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葉辰做了個夢，夢到了小時候的一些事。
覆蓋着模糊黑霧的記憶中，是父親兇惡的臉，與母親護着他時顫抖的身軀。
接着是患上了精神疾病的母親，坐在窗邊，眼神空洞地看着窗外的景象。
最後一滴一滴的鮮血将母親的身軀逐漸覆蓋。
他站在記憶的最外圍，看着幼年的自己身處這些圖景所組成的洪流中，被一步一步地裹挾着向前走。
這些事情組成了他童年時代的大部分回憶，一直到他能獨當一面。
有時候他也不清楚，自己是否已經走出了這些如同夢魇一般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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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來後天色已近黃昏，火紅色的夕陽将天邊照得燦若紅霞，帶着一種歇斯底裏，仿佛要燃燒生命的壯觀。
睡前還有些抗拒的人，此時用手緊緊抱着他的腰，頭則埋進他的頸間。
溫熱緩慢的呼吸昭示着呼吸的主人睡得很安穩。
一縷紅霞從沒有拉緊的窗簾中洩入，照亮了一部分懷中人的容貌。
他用手描摹着顧瑾英俊的眉眼，心裏想着顧瑾的經歷。
4歲被親生母親抛棄，6歲被接回顧家，8歲被綁架，之後患上了一系列精神疾病。
成年後被楚景澄吸引，甘願與其他主角攻一起陪着楚景澄，卻因此與顧家，尤其是大哥顧緣的關系愈加冷淡。
病情随着身體主人的忽視愈加嚴重，在顧緣死後開始住院，将自己隔離于整個外界。
最終用一把火，終結了自己活到迄今為止，并不算太過不幸，但對其本人來說，也決計稱不上是多麽幸福的一生。
作者用文字寫下故事，對身處在故事中的人來說，這卻是他們必須要接受的現實。
不管好壞，幸運與否。
小刺猬的人生，聽起來可謂是相當慘淡，不知道跟他比起來，到底是哪方更慘一些。
但無論如何，他都得避免小刺猬的死亡結局。
為了自己，也為了顧瑾。
畢竟死于自己放的一場大火裏，哪怕在他看來，這死法都着實讓人心疼。
尤其在小刺猬本人還這麽可愛的情況下。
他眼尾微彎，将人攬得更緊了些，約十分鐘後，懷中人也醒了。
睜眼之後明顯還有點蒙，擡眼看了看他，反應了一會兒現在的情況，然後黑着臉放開了擁着他後腰的手。
那雙眼裏像是還帶着對自己不聽話的雙手的唾棄。
他偏偏還故意道：“人形抱枕抱得還舒服嗎？”
小刺猬表示不想搭理他并主動往旁邊挪了挪，他心中好笑。
明明對親吻之類的事情無所謂，卻會對擁抱這種看起來親密度更低的事情感到別扭。
這是不是哪裏搞反了。
他眼中劃過笑意，不再糾結這件事，将燈打開，然後掀開被子起身。
“快到晚上了，有想吃的嗎？我去給你買。”
掀起的被子将溫度驟然帶離，顧瑾用手捂着眼睛，待适應了刺眼的燈光，才将手放下。
他慢吞吞地坐起身，餘光中是坐在床沿，耐心等着他答複的葉辰。
對于給他買飯這件事他還沒怎麽适應，帶飯的本人倒是表示接受良好。
明明自從葉辰回國後，這才是他們見的第二面而已。
他瞥了一眼葉辰，不知道對方到底是怎麽想的。
明明，他們倆以前的關系可說不上多好，可自己心裏竟然也沒多少排斥。
奇了。
他想到剛才睡得相當沉穩的一覺。
沒有做噩夢，也沒有驚醒，而是一覺睡到黃昏。
比昨天睡得還好些，對他來說，昨天下午那睡眠質量都已經是近幾個月，甚至近兩年中比較難得的了。
手臂上似乎還殘留着葉辰腰間溫熱的觸感，明明他其實沒想抱的，明明……
眼底深處有什麽東西閃了閃。
顧瑾全當自己沒有睡醒，他抿抿唇，在葉辰剛想問第二遍時，将人拉了過來抱在懷裏。
感受着懷中的溫度，與葉辰反應過來後，緩緩順着他後背的手。
他将頭低下，聲音透過葉辰肩膀處的衣服，有些發悶，“我原先一直不懂楚景澄怎麽會看上你。”說話語速又輕又快，像是根本就沒想讓人聽清。
顧瑾對楚景澄的稱呼沒有了原先的親昵，葉辰注意到了這一點，而後揉了揉顧瑾的頭發，“我倒是有些明白他為什麽會跟你在一起。”
“不是我，是我們。”
傳來的聲音低低沉沉的，聽不清情緒，像是嘲諷，又像是其他的什麽。
讓葉辰想到顧緣跟顧瑾的争吵。
顧緣不懂為什麽顧瑾非得跟一個他看不上眼的人在一起，而且還是跟別人共享，對他來說這簡直是匪夷所思。
尤其是楚景澄原先還試圖勾搭過他，讓顧緣對顧瑾的選擇就更生氣了。
種種負面情緒交織在一起，尤其是看着顧瑾愈加糟糕的身體狀況，心裏頭不知道是對顧瑾的失望居多，還是對沒能阻止弟弟的自己更加痛恨。
屬于原主的記憶片段在腦海中鋪陳開來，是顧緣和原主的對話，不過因為時間久遠，變得模模糊糊的。
“哎，葉辰，你和我弟弟正在……的事情都傳到我這裏來了，顧瑾也就算了，估計過不了多久就失去興趣了，但你不會……吧？不行，讓我笑會，哈哈哈哈，堂堂葉家公子，竟然……”
——
“葉辰，顧瑾最近……弟弟大了，開始不聽管教了，所以你能幫我……”
——
“顧瑾和你一起……真的？”
——
“……我不理解。”
——
“顧瑾現在見我就生氣，畢竟我是個棒打鴛鴦的大哥。”
“……聽說，上次顧瑾在你們面前發病了。”
“你能……”
“沒事。”
——
“這次葉氏出事，我肯定要幫啊，畢竟是合作夥伴嘛。”
“……然後，能拜托你幫我看看顧瑾嗎？”
最後的最後，在原主要出國之前，和顧緣最後聚了一次。
模糊的畫面中，平時一向外表利落的男人沒有形象地靠在酒吧的沙發上，臉頰通紅，明顯喝得爛醉。
不甚清醒的眼睛盯着大廳刺眼的燈光，低聲重複着什麽。
“我不理解。”
“我不理解。”
……
“……我真的做錯了嗎？”
回憶到此為止。
葉辰繼承的只是原主的記憶，并不知道原主當時的心情。
不知道原主，是否能理解顧瑾，乃至他自己。
他不知道主角攻受們之間的感情到底是發自內心，還是只是因為劇情是這樣安排的。
他們可能也不知道自己的感情從何而來，但是卻也無法從中脫身。
直到小說中期的劇情畫風突變，大部分主角攻開始跟主角受産生距離。
現在也就杜珩還在了。
那麽，這到底是劇情的慣性，還是……楚景澄這個人有問題？
有時間讓祁钰去查查資料吧。
想清這些問題沒花葉辰多少時間，回到現實中，顧瑾剛把頭擡起來。
周身的情緒仍有些壓抑，像是一只耷拉着耳朵，心情很不美好的某種大型犬。
他低頭親了親大狗狗形狀飽滿的嘴唇，揉了揉對方腦袋上并不存在的犬耳，重複了一遍最開始的問題，“想吃什麽？”
話音剛落，下嘴唇就被心情不好的大狗狗咬了一口，留下一圈牙印。
他擡手，指着被咬的地方，“你就讓我這麽去買飯？”回頭率估計會很高。
做出這種事的人沒有絲毫愧疚之心，甚至惡趣味地勾起唇角。
下一秒，脖頸，鎖骨處就接連傳來唇舌濕軟的觸感。
葉辰盯着顧瑾頭頂的發旋，想着得買幾件高領的襯衣以備不時之需了。
幾分鐘後，顧瑾松開嘴，掃視着自己的成果。
剛種出來的新鮮草莓印在白皙的皮膚上，本來就是故意的，所以吸吮時用了力，草莓的顏色是紅紫交織。
他舔了舔唇，周身的氣息變回平常的樣子，語氣懶洋洋的，“就這麽去吧，我覺得挺好。”
接着他故作煩惱，“當然，你要是覺得不夠的話，我也可以勉為其難地再給你添幾個。”
活活一副自己做出了多大犧牲的樣子。
葉辰用手掐着顧瑾的臉頰，低笑道：“小兔崽子。”
最終，去買飯的葉辰要不就被人光明正大地看，要不就被人偷偷摸摸地看，并伴随着或失望，或異常激動的讨論聲。
“唉，這麽帥的小哥哥果然是有對象的，而且占有欲竟·然這麽強。”
“喂喂你看見了嗎看見了嗎，啊啊啊（小聲），脖子上竟然還有齒痕啊齒痕，卧槽這也太澀了。”
“我願用閨蜜胖十斤來打賭，這個吻痕絕對是男的吻的！”
“你的閨蜜跟你什麽仇什麽怨。”
“啊啊好激動好激動，想到種吻痕的那個場景，鼻血就不禁從我的鼻孔中射了出去。”
“蟹蟹，已經一滴不剩了。”
“……”
回到房間後，葉辰狠狠揉了揉顧瑾的頭，并把人按在牆上原樣複制了回去，并“好心”地多附贈了幾個“套餐”。
眼尾泛着紅暈的人喘着氣靠在他身上，平複了幾秒後，啞着嗓子控訴他記仇。
“你看，至少這次沒有弄髒衣服。”
葉辰剛說完，嘴上就被用力啃了一口。
他嘴角的笑容咧得更大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小刺猬飼養日記》
x月x日：
小刺猬總喜歡在我身上做各種标記，這就是撸刺猬的代價嗎？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