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宣陵治療後,齊雲山就要要連夜送他們回山,顧雪嶺哪裏肯走,正巧就在這時,蔣二突然上門了。

“顧雪嶺,我說了不用你幫忙!你不是說不幫嗎?不幫還跑承坤門去幹什麽?誰要你多管閑事了!”

人未至聲已到,院門進來一抹綠影,跟在後頭的管事是一臉為難。

顧雪嶺皺起眉頭,回頭說:“你看,我就說了不能幫他們。”

宣陵臉色也不大好,一是身上傷口疼,琥珀眸子浮起一層水光朦胧,二是蔣二這話他也不喜歡聽。

齊雲山神色如常,小聲解釋道:“聽說大師兄去了承坤門,蔣二少跟我一直守在外面等你們,不過先前有事先回去了,大師兄別氣。”

還知道在承坤門外頭等着,也不算是太過狼心狗肺。顧雪嶺見人進來,直接将懷裏的藥瓶扔過去。

“來了正好,省得我還再跑一趟。解藥拿回去給你哥吃吧。”顧雪嶺撇撇嘴,見了他實在是不高興。

蔣二猝然接個正着,看着手中的小瓶,連剛才說到哪裏都忘了,愣愣問:“真的,真的是解藥?”

顧雪嶺不悅道:“不信還我。”

蔣二迅速反應過來,将小巧精致的琉璃瓶緊抱在懷裏,“不行!”他說着不可置信地看向顧雪嶺。一身白衣清雅高潔,着實叫人過目難忘。蔣二黑胖的臉上無聲泛起兩抹不易看清的紅暈,“不對,你怎麽拿到解藥的?”蔣二想了想,不确定道:“胡競給你的?”

“他能給我解藥?你當我是神仙嗎?”顧雪嶺指了指宣陵,沒好氣道:“是我師弟偷來的解藥,我告訴你,我師弟為了偷藥可受了不少苦。”

宣陵眉頭一蹙,不理解顧雪嶺為何把功勞都推給他。

蔣二這才看到宣陵。

小少年一身白衣血跡斑斑,臉色蒼白極了,胳膊被包紮好吊在脖子上,看起來就傷得很重。

顧雪嶺又說:“別忘了,上回在山上也是我師弟救的你,我師弟能殺妖獸,自然也能在胡競手裏偷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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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二真的記不清當時的狀況了,他一直以為胡競很強,從他這個修為看來,胡競的确是他面前難以逾越的高山,難道真的是這小孩偷來的藥?蔣二總覺得不可信,但當他看到身板單薄羸弱得跟瓷娃娃似的顧雪嶺時,他又認定不會解藥不會是顧雪嶺能偷到的。他張了張口,只得幹巴巴地道:“多謝。”

“待我大哥好起來,”蔣二對玄天宗衆人承諾道:“我們會記住玄天宗的恩情,日後一定好好報答。”

顧雪嶺剛才說這麽多,可不只是要他記得玄天宗,“出力最多的是我小師弟。”還有蕭師叔,不過蕭師叔也不需要承坤門的感激和報答。

蔣二哪裏還聽不出來他這是在邀功,可他确實将藥給了他,他也不懷疑藥是真是假,只咬牙應下。

“多謝宣陵小道友,他日我和大哥必定親自上門答謝。”

算他識相。顧雪嶺回頭朝宣陵一笑,眼裏有些得逞的狡黠,又或是讨好。宣陵緘默須臾,默默點了頭。

蔣二将解藥緊緊護着,怕極了旁人會來搶似的,卻也沒有馬上回去,他看着顧雪嶺欲言又止。

“顧雪嶺,我有些話想跟你說。”

黑胖少年難得扭捏起來,一直沉默坐着的齊雲山知道他傷不了顧雪嶺,也不會傷顧雪嶺,便好笑起身。

“那我先出去收拾一下,大師兄,九師弟,你們先陪陪蔣二少,過會兒收拾好,我們就連夜回山。”

顧雪嶺本想說不想跟蔣二說話,一聽這話頓時驚了。

“我幾時說了要回去?”

齊雲山轉身就出去,約莫是有人借了膽子給他,他道:“小師叔吩咐的,大師兄今晚一定要回山。”

若是齊雲山的安排,顧雪嶺不想回就不回,可是蕭珩……顧雪嶺癟了癟嘴,十分惋惜地看向宣陵。

看來只能下回再帶小師弟下山玩了。

宣陵被他這麽一看,也不自在地站了起來,“我回避一下。”

“不用了,沒必要。”顧雪嶺擺擺手,頗為冷漠地問蔣二,“你要說什麽?有話快說,我沒時間了。”

蔣二張了張嘴,下意識要反駁,到底還是忍住,“你還記得上回獸潮,我把你扔到山上去的事嗎?”

顧雪嶺作勢回憶了下,皺眉道:“來跟我道歉?”

宣陵聞言也看向蔣二,這人比顧雪嶺還大些,黑黑胖胖看去虎頭虎腦的,可人不大聰明,而且宣陵知道那天不是他把顧雪嶺帶上山的。

不過因為宣陵也沒看清那個人是誰,便一直沒有說出來,他看得出來顧雪嶺也知道蔣二是冤枉的。

蔣二有些難堪,踟蹰半晌後才道:“那晚的事不是我幹的。顧雪嶺,我是派人打暈你要把你扔山上去,可是他們陽奉陰違,根本沒去,我還自己去看過,結果到了你房間裏沒找到人,還被打暈了,醒來就在山上了。”

顧雪嶺有些意外,卻也不以為意,“你就是來說這個的嗎?”

蔣二卻沒想到顧雪嶺會如此鎮定,他不可思議道:“什麽叫就這個?顧雪嶺,我說了我是冤枉的!”

“沒事你可以走了。”顧雪嶺搖搖頭,顯然沒什麽興趣聽。

“顧雪嶺,你沒聽懂是不是?”

蔣二的聲音徒然變大,震得顧雪嶺揉了揉耳朵,“可是你真的找過人要把我扔到山上去,不是嗎?”

蔣二滿腔火氣如同被潑了一盆冰水,瞬間熄滅了,“是我的錯……可是顧雪嶺,你難道就一點都不想知道那晚是誰把我們帶到山上去的嗎?”

顧雪嶺随口問:“你知道是誰?”

“我不知道,但是……”蔣二似有些為難,“我問過大哥,那天大家上山獵殺妖獸,到了最後半個時辰是分開行動的,待下山前再集合。上山下山一趟至少也需要半個多時辰,也就是說若是半路有人下山再折返,便會拖延到最後才來集合,那天正好有兩個人遲了很久才來,你猜是誰?”

為什麽要把目标鎖定在上山的隊伍裏呢?這對蔣二來說似乎很重要,為了洗清冤屈,他臉都氣得漲紅了。顧雪嶺只好附和道:“是誰?”

“你兩位師弟,聞弦和葉景!”蔣二十分确定,“或許是他們聯手把你扔到山上去喂妖獸,還順手帶上了我。”雖然他也是碰巧自己湊上去了。

宣陵聽了也有些吃驚,那夜裏的人影,似乎的确也很像葉景或是聞弦。他們二人身量相差無幾,在深夜林間實在難以分辨。可是在玄天宗時,他們二人分明也對顧雪嶺很好,連宣陵都不相信他們真的會害顧雪嶺。

顧雪嶺聞言眉頭倏地一皺,“他們或許是被妖獸拌住了。”

“或許,就是你自己也不确定!”蔣二為了讓他确信,接着道:“你想想,你占着入門早的便宜當了十幾年大師兄,聞弦、葉景他們哪一個不比你修為高,憑什麽被你壓着?若是你死在獸潮裏,他們便能順其上位,倒是你的修煉資源便都是他們的了!”

無憑無據就來指證他的師弟,顧雪嶺古怪看了蔣二半晌,才問:“你知道我平時有多少修煉資源嗎?”

蔣二愣了下,“我怎麽會知道?”

顧雪嶺看着他,忽地幽幽嗤笑出聲,“一塊靈石都沒有。所以你說的這些根本就是胡話。”

蔣二猛地愣住。

顧雪嶺不再搭理他,跟他廢話還不如多去關心一下小師弟。

蔣二迅速回神,忽然問:“你是不是還在記恨我去年說過的話?”

顧雪嶺回頭看他,不解道:“什麽話?”

蔣二咬着牙,憤憤道:“就是你被測出是四靈根時,大家都嘲笑你是個花瓶,我那時不就是也說了一句,你就害得我被關了半年禁閉!”

顧雪嶺眉頭一皺,似乎也想起了那件不怎麽好的事,可下一瞬,他便撲哧笑出聲,“原來你還記得那麽久的事,你也太小氣了吧?”

分明是他顧雪嶺小氣記仇,所以才不信他的話!蔣二冷哼一聲,氣得扭頭就走,“好心沒好報!”

顧雪嶺也沒追,望着他的背影嗤笑一聲,神色冰冷。

沒多久,齊雲山便連夜帶着顧雪嶺和宣陵回山,就算宣陵受傷了也不能留下,回山好好養傷也一樣。

才下山兩天,就随便逛了下集市,真正好玩的還沒玩呢。

顧雪嶺心心念念的燈會和煙花都沒有看,和小師弟和解的願望也未能達成,回山的路上,他一直縮在馬車一角畫圈圈,怨氣極重。

一路風雪,回到山上時已近亥時,直到将顧雪嶺和宣陵送到無回宮時,齊雲山才敢放松一二。

無回宮燈火通明,崔羽正在月臺上站着,似是剛走出來,一見到石階下拾級而上的幾人,面上露出驚訝,“怎麽這時候回來了?”

今夜雪有些大,鵝毛似的飄落下來,層層疊疊壓在油紙傘上。

顧雪嶺正打着傘跟在齊雲山身邊,宣陵則趴在齊雲山背上。

崔羽一見更驚了,“小師弟怎麽了?”

“三師弟出關了。”顧雪嶺心下大喜,快一個月沒吃到崔羽做的飯菜了,他可想那個味道了。他回味着舔了舔唇,才一臉凝重地說:“小師弟受傷了,三師弟,你快找南師叔來幫他療傷吧,小師弟快撐不住了!”

宣陵:……他哪裏有事了?

只是下馬車時因為小腿上的傷他走路有些趔趄,顧雪嶺提出要背他,他才不願意,萬一被顧雪嶺甩出去怎麽辦?那身板瘦的跟紙片似的。

于是齊雲山自告奮勇背起了他,其實根本沒那麽嚴重的。

崔羽聞言果然大驚失色,“大師兄莫急,我這就去……”

“等等!”齊雲山和宣陵異口同聲開口。

齊雲山哭笑不得,宣陵默然掃了顧雪嶺一眼,才淚眼汪汪地跟崔羽解釋道:“三師兄,我沒事,只是腿傷到了,疼着疼着就好了。”

崔羽也檢查了下,确認他真的沒大礙後才松了口氣。

“小師弟沒事就好,先回去休養吧,宗主還有事,不便驚擾。”

無回宮中燈影綽綽,似是有人在交談,聲音隐隐約約傳出來。

顧雪嶺探頭看了看,有些好奇,“師父在幹什麽?”

“青陽宮的人來了,宗主和二師兄都在裏面,聽說是為了小師弟來的。”崔羽說着又問宣陵,“小師弟先前是不是給了青陽宮的方師兄一些書信,據說他們拿到書信後當真找到了天魔宗餘孽,還揪出了一個長老。”

這事顧雪嶺是清楚的,他已經在蕭珩審問胡競時都聽過了。

宣陵點點頭,“他們來找我?”

“是也不是。”崔羽眉間有些憂愁,“他們是追着天魔宗餘孽來的,這回還來了玄天宗,只怕……”

崔羽沒再說下去,顧雪嶺和齊雲山心照不宣,宣陵仍是很茫然。顧雪嶺也難得正經起來,說:“我們先回房。宣兒,以後師兄再跟你說。”

崔羽也覺得先讓宣陵躲一下會比較好,不過不太巧,他們剛說完話,無回宮裏的人便出來了。

南宮清和聞弦客客氣氣地送幾人出門來,幾人俱是藍白相間的道袍,手持長劍,修為皆在顧雪嶺師兄弟幾人之上,正是青陽宮來人。

其中并無那位神神叨叨的方師兄,顧雪嶺暗松口氣。

那幾人跟南宮清告辭,說是來尋宣陵的,真碰上面了,面對面走過,卻是一個眼神也不給宣陵,頗為倨傲,就這般與幾人擦肩而過。

見他們是往山門走去,顧雪嶺眉頭一皺,跑到南宮清身邊,“師父,他們不是來找宣兒的嗎?怎麽這麽快就走了?到底是來幹嘛的?”

蕭珩的信比顧雪嶺回來得更快,見了剛在山下胡鬧一通回來實在該罰的小徒弟,南宮清眼裏的冰冷疏離無聲消散,緩緩笑道:“他們說宣兒留下可以,只要把嶺兒換去青陽宮。”

顧雪嶺乍一聽當真了,瞪大眼睛道:“為什麽?”

“聽聞青陽宮的少主傾慕我家嶺兒,為了留下宣兒,也不得罪青陽宮,我只能把嶺兒賣給他們了。”

顧雪嶺神情呆滞地看着自家師父,一副深受打擊的表情,卻又心存僥幸執拗地追問,“……真的嗎?”

宣陵聞言也是一臉震驚。難道前世顧雪嶺就是因為不願意嫁給青陽宮少主才滅了玄天宗的嗎?

宣陵下意識屏住呼吸,看向南宮清。他以為自己找到了關鍵。在玄天宗顧雪嶺最在意的人就是南宮清,南宮清的一言一行對他影響都極大。

南宮清笑得很愉快,似乎非常滿意這門親事,看得顧雪嶺一臉傷心,快要哭出來時,他才淡淡一笑。

“騙你的,傻嶺兒。”

顧雪嶺/宣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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