆鴻元氣,長此下去,元氣終究被封存不見天日,多年之後那具軀體會由內自外潰爛,無存放元氣之容器,墨穆鴻體內蘊含的力量便不能徹底釋放,也就受制于天帝,你們不過是将當年的封印之術借練功之名重新強加于墨穆鴻身上而已。”

夜錦聞言拍手稱贊,“上仙的說辭真是妙哉,既然上仙早知,現在想要阻止也徒然。”

霄仙輕笑一聲,“兩千年前,本仙沒有擾亂天帝幹預魔尊重生,以為當下便繼續羸弱眼觀爾等對魔尊肆意妄為?天帝的繁花決,本仙雖改不了全部,但只需動其根本衍生他用,就是十倍的繁花決,也不過是繁花一場,切莫小看本仙本事,也莫低估魔尊蓄積的力量。”

“你這般違抗天命,不怕遭天譴形神俱滅?”

“本仙違抗天命?哼,笑話,想想魔尊的出現吧!若再肆意更改□□之祖盤古的本意初衷,恐怕那時你們連形神俱滅都求不得。”霄仙眼底盡收夜錦的氣急敗壞,繼續道:“你的好徒兒正在為本仙修葺園林,看來師尊當年下的鐘渝散效果不錯,藥早已不見分毫,這墨穆鴻的情分倒是愈發深沉,想控制我二人的生死,不料卻成全我二人好事,本仙該如何感激師尊之美意呢?哈哈哈。”

“叛臣逆子,他日定要你受盡三千界極盡之酷刑!”

“酷刑?那之前,還需問問你的好徒兒答不答應吧。慢走,不送!”

夜錦無言以對,要出手襲擊霄仙,不想被霄仙的冰凍之術擊中左臂,倉皇逃離。

淩雲霄揮手打開門窗,踱至窗邊望向天邊皎潔明月,輕喃:“傻子啊傻子,也許今世無我,異動之時你才有勝算,到頭來我還是徒勞,終究是累贅。”

淩丘從外面進來,滿臉喜色,用過早膳的淩雲霄摸不着頭腦看他笑。

“哥,那個七爺不知何故,入夜難眠,這都五日了。”

淩雲霄繼續手中的書,問:“那你樂甚?”

淩丘收斂笑,才道:“有種報應的錯覺,嘿嘿。”

想到什麽,淩雲霄放下書,擡頭問:“七爺是何時開始難眠?”

“五日前啊,正是買了園子那日。”

“有何症狀?”

“聽聞是渾身乏力而無睡意,無食欲,面色發黃雙目無神,似睡非睡,整個人枯槁不少。”

低罵墨穆鴻兩聲,淩雲霄提筆在紙上寫下“還人清夢”龍飛鳳舞四字,待墨跡幹了,疊好交給淩丘,“送到墨穆鴻手中,叫他即刻去辦。”

淩丘接過,思忖而後問:“這是他做的?”

“哼,他給七爺下了不眠粉,需七七四十九日後才可入睡。”

“四十九日?那不是取了七爺性命?這”

“墨穆鴻不敢做得那麽絕,即便如此,也會讓七爺受好一番折磨。你快去将書信與他,即刻去辦。”

“哥,這墨穆鴻能憑我和這封信就解了這藥?”

“不聽,你就當他面撕了這信,他懂其中意思。”淩雲霄淡淡道。

淩丘确信後退出奔向天青山送信交于墨穆鴻,果然當夜七爺便酣睡到次日正午,身子也日漸好轉。

墨穆鴻重金修葺的園子,六個月徹底完工,站在溪水潺潺的木橋上,沖山下大喊:“雲兒,雲兒,雲兒!”而後在園內各個地方上蹿下跳,仔細查看不完善之處,擺弄從淩雲霄那裏得來的字畫等,折騰到月上山頭,才盡興往青城中奔去,打算買些下酒菜和兩壇念傾,當夜要在這園中好好喝上一宿。

“老板,來一壇念傾,再要二斤醬牛肉。”墨穆鴻高喊樓外仙的掌櫃拿酒菜,自己坐在門口的桌邊喝茶等待。

“唉,聽說了嗎,淩霄莊小莊主三日後要娶陵城的林小姐,到時候可有的看頭了。”

“聽說了,這幾日青城鬧得沸沸揚揚,聽說那林小姐可有不輸小莊主的樣貌,郎才女貌絕配啊。”

“可不是,這小莊主貌美,青城誰比得上,之前好男風,現娶了女子也算是順應陰陽調和。”

後面的話,墨穆鴻沒再聽下去,即刻起身飛往淩霄莊,五年期未滿,淩雲霄不可負了他與女子成親,誓言不是兒戲,執手共跪天地之時,早就相互允諾今生今世不離不棄,若要食言,得他墨穆鴻點頭才可!

墨穆鴻越近淩霄莊,越能瞅見莊裏上上下下紅燈籠紅綢緞,處處張燈結彩,好不熱鬧,咬牙切齒中有将那美人兒揍成豬頭的心情,再鎖起來好好拷打一番才解心頭之恨。

等抵達淩霄莊,墨穆鴻似數次般越牆入內,不想腦袋似撞到何物被彈回跌落在地上,擡頭看了半晌,不禁怒言:“小崽子,敢用我教你的功夫布下陣法,看我不仔細收拾你!”于是,墨穆鴻起身開始傳聞中的撞了南牆也不回頭。

淩丘為淩雲霄送去大紅喜服,見他欣喜觀看桌上的銅鏡狂笑不止,輕嘆搖頭走過去,換了壺新茶,将掉在地上的紙張紛紛撿起用鎮紙壓好,吩咐門口的丫鬟送進新的飯菜,撤走沒動幾下早就涼了的。

“哥,好歹好好吃口飯,看墨穆鴻撞了兩日的南牆,就不能歇會?”

“放那,等會我自然吃。”頭也不擡繼續看。

“哥,你除了說這句話就不能聽一次勸嗎?”

“愚弟,我還沒離家,就這般用莊主身份命令我,仔細爹爹扒了你的皮。”

“不孝子,還好意思提我!”淩青面帶怒色大步跨入,吓的淩雲霄趕緊将銅鏡藏進衣袖,整理衣物站起來迎接他。

淩青将那些小動作看在眼裏,笑罵:“有膽子絕食豪言壯語跟個男人私奔,你倒是別藏着掖着!”

淩雲霄擡頭作出個鬼臉,把剛坐的檀木椅子搬至淩青跟前攙扶他坐下,後裝模作樣捏肩捶背,還示意淩丘端茶遞水,“爹爹不惱,不孝子也是沒法。”

剛說完,立刻門外傳來婦人由遠及近的哭喊聲,淩雲霄頓覺頭皮發麻,擡腳踹邊上偷樂的淩丘一腳,丢下個白眼,繼續好聲安慰親娘去了。

淩青望着愛子百般讨好愛妻,胸中百種滋味擾的他不禁長嘆,想到莊外已撞了日兩天陣法的墨穆鴻,終覺不夠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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