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章節

議是對的,非常狀況之下,的确不該顧慮那麽多。可是,九哥很了解我,知道我一定會獨自入城,故而等我自投羅網。

我定定注視他的雙眼,幽深到尋不得盡頭:“我要去益陽關,我要去尋我的夫君。”

他指尖一顫,音色依是淡漠:“戰場豈是女子能去的?不如就留在宮裏等他,反正戰事一畢,他也得回來複命。”

關乎生死的話,被他說得輕描淡寫。我漠然道:“你是希望他回來,還是希望他回不來?九哥,為什麽不能放過他?”

“如果他能放過你,我又如何不能放過他?”九哥的笑聲,像是把人推到結了薄冰的湖上,令人懼怕。他說:“蕭王武功高強,理應為國出力,若常年閑置明都,豈不是如同滄海遺珠,一生不見天日、黯淡無光?”

“他是我的夫君。”我再次強調。蕭氏一族從開國至今,閑置明都,本就是他們自己的選擇,任何人都無權幹涉,包括他這個太子。

九哥附在我耳畔,含笑道:“你的夫君,本該是我。”

鬓發纏繞在他指間,從前那個風雅溫柔的九哥去哪裏了?為何一別數月,他竟成了這副模樣?早知今日,何必當初。若我當日不随他逃出辰宮,在我眼前的九哥是否能夠一直不變?我不敢去想,不敢想從前的九哥只是胥書沂給我的一個夢。難道整整十年都只是假象?

我強忍住眼角的淚,撇開視線不去看他:“九哥,我們像以前那樣好不好?”

九哥輕撫我的眉眼,停在眼角,接住我落下的第一滴淚:“以前那樣?每天在遲暮亭等你?呵,我很早就知道,那樣的日子不可能長久,父君遲早會把你嫁出去。我費盡心力維持遲暮亭的一切,卻是抵不過父君的一句話。他要你嫁人,我必須阻止。可手中無權,就必須去争,争到一個可以留住你的地位。我胥書沂自命不凡,天下間絕無任何事能成為我的阻礙。我想得到的,必然會得到。可惜,我錯算了一件事。那夜的刺客,居然是須清門的人。”

駱塵,我想到這個名字,淚水是一刻也抑制不住:“九哥,我求你,不要再傷害我身邊的人了。”

九哥自顧自說着,似乎沒聽見我的話,手指機械地為我拭去淚水。“我千方百計趕去木禾鎮,居然看到那種結果。當我苦心拼來所有,大局将定,卻發現你心裏有了別人。那一刻,我覺得自己很可笑。權位,算是什麽?小柒,你說,我又算是什麽?”

聽着他低落幹澀的聲音,我依然覺得心疼,他本不該是這樣,果然,又是我。九哥的手在顫抖,我實在說不出“你是一個好哥哥”之類的安慰話,他想聽的不是這些。

潇灑睿智的九哥,正在我眼前失措,可又在須臾之間,幻出一個睨視天下的笑意。他扶我坐起身:“無論蕭顏羽是否凱旋而歸,我都不會讓你再離宮半步!等他回來,我會逼他休妻。這天下間,只有你,白小柒,有資格成為景國的帝後!”

哭腔一下子浸上咽喉:“九哥,我不要做帝後。你不要這樣,好不好?”

九哥牢牢看着我:“小柒,你信我。用不了多久,我會給你整個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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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行還止,徘徊不已,藏玉懷珠,寸心千裏。我,好像懂了。

人生如戲僞自殘

已經絕食兩天了。對于一個吃貨來說,絕食是最為慘絕人寰的自我摧殘,連東西都可以不吃,還有什麽割舍不下?忽然之間,我覺得自己特有骨氣……好吧,只有骨,沒有氣。

好在九哥把我軟禁在栖梧宮,還有紫蘇和青竹能配合我的摧殘計劃。若不是她們,我昨天就得躺在榻上奄奄一息了。四處都有九哥的眼線,她們給我送來吃的,也只有兩塊糕餅罷了,根本不夠塞牙縫。不過這般茍延殘喘着,還頗有幾分将死未死的神韻。

原本想過裝病,但憑九哥的智商,我那點小伎倆哪裏逃得過他的眼睛?所以,只剩下最實在的絕食。我的時間不多,如果再錯過這一兩天,只怕再也追不上顏羽。

紫蘇看我要死不活的模樣,很是着急:“二公主,你再這樣下去,非把身子給餓壞了。太子殿下兩天都未來看過你,說不定連你絕食的事也不知道。不如,紫蘇扶你出去走走?”

我已經餓得發慌,若眼前有面銅鏡,定能照出一對閃着綠光的眼珠子。唉,覓食的時間已過去很久很久。我昏昏沉沉看她:“走走?你說我現在這個樣子,還能走嗎?”

紫蘇的臉色一陣糾結:“或者,就在門口摔一摔?太子殿下的人見了,一定會去說的。太子殿下這麽疼二公主,一定不忍心看二公主餓昏。”

這不失為一個好辦法,但摔一摔多多少少會疼啊。要是真摔到筋骨,該怎麽去追顏羽?

這時,青竹入了屋子,輕聲道:“二公主,太子殿下來了。”

我虎軀一震,驀地坐起身,忙問:“我的嘴唇白不白?夠不夠憔悴?”

紫蘇愣了半晌,漠然道:“剛才躺着是挺憔悴,這一坐起來就跟吃了老山參似的。”

青竹默默點頭,我只好重新躺平。很快,我聽見九哥沉緩的腳步聲。

我閉眼假寐,聽青竹在九哥跟前重重跪下,用顫抖的聲音說:“太子殿下,二公主已經兩天沒吃過東西了,現在連下床的力氣也沒有。要是再這麽下去,恐怕、恐怕……”

“不會用灌的麽?”九哥的音色帶着惱怒,但乍一聽來,仍是悠閑無謂。

“灌了。可惜灌多少就吐多少。奴婢一點辦法也沒有。”紫蘇居然帶着哭腔,真看不出這個小丫頭的演技竟然精進至此。

“端些米粥來。”九哥沉沉落下一句,似乎向我走來。

感覺手心一暖,應是被他握住。聽他說:“小柒,你是在罰我,還是罰你自己。你以為不吃東西,我就會心軟放你走?你只猜對了一半。我是會心軟,但絕無可能放你。”他頓了許久,指尖在我眼簾上劃動,“別裝了,我知道你沒睡。你枕了我十年,難道還能瞞過去?”

被看穿的戲碼一點意思也無,我猛地把手抽回,可惜手恰到好處地抽筋,力道竟是沒續上,伸到半途,就無力落下去。果然,還是天助靠譜。

九哥定睛看我,眼底沉浮的怒色愈發濃烈,見我“無力”地垂了手,盯着我貌似無神的眼睛:“你要鬧到什麽時候!”

因為口渴,聲音顯得沙啞:“放我走,也放過顏羽。”

“為了他,你就折磨自己?就算我肯放你,你也走不出辰宮。”果不其然,九哥動搖了。殊不知手軟和嗓音,皆是我歪打正着的意外所得。

“你放了我便是。九哥,我求你了。”九哥的怒色漸漸化作憐惜,恰好青竹端了粥來,他扶我起身,倚在榻旁,舀了粥,送到我嘴邊。“多少也吃一點。”

我撇開頭:“我不要。”

九哥溫和勸道:“小柒,乖。就吃兩口,否則你身體受不了。”

聽他溫柔勸我,不可否認,我有點把持不住。小時候,很喜歡九哥拿勺子喂我,可他總說我是大孩子了,再喂着吃飯會惹人笑話。其實,我只怕九哥笑話。但是今日,若我吃了,哪怕一口,也是輸。

青竹熬的粥很香,只怕在我面前多放片刻,我就會自己搶過喝下去。這是身為吃貨最大的悲哀。我不能輸!不斷默念着。

只可惜,個人自我催眠能力實在太差,我最終采取了較為極端的方法。

拂手一揮,把整碗粥掀翻在地:“我不吃!”

眼見小半碗熱粥撒在九哥手背上,覺得心疼,那白粥還冒着熱氣,不知他燙到沒有。

“有沒有燙到!”九哥不顧自己手背發紅,反是過來翻看我的手。見我安然無恙,方才松了口氣。“你說你發什麽脾氣?要是燙到該怎麽辦?”

“就壞一張皮,也沒什麽大不了,顏羽又不會休了我。”我提到顏羽,他便松了手。

“我明日再來看你。”九哥淡淡說着,在我頭頂稍稍按了一下,就起身走了。

青竹在一旁收拾碎片,紫蘇為我擔憂:“太子殿下好像沒有放公主的意思。”

我何嘗不為此事擔心,若絕食行不通,那就只能真的自殘了。我天生怕死又怕疼,該捅哪裏好呢?只是這般想着,從枕頭下邊抽出駱塵的匕首。

紫蘇突然沖過來,企圖搶奪我的匕首:“二公主,你在幹什麽!拿刀做什麽?千萬不要想不開啊!”

我狠狠把匕首拽回來:“誰說我想不開了!我就是看看,看看而已。”話剛說着,紫蘇居然用了十成氣力,又給拽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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