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章節
買的兩位師兄已經歸來。望天看看時辰,方不到午時,回想上次與駱塵出去弄到天黑,忽然覺得有些過意不去。
瞧見新鮮蔬菜,我自然要出去撈兩把,卻在門邊聽聞兩位師兄的對話:
“我一直以為太子之位必歸胥書行所有,畢竟他娘是荀妃。”
“你以為有什麽用?诏書都到了各州府,天下皆知了。”
“話說那胥書沂也沒什麽建樹,大概天下都已忘了帝君還有這麽一位兒子。”
“你懂什麽!這種平日裏低調,等關鍵時刻殺對手個措手不及,這才是真正的高手!”
胥書沂……九哥,他當了太子?手中飯勺“哐”一聲跌落在地,兩位師兄回頭見了我,趕緊迎上來:“師妹,你病了?怎麽臉色這麽差?”
我一個激靈回過神,一把拽住其中某人:“師兄,你們剛才說什麽太子之位?帝诏已經下了?你們在哪裏見着的?”
兩位師兄漠然對視,對我說道:“九殿下胥書沂已被立為太子,诏書在南墉城裏貼着。”
我連連搖頭:“這不可能,不可能!”兩天前,九哥還與我在一起,怎麽轉眼間就成了太子?父君從不急于立儲,何況我還流落宮外,難道宮裏出了事?
一位師兄嘆道:“這世間本沒有什麽不可能,王族的變數更是詭谟難測。區區一個太子位,師妹莫須糾結。唉,只可惜三殿下人心所向,卻終究失了這個位置。”
耳畔的風泛着初秋寒意,撩撥人心蕭索若枯葉。我不明白自己為何是這般心境。照常理來說,我應該為九哥感到高興,但現在是一點興奮的感覺也無。或許,我從不希望九哥當上太子,待他身不由己地卷入前朝是非,遲暮亭大致亦可拆去。
假裝聽不見任何聲音,但願是自己聽錯。耳聞為虛,眼見為實,不親眼去看那張诏書,我絕不會死心。不知兩位師兄在說些什麽,我緩過神來,步子早已跑出很遠。
一個勁往山門飛奔,我必須往南墉一趟,就算有人攔着,我也要去!堅定不移的信念方才釋在心口,一個人影忽然擋住我去路。好的不靈、壞的靈,我只是想想,還真有人來攔了。好在認識這個人。“駱塵,你最好別攔我。”
每挪動一個方向,駱塵就緊随得密不透風,我的初階松風步在他眼裏,估計就是全無殺傷力的笑話。他的聲音并不嚴厲,他在勸我:“小柒,你還是回去吧。師尊已下令,不得你離開須清門半步。”
我弄不清臉上究竟是何神情,只見駱塵的眼色裏有些疼惜的意味。用力撇開他,手又被擒住,我承認是固執作祟:“如果不去看一眼,我絕不死心。”
Advertisement
駱塵的手勁并無減弱半分,但言語間轉為溫和:“你是真的要去?”
我一字一句道:“是。”
“那我陪你。”駱塵将擒拿的手勢改為攏握,“你一個人去,我不放心。”
“你……不怕被罰?”我吃驚地看着那雙好看的鳳目,眼角的笑意微微揚起。
駱塵笑了笑:“你認識我到現在,我怕過麽?”
我居然想了片刻,認真搖頭。當我猶豫着是否把手抽回時,另一道灰蒙蒙的影子又糊了我一眼。顏羽氣喘籲籲到我跟前,扶腰弓背:“我與你一起去。”
看他一副很辛苦的樣子,我誠心誠意拒絕了他:“你還是留在山上休息吧,喘成這樣,要是路上颠出毛病就不好了。”
顏羽立馬直起腰杆:“我不喘,我很好,走吧。”
駱塵虛瞟他一眼,贊同道:“師弟還是留在山上作以掩護,要是三人一齊下山,定然引人注目。況且……沒有多餘的馬。”
“我看這最後一句才是重點。”顏羽撓着下巴看我倆,“我像是被排擠了。”
“是啊。”我連連點頭,然後手被駱塵一拉,趁着顏羽莫名沉思,飛快躍出山門。
山道上,的确遇上幾組阻截的須清門人,但他們一見駱塵便主動退下,我估摸着是實力懸殊的緣故。躍上馬背,直接朝南墉奔襲而去,将駱塵遠遠甩在後邊。
南墉城的人流比上回密集許多,大多衣衫褴褛,聽聞是桑家放糧以賀冊立太子之事。
組織放糧的人是桑楚,她隐約瞧了我一眼。突然之間,我不禁去懷疑桑家也是九哥的人。若九哥真當上太子,一無所有的他最應得到的是民心,而桑家正在為他做這件事。
聽聞街上一陣騷動,我回頭去看,是駱塵不顧禁令策馬入城。他下馬過來,往榜告方向一指:“看了嗎?”
我匆匆跑去,撥開重重人牆,終是站到榜告前邊。
其實,心懷僥幸,總是虛妄,人總是喜歡一遍又一遍證實自己不願接受的事與物。父君的诏書上寫得清清楚楚……今立帝九子書沂為太子,他朝繼承大統……看到這些,我反而沒有之前的情緒,異常平靜地望着這幾行字。
想到當日朝堂之上,父君撕毀立他為太子的诏書,他淡然以對,令群臣宗親大為佩服,包括我在內。如今想來,他并非淡然,而是胸有成竹。他自信到這個地步,極有可能是他知道帝位一定屬于他,無人可奪。
我喜歡九哥,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他的淡泊與世無争,即便真的涉及什麽,也未曾深入,在前朝根本聽不到他的名字。面對這樣的他,我毫無壓力,能夠為所欲為。但他成了太子,今後便不同了。太傅說過,君臣有別。九哥的身份當真不可同日而語。
九哥說一月之內,必會前來接我回去。塵埃落定,他是不會失約了。
看夠了,心也跟着放下。
我回過身去尋駱塵的身影,卻見他被一群官兵團團圍住,想來是為了策馬入城之事。以我的身份為他解圍,理應不是難事,現在已無隐瞞的必要。可當我邁出步子,竟見桑楚已快步過去,僅與官兵耳語幾句,他們便頃刻散去。
桑楚與我擦肩而過,聽她極快地說:“公主,速回須雲峰。”原來,我猜對了。
回去的路上,我很想與駱塵談笑風生,卻始終提不起興致。九哥說過,等我回去,他定有足夠的能力保護我。他真的做到了,所以我不用嫁給那些人,也所以,我不可能留在須清門。心裏想着,目光不由得移去駱塵那頭。他在看我。
兩人慢慢挪上須雲峰,南玄已在山門等候。他面無怒色,只交給我一封信便離開。
是九哥給我的信,他說,二十天後就來接我。果真是一個月內。我看了落款,只剩下十七天了。
我感覺到駱塵的視線,揚了揚手裏的信,臉上牽動一個開心的笑:“你知道嗎?哥哥要來接我了!我可以回家了!”
駱塵的溫柔面容又轉為熟悉的冷冽,仿佛他天生便是那般。他眼底的星辰黯淡無光,我在他眼裏映出影子有些模糊。他說:“能回家,就這麽高興?”
我把信貼在心口:“當然!我離家好幾個月了。父親一定很想我,還有青竹和紫蘇……”發覺他默在那裏,連貫的聲音逐漸放緩到無。
“青竹?紫蘇?”駱塵淡淡道,“見你來時一身破舊衣裳,想不到你出身不錯。”
“呃……出身應該算是一般吧。基本上,是我在宮裏當差,主子賞得多,我家也就略微富了一點點。”我一派潇灑神氣,維持得很是辛苦。
“無論如何,你平安就好。之前,我也只是想确認你的安危,現在已得償所願。”駱塵眼神黯了黯,低沉的聲線略顯喑啞,“既然你要回去,那昨晚的話,就當我不曾說過。”
我呆了呆:“你這人可真夠随便的,分明說了也……你當我是什麽了?”
駱塵冷笑道:“如果你不會留下,那些話又有何意義?不如忘了好。我也會忘。”
我愣了:“那,那匕首……”
駱塵也愣了,但他比我清醒:“我留着沒用,你留着防身。要是不想留,随意找間當鋪當了吧。”他說完,背過身子,頭也不回地走了。
在原地站了很久,我說不清是什麽原因,但可以肯定,我絕對不會把匕首當掉。看那匕首的制式,應該很有收藏價值,要賣也等升值了再賣。
不知怎麽回了房裏,直到黃昏,有師姐來催我做飯,我才知道顏羽竟然走了。聽說是被一群衣冠華貴的人給架走,想必是他的幸福找着了,逼着回去成親。這樣也好。
往後的十幾日,駱塵又恢複到之前的狀态,對我幾乎視而不見,除非處罰的時候。因為我心有旁骛,導致挑水的次數與日俱增,但他再也沒幫過我。
駕臨,意外之客
十五日後,比許諾的時間還早了兩日,九哥來了。我穿了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