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節

周遭看去:“自從上山後,周圍安靜得不尋常。”

我漠然把聲音低下去:“須清門非尋常門派,外人不可貿然進入。”其實,安靜的原因還有一個,就是九哥的影衛早已止步于須雲峰下。

“若貿然進入,将有何後果?”顏羽恍然大悟的面部表情非常值得被揍一拳。

“你試試就知道了。”看他一臉疑惑,我慈悲地告訴他,“把你爹的親筆書函給扔了,你就是閑雜人等。到時候,你就懂了。”

“你在開玩笑麽?”

“我認真的。”

想必是我的表情太過嚴肅,顏羽竟當了真,死死護住那封已然發皺的書函。

趕了幾天的路,我已經很累了,随地躺下就能睡着,可惜影衛不在左右,所以不能睡得太随便。話說走了這麽遠,這位手無縛雞之力的顏公子竟然連氣也不喘一口,難道是懷裏揣了千年老人參,時不時舔着?

我累得不想理他,硬咬着牙往上走,與他樂于觀光游覽的惬意形成鮮明對比。

“何人擅闖須清門!”青稚聲線,響徹山間,驚飛鳥無數。

乍聽來,這個聲音的氣勢是極好的,不過就是年紀略小了點。

我與顏羽朝四面看去,卻不見那人蹤跡。忽而聞得枝葉顫動,我下意識擡手将顏羽擋開,步子憑記憶分劃開來,幾乎是一氣呵成的輕履步法在我腳下綻開。一顆石子從我二人眼前寸許掠過,氣流軌跡的影影綽綽,竟是如此清晰!

再擡頭,一個八九歲的小男孩已在我眼前落地,雙手抱懷,稚氣的小臉唇紅齒白,但目色不屑得一點也不可愛,像是顏羽和我在前世欠了他巨債。“你是何人!為何會我派松風步!”

連我自己都吃了一驚,原來九哥躲我潑墨的步法叫做“松風步”?且是須清門的招式?想不到從小到大看久了居然能學起來,所以我的資質并非無可救藥,甚至還有些慧根?

“她叫白小柒。”顏羽居然就這麽利索地把我給賣了!真想把他指向我的手指給剁了!

“他叫顏羽,明都來的。”在某些原則問題上,絕不能吃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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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知小男孩對明都一點興趣也無,繼續盯着我:“你哪來的!”

雖然包裏有九哥的信,但只要這明都人在場,我就絕不能暴露來歷。驀地察覺顏羽撇頭看我,于是鎮定道:“我……鄉下來的。”

話剛說出口,我就覺得渾身上下唯一能令人信服的,只有身上的破衣服。掂量片刻,對小男孩投去一個骨氣盡失的笑容,心裏十分緊張。但願他別再提松風步,我可不擅長解釋有違自然常理的事。

小男孩斜斜瞟我一眼,用非常嫌棄的語調:“想來是我看錯了,像你這般,如何能領悟本門武學的博大精深。”

基本上,我認為我能學會的東西都夠不上博大精深的标準。所以說,小孩終究是嫩。

我指了指山道:“能上山了嗎?”

小男孩一本正經道:“須清門不歡迎外人。你們前來,所為何事?若是為了拜入門中,我奉勸你們及早放棄。”

我摸了摸鼻子,很想幹笑來着,想必這天下對須清門武學最沒有觊觎之心的就是我了。若非九哥安排,我才懶得跋山涉水過來。我抱拳道:“我只想求見南玄道長。”

“師伯外出雲游,至少一月後歸返,你以後再來吧。”小男孩撂下一句,轉身就走。

我聽得愣住,像是有什麽直直劈上腦門。什麽是一月後歸返?也就是說,這個南玄已經出門晃蕩好一陣子,那麽九哥命人送來的那封信不就……我想這應是九哥一生中唯一出纰漏的事。這也難怪他,畢竟不是每個道人都安分守己。

一時之間,我有些蒙,感覺一道光在臉側晃了晃,那個聲音就響起:“其實,我與這位姑娘還想求見北真道長。”顏羽默了許久,終開口說話。

雖然我不知道北真是誰,但小男孩回頭了。

小男孩端看顏羽:“師父從不見客,江湖上也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名號,你又是誰?”

顏羽居然抽出那封發皺的信,一句話也沒說。但就是在他一句話也沒說的情況下,小男孩竟然眉頭一震:“随我來吧。”

我心想那信封是什麽符咒不成?小男孩一見,态度就緩和許多。顏羽有這等好東西竟等到現在才拿出來,還擰得皺巴巴的。

後來顏羽與我說,那信封上有北真道長獨有的印章,擁有的人自然是他的至交。

我拍拍他的肩:“看不出來,你還挺有骨氣。”

他怔了一怔,忽然笑道:“謬贊,謬贊。”

興許是我一時眼拙了,真不知他如何虛構出我的贊許之意。看他的笑臉,我私心覺得,大概骨氣和智商也是相輔相成的東西。

被領着走上極為隐秘的山道,又過了一條沉浮雲間的鐵索懸橋。眼見顏羽恐高到唇色發白,我和小男孩費了九牛二虎外加十頭獅子的力道,才把這怕死的土豪給拖過橋。

也許他懷裏真的揣着一根千年老山參,當他步上玉清殿的一刻,已是面色紅潤有光澤。如果不是我們故意提起,估計沒人知道懸橋上的那段過往,他憑個人意志想要抹去的過往。

晾在殿裏半個時辰,我早已坐到一旁休息,只有那個懷揣老山參的神人依舊負手站在大殿中央,屹立不倒。

“須清北真,見過兩位小友。”霧霧岚岚的聲音好似從天山飄散而至,沁人心神。

我猛然扭頭看去,見一位手執拂塵的道人立在門前,一身玄衣清冷,烏發玉冠,衣袂輕揚像是方才從天而降。那眉眼當真是傳說裏的眉如遠山,臉上勾着溫柔線條,即便不茍言笑,也硬是讓人看出幾分笑意。

世間竟然存在美成這般的男子!可惜年紀無法接受。要不是顏羽提前告知他年近花甲的事實,在那一刻,我還真有可能沒良心地忘記九哥。

“小柒、小柒……”貌似有人在叫我,我“啊”一聲,趕緊和顏羽一同恭敬行禮。

“晚輩多有冒犯,還望道長見諒。”清朗的聲音,引我側目。

顏羽這時的聲音,與路上的話唠完全是兩個人,不愧是受過豪門精英教育的人才!

北真緩緩道:“桑流說,你的信上有貧道的印鑒?”

顏羽突然屈膝點跪,害得我也跟着跪下:“晚輩本為求見南玄真人,但聞真人不在山中,為求安然進入須雲峰,只得僞作前輩印鑒。”說完,他悠悠朝我看一眼,“其實你不用跪。”

現在說這個頂個西瓜皮用啊!我現在站也不是,跪着又锉。

北真淡淡道:“要見過,才可僞作得逼真,不是麽?連桑流也錯認,想來你也是與他們關系非常。起來吧。”

雖不知“他們”指的是誰,但估計也是明都有錢人圈子裏的某人。

“這位姑娘……”北真凝眉看我。

“晚輩也是來求見南玄道長。家中兄長前些日子曾命人送了信來,但晚輩聽聞南玄道長外出雲游。”我猶豫着是否把信拿出來,卻聽北真說話了。

“信上的火漆封印,貧道見了。雖不知信中言之何事,但既然是他來的信,你的身份也無須存疑。”北真頓了頓,“既是如此,兩位可留下。”

我心間一陣狂喜,但這份狂喜卻很短暫。北真喚來南玄座下的首席弟子裴岚,讓她好生安頓我與顏羽,然後施施而離。

沒想到須清門首席弟子居然是個女人,大概二十出頭的模樣,一時想起北真的容貌與年歲……看她長着一張嫉惡如仇的英氣臉,是很帥氣的一個女子。她說話的聲音更是帥氣得像一柄利劍,一下子捅進我有些松散的意識:“随我來。”

裴岚帶我倆翻過一個山頭,來到一片充滿希望的田埂邊上:“你二人前來,不過是為了我須清武學。然入門弟子皆需磨練,師尊歸返之前,你們就住在此處。”

話說春日萬物生發,正是耕田的好時節。雖說我對武學沒什麽興趣,但人在屋檐下,該低頭時就低頭,至少也要低到南玄回來。

其實我還好,在宮裏沒少給九哥弄些花花草草,就當是種花光長葉子好了。我偷偷去看顏羽,發現他的臉色就跟中毒了一般,想來也是,穿着能買下整片山頭的衣服耕田,的确有些難度。

裴岚往遠處一指:“他會照顧你們。我先走了。”

我循着方向看去,百步外的水田裏,有一個男子提着鋤頭,背影隐約有些熟悉。

相逢何必曾相識

裴岚走得很利索,連根頭發也沒留下。顏羽仍在遠距離抽象研究那人的面相性格,我已沿着田埂小步跑去,躍過水坑、淤泥,離那張清俊不凡的側臉越來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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