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赈災
“柳照月、淩風……”她低聲呢喃,當中深意唯有她一人可知。
此刻,城外一處荒廢已久的茅草屋中,亮起點點螢火,一個身着布衣稍有些年紀的女子微微佝偻着身子站在屋外,朦胧間可窺探屋子裏的人影。
“娘娘說,應如墨很可能察覺到什麽,讓您務必小心。”
“讓她不必擔心,應如墨我自有辦法。”一道磁性且低沉的聲音獨具威嚴。
女子連連點頭,又說了些什麽便相繼離開,那草屋又恢複成原來的殘破和荒蕪。
淩未病了大半月,整個人活脫脫的瘦了一大圈,就連小安子也在早幾日好了。
臨近淩未的生辰,應如墨特地幫淩未備了生辰禮物,只是生辰宴并未如期舉辦。萬裏之外的陳州突然發大水,特別是一些小村莊尤其厲害。
冬季發大水,已然是少見,加上今年雪下得大,不少百姓都因此喪命……
“皇上,陳州乃是我朝重要城池,過去數年發大水已經不下三次,每次從國庫調糧調取銀兩總歸是治标不治本。”
禦書房
淩風的話蕩漾在整個書房,淩未斂眉沉思,現在能做的便是盡快安排大臣前去赈災,可攝政王的意思遠不及此。
“皇叔可有何好的提議?”
“臣以為,皇上可派人前去勘探陳州地形,制作出堤壩施工圖,并且安排值得信任的朝臣前去督工。”
淩未蹙眉,“修葺堤壩?”這個提議在多年前便有其他大臣提及過,只是當時國庫緊張,當時的皇帝便将此事耽擱。
淩風确定道:“正是,如今國庫充裕,修葺堤壩最為合适不過,而且,修葺堤壩是個費時費力費錢財的大活兒,皇上還是提早打算,不能每每等到天災已下才去救治。”
這話不無道理,淩未沒有立刻答應,這個決定必須得慎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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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看出他的猶豫,淩風又道:“皇上,那些陳州百姓可是等不得啊。”
淩未心下一沉,是啊他們等不得。
“皇叔有合适人選?”
淩未總覺得此事不是這般簡單。淩風勾起一抹淡笑,“臣覺得此次赈災和督工最好是同一人。如此也方便,更可以多了解其中災情。”
說到這,淩風想了一下繼續道:“此人須得有才能,而且正值深得皇上信任,為百姓着想。”
就在淩未以為他會舉薦他的人的時候,淩風卻道出另一個名字,“臣覺得國師就很适合。”
“國師?”淩未沉下聲音,一直看着淩風,一旁的小安子感受到背脊泛着冷意,立刻遞上去一杯熱茶。
淩未克制住自己的心緒,手指把在茶杯上,燙意将他指腹染紅,卻好似感受不到一般。
“正是國師,一來國師乃是青山學院的學生,對于水利這一塊兒總歸比一些門外漢知道得多。二來國師深得人心,又得皇上信任。要知道赈災大臣有多少人盯着,下面的官員也會留心看着。若是官職偏低其中……”淩風的話沒有說完,但淩未已經知道他的意思。
那些剝下去的銀兩要是看不好不知道會落在多少人嘴裏。
但……修葺堤壩,時間太長了……這不是說修建一處屋舍一處宮殿的事兒。
“可還有其他人選?”淩未不死心,即便他已知道答案。
淩風回道:“若有其他人選,臣也不會選皇上最親近的臣子。這次實在想不到其他辦法,皇上多思慮幾日吧。”
淩未捏緊衣袖,沒有說話,原本消瘦的臉龐更加冷然。
淩風走到門前的時候,又回首說道:“皇上,最近陳州一直陰雨,還望皇上早做決定。”
等到淩風離開,禦書房響起一陣瓷器破碎的聲音,吓得書房裏的宮人個個膽寒。就連最近的小安子也不敢多說。
讓淩未沒想到的是,第二日早朝又有人提及此事,瞥向淩風的時候,他一字不語。要說沒商量好,他定是不信。
一時騎虎難下。
國師府
“淩風果真提議讓我去陳州赈災?”正在給小寶喂食的應如墨眯起那雙杏眼,就像只狡黠的狐貍。
門外的小安子低首看着腳下影子,連連應道。
“你先回吧,稍後我會去皇宮。”應如墨把手上最後一塊肉扔進鐵籠。小寶最近吃起東西來安靜不少,多少是訓狼師的功勞。
就是她把小寶從南郊帶回來,沉香就不愛來這東院了,就算這裏栽種着沉香喜歡的花草也不能吸引她再來。
小安子離開,應如墨從房中出來拍拍手指,上面還留着生肉上的油脂,得好生洗洗。
“國師,那攝政王為何突然對您發難?”
應如墨吃着沉香新做的小食,吃得津津有味,仿佛方才小安子的話沒有放在心上。
“這不叫突然發難,這叫找到機會。”
沉香侯在一旁滿臉擔心,這攝政王真不是個好東西,竟然出這馊主意,到時候國師離京,他還不得只手遮天?
應如墨吹吹一旁備好的羹湯,說道:“讓葉天雲找的人呢。”
“葉天雲差人送信來,應當就是今日便帶人回來。”沉香回道。
應如墨點點頭,總算有件她滿意的事兒了。
過了個把時辰,葉天雲駕着馬車回來,身邊還帶着一個年邁婦人,滿頭華發,步子緩慢。
應如墨看着坐在下首的婦人,雙目沉定,沒有亂瞥,不愧是柳府的老人。
“你是王嬷嬷?”
“是。”婦人老實答道,聲音略有些粗啞,好像嗓子曾經受過傷。
應如墨遣退堂屋中所有下人,她提步走至王嬷嬷跟前,雙目流彩,“聽聞你在柳府伺候了二十年?”
“正是。”
“既然你跟着本國師的人回來,便該知曉本國師要問你的就是關于柳府的事。”
王嬷嬷連連點頭,那張臉滿目瘡痍,仿若木頭。看她身着,便知這些年過得并不好,聽葉天雲說去王嬷嬷家中的時候,家中糧食已是不剩顆粒。
“先說說你吧,嗓子受過傷。在柳府?”
“當年奴婢準備幫夫人端吃食,結果廚房突然着火,奴婢僥幸逃出來,身上和嗓子都傷着了。”
“你是專門伺候柳夫人的?”
“是,自打夫人離世,奴婢也就回鄉。”她的話不帶任何感情,仿佛幾十年主仆沒有一點感情。
應如墨轉身,看着堂屋跟前的白雪,“夫人待你不好?”
嬷嬷沉默半響方才繼續說道:“夫人脾性不算好,對府中下人多少都有打罵。”
“哦?傳聞柳夫人可是個大美人,脾性溫婉娴靜。怎會如此,你若是騙本國師,後果不是你能承受的。”
嬷嬷緊張起來,“奴婢不敢撒謊,當年夫人懷孕,結果滑胎,之後整個人便暴躁起來。”
這事應如墨聽聞過,當年柳太傅可是人人贊頌的好兒郎,只因為他娶了青梅竹馬的柳夫人,恩愛數年,膝下所有子女皆是由柳夫人所出,可惜柳夫人懷的第四胎沒有保住……
“那柳照月呢,你可了解?”
嬷嬷點點頭又搖搖頭,“小姐待府中下人皆是仁厚。”
“那她在嫁入皇宮之前可有和什麽男子接觸過?”
這話許是驚着嬷嬷,她手指緊緊抓着椅子扶手,那雙粗手愈發泛白。
她堅定的搖首可沒換來應如墨的相信。
“你想清楚。”
“這……小姐平日帶着的都是冬梅,奴婢不是小姐的貼身嬷嬷,所以……”她略有些惶恐,方才好似木頭的臉現在變換如書頁。
看來柳照月确實會招攬人心。這嬷嬷對伺候數年的柳夫人沒有絲毫感情對偶爾見過的柳照月卻是如此。
“你确定她沒和什麽男子接觸過?”這一次不是用平和的語氣,應如墨暗暗施加壓力,嬷嬷的眼睛愈發慌亂,最後還是搖首。
“小姐潔身自好,不過在進入皇宮前倒是有過一樁婚約,小姐用她的未婚夫見過兩次。”
應如墨好像發現什麽,接着問道:“是誰?”
嬷嬷想了想道:“就是當時的四王爺現在的攝政王。”
一條線終于捋直了。這事她沒有聽說過,估計也是少有人知。
“他們……之前親近嗎?”
嬷嬷蹙眉半回想說道:“有一次是奴婢陪同夫人上香在佛寺撞見小姐同一男子同游,看模樣,似乎……挺親密的。而那男子……最開始小姐不願脫口最後熬不住夫人逼迫才說那是攝政王。”
應如墨抿緊唇瓣,她已經知道她想知道的。若是如此,這可真是一出戲啊。
未時
應如墨進宮,此刻淩未已經歇在長樂宮,只是閉眼都是那些朝臣谏言時的表情。
“皇上 國師來了。”小安子邁着快步過來在他耳畔說道。
淩未從錦榻上坐起來,身上披着軟毯,明黃錦緞上刺着雙龍,金線交織着,在光下耀眼十足。
“皇上可是在為難?”應如墨進來連禮都沒行直接問道。
淩未瞥向他,沉默半響才微微點頭,“國師,阿未不想你走,修葺堤壩費時許久,也就意味着……”
“意味着微臣不會在短時間回來。”應如墨搶先一步說道。
宮殿裏燃着暖爐,外面下着純白飛雪,應如墨在殿中站了沒一會兒,身上的寒意全消。
其實,應如墨在來的路上就已經考慮過了,淩風對付她,原因有二,一則因為他倆在朝堂各看不順眼,二則許是因為她窺破了他和柳照月之間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