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祭拜

“皇上,太後來了。”這時小安子快步進來說道。

淩未放下手中筆墨一時不語,旁的應如墨卻若有所思。

天淩當朝太後——柳照月。

早年便是先皇皇後,膝下無所出,多年來身居後宮,養尊處優。要不是小皇帝的生母早早去世,如今後宮是何局面還未可知。

應如墨緩步到書房中央,不久,多行人的步履聲紛紛而來。

“參見母後。”

“參見太後娘娘。”

應如墨拱手拘禮,只見一雙金絲紋鳳繡鞋從跟前而過行至淩未跟前,所過之處彌漫着淡淡沁香。

“皇兒快起身,國師也免禮。”

柳照月一身華貴,頭戴五鳳朝陽華珠桂冠,柳眉似煙,水眸流光,輕抿朱唇,着一身芙蓉色牡丹對花金紋錦衣,腰間環佩随着她娉婷碎步叮咛作響,動作間優雅高貴。

饒是見多了美人的應如墨,都不得不承認這太後娘娘的風華無人可比,要不說當年先皇知命之年力排衆議将其立為皇後,到如今也不過花信年華。

“多謝太後。”應如墨回神。

“聽太傅說皇兒最近讀書用功,哀家近日學了道膳食特來給皇兒嘗嘗。”柳照月從身後宮女手中接過膳食輕放在桌案上,淩未乖巧的站在她跟前說道:“多謝母後體恤。”

許是滿意他的回應,柳照月輕勾朱唇,仿佛昙花盛開。

“國師似乎多日未曾進宮了?”柳照月又看向應如墨的方向,被淩未扶着坐在椅子上。

應如墨答道:“微臣多日前不幸染疾,特在府中休養些許,今日才進宮面見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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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照月掩唇笑笑,兩眼彎彎好似天上明月,她拍拍淩未的胳膊看着應如墨說道:“國師可是不知,這半月不進宮,皇上都不怎麽笑過。”

“是微臣的錯。”

呸,才不是她的錯。要不是看在先皇的面子上,她真的可能考慮謀朝篡位什麽的。

“國師不必自責,皇上年紀還小須得國師好生教導,日後方可為明君。”

應如墨聽出來了,明着是讓她依着先皇遺旨好生輔佐兔崽子,暗着是讓她莫要左右皇帝的情緒,此乃大忌。

“微臣遵旨。”

……

出了宮,應如墨坐在馬車裏,沉香遞來一杯冒着清香的溫茶她也沒心思喝。本靠在車廂中的錦榻上,皓腕撐着臉頰,馬車颠簸間旁的百花祥雲錦簾跟着搖曳,街上攤販吆喝聲,百姓交談之聲,不絕于耳。

柳照月,柳照月……

她不停的思索這個女子,前世的柳照月好像也是如此,善待淩未,對宮人更是寬容有加,只要一提到太後,百姓都贊她是如何如何貌美心善。

可真是如此嗎?

應如墨冷着臉,旁人或許沒體會可一直伺候她的沉香卻知道,這是國師想到什麽不好之時才有的神色,原本笑顏如花的她瞬間變成高不可攀的冷美人。

“去南郊。”應如墨突然開口,馬車換了方向穿過人群往南郊而去。

應如墨在京中有一座府邸,不過是為了進宮方便才随意添置的。而在南郊這處,是她師父給她留下的宅子。

想想也是可笑,或許是師父早已算到她命中有劫,特意給她留下這麽個宅院,只有她和沉香知曉。當年她被皇帝罷官的時候,身無分文,還好有這麽個容身之處,最後想想,決定把這宅子賣掉回鄉過過農家生活也不錯,哪知道……

“國師怎的想起回這了?”沉香扶着應如墨走下馬車,門前的小厮一見是國師大人立馬上前相迎。

應如墨沒有回答,帶着沉香徑直進了院子,她師父‘品味’是不錯的,府中擺置,景色都獨樹一幟,即不是尋常人家的死板,也不是富貴高門的流水假山。

這庭院幾乎被綠藤占據,還記得當年她師父在院子東邊立了葡萄架子,結果沒幾日就死了,空留那架子在那兒。這些年下人們悉心照料,那架子上堆滿了綠蔭。夏日炎炎,躲在那下面別提多舒暢。

路過石頭堆砌的小路,兩旁都是清池,當中浮萍遍布,微起漣漪,波光粼粼。

步入亭中,應如墨剛一坐下便開口道:“你派人統計一下府中家當。”

“啊?”沉香不大明白。

“把能夠流動的銀兩數目報給我。”

“國師你怎麽突然……”沉香疑惑道,平日裏國師大人可是講究‘錢財乃身外之物’。

“照做便是。”

“是。”

應如墨淡淡瞧着遠處,現在已然傍晚,昏黃斜陽在遠方緩緩西沉,餘光仿佛還在掙紮。應如墨撚起一縷青絲在手中把玩,回來的途中她便想過,若是她不小心步入前塵,豈不是錢權兩空?

總得給自己留條後路吧,師父給她留了些家當,到時候清理出來做做生意豈不美哉?

順便在她家鄉添置一間屋子,朝堂終究不是久留之地,她已經決定待小皇帝年滿十六之際,大權在握。她便辭官回鄉,過她的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日子。

宅子偏院是丹房,以前應如墨年幼之際便常跟着師父在此學習煉丹。

望着房中的丹爐,三足着地,爐身镌刻着太極八卦之象,爐火光亮忽明忽暗。應如墨饒有耐心的拿着把蒲扇在那扇,這地方只有她能進來,所以此等燒火小事只能由她親力親為。

不多時,房中悶熱感越來越強,應如墨盤腿坐在丹爐前,烏發盡濕全部緊貼在身後。

待她從屋中出去之時,手中已然多了枚丹藥。

現下,沉香在堂屋備好膳食,應如墨沐浴更衣之後才得以進食充饑。

“國師近日不愛說話了。”

主仆在月下散步,聽到沉香的話語,撚起一片嫩葉的應如墨微微擡眼,“做了個夢,覺得還是謹言慎行較好。”她對沉香是信任的,這丫頭是個粗心的主兒,告誡她也是為她好。

沉香觸及到她的神色,心下明白過來。

“明日給老國師的祭品已經備好,都是按照國師的吩咐一一置辦的。”

“嗯,明日我一人前去便可,你就留在府中幫着清點家當吧。”應如墨說完,不覺有些乏了。

東陽山在京外不遠處,高高的山峰直聳入雲,恍若連接天脈。穿透雲層的燦光如華紗絢麗奪目,在空中形成一處美畫。

老國師曾說過,這東陽山靈氣充裕,乃是個寶地。彌留之際一直抓着應如墨的手讓她把自己葬在這兒,好吸收日月精華。

爬了一個多時辰,應如墨靠在一旁樹幹喘口氣。口幹舌燥,她後悔了,應該将沉香帶上的,想她堂堂一國國師挎着食盒往山上走,像什麽樣子。她這師父不是常人,去前還給她萬分囑托,不需要那些個紙錢香燭,只要他生前愛吃的那些便可。

沉香的手藝是得到她和師父認可的,所以每年忌日所帶的祭品皆是由沉香所做。

又走了半個時辰,她總算是尋到她家師父的陵墓,簡簡單單的,墓前已有些燒過紙的痕跡,畢竟老國師受到百姓愛戴,有人祭拜不足為奇。

“師父,沒想到徒兒還能有機會來祭拜您。”應如墨将食盒中的祭品一一拿出來放在墓前,點了香恭恭敬敬的跪拜。

“還記得您當年走之前留下的話,徒兒沒做真,不曾想真真在地府走了一遭。”應如墨站起身來,面對着豔陽,青絲被炙烤得發熱,可心在面對她師父老人家的時候異常平靜。

“這些個王權富貴,你可得及時抽身,莫要貪念其中。”

老國師的話清晰的映在應如墨的腦中,想到當時老國師看她的眼神,似乎預料到她日後劫難,所以才勸她早早抽身離開朝堂。

可惜她那時候不明白,現在還有機會明白,許是師父他人家保佑。

“師父,您放心吧。這一次徒兒定會全身而退,還想着年年給您燒高香呢。”她說着,聽到一陣腳步聲,正往這邊而來。

此處就她師父一座墓,估計也是來祭拜的。

收拾好情緒,她不準備多待。

“國師!”

應如墨愣在那兒,眼見着淩未帶着小安子走過來,一看到她,淩未也不顧及什麽禮儀快步變作小跑。

“參見——”

“國師不必拘禮,在外我只是阿未。”淩未燦爛一笑,明亮的眸子倒映出應如墨的模樣,心中暗嘆。

果然還是把他當兒子了。

小安子追上來,手上還拿着把折扇,一看淩未腦門上的汗珠,應如墨沒想到他真的會來,兔崽子不是最怕熱的嘛。

“阿未出門怎的不帶些随從,若是出了什麽事可如何是好。”應如墨擺正姿态,本來她就需要像其他官員一樣對淩未畢恭畢敬,昨日她說的那些膈應小皇帝的話也只是膈應他,沒打算長久如此。

多的不過是心裏的那道界限罷了。

淩未搶過小安子的折扇,過去給應如墨扇。涼風襲來,的确是熱意漸消。

“人多才會被人惦記。”

“阿未莫不是私自出來的?”應如墨一語點破,宮人若是知道他出來怎麽可能只帶一個小安子。雖未掌權可那也是堂堂正正的九五之尊,若是有何閃失,就不是挨板子的事兒。

淩未心虛的看着小安子,使勁兒給他抛眼色,小安子将手中祭品放下來,盡量不去瞧應如墨,“皇……主子是怕您生氣。”

“你認為如此我便不氣,若是阿未發生危險,你能護得住他!?”應如墨的氣勢不輸其他人,就連那掌握半壁江山的攝政王都不會跟她明着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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