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二章
哈利仰天坐在一把扶手椅裏,小口啜飲着他的熱奶茶。他極力想忽略一個事實,那就是他的腦袋像是被研缽裏的棒杵在緩慢地碾碎。
“糖?”斯內普勉強克制住惱怒問道,其實他真正想說的是:“為什麽你還在這兒?”
“謝謝,不用。”哈利含糊地回應,長達三個小時的斯內普所主持的大腦封閉術考試後,談話很痛苦,連喝茶也痛苦。
他将杯子放在一摞書上,看上去比鄧布利多還要蒼老,思考即将到來的周末。
很不幸,思考也令人痛苦。
但哈利不打算告訴斯內普,因為這只會給斯內普很多羞辱自己的機會。
這是他們這個學年的最後一節課,斯內普按照他的步調完成了對哈利的教導,始終貫徹了鄧布利多所要求的速成。斯內普對此練習做出的貢獻,是在哈利每次精神不集中犯錯的時候,提供惡毒的假笑和惱人的啧啧。
但是,錯誤并不常發生,歸功于這對組合的奇妙。總而言之,哈利完成得很出色,他們彼此都知道這個事實。
并非斯內普吝于表揚的話語,哈利認識到這個男人沒有在每節課上羞辱他到死就足夠了。在三年的私下練習後,他們顯然達成了一致。
哈利會克制自己不去叫他“悲慘的老飯桶”或者一些事關“蝙蝠”和“地窖”的詞彙,而斯內普也會堅決避免提及詹姆斯·波特。即使以斯內普的羞辱作為計算方式,目前兩人交手成績是3比18。想到這個哈利就微笑,即使這很幼稚且微不足道。
“下次開始前,我建議你喝上一劑頭疼藥水,我相信你會聽進去。”斯內普突然說道。他坐在書桌前發出噪音,大概是在喘氣。
但哈利的腦子已經想不了那麽多了,他的大腦就像一團被擰緊的爛抹布:“我不喜歡喝頭疼魔藥,它們會分散我的注意力。”這是哈利的回答,但與其說是講話,不如說是呻吟。
斯內普扔下羽毛筆:“波特,加爾各答巷子裏一只老狗背上的跳蚤都能分散你的注意。也就是說,比起上周,你今晚的控制力有了很大改善。”
哈利想,別再來了。這個男人不會放過那該死的事情。周三禁林裏發生那件大事後,哈利對于盧平的不服從被整個學校八卦了一兩天,但是只有斯內普和赫敏似乎決心要對哈利唠叨這件事。
還有,羞辱指數現在是3比19,繼續吧,斯內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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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平的事和你無關,教授。如果你能不再提它,我會感謝你。”這就是了,可別說哈利波特不懂禮貌。
“三思,”斯內普發話,哈利可以感覺到一段獨白正在來臨:“作為大腦封閉術的教師,考慮到這事有影響你注意力的傾向,與我大有關系。我不在意的你的私生活,但你必須設法制止你那些‘可憐的受傷的我’的想法洩露,在你每次有小小沖動朝人吐口水的時候。當你精神防禦削弱的時候,對方只要用一半的力量就可以用攝魂取念趁虛而入。”
不幸的是老蝙蝠是對的。這就是問題所在,不是嗎?事實就是伏地魔曾有一度用他惡心的、邪惡的、肮髒的存在潛入了哈利未經大腦封閉術訓練的頭腦,黏糊糊地巡視了一圈。
這是十足的精神強奸,哈利打算殺了那個王八蛋。
他還有大概63個其他理由要殺了那個王八蛋,記錄這些理由是件很好的事情,這讓哈利能夠保持對複仇這一概念的興趣。
斯內普顯然已經完成了批改二年級魔藥課作業的工作,他離開了書桌,在他的私人儲藏櫃裏開始擺弄他的那些魔藥瓶子。
斯內普有一種傑出的能力,讓人感覺自己被完全無視而無表面上的錯待,同時又能讓一個正在滔滔不絕的人清楚地認識到自己有多不合時宜和不受歡迎。
哈利固執地嘗試去看櫥櫃裏那些廣口瓶上老舊發黃的标簽,但他的視力糟糕,而他的頭還是疼得厲害想不起要把眼鏡戴上。
城堡傳言霍格沃茲的魔藥教授在閑暇時釀制黑市春藥,以此在乏善可陳的教師工資外掙些外快。很有說服力,這男人幾乎不露面,但他怎麽負擔得起足有三打的各種高品質的黑色袍子?
好的袍子很昂貴,德拉科·馬爾福這個讓人沒法忍受的混蛋每次找到機會的時候,偶爾會指點羅恩。
一想到西弗勒斯·斯內普埋頭苦幹、一絲不茍地釀制春藥,至少都會惹來一陣哄堂大笑和猛拍大腿。
“和盧平和好,或者下次你們倆吵架的時候記得在頭上戴個鋼盔。”
哈利挑了挑眉,希望斯內普剛剛沒有試圖讀取自己的思想:“呃,鋼盔有用嗎?”
“沒有東西會對長着亂毛的腦袋起作用。”斯內普的嗓音幹得幾乎要裂開。
他将之前混合的藥水倒進一杯果汁遞給哈利,不顯忙亂。那加料的果汁看起來就像他們之前提起的、可以想象出來一堆濕乎乎的抹布。
“喝了它,為了你的腦袋好。”
哈利大口灌下這暗灰色的液體,盡力使自己看上去無礙:“這是什麽?”他問,沒能克制住語氣裏的懷疑。
斯內普轉了轉眼珠:“如果我想殺你,你這個膽小的白癡,我現在就會動手而且做得沒有痕跡。”
哈利點頭并把辱罵指數調高到3比20:“赫敏也這麽說。”
赫敏的提及似乎令斯內普的眉頭皺得比往常厲害,好像哈利不提起,斯內普就不會想到赫敏這個無關緊要的小麻煩。
要不是有人敲門,哈利或許已經向斯內普發問了。盧平探進頭來,然後如往常那般微笑,親切友好的微笑:“晚上好,西弗勒斯,我想知道能否和你說兩句話。”他注意到哈利坐在扶手椅裏,對他的出現一點也不驚奇:“你好哈利,課上得還好嗎?”
“是的。”哈利幹笑,他不能明白自己為什麽仍然對盧平感到生氣,他開始思考這個男人不可能會生氣的現實。
即使,到底哈利為什麽要惹盧平生氣依然匪夷所思。
“好了,出去,波特。”斯內普疲憊地說。
哈利已經開始感受到魔藥的作用,他的頭疼得到緩解,感覺愉悅的昏昏欲睡。還有饑餓,也許繞個遠路去廚房是個好主意……
“什麽時候我能知道考試成績?”哈利渴望斯內普能提供給鄧布利多一份他的大腦封閉術正在不斷提高的有利報告。
斯內普的視線沿着他的大鼻子投向哈利:“當我想告訴你的時候。晚安,波特。”
“晚安。”哈利大喊,他的眼皮在打架,出門的時候踩了盧平的腳,渴睡的他似乎沒有注意。
盧平等到門關上,又等了一會兒,然後從房間走出去匆匆掃了眼黑暗冷清的走廊。
他輕輕吸了口氣。
斯內普抱着臂坐在書桌邊沿:“我能問問你是來做什麽的嗎?”
“哈利有他父親的隐形衣,你知道嗎?”盧平神秘兮兮地回答:“既然這孩子才完成了學業,我現在告訴你也不壞。”
“是的,校長只在學年開始的時候告訴我一些遲來的、有用的消息,好像是荒謬的訴訟時效的支持者,讓一個學生在坦誠犯錯很久之後仍會受到懲罰。當然我有這麽一種感覺,就像為了讓自己不那麽孤單,随意在一片黑暗裏亂扔熒光閃耀。”
這應該是一個笑話,只是這話出自斯內普之口。盧平淡褐色的眼睛因為笑意眯了起來,坐進哈利之前占着的椅子裏:“你是認真的?”
斯內普盯住他:“你的兩句話說完了。盧平,還有什麽我能效勞的?”
“你總是表現出這幅該死的難相處的樣子不累嗎?”
“一點不累,”斯內普嗓音平滑:“不像永遠親切那麽令人厭煩,我很肯定你會贊同。”
盧平并沒有生氣,就像哈利,他已經習慣了斯內普辛辣的說話方式:“也許來一兩口品質最佳的、你藏在書桌深處的幹邑白蘭地能緩解你的……啊,煩惱。”
斯內普陰沉地重新取出白蘭地,将玻璃瓶裏剩下的所剩無幾的酒液倒進兩個水晶杯裏,他把杯子遞給盧平,就和他對哈利做的動作一樣。
黑魔法防禦課教授緩緩地吐了口氣:“我是為了德拉科·馬爾福和赫敏·格蘭傑來的。”
他歪在椅子上,然後幾乎是淩厲地看着斯內普:“我認為你很清楚我在說什麽。”
斯內普的嘴唇抿緊了,所以盧平确定了。加上盧修斯、博金和紋身師,現在知道這個偉大秘密的有七個人。
“是Fida Mia,在七年級畢業晚會的夜裏他們施放了這個咒語。”
“我的天,”盧平大叫,白蘭地灑在了褲子上:“他們竟然做了這等蠢事!”
“這個咒語并非完全不可逆轉。”斯內普補充道。
“是嗎?Fida Mia可是以它的持久力着稱的……”
“有辦法,但是不太讨人喜歡,周末的時候他們去見了盧修斯。”
盧平的頭猛地擡起:“你開玩笑吧?赫敏會樂意去盧修斯·馬爾福的家裏見他?”
斯內普忽略了這個明顯誇大了感情色彩的問題:“相比起他父親而言,那房子現在更從屬于德拉科。盧修斯建議他們尋求博金的幫助。”
“博金!天哪!哦,事情真是越來越錦上添花。”盧平嘆氣,又躺回椅子裏。
兩人在接下去的時間裏帶着一種情緒化的沉默啜飲着白蘭地:“我相信你正監視着他們。”盧平最終發問。
“是。”
“校長知道嗎?”
“我沒有理由懷疑現下他知道這些。”
盧平抽出一只手指摸索着杯子的邊沿:“我想還是當做他不知道的好,他過去幾周一直在國外。”
斯內普哼了聲:“這只是保守的猜測,福克斯很想他呢。”
“這是赫敏現在最不需要關注的事情。”盧平發表了意見。
“我向你保證最新的進展對我那誤入歧途的教子也不盡理想。尤其考慮到亞瑟·韋斯萊蠢不可及地想讓這孩子去做間諜。”斯內普冷笑。
盧平搖了搖他發色泛白的頭:“我真的不知道亞瑟最近怎麽了。”
斯內普嘲弄道:“請允許我給你點靈感,那叫做權力。”
“是的,但是我們讨論的是亞瑟·韋斯萊,我傾向于認為最近的這些策略是出于那些壞的顧問,而非壞的部長。”
“殊途同歸,那只寄生蟲是這些壞主意的最終環節。”
當兩人開始反省魔法政治裏的艱難困苦,又是一陣漫長的沉默。
這次,打破沉默的人是斯內普。
“盧平,你是怎麽知道的?”
“知道我們那對不般配的愛情鳥?”盧平轉了轉眼珠。這動作他做起來很古怪,但斯內普認識盧平很久了:“除了這兩人從去年開始老是瞪着對方?”
“除去這個,沒錯。”
“我可以聞到他們身上魔法的味道,西弗勒斯,”盧平坦白:“聽起來難以置信,但是真的。記得在那個炙熱的夏天午後,我和一大群學生待在溫室裏。當他們扭打一起時,有一種強大的、古老的魔法跡象。”
“扭打”或許不是最好的詞,盧平清了清嗓子,看起來似乎被這個念頭微微逗笑了。他又從杯子裏深思着抿了口酒,他的表情可以被很好地解讀為渴望聽天由命了。
“赫敏和德拉科,嗯?”盧平搖了搖頭,好像他在盡力把那點靈光一現從腦子裏搖掉,找回點邏輯:“不可否認他們是有意思的一對,總是鬥嘴,但是真的有趣。”
“他們是非常危險的一對。”魔藥大師糾正。
“對誰有危害?”
斯內普覺得聰明人問了個蠢問題:“對他們自己,對他們周圍那些各自忠于使命的人。對波特,他比他所承認的更依賴于格蘭芬多萬事通。對神秘人,他也許會對這對不可能的古老的純血與年輕的精英的組合産生一點點興趣。”
“但赫敏是個麻瓜,”盧平說:“他當然不會贊成。”
“他們的後代會是混血,”斯內普詳盡地推敲:“就像伏地魔。如果他認為自己能完全操控德拉科,關于她的新家庭,格蘭傑小姐可能不會是他長期計劃裏的一個因素。”
“我要把‘命中注定的年輕愛侶’加到那個我要拗斷肮髒的老王八蛋脖子的一百個理由裏去。”盧平用一種非盧平的方式宣布,哈利如果在這裏一定會呆掉。
盧平仰頭将他剩下的白蘭地灌下,然後把空杯子遞給斯內普:“謝謝你的睡前飲料。”
“沒人會為此計分了。”斯內普說道,有些疏離。
盧平關上身後的門之前笑了:“哦,你會驚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