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後宮紛亂

木岚一下了早朝就大步流星地往脈清宮走去,胡海在後面跟的汗流浃背,“哎,哎,皇上,您等等奴才,慢點走啊,晴貴人又不會飛了去。”

一聽胡海說飛了去,木岚本就急速的腳步更急了些,火急火燎地趕到脈清宮,還沒等胡海喘勻氣喊一聲皇上駕到,木岚便沖進了院子。

洛斐晴正剪着一支牡丹花的枝杈,牡丹花在纖纖玉指下搖搖擺擺,慵懶地舒展着腰肢,枝丫有幾個被剪下,露出莖中的綠芽,洛斐晴微微錯愕地張開小嘴, 睜大眼睛看着一道明黃色的身影從門口進來,将她攬入懷中。

低沉的嗓音在耳邊響起,“晴兒,我好想你。”

胡海氣喘籲籲地跟上來,扶着自己的腰,用尖細聲唱道,“皇上駕……”

一看眼前兩人相擁密切的場面,“到”字硬生生地卡在嗓子眼。

洛斐晴身子僵直地任木岚摟着,身上龍涎香氣蔓延,包裹着洛斐晴,洛斐晴微微掙了一下,卻被木岚更緊地摟着。

“皇上。”洛斐晴眨了眨眼睛,輕聲喚道。

“嗯?”木岚絲毫未動,仍摟着洛斐晴,胡海眼睛提溜轉了一圈,給洛斐晴身後的墨班打了個手勢,兩個人很有眼見的退下了,院子裏只剩下相擁的二人。

“如果臣妾沒記錯,兩個時辰以前我們才見過。”洛斐晴淡淡地将手中剪子下垂,以免紮到木岚。

木岚一怔,笑着放開洛斐晴,“愛妃說的是,可朕就是想你,今日上早朝,滿腦子都是你,有你昨日在床上時的羞赧,也有你今早晨起時的睡顏,還有……”

木岚再想侃侃地往下一一數出,洛斐晴卻将手輕輕放在木岚的唇上,阻止了他接下來的話語,“皇上。”

四目相對,木岚驚覺洛斐晴的眼睛竟如此好看,一雙明眸清澈見底,明亮動人,好似一個漩渦能将人卷入更深的地方去,流光溢彩間,幽深難測,可以說是清秀,亦能說是妖嬈動人。

木岚怔愣在原地,呆呆地望着如同一泓江水的眸子,動了動嘴唇想說些什麽,卻沉浸在其中,無法自拔。

“皇上,皇上、”洛斐晴搖着木岚叫了兩聲,手在木岚發愣的眼前晃了晃。

木岚一驚,醒神間有些尴尬,輕咳一聲稍作掩飾,繞過洛斐晴,背身負手道,“是朕剛才唐突了,朕突然想起還有些事情,晚上再來找你。”說罷,便頭也不回地出了院子。

胡海靠着門算時間,想着要不要将書房中的奏折都拿到脈清宮來,突然門向內打開,胡海猝不及防地向後仰躺下,木岚也不知是恍神未醒還是根本沒打算躲開,胡海便直直地往那身明黃的袍子上倒去。

胡海閉着眼,已經想好了皇上如何責罰自己,又想好了這一摔會有多疼,卻被一只大掌止住身形,胡海站穩後再睜眼,只看到了木岚漸行漸遠的身影。

木岚皺着眉頭,逃似的走出脈清宮,走到蓮池的時候,步子放緩了些,将手放在石橋邊上,看着池中蓮花朵朵綻放,想起剛才那雙似水的眸子,眼神又變了變。

胡海抹了一把頭上的汗,氣喘籲籲地道,“皇上,這是要去哪啊?”

木岚側頭瞥了他一眼,又把目光轉回到蓮池中,木岚記得他第一次在選秀場上見到洛斐晴的時候,衆人昂首挺胸地期待着他選出自己,只有洛斐晴一人低着頭,神情恹恹。

木岚還記得第一晚,他刻意寵幸她,她卻羞赧驚愕,處處躲避。無論何時,她從未正眼瞧過他,如今一看,這是雙能亂人心神的眸子,木岚手中不自覺收緊,能讓巋然猶存的一國之君如此失魂落魄,因為曾經一個人也有過這樣一雙眸子。

“蘭妃娘娘。”春荷輕輕喚了一聲,福了福身子,“聽說選秀剛進宮一個貴人,深得皇上喜愛,今日早晨,皇上是在院中更得衣。”

陽光從窗縫中透出幾縷投到屋中,梳妝鏡前的蘭妃容色晶瑩,體閑高雅,皓腕凝霜雪,撫上自己的發髻,明眸皓齒,可謂沉魚落雁,閉月羞花。

“那昨夜,皇上是在她宮中過得夜了?”雲汐蘭放下手,目光慢慢回轉,落在纖腕的玉镯上,不經意地擺弄着玉镯。

“是,皇上一下早朝就往脈清宮火急火燎地趕過去了。”春荷低眉順眼地道。

雲汐蘭乃是雲家長女,雲家入宮的女子本有兩人,還有一個乃是雲汐蘭的親妹妹,喚作雲汐夢。兩人雖是姐妹,性格卻有諸多不同,比如蘭妃總是賞罰分明,對待宮女太監們很是嚴厲,稍有不慎便會得十杖。

反觀夢妃,心地善良醇厚,對待太監宮女如親人般要好,性子清淡,不願與人争寵,就連入宮都是陪姐姐入的宮,着實不太在乎名利寵愛。

可宮中傳聞,不知怎麽,這夢妃有一天莫名其妙地墜入井中,按理說那口井是不常用的,依夢妃淡泊的性子更不會去惹上什麽人,唯一的解釋只能是夢妃好奇心驅使下,去看了看那口井,又不小心掉了下去。

蘭妃在夢妃的屍體前哭了一天一夜,誰也拉不住。此事一過,皇上突然寵起了蘭妃,大抵是心中愧疚,想要補償蘭妃,蘭妃也跟換了一個人一樣,不再杖責下人,卻對其他貴妃貴人愈發的嚣張跋扈起來。

“呵。”蘭妃不屑的揚了揚嘴角,“皇上寵她也不會寵太久,姑且随她去吧,不過本宮是該警告一下她。”

洛斐晴還沒從驚愕中跳出來,皇上為何來的急走的也急?她連一句恭送都沒來的及說,皇上便這麽走了,難道她臉上有什麽東西?

“墨班,我臉上可有什麽東西?”

墨班很仔細地看了看洛斐晴的臉,只見她雙頰微紅,冰清玉潔的臉龐楚楚動人,低下頭,如是答道,“小主,什麽也沒有。”

“小主,在宮中注意稱呼。”墨班提醒道。

洛斐晴很不習慣以本宮自稱,如今一提醒才發覺又忘了,輕聲嗯了一下,轉身便要回到屋中去,卻被一道聲音截住。

“蘭妃娘娘駕到。”

今天這小院落中倒是說不出的熱鬧,洛斐晴在心中想道。

“妾身參見貴妃娘娘。”洛斐晴依禮彎着身子。

雲汐蘭久久沒有說話,也沒有讓洛斐晴平身,洛斐晴沒有雲汐蘭的指示也不敢擡起身子,就那麽彎着身子保持着僵硬的姿勢,心中叫苦不疊。

清風拂面,楊柳随風而動,萬條綠縧垂下,啼鳥春燕在枝頭上歪頭望着兩人,湖中野鴨嬉鬧着戲水,空氣中僵持着,洛斐晴腰身彎的很穩,沒有絲毫的晃動,因為她知道,雲汐蘭的視線從未離開過她身上。

半晌,雲汐蘭将視線移開,淡淡地看向一旁的牡丹花,“起來吧。”

那語氣高高在上,十分不屑。

洛斐晴無奈地起身,微不可聞地動了動自己麻了的半邊腿,“謝貴妃娘娘。”

雲汐蘭将身上的紫色衣衫理了理,趾高氣昂道,“将頭擡起來讓本宮看看。”

洛斐晴正一點點挪着重心,讓右腿的麻痹減輕一點,聽到雲汐蘭的話,将頭擡起來,視線卻低下,注意力都放在腿上。

只聽雲汐蘭嗤笑一聲,“我道能贏得皇上寵愛的人兒會長得多麽國色天香,原來也不過是有些姿色而已。”

話中的嘲諷之意毫不掩飾,洛斐晴不怒反笑道,“我道宮中最受寵愛的貴妃會長得多麽國色天香,原來也不過是有些姿色而已。”

洛斐晴向來不是一個好欺負的人,在洛家時,盡管母女二人受了很多委屈與苦楚,洛斐晴仍沒丢了志氣

“你!”雲汐蘭伸出一根手指指着洛斐晴,氣憤地吼出一個字,洛斐晴身邊的墨班也皺了皺眉頭。

“我怎麽樣?”洛斐晴挑起眉毛。

自從雲汐蘭進宮還沒有人能這麽跟她說話,“來人,給我掌嘴。”

洛斐晴正想着怎麽脫困,一個小宮女從門口進了來,手中捧着一個托盤,上面蓋了一張紅布,只依稀映出一個圓圈的輪廓出來。

小宮女的樣貌洛斐晴覺得很熟悉,忘了是在哪裏見過,雲汐蘭卻認得來者何人,正是皇後身邊的貼身丫鬟。

綠蘿捧着托盤在雲汐蘭身前福了福,巧聲道,“參見蘭妃娘娘 ,皇後娘娘剛得了一塊上好的芙蓉玉,命奴婢給晴貴人送來。”

為了證明所言屬實,綠蘿将盤中紅布揭起,芙蓉玉驚容幻世,惹得衆人都倒吸一口涼氣,從未見過如此好看的玉镯。

普通玉镯都為綠色或墨綠色,而眼前的這塊玉卻是如冰薄涼,通體淡粉,透亮溫潤,仔細看玉中含有乳白雲紋,色澤嬌嫩,玉色純粹而不造作,好似渾然天成。

洛斐晴愣愣地看着那玉,又看看綠蘿,“這是、給我的?”

綠蘿笑道,“當然是給貴人您的,皇後娘娘看貴人身上沒什麽飾品,皮膚又很白淨,皇後娘娘也不知什麽首飾配的上您,只能讓奴婢将這冰心芙蓉玉拿來贈與貴人,還望貴人不要嫌棄才是。”

洛斐晴眨了眨眼睛,慌忙擺手,“怎麽會嫌棄呢,欣喜還來不及呢。”

綠蘿微微一笑,将托盤遞到墨班手中,“貴人,這玉是能養身的,戴左則養心,戴右則養肺。”

恍然不顧蘭妃臉色青白,洛斐晴感激一笑,“代本宮謝過皇後娘娘。”

綠蘿甩着帕子行了個禮,又向蘭妃行了個禮,便回去複命了。

雲汐蘭上下打量了洛斐晴一會,覺得眼前這個女人能得皇後的庇護也算不得小角色,以後要小心才是。

午時将至,太陽慢慢升起,滋潤了花海,池塘也被陽光照得波光粼粼。

雲汐蘭的貼身宮女上前一步,打着商量的語氣道,“娘娘,快到午時了,太陽越來越毒了,咱們回宮吧。”

雲汐蘭輕聲應了,惡狠狠地瞪了洛斐晴一眼,留了一句“你等着”便頭也不回地走了,洛斐晴調皮似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恭送蘭妃娘娘。”

墨班手中仍托着那塊晶瑩剔透的玉,緩聲道,“貴人,在宮中注意言行。”

洛斐晴瞥了瞥嘴,額頭上出了一層薄汗,擡頭看了一眼太陽,很沒精神地嗯了一聲,又喜滋滋地拿過盤子中的玉镯放在陽光上打量,喃喃自語,“戴左則養心,戴右則養肺…….”

夜晚時小葉子将自己從脈清宮聽來的事情向木冥娓娓道來,一邊細細端詳着木冥的臉色一邊揣測着木冥的心思。

木冥連頭都沒擡,仍看着手中的書卷,毫不在乎地道,“與我何幹?”

燭光微晃,驀然傳來一陣琴聲,幽幽泣泣,婉轉低沉,木冥擡頭看向窗外,手不自覺地放在膝蓋上迎合着琴聲敲打着節拍,慢慢瞌上眼,随着琴聲悠揚晃動。

小葉子正納悶深宮中哪裏傳來的琴聲,剛想請命去看看是何人,還沒等将身子彎下,就見眼前一道身影閃過,回過神來再往案前看,只剩下書卷落在地上的景象。

“哎,爺,您倒是等等奴才啊。”小葉子伸手就要往上追。

黑夜中,木冥用內力傳來的話語讓小葉子止了步,“別跟上來。”

木冥踏着房檐,負手往琴聲的地方輕身飛過去,在一個屋頂上停下,向院落中看去。

洛斐晴身着素衣,跪坐在木琴前,閉着雙眼,手下撥挑有序,不急不緩,玉指攏撚,弦聲微顫,在無際夜色中響徹,繹出一段悲音鳴鳴,悠悠琴長,奏出疲憊之意。

春風有些涼意,輕輕拂過,帶起柳葉紛飛,應和琴聲,筝筝古琴流淌,除去浮華,只餘幽靜惬然,星疏疏密密,月明明暗暗,只餘清逸與淡淡憂傷徘徊于空氣中。

琴音忽然急躁,如傾盆大雨夾雜着閃電雷鳴一同落下,讓人躲無可躲,又好似想逃脫牢籠的困獸一般,歇斯底裏,高潮過後,驟然停住,指尖挑上最後一個音,洛斐晴閉着的雙眼留下兩行清淚,低落在檀木琴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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