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章節
書名:《(劍三唐毒)阿都阿夏》
作者:遠看是廟近看學校
一
唐思南從樹杈上跳下來,蹲在向導的屍體旁,手腕一頓,袖口處彈出一柄泛着寒光的小匕首,他很小心地割開向導的衣襟,摸出一張還溫熱的麻布,疊好貼着胸口放進衣服裏,又翻了翻向導身上剩下的東西,撿了些他覺得用得到的揣了起來,起身後回頭看了一眼躺在血泊中的數人。
三個南诏兵打版的壯漢身上插滿細弩死在道中央,唐思南想,八成是斥候,他的向導也死了,屍體靠在一棵桫椤樹下,這人是他在成都雇的,天策府的老兵,只知道姓朱,和天策府二統領同一個姓。
“說不定,百年前還是本家。”向導和唐思南同樣慎言,為數不多的交流中,只有提到天策府,才能讓他多說兩句。
現在他半靠着樹幹,頭耷在一邊,脖子裏汩汩地冒着血泡,流出的血在他身邊的苔藓上聚成一灘,血滲不進土地裏,絨毯一樣的地衣上鼓起一片瑪瑙顏色,泛粘稠的流光。綠色和紅色黏在一起,秾豔而明麗,沉重而純粹,這樣的景象如同漩渦,看久了會被吸進去。
唐思南打開弩機的匣子檢查了剩下的弩箭,方才有人從樹叢中竄出時,他立刻跳上了樹,姓朱的天策只來得及用手中的木棍當下其中一人一刀,木棍被削掉一大半,另一個人攬過他的脖子順手一刀,就把他随手丢在了道旁。
沒了向導,也得走下去。唐思南合上了弩機,踏上那條濃綠色的路。
唐思南的意識消失前的最後一段記憶,是一截白得晃眼的手腕。
當他恢複意識時,有意控制了全身的肌肉,盡量保持放松的狀态,随後一點一點恢複全身的控制和感官。當他确認自己沒有被限制行動後,才慢慢睜開了眼睛。
屋子裏除了他沒有別的人,牆壁是手臂粗的竹子,門口只挂了一幅門簾,色彩鮮豔紋樣複雜,下面綴着銀鈴铛。他坐起來,在床邊的矮凳上面找到了自己的弩機,唐思南下床略活動了下,抱着弩機挑開了門簾的一角,确認附近沒人之後,一貓身閃出了門。
“阿哥。”
忽然聽到身後一個嫩得可以掐得出水的聲音這麽叫他,唐思南吓出了一身冷汗,聽到聲音的瞬間就猛得回身後背貼在牆上,他看到一個粉白粉白的小女孩,穿着印花布裁的小裙子,手腕和腳腕上叮叮當當挂着些銀镯子。
“阿哥。”小女孩往前踏上一步,唐思南整個人恨不得縮進牆裏面,“阿姐想見你哩。”
唐思南一旦陷入被動後就會感到焦慮,他覺得渾身都像是泡在水裏一樣又濕又重,他不喜歡被對手占了先機,尤其還是這樣的一個小女孩。他的想法在綁架對方和跟對方搭話間徘徊了十數次,最終還是開口問她:“阿姐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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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嘻。”小女孩蹦了下去抓他的手,“阿姐想見你哩。”
“阿姐是誰。”
小女孩嘟着嘴踢了一下他的腿窩,聲音有點沉下去,“阿姐想見你哩!”
唐思南在此次南行之前,曾經在家族的藏書樓中查閱過有關五毒的記錄,很多的記錄都顯示,南蠻地區五毒教衆都是不好惹的對手,而這些對手中,女人和小孩更為危險,就像是一同被記錄下來的那些奇異花草,越是豔麗,越是狠毒。
“好,帶我去見你阿姐。”
“阿姐不喜歡這個。”小女孩去抓唐思南的弩機,唐思南一手把弩機舉高,一手握住小女孩的手,勉力笑了笑,“那我放回去。”
他把弩機的機括收好,靠着床放下,忽然就被那個小女孩抓着手拉着跑,害得他一趔趄。
“走啊,阿姐見你心急哩。”
唐思南就被這個小女孩扯着手,一路跑過長長的青竹廊道,廊道扶欄上挂着豔麗的土織布,小女孩帶着他跑得極快,一路生風,這些布簾就依次掀開,他們猶如一柄寶劍,劃開了濃綠的水,激起豔藍色的波紋。小女孩身上戴的鈴铛響個不停,還有赤腳踩在竹板上的吱吱嘎嘎聲,唐思南順着風掀起的布簾往外面看,如同看到一副一副的織染圖,遠山的綠像是墨玉,半山的雲就是玉石中的紋理,近處的藤蘿古木如同沁綠的碧,藤蘿上開着金黃色的花,像是鑲金的圖案。唐思南聞着滿是植物香味的空氣,第一次有了身在南荒的實感。
青竹的長廊曲折蜿蜒,又是樓梯又是梯子的,他跟着那個小女孩走得連方向都快辨識不出時,小女孩忽然跳上了旁邊的欄杆扶手,翹起一條腿晃蕩晃蕩地坐着,從腰後面拿了一根短笛出來,沖裏面努了努嘴,“阿姐在等你哩。”
唐思南剛要往前走,小女孩又叫起來。
“哎!坎巴餓着哩。”
說完把嘴唇湊上短笛的孔,簡單吹了幾個音符,才又晃着腳說,“去啊,阿姐心急見你。”
唐思南轉了個彎之後聞到角落裏一股冰冷的腥氣,他努力眯着眼睛想看清到底是什麽時,忽然一只綿軟的手摸上了他的臉頰推開了他的視線。
“眼珠子收好,不然你連皮囊帶腦殼都不知道怎麽沒的。”
随後那只手又像是藤蔓一樣繞上了他的胳膊,“阿姐心急,叫我出來迎你。”
剛才一瞬間,唐思南好像看到角落裏盤着磨盤大的一條蛇,出了一身冷汗,被拉着走了兩步之後才定下心神打量身旁的人。
“怎麽稱呼?”
身旁的姑娘松了手,伸出一根手指按着嘴唇咯咯直笑,“外鄉人,你們就是這麽跟你們那兒的女子說話的?”
唐思南一時不知道怎麽回答,姑娘笑得更開心了,說了一長串他聽不懂的話,沖不知道什麽地方招了招手。他只看到姑娘如同白藕一樣的胳膊從五彩斑斓的袖子裏露出來,手腕上的銀鈴響個不停,細碎的金屬聲音帶着風打着旋往上飛。
二
三個月前,唐思南在成都近郊一個小茶鋪歇腳時,聽掌櫃的跟別桌的客人聊天,說五毒的女子個個都是美人,豐乳細腰,風情萬種,明眸皓齒,眼含春波,他在一旁暗暗撇嘴,心想市井之人多沒見識,若說美人,且不說長安洛陽,只那揚州城旁邊一個七秀坊就遠勝整個南疆,美人就像是純陽宮的雪或者藏劍山莊的秋葉,随處可見。等他他付了茶錢準備重新上馬時,掌櫃的還在說那些五毒的女人有多令人心神蕩漾。
而真正當唐思南被五毒的姑娘們圍着時,他确實忘記了長安洛陽,忘記了揚州城邊七秀坊,只看得見身邊這些南疆女。
他被帶到一間屋子,中堂上擺着一張竹塌,帶他來的姑娘輕踹了下他的腿窩,示意他跟自己一起半跪在地上,輕聲吩咐道,“我家阿姐是天上的月亮,擡頭看太久,月光瞎了你的眼睛。”說着在唐思南眼皮上戳了一下。
唐思南只覺得從尾骨升起一道涼意,順着脊柱爬上了後脖子,只能按照對方的吩咐,老老實實低頭半跪在地上。
“外鄉人,你來做什麽?”
“我是長安客商,收茶時迷了路,醒來時就在此地,不知這裏可有好茶葉。”
“自然有好茶葉。”
“那可否……”唐思南剛想擡頭,被一根細細的竹竿正抽中腦門,霎時就浮起一道紅印,火辣辣的疼。
“啊喲,打疼你了?”站在他旁邊抽了他一下的五毒姑娘擡手掩着嘴笑個不停,随後蹲下來認真地用手指摸着那一道紅痕,“叫阿姐給你吹吹。”
唐思南這才看到,剛進門時看到的竹塌上坐了一個人,翹着腿,一只手支着下巴,一只手沖他招。
他站起來低頭往前走,走到離竹塌只剩一步的時候,忽然被竹塌上的人一腳踹上心口翻倒在地,幾柄亮堂堂的苗刀立刻就卡上了他的喉嚨,接着他被幾個五毒的漢子用麻繩捆了起來,重新按着跪在了地上,一條筷子粗細的青色小蛇盤上了他的脖子,紅色的信子在他臉頰旁邊一伸一縮。一股涼意從唐思南的尾骨處升起來,順着脊椎爬上了他的後脖頸,他低着頭,只覺得胸口悶疼,眼前直冒金星。
這時站在竹塌邊的一個五毒女子開口道:
“外鄉人,你阿媽沒教你講老實話?”
“你來做什麽?”說話時素手向他一指,腕上的銀鈴一陣急響。
“我姓唐!是長安客商!收茶葉來到南疆!”唐思南忽然喊了起來,脖子上爆出了青筋,“收茶、收茶時迷了路!不知哪位救了我!醒來就在這裏!”
他喊完後梗着脖子,只看到竹榻上那人抿着嘴笑了下,沖身旁剛才問他話的姑娘招了招手,對着對方的耳朵說了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