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酒醉

洛斐晴一路跌跌撞撞的往大殿外走去，仿佛逃離身後的視線一般。殿內人聲鼎沸，觥籌交錯的人群在眼前晃蕩，撥開擋路的小太監，她覺得現在殿內的空氣在一呼一吸間都顯得那麽燙人心肺。

真是該死，難道皇宮裏的酒同外面的竟也與衆不同？小小幾杯的後勁就那麽大？随着身體的溫度越來越高，她內心的急躁也在紊亂的步伐中顯得愈加明顯。

好不容易看到了宮殿的大門，洛斐晴的心卻又被突然擋在面前的一個身影給提了起來，燥熱的心情讓她不由得惱怒的伸手抓去，不料渾身無力，原本推攘的動作最後卻是讓自己跌坐在了地上。

“娘娘！娘娘你怎麽了！怎麽跑到這兒來了！”頭頂傳來一聲不大不小的驚叫。緊接着，洛斐晴感覺自己被一雙柔荑輕輕的抓住了手腕。

“是我呀娘娘，你不認得玉灼了嗎？”那聲音急切道，聽上去似乎是一個年紀不大的女子。她正一手扶住跌在地上的洛斐晴，一手想要往她的額頭上探去。

“哎呀娘娘， 你的額頭怎麽這麽燙，這可如何是好！”

女聲一聲接一聲的驚呼道，洛斐晴卻感到自己的耳朵被她叫得嗡嗡作響，模糊之間只聽到了“玉灼”兩個字。

“玉……灼？”她喃喃道。

“對對，是奴婢！”身側的人一邊透露出喜意一邊想要扶她起來，“您可真是急死奴婢了，突然喝了那麽多酒，又突然這麽急匆匆的沖出來，可讓奴婢一頓好找……”

洛斐晴覺得身上的熱浪一陣陣的襲來，讓她好不容易才理解了對方的意思。她兀的擡起手，緊緊的抓住正扶着自己的的手腕：“太好了，玉灼，快帶我回去！” 她直覺覺得自己的這副情狀事出有因，身旁又無一人熟悉，眼下出現的人卻正好成了她的救星。

玉灼是剛入宮後上面給脈清宮配置的宮女，因着墨班在旁的緣故，洛斐晴同她們原本也不甚親近。只是第一天了解了一回她們的名字，之後便任由墨班打發了。現如今聽到耳熟的名字，洛斐晴真是心下一喜。

這時，不遠處似乎也有當值的侍衛察覺到此處的情形向她們走來， 玉灼眨了眨眼，扶着洛斐晴轉了個身，空出一只手沖身旁的人揮了揮，“我送娘娘回宮，你們留在這裏多招呼着點兒。”說罷，便領着洛斐晴往陰影裏走去。

夜涼如水，尤其是行走在遠離喧嚣和燈火的花園小徑上，略帶秋意的月光覆在肩頭，更給人一種凄冷的感覺。

可被人攙扶着往遠處走去的洛斐晴卻沒有絲毫這樣的感覺，身體裏仿佛有一團炙熱的火，讓她的思緒不得安寧。一陣涼風四起，玉灼縮了縮肩，卻聽見她肩頭的洛斐晴輕輕呻吟出來。

“娘娘……？”她心下一緊，不由得問了一聲。嬌麗的女聲在這寂靜的夜空下顯得格外的小心翼翼。

回答她的只有洛斐晴緊閉的雙眼同更加深重的呼吸。

風停了。

可洛斐晴握在她腕上的手卻仍緊緊的攥着，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滾燙的溫度從指縫間慢慢滲進她的皮膚裏。

玉灼望了望手上被抓紅的皮膚，眼裏閃過詭異的光芒。

腳步未停，繁星籠罩的夜空下，二人的身影漸漸消失在更加濃重的黑暗裏。

大殿之上，歡聲笑語仍在繼續。

木冥一手玩弄着指尖的折扇，另一手捏着酒杯，看着舞池中大大小小的嬌麗面龐不發一語。上好的梨花白握在手中，傳來的香氣足以令人先醉了三分，可他卻遲遲沒有将倒了許久的酒送入口中。

雖說是皇帝的家宴，但趁此良辰争鮮鬥豔的可不只有後宮的那三千佳麗，在座的群臣，又有哪個人不是想趁此機會多向身邊人攀附一下交情，也為自己未來的仕途多謀得一份可能與恩寵。而自古以來這攀親附貴的好方法，就莫過于結成兒女親家了。

端坐在皇帝下首的安王，在這等重要的禦宴上只着了一身簡單襕衫，用一支青翠簪子随意束了長發，仍有幾縷垂在額前眉間，愈發顯得潇灑不羁。

這人有着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可如今竟連一任填房都未曾納過，更別提正妻了，在座之人誰沒有在心裏暗暗嘀咕過：“若真是能和安王讨上關系，想必自己頭頂的這扇官帽，也會戴的更穩固些吧。若是自己的兒女再多動些心思……”

心底的念頭流轉歸流轉，可真要到了安王跟前，估計敬酒的人就要吓得連杯子都舉不起了吧。

喧鬧的大殿之上，絲竹樂舞聲中，唯一沒有被柔荑軟綢圍繞着的，也就只有安王在的那處角落了。身着玄衣的安王正斜倚着身後的靠背，望着舞臺中央，一不小心同他對上了眼的人，無一不是擦着汗趕緊低下了頭。

心中剛剛動了別樣心思的官員們，看看身邊不明所以的女兒，又嘆了口氣。

看着木冥面無表情的側臉，他身側的小葉子心裏卻突然打起了鼓。自從那位晴貴人突然離席，安王就開始換上了這樣一副令人心悸的神情。他擡起袖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心裏暗道，這晴貴人究竟是何方神聖，不僅皇上盛寵非常，就連主子也總是放在心上。

這般嘀咕着，他的眼神就不禁往對面飄了過去，剛才圍在洛斐晴身旁敬酒的莺莺燕燕就像約好了一般的突然集體散去，那一處突然空下來的角落，如今顯得更外的礙眼。

等小葉子再回過神來的時候，卻看到木冥的眼神已經從對面收了回來，好巧不巧正落在他的身上，一陣寒意湧來。

小葉子心裏一驚，只得趕快擺出一副鼻觀口口觀心的模樣。

木冥卻也不知自己卻突如其來的心煩意亂是為何，他想起第一次見面時藏在送婚隊伍中的那一雙靈動的眼睛。

那時只是想随意尋個借口，為接下來的計劃做準備，卻在看到她的雙眼時立刻就下了決定，事後竟還因為對對方的關心而追了上去，這可實在是不像他以往的作為。

木冥再次陷入深思裏突然變得陰晴不定的神色，讓小葉子的心又提了起來。想想那幫子每日只知在後宮裏勾心鬥角的妃嫔，相互間戳刀子、使絆子的事兒還真沒少幹過。

再想想洛斐晴離去時有些紅的過分的臉色，和自家主子到現在也沒松開的眉頭，小葉子輕輕往後退了幾步，揮揮手招過來了一個身形不高的人。

對着那低眉順眼的人耳語了幾句，又塞過去了一件東西，在對方的點頭哈腰裏，小葉子趕緊支走了他，又趕緊悄悄站了回去。

這一步，希望是自己走對了吧。小葉子又擡手擦了擦額頭，心裏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