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玉簪

淩未腳下用力一蹬,其實也不曾借助應如墨的力量,抓着她的手輕而易舉便上了岸。

“這是母妃留下的,當時心急便跳下去了。”他半坐在地上,哪裏還有皇家威嚴。

應如墨掏出張錦帕給他,哪知道兔崽子伸出腦袋,意思明了。

“庭院的下人也是被皇上遣退?”她半蹲下身幫他臉上水滴擦幹淨,随後将錦帕塞進他手中。

“本來想等國師的,可國師遲遲不來,阿未不想讓人打擾。”

“……”

應如墨突然說不出話來,緩了半響才說道:“您是皇上,有何事要召見微臣,派人傳旨意便是。”

淩未抓着錦帕幽幽道:“方才進府就聽下人說國師大人一早便出門去,也不知何時回來。”

“微臣去見一個朋友而已。皇上還是先起來換身衣裳較好。”她無奈解釋道。

淩未站起身來,滿身潮氣,這時櫻桃慌慌忙忙跑過來,一看到濕淋淋的淩未,愣了一瞬便趕緊行禮。

“發生何事?”應如墨見她神色不對問道。

櫻桃小心翼翼瞥了眼淩未,對方心思全然不在這邊,只得低聲道:“宮裏來人,說是太後娘娘的貼身宮女要見國師。”

柳照月?應如墨同淩未對視一眼,她微眯起眼眸,心頭想到。

柳照月會找她是在她意料之中,畢竟當年她派人刺殺自己這事兒始終是道裂痕。如今她回來,柳照月既然沒有動作那就是想要示好。

“朕到此,誰也沒說。”淩未看着應如墨緩聲道。

“櫻桃,帶皇上下去換身衣裳。”應如墨說完同淩未行禮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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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堂屋,一個宮人端正站在當中,身着宮裝,兩手相扣于腰前一見到應如墨,立刻俯身行禮,“見過國師大人。”

“你是……”應如墨坐在交椅上,旁的丫鬟上來一壺茶,乖乖退下。

“奴婢冬梅,是太後娘娘貼身宮女。”

“不知太後有何吩咐?”應如墨挑眉道。

冬梅含笑,“娘娘說多年未同國師見見,後日太後要去京城外的佛寺拜佛,想着同國師走走。夏日漫漫,佛寺後山竹林涼爽肆意……”

“既然是太後相邀,做臣子的應了便是。”她回道,話語算不上恭敬,冬梅聽了并無任何不妥,依舊含笑有禮離開。

這時,淩未從屋後而來,換了身月白色錦衣,猶如世家不谙世事的貴公子。

“國師同太後很親近?”他走過來坐在應如墨旁邊,取過她喝過的茶水一飲而下。

“……”

應如墨咳嗽兩聲,原本候在堂屋的丫鬟有眼色的上來一杯新茶。

“可能是太後突然想起微臣。”她看看左右接着說道,“櫻桃呢?”

“說國師大人前日想着吃瓜子給國師準備去了。”

“也……也不是很想吃。”應如墨突然覺得有些尴尬。

她倆就這樣坐着,應如墨看着天漸漸暗下,可淩未卻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然後……

當葉天雲過來的時候,應如墨明顯感覺到身邊人氣勢變化。

看到淩未的時候,葉天雲老實行禮,跟着應如墨,什麽人什麽身份他大抵是一眼能看出。只是初次見面,這個少年皇帝看他怎麽有種敵意。

最後還是應如墨出聲讓他起來,帶着葉天雲出了堂屋,身後的淩未雙眼怔怔的看着,只有葉天雲覺得什麽叫做芒刺在背。

“何事?”

“訓練的人已經準備好。”

應如墨睫羽微顫,細細思考道:“也好,後日便安排他們跟着我去一個地方。”

“是。”

“你也早些退下吧。”

應如墨回眸看了眼,發現淩未還看着這邊,即便是她回頭,對方的眼神也不躲不閃。

“天底下也只有國師敢回避阿未。”應如墨一回去就聽到這句。

“天色不早,皇上不累嗎?”應如墨坐下來,盤算着時辰。這時候走還能趕上宮門。

淩未撇嘴,“累,不過一看到國師倒不覺着累。”

雞皮疙瘩從腳底發芽,應如墨拿捏着茶杯的手微微顫抖,差點把其中水漬搖出來。

她一個活了兩輩子的人,竟然還會覺得羞澀?還是被這個兔崽子整的?

“國師真要應約?”

一句話把應如墨扯回來。

“皇上此話怎講,太後都派了貼身宮女來此,微臣怎敢拒絕。”

淩未嘴角泛起一抹冷意,“只要國師不想,便可不去,誰也不能怪罪。”

如此霸氣之話,對于應如墨來說就是一塊巨石,她斂下方才情緒沉靜道:“皇上您是九五之尊,有些話臣想皇上應該謹慎。”

“謹慎?難道阿未連說這些話的權利都沒有嗎?還是說國師因為擔心阿未才會如此?”淩未的重點明顯是最後那句。

應如墨頭更疼了,她需要嗑點瓜子壓壓驚,“皇,皇上……微臣……”

“國師不必多說,阿未都明白,國師定然是關心阿未的。”他溫柔一笑,猶如桃花盛開,輕柔到心底。

應如墨老臉一紅,立刻轉移視線,她還能說什麽?要說她這不是那意思?那下一刻兔崽子就跟她翻臉。

因為有淩未在,整個國師府都是戰戰兢兢,用過膳食。應如墨不能走,對面的淩未吃得慢條斯理,看他動作斯文優雅,卻又慢得出奇,應如墨手指緊扣着桌沿,她此時此刻特別想埋在煉丹房裏,最好幾天幾夜不出來。

“國師吃得這麽少,怪不得這麽瘦。”等到淩未用完,錦帕擦拭唇角邊說到。

“臣今日胃口不大好。”

“是嗎?那國師應當少吃些油膩葷食,尋個大夫瞧瞧。”

應如墨面上暗沉,她方才不就多吃了點葷食罷了,至于點明嗎?

“皇上,此時宮門已閉,您趕得上明日早朝嗎?”應如墨還是比較關心這事。

淩未突然起身走過來,整道陰影罩在應如墨身上,微微俯身,讓應如墨心裏打鼓一般,只想說三個字——救命啊!

突然,淩未有所動作,拂過應如墨的臉頰,一根發絲從旁撇下,緊接着便覺得發髻上插入什麽東西。

直到淩未放下手,眼中滿意的看着她,“真是同國師相配。”似感嘆道。

應如墨微微蹙眉,準備開口,淩未搶先說道:“國師府的味道依然未變,時辰不早阿未先行離去。”他說完拂袖走了幾步,停足回首道:“國師不許摘掉。”他眼中光芒閃現有着他的絕對。

應如墨看着他的背影,好半天才反應過來。

……

銅鏡之中,女子面若桃花,朱唇紅豔,特別是發間的木槿玉簪,素麗卻又精致,算不得奪目卻很耐看。

應如墨手中摸到簪首,花蕊雕刻栩栩如生。

這可是成妃遺物,兔崽子就這麽送給她了?

應如墨頗為恍惚,淩未現在到底是什麽意思?他沒有明說,自己要是先開口表明立場,會不會有些不妥?而且……只要說開,他倆可能維持不了普通君臣關系。

應如墨将玉簪取下,小心放入檀木盒中,再将其鎖進深木櫃中。

寒山寺就在東陽山過去第二座山上,最為有名的便是後山竹林,一到盛夏,只要呆在這竹林,便是涼爽自在。

踏過青苔石階,呼吸間萦繞着滿山清新。

竹林中有一座小亭子,據說是多年前寺中僧人專門為過路香客所築。

竹葉清香,被風拂過響起竹葉浮動的聲音,柳照月披着月白色錦簇團花帔帛,身着綠白相間牡丹花開抹胸裙,外罩一襲青色輕紗。同這竹林景色相稱,當真是美豔不可方物。

許是柳照月事先安排,周遭無一人。

應如墨一身紅衣羅裙簡單卻鮮豔,同柳照月這般清雅比之相反。

到了小亭子,她吩咐沉香留在那兒,冬梅也守在那兒。

柳照月獨自站在亭中,突增寂寞。

“參見太後娘娘。”

“國師免禮。”

應如墨起身,接着便聽到柳照月話語。

“國師是個聰明人,哀家就不拐彎抹角了。此次邀國師來此,也是表哀家歉意。”

歉意?應如墨心裏泛冷,比之柳照月的歉意她還是覺得自己的小命比較重要。

“太後此話怎講?”

柳照月背對着應如墨,娉婷身影融于竹林猶如美畫。

“國師一定要這樣同哀家玩兒婉轉那套?”

“太後話中有話,只是微臣愚鈍猜不出。”

柳照月輕笑一聲,眉眼溫和,但那雙眼睛之中隐含的可不是什麽善意。那是身處高位的驕傲和威嚴。

“哀家做每一件事都是自己的緣由,曾經是哀家選擇錯了,心生悔意。而今國師安好,哀家放下心來,只盼國師能夠理解。”

應如墨站定,面目沉沉道:“作為臣子,微臣只當理解該理解的。可萬事有例外,其中……可不包括要取微臣性命的人。”她一字一句吐露,柳照月放在圍欄之上的手指,骨形盡顯。

“可國師應該明白,有些事并非出自本意。”

“臣當然明白,可問題是太後做決定之時可沒有為臣考慮另外一條路。”因為她是直接下了狠手。

柳照月面色微變,眼中冷意更甚,看着應如墨的目光越發刺人。

她早知應如墨不會輕易放下芥蒂,原先她不在京城也就罷了,可現在應如墨回來,依着她的官職,在宮中總是要時常見到的。

突然,柳照月莞爾一笑,這笑容仿佛柔到骨子裏。應如墨心覺忐忑,果然柳照月下一句話給了她一錘。

“聽聞國師大人出生在安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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