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四個多月未見,顧雪嶺和宣陵都有了不少變化,二人年紀都還小,正是長身體的時候,葉景慢慢走近,看到顧雪嶺時,縱然早已對自家大師兄十分熟悉,可見到他稍微長開些的清秀眉眼,眼底也難掩驚豔之色。

“大師兄。”葉景定了定心神,目光幽幽,“自從你生辰過後,足足四個多月,你都沒來看過我。”

以前顧雪嶺跟他玩得最好,他要是被罰禁閉思過,顧雪嶺一定會常去看他的,但顧雪嶺沒去,葉景還覺得,顧雪嶺對他冷淡了許多。葉景的目光落到顧雪嶺邊上的宣陵身上,微微蹙起眉頭,看去還是對他十分不喜。

顧雪嶺卻上前一步護在宣陵面前,葉景眉間郁色更甚,顧雪嶺也有些心虛,說話都開始支吾。

“四師弟,去看過太淵師叔了嗎?”

葉景搖頭,“我想先看看大師兄。”

“我沒事,四師弟不用擔心我。”顧雪嶺回頭給了宣陵一個安撫的眼神,便幹笑着催促葉景,“太淵師叔自從上回跟那個葉舒青比劍後傷勢加重不少,閉關好幾個月,前幾天才出關,四師弟還是快去看看你師父比較好。”

葉景道:“此事我聽二師兄說過。”連思過結束的聞弦都到後山看過他數遍,顧雪嶺卻沒來過一次……不,僅僅來的一次估計也是看聞弦。

“師叔和宗主在談事,我過後再去。”葉景看向宣陵,“九師弟,許久不見,怎麽見了師兄也不說話?”

宣陵心道他們都結了仇,還有什麽話好說?葉景擺明是針對他,他都不知道哪裏得罪葉景了。

葉景對宣陵的不善是個人都能看出來,顧雪嶺想都沒想,抓起宣陵的手就跑,邊走邊防備地看着葉景。“我想起來師父說過讓我們快點回去,有話要吩咐呢。”顧雪嶺揮揮手,“那我們就先走了,四師弟,改天再聊!”

葉景腳步一動,本是要追上去的,可見顧雪嶺對宣陵的回護,他動了動唇,到底是放棄了。他不過去後山思過這幾個月,顧雪嶺和宣陵關系竟已如此親密……葉景眸光一沉,聽聞宣陵已經搬到了顧雪嶺隔壁了。

确定葉景沒跟上來,顧雪嶺回到無回宮後才敢放松。

宣陵走了這一段路,臉色也愈發蒼白,似是累到了。顧雪嶺送他回房,将小爐上溫着的藥端過來給宣陵服下後,宣陵的臉色才好一些。

顧雪嶺想了想,說道:“宣兒放心,現在你已經是師父的徒弟了,有師父在,葉景不敢再欺負你的。”

宣陵聞言擡起頭,剛才顧雪嶺護着他他不是沒看到,有些別扭之外,還有幾分心虛。他要殺顧雪嶺,顧雪嶺不知道,還護着他。宣陵晃了晃腦袋,将那些不自在抛卻腦後,問顧雪嶺道:“葉師兄一直都這樣嗎?”

顧雪嶺愣了下,小聲道:“也不是。只是從秋離山獸潮回來後,他就變了很多。”顧雪嶺不願意多說了,将宣陵按着肩膀塞進被窩裏,态度有些強硬,“好了,你就安心養傷吧,有大師兄在,大師兄保護你。”

聞言宣陵那點心虛竟如星火燎原,燒得他渾身不自在,他躺在床上,看顧雪嶺給他掖被子,下意識脫口而出道:“大師兄為什麽要保護我?”

話音落下,顧雪嶺噗呲一聲笑了,臉上的沉重也慢慢散去。

“現在大師兄保護宣兒,等宣兒長大了就該保護大師兄了。”

顧雪嶺思索了下,補充道:“而且宣兒還要幫咱們師叔祖洗清冤屈,我等着宣兒萬劍訣大成那一日。”

宣陵竟是啞口無言,他其實還沒有答應要幫玄天宗。

宣陵的內傷還沒好全,顧雪嶺看他精神不大好,便催着他休息。

“好了,宣兒早點睡,熬夜的話頭發會長不出來的。”

……一定會長的!宣陵心下一震,幽幽瞪了顧雪嶺一眼。因為要睡覺,帽子自然摘了,一顆光禿禿的腦袋就這樣露出來,比屋裏的燭火還亮。

宣陵默默背過身去,用被子将自己整個人裹起來。

顧雪嶺捧腹不止,叮囑了兩句早些睡便起身離開了。

房門打開後複又關上,躲在被窩裏的宣陵耳尖動了動,心道何需他提醒?只是他的頭發……

宣陵每次想到這個就恨得咬牙切齒。

顧雪嶺從宣陵房間出來,回房時腳步頓了頓,又拐彎出了院子。

路過無回宮後殿時,遠遠便見南宮清和一個人在說話,顧雪嶺本來不想過去打擾,卻被南宮清發現了,便不得不過去,乖乖地行禮喊人。

“師父,程師叔。”

南宮清臉上明顯有些怒氣,大抵是因為适才與人争執過,他跟顧雪嶺說話時,語氣也有些冷硬,“天色不早了,嶺兒早些回去歇着。”

顧雪嶺拱手應是。

南宮清身側那青衣劍修一直看着他,即便不說話不動,渾身氣勢卻是銳利如劍鋒寒芒。就算顧雪嶺已見過他數次,每次碰上這位程師叔,他都很不舒服,尤其是對方看他的眼神。探究,炙熱,那是一種讓人無法忽視的眼神,顧雪嶺也說不清楚,只知道師父不喜歡這個人,他也跟着防備這個人。

所幸那青衣劍修也并不說話,顧雪嶺不必應付他。

直到出了無回宮,才沒再感覺到紮在背後那道炙熱的視線。

也不知道那位程師叔是什麽人,從顧雪嶺記事起,每年都能見到他來找南宮清,但南宮清向來都是不歡迎的,而且這個人每次都是偷偷的來……不知道來幹什麽的,顧雪嶺想起那雙沉靜卻執着的眸子就頭皮發麻。

雖然程師叔長得挺好看,可老是那樣盯着人看,也很難消受的。

得虧程師叔拖住了南宮清,顧雪嶺知道南宮清一定會等到程師叔離開玄天宗後才有空閑做其他事,他偷溜出無回宮後去廚房偷了一壺酒,塞進儲物袋裏便提着燈籠往後山走去,一路還小心提防着身後是否有人。大過年的,有宣陵和南宮清在,其他人也不會想到顧雪嶺會大晚上跑去後山。

顧雪嶺熟門熟路找到後山一處隐蔽在藤蔓後的山洞。

這山洞是他去年發現的,那時南宮清去了天音寺法會,他在房裏悶着,大家怕他難過也不敢來打擾,便是他偷跑去後山,無意中發現這個山洞,待了一整宿才回來也沒人發現。

自然,也顧雪嶺也在這山洞裏發現一些東西,還有人。

也說不上是人。顧雪嶺進了山洞,走上數百步,前方隐約透出一縷靈光,刻印在山壁上的陣法符文時而顯現,顧雪嶺踏入陣法時也不曾被排斥,而這個陣法布在山洞深處裏,還困着一個人,應該是一個人的元神。

那陣法極其繁複,即使過去了很多年,陣中威壓仍是十分強悍,威懾之下,裏頭被困着的一道元神頗有些難熬,顧雪嶺卻沒什麽感覺。

他一來,陣中那一身素白道袍披頭散發的少年也察覺到了,少年一回身,露出一張蒼白清秀的臉來。

臉是稚嫩清秀的,看去約莫是與顧雪嶺年紀相仿,可這少年一笑,臉上卻帶了幾分邪氣,連帶着那一身素淨的道袍都變得不倫不類起來。少年輕聲喟嘆,幽怨地看着顧雪嶺。

“小嶺兒可算來了。”

顧雪嶺不大想搭理少年,待他飄到陣法邊沿,已經無法在越出一步時,顧雪嶺才将先前在廚房偷到的一小壺酒遞給他,卻是費解。

“喏,酒給你帶來了。你又喝不了,為何還要我帶酒來?”

“喝不了,聞一聞味也是可以的。”少年只有元神,喝不了酒,因為修為不低便能碰到外物。

也不知為何,他出不了陣,顧雪嶺卻可以送東西進來。

少年小心翼翼接過顧雪嶺手中的白瓷酒壺,晃了晃,聽着裏頭的水聲,便滿足地呲牙一笑,露出兩顆潔白卻尖利的小虎牙,偏又得了便宜還賣乖,“我等這一壺酒等了半年。”

顧雪嶺撇嘴不語。的确,上回他來看少年是在半年前,他看少年就地坐下,盯着壺中酒水想喝又不能喝,就知道少年又要挑剔。

果然,少年很快擡頭,“這是梨花白?我要的是極品靈酒啊。”

“我們玄天宗哪有錢賣極品靈酒?”顧雪嶺也很不滿。

少年眯起雙眼打量着他,“啧,把你賣了不就有靈石了嗎?”

顧雪嶺默不作聲看着他,臉色有些冷。

“雖然你拖延了這麽久,還帶了這麽次的酒,但看你真的來了,我就原諒你了。”少年笑嘻嘻道。

就算是笑,也難掩少年滿眼的惡意。顧雪嶺冷哼一聲,在陣法外席地而坐,“羅旬,我找到你們天魔宗的林長老了,你猜他怎麽樣了?”

被稱作羅旬的少年聞言稍稍睜大了眼睛,笑道:“死了嗎?”

顧雪嶺看他還幸災樂禍,皺眉道:“又少一個人來救你了。”

羅旬擺擺手,不甚在意,“死了就死了。就算他來了也救不了我,那幾個長老,個個都是廢物,天魔宗也就那個左使有點能耐。”

顧雪嶺就知道這樣套不出什麽話,“是啊。聽他說其餘兩位長老都在躲着那位左使,也不知左使什麽時候來救你?魔子,你怎麽看?”

哪怕被點明身份,羅旬還是那一副無所謂的笑臉。

“我不是早就跟小嶺兒說過了嗎,左使是不會來救我的。他要殺我,怎麽可能會來救我?”見顧雪嶺還是一臉不信的表情,羅旬無奈聳肩,“好嘛,我就知道小嶺兒不信我,可我上回說的句句屬實,我跟淩雲霄都着了左使的道,他根本就不把我當主子,淩雲霄是他陷害的,跟我無關,不過淩雲霄也的确救過我,只是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否則的話淩雲霄早就把我交出去了,哪裏還會把我關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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