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五十七章

阿拉斯托·穆迪走進魔法部會議室,險險地差點撞上正巧要出去的魯弗斯·斯克林傑。

兩人站在門口都想表現得彬彬有禮,氣氛有些緊張,這兩人都企圖改善彼此關系。

說他們不喜歡對方就像說魯伯斯·海格會喝醉是一樣的道理。

“對不起了。”穆迪粗聲粗氣的,只有他才能毫無道歉意味地說對不起。

“哦不,你先走。”斯克林傑的回答聽起來好像在啃指甲,他已經就莊園襲擊事件和德拉科還有哈利談話搜集了報告信息。

兩個人都沒動,十個圍坐在圓形會議桌邊的年輕人興致缺缺看着他們。

德拉科靠近坐在他旁邊哈利:“他們總這樣?”

哈利正在大口啃着南瓜杏仁蛋糕:“是啊。”

昏昏欲睡的羅恩被椅子拉開的聲音吵醒了:“你來了,瘋眼漢。”

穆迪拖過椅子,叉開那條木腿坐了下來,他等到背後的斯克林傑離開并關上門才掀開自己無所不藏的灰色冬裝外套拿出一大瓶暖和辛辣的香料葡萄酒,在這如此陰沉凄清的冬天沒人能想到比這更好的熱飲了。

會議室裏開始冒出欣賞的詞兒來,其他人從餐具櫃裏拿出馬克杯來,吹開杯子裏的灰塵。

“那麽,”穆迪開始發言:“今晚到底出了什麽事?總結說法是二十五個食死徒在馬爾福莊園內被捕,現在在我們的審訊室裏脫得只剩下他們邪惡的內褲。男孩,能補充一下嗎?”

十雙眼睛(一雙是魔法的)期待地看向德拉科,他後知後覺才意識到穆迪指的是他。他還穿着自己宴會上的禮服袍子,這身衣服完美幹淨,除了他在天花板上爬來爬去時把褲子膝蓋處弄髒了。

“我們猜這是因為貝拉特裏克斯被捕的報仇行為,”哈利插嘴,不少人都點頭贊同:“衆所周知德拉科實施了抓捕,這新聞都傳遍了。”

奧羅迪恩·史密斯皺眉:“但如果他們只是想抓馬爾福,為什麽攻擊滿是斯萊特林的屋子?”他又對德拉科說道:“這是趕盡殺絕,如果你不介意我這麽說,你們這個群體因為伏地魔的額外同情而聞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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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拉科的回答森冷無比:“伏地魔做事親力親為,他知道讓我們後院起火的行為多有效。我家就屬于此例,因為我已經回收了馬爾福莊園。”

羅恩哼了聲:“他是要親手抓住哈利,而且幾乎得逞了,他們發現哈利在馬爾福莊園的時候一定尿濕了褲子。”

“現在下結論為時過早。”坐在桌子對面的成員安吉·約翰遜咕哝。

“我們已經超過一年沒有受到如此大規模的襲擊,”穆迪提醒所有人:“上一次是沃特斯裏村莊游園會事件,而且攻擊人數只有五人。伏地魔在人手緊張的時候還如此輕舉妄動出擊讓我很擔心,現在他損失了二十五個食死徒,不能再承受任何失敗。”

“輕舉妄動,也可能是粗心大意。”西莫斯·芬尼根補充道,他正往桌上遞過來的馬克杯裏倒着熱騰騰的紅酒。

“今天的事件中兩樣皆有點,”德拉科說:“他們的目的是我,但他們會殺了任何一個他們認為與我關系親密的人。”

哈利抿了一口酒:“歡迎你走進我的生活。”

穆迪也認同德拉科:“他們不得不等待合适的時機來抓你,這是僅次于在波特保護下攻擊你的第二難度的事情。”

德拉科朝穆迪冷笑:“保護?真的嗎?我以為在你整理我的故事的時候,我是被監視的。”

穆迪聳聳肩:“殊途同歸。”

“你可得自己當心點了,馬爾福。”羅恩略有點嚴肅地對德拉科說道。

“真的不必。”德拉科也很嚴肅地慢吞吞地說。

穆迪正在找自己的懷表,他慢慢站起來,椅子刮在地板上:“那麽馬上樓下就要開始審訊了,我需要三個人協助。”

西莫斯、迪恩和羅恩很樂于自願參加,剩下的奧羅離開各做各事,只留下德拉科和一臉深思的哈利在房間裏,哈利打了個哈欠。

“波特,我能問你問題嗎?”

“當然。”哈利把椅子往後傾斜,兩腳翹到會議桌上。額上的青紫在晦暗的燈光下看來更形嚴重。哈利拿下眼鏡,折起來,然後擱在胸前。

“當你在實戰時,會致人死地嗎?”

哈利沉默了一下,房間裏沒有自然光線,只有昏黃的燈光。德拉科淡色的發絲看上去更像金色勝過銀色,他花了一段時間才褪去了在熱帶曬出的健康的棕褐色皮膚,但是如果有什麽能夠徹底讓褐色褪去,那就是英國的冬天。德拉科現在的皮膚,就和他們在學校那陣一樣蒼白。

他們都精疲力盡了,但德拉科的倦意更明顯,他眼下青黑一片。

“你是想了解奧羅規章還是特別想知道我的行為?”哈利問。

“這不是一回事嗎?”

“事實上并不一樣,答案是是的,我确實置人于死地,情勢……”

“讓你必須如此?”德拉科接口。

哈利看着他:“我會說情況‘不可避免’。”

“哦,也對。”

哈利收回腳朝前坐:“為什麽這麽問,馬爾福莊園發生了什麽事情?”

一開始德拉科看上去不想詳細闡述,但接着他還是說道:“如果赫敏沒有插手救那個混蛋,我已經殺了一個食死徒。”

“哦,”哈利有些窘迫:“你知道赫敏的,當我們太疲累太憤怒以致無暇顧及的時候,她是所有人的良知所在。不可否認當必須為之的時候她也可以很無情,但通常情況,她總是在你內心深處唠唠叨叨。”哈利說這話時帶着喜愛的情緒。

德拉科沒說話,灰色的眼睛凝視着面前的牆壁。

“這不是你想聽的嗎?”

“在我打算殺掉多米尼克·諾曼羅夫的時候,他已經對我沒有威脅了。”德拉科最終說道,這算是個非常随便的忏悔,但是哈利聽出了話語背後的不确定。

“好吧,那麽他做了什麽?”

“縮着發抖,而且我打算殺了他是因為這是一個更簡單更快速的俘虜他的辦法。”

哈利猜這事情是不是讓自己震驚了,的确有點:“所以你想知道我會不會做相同的事情?”哈利推測道。

德拉科眼中的意味不可捉摸。

“不,”哈利沒怎麽多想就回答:“我不會。”

“我想這就是你是你,我是我的原因。”德拉科順其自然地接口,他給哈利的杯子滿上,然後也給自己倒了一杯。

哈利承認自己對談心很是遲鈍,但他覺得自己知道這話題真正所指。

“赫敏仍然愛着你,你該去找她。”

德拉科一點都沒有驚訝于話題的轉變:“她現在可能覺得我是個阿瓦達上瘾的人。”

“但你不是。”哈利啜了一口酒。

德拉科極為陰測測地看了哈利一樣,哈利不得不忍住想要把椅子挪開一點的沖動:“你怎麽知道我不是?”

“哦,我不知道,”哈利聳聳肩:“但連續六個禮拜和某個人一天到晚待在一起就都了解了。”

片刻間德拉科似乎釋然,然後他看上去惱怒起來:“我不是在尋求你的建議,波特,你懂的。”

哈利舉起手做了個安撫的手勢:“當然不是,我做夢也不敢想。”

“我們不是朋友。”德拉科提醒道,樣子與赫敏五年前在霍格沃茲大禮堂樓梯處時一樣。

即使如此,他們依然在一種只能說是相當和平共處的沉默中繼續喝着熱紅酒。

周二下午

如果金妮·韋斯萊會昏倒,那她覺得自己一定是因為遭受打擊而昏倒的。(因為這真是一個很大的打擊)

但是在盧修斯·馬爾福身邊昏倒是不可思議的,她可不想讓馬爾福的計劃有機可趁。

事實上他們現在在倫敦哈羅茲百貨的女式內衣樓層,毫無疑問讓這件事更加荒謬至極。

那時金妮正在看一件價廉物美的運動文胸,下一刻馬爾福就從一個穿着黑色蕾絲睡衣的模特兒身後突然出現了。

也就是說,是模特兒穿着睡衣,不是盧修斯。

可能只是因為擔心拉文德會起疑心,金妮注意到盧修斯穿着米黃色的棉布褲子和一件灰色的垂釣套頭毛衣。

老天,盧修斯穿着卡其褲和毛衣。金妮現在真的看清楚了,她記不起來他有穿過少于三層優美帖服的衣物的時候。

而且,還有件皮衣。

所以他終究還是活着,而且看上去真的過得很好。馬爾福比金妮記憶裏瘦,但德拉科也是這樣。她想逃亡奔波的日子對所有人都一樣,馬爾福銀色的頭發現在剪短了,留着暗灰色的整齊胡須。

金妮忘記了馬爾福的懸賞金額是多少,但毫無疑問是天文數字,足夠她用這筆錢讓媽媽爸爸安度餘生。

每一個不确定盧修斯和德拉科是否仍然雙雙活着的人,都确信兩人雙雙失蹤。德拉科聲稱不知自己的父親在被斯內普從居家監禁釋放後的下落。

金妮不确定自己相不相信他,但哈利相信,這通常就是好事。盧修斯·馬爾福的身高足以讓他在人群裏鶴立雞群,就如德拉科一樣,盧修斯帶着一種與生俱來的優越感。對這樣的人來說,要嘗試做出不引人注目的改變一定是個挑戰。

不管是不是逃亡,他的舉動都仿佛是全世界虧欠了他一樣,他面前的麻瓜,大多是女人,讓到了兩邊,然後盯着他看。

金妮很想把她們的腦袋拍醒,盧修斯是個極度邪惡危險的殺人逃犯,而他也是西弗勒斯斯內普情願在監獄度過餘生的原因。

同樣是這個人在她二年級時企圖用湯姆裏德爾的日記間接除去她。

一個人很難忘記這些事,不是嗎?

“韋斯萊小姐。”如果金妮奇跡般地沒有認出馬爾福,那他的聲音一定會暴露。片刻間金妮又仿佛回到十二歲,在麗痕書店拿着一坩埚的書,嫌惡與尖銳的恐懼在她內心沸騰。

魔杖已經在她長袖裏備妥:“你這個殺人犯要是再走過來,我就讓你人間蒸發。”

他厚顏無恥到看似全無所謂:“我來不是為了傷害你的。”

金妮不得不盡力仰起頭才能與他對視,如果他要嘗試什麽愚蠢的事,那她盯着他的鞋子看可就糟了。

“如果你敢輕舉妄動,你就死定了。”金妮信誓旦旦。

馬爾福的嘴角微不可查地翹了翹,帶着愉悅看待她:“至少在所有人都離開西弗勒斯後,還有你真好。”

即使是麻瓜也能感覺到他們之間的緊張對峙,人們留心地盯着他們,她繞着他走動,這樣她就站到了通道上,而非藏在貨架後。

“你敢回到英國膽量不小,馬爾福,我猜你是回來見你的兒子?”

盧修斯警覺地意識到他們收到的好奇目光,他朝她微微一笑,伸出手臂:“也許我們應該散個步?”

金妮皮笑肉不笑地回擊:“也許你該跟我一起回魔法部把你自己關起來?”

盧修斯聽而不聞:“我有東西給你可以幫到西弗勒斯,但你必須是心甘情願從我這裏取走,而且他也必須是心甘情願從你這裏取得。”

這神秘的話語吸引了金妮的注意,他是要用不合法的咒語:“我想從你這裏得到的唯一東西,是你強迫斯內普釋放你的簽了名的認罪書。”

一條深灰色的眉毛挑了起來:“是他告訴你的?”

“不,”金妮嘶聲,她意識到自己正走在盧修斯身邊:“但這能夠洗清他的罪名,這就是我如今在乎的。”

“我是怎麽強迫他了?我可沒資本讨價還價。”

一個老太太在他們前面突然停住,盧修斯不得不避到一邊才避免撞在一起。

“我不知道,誰知道你手裏握着什麽敏感信息威脅別人……”

盧修斯真的笑出來:“我手裏現在什麽都沒有,孩子,甚至沒有我自己的姓名。但我擁有一樣可以幫助西弗勒斯的東西,如果你願意從我這裏拿走。”

“你要是以為我會從你這裏拿走任何東西就是瘋了!我應該現在就扣押你!帶你回魔法部,讓你因為像個懦夫一樣逃跑接受公正審判!”

“什麽,在這些無辜的路過的麻瓜面前嗎?”他平滑地開口,看着緩緩前行的老太太,這是個很好的威脅,他們走上自動扶梯:“我親愛的,如果你敢輕舉妄動,你就死定了。”他對金妮耳語。

充滿寒意的聲音萦繞金妮周身,讓她失卻了一點冷靜。對別的旁觀者來說,他們可能是一對正在吵架的父女。

“你必須給我的是什麽?”金妮問道,痛恨自己嗓音裏的輕微顫抖。

當盧修斯的手伸進口袋時她緊張起來,但他拿出來的只是一只小小的棕色信封。

“西弗勒斯知道該怎麽做,告訴他這是我的回報。”他說,然後他乘電梯往更低的樓層而去。

“代我向波特問好。”

如果這狗娘養的消失在視線前,沒對她使眼色的話那梅林就是瞎的。

金妮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後知後覺感到一陣動搖,然後她又克制下來。她發抖的手指伸進信封,拿出一把纏着細巧金鏈的華麗金鑰匙,訴說着她的抵觸矛盾實在小題大做。

這鑰匙美到可以當做飾品。

東西都在原來的地方,但家對德拉科來說變成了一個相當不同的概念。

家是一個不管過去幾年他不得不做了什麽邪惡的事情,都可以回歸的安全的地方。

有一段時期,家是開羅巫師地區一系列肮髒昏暗的小旅館裏的一系列肮髒昏暗的房間,他住過屋頂,住過駱駝商人帳篷裏的夾縫,有一次還在山洞裏住了兩個禮拜。在一個被老天抛棄的大風夜晚,他甚至睡到樹上以避免不知不覺被徘徊在周圍的叢林野貓當做食物。

他很驚奇于一個人到底能夠多麽潮濕,那種潮濕就像你在一場蒙蒙細雨裏慢跑,或者站在魁地奇看臺上被暴雨澆得濕透。還有那種被熱帶的雨水淋上幾個鐘頭的潮濕,經過這段時期,你真的覺得自己就要淹死,就連骨頭都是濕的。

人真的是适應能力很強的生物,尤其是當所有奢侈的條件遠離,只有生存才是既耗費時間又耗費精力的目标。當你不必去在意名聲、背上的衣服是否服帖或者名下的公司狀況,生活簡單得讓人欣喜若狂。

在這麽一個只能溫飽的環境,有一種奇怪的逃避主義。那些他曾習以為常的奢靡行為,假裝自己是個可信賴可依靠的人的行為,都被還原成了多餘的累贅的負擔。

他見過極度的貧窮和人類的卑劣,他知道在自己離開前仍算天真幼稚,但他數年前告訴赫敏世界并非僅是黑和白的道理仍是對的。

灰色地帶,對了,所有的色彩組合創造了人類,麻瓜和巫師。

家再一次改變了他,現在,它又是馬爾福莊園了——足有二十六英畝。這占地讓他感到奇妙地不自在,他來回穿過那些原該熟悉的房間和客廳。

但它不是家,它只是一個空間,一個昂貴布置的空間。他擁有的記憶并不深刻,感覺這只是碰巧屬于他的些許過去。

家對赫敏來說是北安普敦郡的一間黃色石頭小屋,有種着蔬菜和藥草的花園,被三英寸的落雪覆蓋着,連帶着看上去需要整修的木瓦屋頂。

往西二十分鐘可以去到一個小小的四通八達的麻瓜鄉鎮,有個藥房和小學,還有至多八百人的普通居民。往東四十分鐘是一個巫師定居地,在當地的旅店吃飯的時候(提供美味的啤酒和吉尼斯餡餅),還可以保養一下掃帚。

如果想要飛行出門,波特和韋斯萊家都住在掃帚可輕易到達的距離。

老實說德拉科想不出還有那個更好的地點可以遷入,如果你想獨立生活也不被真正孤立。

他就站在赫敏家歪歪斜斜的籬笆外面,想着自己到底來這兒幹嘛。現在是夜裏九點,德拉科站在齊小腿深的初雪裏,掃帚扛在肩上。

寒冷沉默而強烈,他的呼吸化成面前的一股霧氣,頭頂天空清澈無雲,如果你想要數星星,沒有城市燈光的照耀你可以看到成千上萬顆。

屋子大門口有個小小的紅色圓筒信箱,前院有個被遺忘的陶瓷質地花園保護神幾乎沒在雪裏。

德拉科告訴自己,他只是想看看她住在哪兒,過得怎麽樣。這就像填滿拼圖游戲,這樣他就能往後退去,縱觀自己做下的惡行。

看看自己錯過了什麽。

任意展開想象是不适合的,他知道,他不會淪為一個為情所困、為愛癡狂的跟蹤狂。

屋子前面兩扇窗透出的燈光閃爍了下,她在家裏,該死的為什麽她就得在家裏?

屋子裏的溫暖與溫馨像磁石般吸引他,腦子雖然并不真的想要那麽做,但他往前踏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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