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章節
一齊向我襲來,看來我是躲不掉了。如果成了人質,我要不要自盡呢?
終于,上蒼臨時有事,從而放棄了烤肉。
我眼前散開一片劍光,他從百步之外飛身而來,以快似閃電的果斷劍招,劈開紛繁落雨,挑去那些人手中長刀,穩穩落在我身前。
他回頭看我,眉頭一皺,眼裏的光如是那天的明澈夜空。他問我:“還能動嗎?”
我想了想,搖搖頭:“靠你了。”說完,好似落下心頭大石,全身力氣須臾散,跌坐在地。
那人一見是須清弟子,立即倒退:“你竟敢壞我大事!你知道我是誰麽!”
“你倒是說啊。”話音落,他的劍鋒已逼至那人心口。
我看清那人身形,很是眼熟,但腦子裏一團漿糊,委實抽不出一張臉搭上。
那人看我一眼,将注意力全集中在胸口的劍尖,用盡一生氣魄,大喝一聲:“撤!”
淩亂的腳步聲漸行漸遠,他沒有殺人,大概是須雲峰不歡迎死人,但我身邊已死了兩個。
“他們是誰?”他指着地上的幾具屍體。
“送信的家仆。”剛才太害怕,所以對屍體的恐懼在這一刻才湧入心間。
“要埋嗎?”
“不必。”我不敢相信自己能如此冷漠地說出這兩個字。
的确是不必。若是埋了,今夜的一切就會掩埋在土裏。影衛之間必定保持聯系,只有讓他們躺在這裏,才會被及時發現,消息也能盡快傳入九哥耳中。只不過,不太人道。
他愣了片刻,也無多問,把我從地上撈起來,見我站不穩,就把我拉到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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貼着溫暖,整個人更為松懈。安全了,也就不必逞強。我笑道:“謝謝你,駱塵。”
駱塵的嗓音低沉好聽,在震耳的雨聲裏,讓我聽得真切:“師尊想尋你做個飯。”
“我都這樣了,能不提做飯的事麽?”我沒力氣發火,聲音軟綿得連自己都覺得詫異。
“是師尊提的,不是我。”駱塵側目看我,瞳孔深處的星辰略微一閃。
“有星星……”眼前見着一片清朗天際。
“你眼花了。”
“沒花。你看,在這裏……”我費力地指向那顆星,天上吹來一陣風……
行善不欲為人知
一場病,來勢洶洶。
靈臺混混沌沌,知覺也不甚清明。似乎看到身邊人來去聚散,他們唇瓣的張合,卻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麽。偶爾覺得有人在喊我,把我抱起來,一勺一勺喂着什麽東西,可舌頭茫然得嘗不出任何味道。有只手穩穩地扶在身後,朦胧間,垂下夜幕。
身體時而墜入冰窟,時而置身火焰,來來回回攪得神識颠三倒四,含含糊糊地瞧見一人長長的眼睫,費盡心思去想他的名字。可剛一開口,又被灌了一堆東西。
待我能嘗出苦味,眼前的煙雲似乎散開了些許,但渾身酸痛不已,掩得我意識恍惚。
感覺有人把手輕輕搭在我肩頭,鼻尖隐隐浮動玉簪花香,不知是否錯覺,我一把摟住那只手,狠狠按在胸前,哭腔随之而至:“九哥,你終于來看我了。你到底什麽時候接我回去?你知不知道那些影衛很沒用,全都死了,我也差點死了……”
那只手不動,任我锢在懷裏,看他如此順從,我嚎得更厲害,卻不記得自己嚎了些什麽。總之,那只手至始至終沒有動過,那只手的主人亦是從頭到尾默在那裏。
“好了,睡吧。”右邊飄來一個聲音,是手的主人。
不是九哥的聲音。撐開眼皮去看,還未得及把這張臉搭上個名字,便精力耗盡。
這是我厥過去之前,聽見的唯一一句話。
夢裏,我回到辰宮木蘭林,在遲暮亭裏尋了好幾遍,也見不着九哥的影子。望天色微蒙,就倒在亭裏的軟榻上等他。一閉眼,一睜眼,即換了一處場景。
頭重得像是要裂開一條縫,手指微動,掌間竟是攏着另一人的手,回想起病懵時死死拽住的那只手,觸感并不似此刻細膩。神識的霧牆轟然崩塌,激得我徹底清醒。
這腦子燒一燒,竟把矜持給燒得一幹二淨。拽着陌生人的手嚎了一晚上也就罷了,現在這只手又是怎麽回事!那只手拽膩了就換一只麽?!
哭嚎的字字句句,铿锵有力地在我靈臺砸出一個一個深坑,幾乎猶如核桃般碎掉……我喊了什麽?九哥!我是不是該慶幸自己守住最後道德底線,還記得不能把父君賣掉?
耳邊傳來某人吸溜鼻涕的聲音,我不敢相信自己手裏攏着他的手!
像丢垃圾一般抛開,他也驚得醒來。第一件事就是撿起我的手握着:“你終于醒了!”
我盈盈笑回去,想把手退回來,卻告失敗。“顏羽,能把手松開麽?”
顏羽被興奮沖昏了智商,将我的手越握越緊,眼光近乎發綠:“你吓死我了!”
“你也吓死我了。”我猛地把手抽回,一瞬間,我後悔了。我誤會他了,他握住我的手是有一定依據的,因為我臂上有傷。
“小心!”顏羽碰我不是、不碰也不是,轉身就端了藥來,“喝!”
烏黑烏黑的藥汁散出略帶青色的霧氣,面上貌似浮着什麽東西。我想也沒想,就伸手指着問他:“這是什麽?”
顏羽盯了半晌,不急不緩拿勺子舀起,擺到我眼前:“藥渣沒濾幹淨。九龍蟲。”
目光落在勺裏那具橢圓形的暗黑屍體,胃海翻騰不休。我抑着顫抖,捂了雙眼,想了想,又把嘴給捂上。“誰讓你舀起來的?”
“不是你問麽?”
“我問,你就得舀起來?”嗅到藥汁仍在眼前,我強作鎮定,“先拿開。”
兩指咧開一道縫,見某物被他放回藥汁,且移去別處,我安心地撤下手。往屋裏掃視一周,認真問他:“我病的時候,有沒說胡話?還有,除了你,還有誰來看過我?”
顏羽揉了揉鼻子:“胡話,我是不知道。但駱塵和師尊都來看過你。”
我看他嘴角有點抽搐:“是不是漏了什麽?”
顏羽身體一僵,有些負氣:“你拽了駱塵兩天兩夜。”
“兩,兩什麽?”我噎了半天,勉強作出從容的樣子,“你看錯了吧?我怎麽可能拽他?只可能是他拽我……”
“我都看見了!你拽他手放在這裏!”顏羽本打算指我的胸,斟酌之下,最後竟猛拍自己的胸脯。看那力道,我好擔心他把肺給拍出來。“男女授受不親!你懂?”他破音了。
我吃驚看他:“你激動什麽?”
顏羽不自覺把音量給提得老高,字字破音:“我哪裏激動了!”
我漠然無比地把他望着:“哪裏都激動。”
顏羽喘了口氣:“九哥是誰?”
這回換我激動了:“你還說你不知道!我明明就說胡話了!你都聽見了!”
好在,我沒有破音。“九哥……他是我家隔壁的白阿九,我夢到小時候辦家家酒。”
“你小時候演技還不錯。”顏羽支着下巴,若有所思。
“那是,那是。”我笑意發幹。
“喝藥不?”他兀然一句。
“給我端出去。”
醒了一天,只有顏羽在我面前晃來晃去,喋喋不休地與我讨論關于婦德的種種問題。看他講得頭頭是道、滔滔不絕,簡直與結過婚的媒婆沒有兩樣。
以為南玄會來看我,哪知到了天黑也沒出現。本想通過他了解九哥近況,也是不能了。
我看顏羽閑得發慌,就想指給他點事做做,只要他在我眼前消失,什麽都好。
“剩下的四個水缸,挑完了麽?”
“沒有。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我等你。”
“信不信我打你?”
從來沒這麽想揍一個人。須清門規嚴謹,所有的處罰不會因為受罰者發生意外而減免消除。看來痊愈後還有一場硬仗,但願這回私自下山的懲罰沒有疊加。
夜深了。顏羽伸了個懶腰就跑了,房裏剩下我一個人。
往常在宮裏,一旦我病了,紫蘇總是借着照顧的名義與我擠一張床。話匣一開,從詩詞歌賦聊到太傅八卦,從人生哲學聊到太傅情史,不知不覺就天明了。一夜未眠,病情自然加重,紫蘇被罰例銀,由我補上……十年來,周而複始。
現在倒好,一個人躺在硬邦邦的床板上,渾身都不自在。果斷披了衣服出門。
須雲峰的夜晚還是很美的。銀漢迢迢,飛星傳恨……呃,哪裏不對。
不得不說,南玄的醫術蠻不錯的。若我這病在宮裏,那些禦醫保準我半個月下不了床。可是現在,僅是兩天,就一身輕松舒暢。
此時已過二更,須清門上上下下都會了周公,唯有斯言閣那邊傳來些動靜。我輕步過去,竟見一人一手拎兩桶水,一回四桶,自山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