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5)
之前該賣的都賣了,只是淹死了不少牲畜,上頭的棚子也坍塌了一些。
等着各家的房子都弄好了,王五叔他們才有空幫雲巧這把河塘和棚子搭起來,縣城裏撥下來的銀子,還不夠她修補池塘,購買魚苗回來的。
七月的地震直接毀了無數村民的希望,本來七月正在收的玉米地都被山上滾落下來的泥沙石頭蓋死了,還有沒來得及收的蜀黍,最嚴重的還是那一片在雲巧池塘邊上的谷子,如今正是抽穗的時候,壓傷了很大一部分,靠近路邊的人家還好一些,可靠近田梯的那些,有幾戶一畝地全給埋了。
吃的糧食都毀了,下半年基本就等着餓死,村裏裏唉聲嘆氣一片,雲巧那些種在池塘周邊的芋艿卻沒有事,因為池塘崩了流出了不少水,除了被壓死的幾支外,其餘的都活的好好的。
花氏也為壓掉一半谷子發愁,蜀黍和玉米都是可以收了的,泥裏挖挖還能把玉米棒子和蜀黍抗回來一些,可這些谷子就沒法救了。
雲巧進去的時候她正在和張老爹說着這情形,這縣城撥下來的四兩銀子,屋子修修好就去了三兩,剩下的一兩也抵不過那些糧食,人都說賤賣錢買,便宜的賣出去的,買回來就要貴了,一兩銀子這鎮上能買多少糧食回來。
“娘,我和阿憨分的這四兩銀子您拿去。”雲巧那的屋子就她和阿憨的那間受損嚴重些,其餘的修修補補花了二兩不到,前段日子大表哥幫忙去賣掉的那些魚,扣除給表哥的工錢還剩下十五兩,修補了池塘之後也還剩下不少。
“那哪成啊,你那也花了不少,兩個孩子還等着吃呢。”花氏推說不要,雲巧把銀子放到了她手裏,“成親前給你和爹的那些,一部分給我我做嫁妝,還添購了這麽多東西,後來爹還置了一畝地,都沒剩下多少了,縣衙給的這些怎麽夠,二妹再過些日子就要出嫁了,難道還要寒酸了不成。”
張老爹沒說什麽,花氏含着淚把銀子給收下了,到底是心疼那些糧食,張老爹背着鋤頭出門去了水田看。
家裏的院子裏堆着從梯田裏挖來的玉米和蜀黍杆子,雲苗和雲芝挑着幹淨的出來放在一旁,一部分蜀黍壞死了,一部分曬着幹了還能碾了吃。
在外呆了一會雲巧就覺得脹的難受,回去給大寶二寶喂奶過後,雲巧又換了一件裏襯,把廚房裏煮熟的豆子倒到了木桶裏,混着糠末子又加了不少剁碎的菜,拎到院子裏攪拌好了,拿到豬舍裏倒了一部分在槽子裏。
池塘上的牲口死了大半,死了兩天的沒人敢吃,就都找地埋了,雲巧手頭上是還剩下些銀子,不過這些都要用來買魚苗魚食,還得留一些再買些牲口回來,村裏別人家的養的如今都舍不得賣了,雲巧尋思只能等明年孵了再養。
這段日子村子裏時不時有人過來盤查人,誰家受傷了,誰家在地震中壓死了,壓死的那些,正戶人家都沒人了,那這地就得收走,實在是困難的過不下去了,那些衙役來查了之後,從縣衙裏帶了一些大戶人家捐的糧食,只是這些有限,能分的人家不多。
直到九月收谷子了,這地震的氣氛才微微去了一些,今年的谷子收的特別快,曬谷場那曬着的也比往年少了很多,雲巧家本來三畝水田,最後收起來的只有去年的兩畝産量,而張老漢家裏,兩家加起來六畝水田,卻只收了三畝多,其餘的都給壓死了。
趙氏沒少為這事哭暈在田埂上,但幾個兒子家裏多少都有損失,想幫也幫不了。
趙氏可沒管這些,每年收了谷子要拿一些回去,今年還是要的,要的還比去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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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三那首先就不答應了,老三媳婦金氏直接把去年的一半量拿去了張老漢家,家裏三個孩子,這肚子裏還有一個,難不成自己家的就都得跟着喝西北風了。
日子得照樣過,家家都遇到了這麽些個情況,家裏有底的拿出來先撐着這一年,沒有的只能東家湊西家借,這日子還是一天天過下去。
谷子收了沒幾天,田家村的姥姥家那傳來了消息,大舅怕是挨不過,要去了。
這邊家裏在準備雲苗喜事,人也走不開,花氏一個人去了姥姥家看什麽情形,這再有幾天,雲苗就該出嫁了。
九月二十八這日,雲苗出嫁,雲巧起的趕早,雲苗洗澡洗頭好換上了衣服,牛嬸在一旁給她梳了頭添了妝,一旁的雲芝還打着哈欠一臉沒睡醒的樣子。
李家的迎親隊伍到了之後,門口攔着要了紅包,在聽過張老爹和花氏的話後吉時到雲苗就從屋子裏出來了,家裏沒有哥哥弟弟,就由堂哥背着出去上了花轎,花氏抹着眼淚看着花轎離開,張老爹一盆子的水潑向那花轎的方向,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
女兒嫁出去了,娘家這就沒什麽事了,喜慶的是迎親到那的夫家,花氏紅着眼睛回了廚房,大丫出嫁好歹是在了隔壁,這二丫出嫁,以後一年半載見面的次數也就少了,三個閨女她一個都舍不得。
牛嬸還在一旁安慰她,花氏邊笑邊擦淚眼,把這竈鍋子裏的炖菜煮熟了之後一碗一碗盛開來拿着要送給別家。
雲芝坐在炕床上逗着兩個外甥,末了擡頭對雲巧說道,“大姐,我将來成親,肯定要比二姐出嫁熱鬧十倍。”
雲巧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喲,你這志氣可不小,熱鬧十倍,你打算嫁給誰去。”
“那我可還沒想好。”雲芝撅了撅嘴,雲巧笑了,“得,你還有個三四年時間慢慢想,想好了和姐說,姐給你去瞅瞅~”...
十月,千佛寺的山頂已經很冷了,尤其是風大的日子裏,祭臺上這吹的人心裏頭都涼的慌。
聞右手執牌子高舉朝天,天灰蒙蒙的,一點都沒有要放晴的意思。
此為大忌。
本是天子祭天一事由他這個尋常人來,可見老天也是不答應的,聞右三拜過後又說了些求福的話,轉身下了祭臺。
祭臺下是幾十個和尚盤腿坐在那,四周肅靜一片,只有低低的誦經聲,聞右身着暗紅的朝服,把牌子放在身後舉着的盤子裏,風吹地腰間的垂帶瘋了一般的舞動着。
“大人!”一個身着墨黑衣服的官員匍匐地跪在地上,聞右看了他一眼,淡淡說道,“所謂何事。”
“祭天完畢,大人應該回朝。”那人的聲音在大風中飄飄忽忽,聞右微皺了下眉頭,清冷的聲音傳來,“你想命令我?”
“臣不敢!”
“此天色不宜回朝,我要等開陽之時再行祈福,你若有異議,可以直接這麽回去禀告你主子。”那官員驚訝地擡起頭,聞右看着他姣好的面容,長公主還真是舍得把這樣的人派過來。
“若是不回去,那就派人好好看着我,否則,你這張臉可也救不了你。”聞右蹲□子拍了拍他的臉,起身,那官員怔怔地看着他從自己身邊走過...
閣樓裏還能聽到外面的猛烈風聲,聞右坐在案桌上看着書,忽然窗邊傳來一陣聲響,一陣勁風吹入,很快窗戶又合了上去。
聞右擡起頭,白黎軒已經站在了他的面前,屋外傳來侍衛詢問聲,聞右說了句沒事,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良久,他笑道,“你可真是命大。”
白黎軒收起了劍,同笑了一聲,聰明人說話,不需要拐彎抹角太多。
閣樓外的風聲阻絕了外面的侍衛監聽屋子裏的情形,半個時辰左右,外面再度聽到窗戶的砰聲,闖進去一看,聞右坐在那很無辜地看着他們,案桌上的紙吹起了好幾張飄落在了地上,旁邊的窗戶大開着晃來晃去,“風太大,窗戶關了還是被吹開了。”......
38農家女
又是一年冬天,十一月底,天空中飄揚起了雪,雲巧從廚房裏出來,望着村口的方向,這個時間有不少在外做工回村的人,村子裏也熱鬧了不少,幾家孩子不怕冷地在外面跑來跑去,不時傳來小炮仗的聲音。
雲苗出嫁之後花氏就更忙了,雲芝偶爾幫着打下手,花氏進進出出的要做飯還要下地摘菜,雲巧顧着兩個孩子已經有些吃不消了,河塘裏的事只能讓張老爹看着些,思來想去,雲巧決定出錢雇個人幫她養着這些牲畜顧着河塘裏的魚。
和花氏商量過後,花氏出面去了一趟田家村的姥姥家,二表弟的身子雖然不好做不了重活,不過他如今也有十四五歲了,就養些牲口喂些魚應該還是做的來的。
大表哥總不能一直兜着弟弟妹妹的,總有一天二表弟還是得自己養活自己。
花氏從田家村回來,說是二表弟答應了這事,姥姥也挺高興的,家裏她和二妹都出嫁了,後頭的屋子空着剛好可以讓二表弟住下來。
臨了下雪天這河塘裏炭火不斷,雲巧就讓二表弟趕緊收拾東西過來,跟着張老爹學了兩天就可以看着這些魚和牲口。
花氏把那後頭的屋子收拾整理了,二表弟花興業帶着兩身衣服就過來了,在同齡人中表弟的身形算瘦弱的多了,雲巧總覺得是表哥太過于保護舅舅和表弟表妹,覺得他身子弱就不該做什麽事,讓的他現在一些農務都不甚熟悉。
十二月初雪已經下的很大了,雲巧呆在屋子裏,手裏是處理幹淨的兩塊兔子毛皮,大寶二寶已經會翻身了,雲巧在炕床上用被子堆高了一些讓他們躺在裏側,大寶一調皮還會想要坐起來往雲巧這翻身。
這些都是阿憨打獵的時候留下的,雲巧摸着那柔軟的毛,一年了,去年他離開的時候有沒有想到她有了他的孩子,如今小家夥都已經快半歲了。
大寶見雲巧不理她,努力地扒拉着那被子,等雲巧發現,已經半個身子趴在那疊起來的被子上了,一旁的二寶滴溜着大眼睛看着哥哥的行為。
“哎喲你怎麽就這麽沉了。”雲巧抱過大寶,大寶蹬着腿撲在了雲巧身上,拱了一下就往她的胸口那摸去,雲巧拉開衣服,大寶一口含住吃了起來。
一會雲巧覺得一陣的疼,剛剛冒牙的大寶吃飽了開始啃着她的乳/頭在那磨牙,雲巧輕輕一拍他的小手心臉孔一擺,小家夥呵呵笑着口水直流,一點都沒有意識到自己咬疼了她。
等二寶也吃了之後,雲巧哄着他們睡了,又拿過一床被子壓高了,确定他們爬不過來,這才去了廚房燒水...
鎮上此時也大雪覆蓋,天有些暗,鎮門口看着的幾個人所在門口那,來回跺步着,遠遠地看着一個人牽着馬過來,他們停止了聊天都望着那方向,這大雪天的基本都沒什麽人進出鎮上,這還是大道呢。
白黎軒走到鎮門口,從懷裏掏出了兩個碎銀子扔在了還在那冷的發抖的倆衙役,沉聲說道,“天冷,買些酒暖暖身子。”
“你你...誰家的,這大雪天的打哪來的。”其中一個衙役接過了銀子看他滿臉的胡渣帽子下還瞧不清楚樣貌,挺直了腰板盤問道。
“我從許城那過來,要屯家村。”
“屯家村,如今這雪過不去的,山頭那都不曉得幾寸厚了,你這馬陷下去就上不來了。”拿了銀子至少得把這情況給說明了,白黎軒點點頭,“多謝,我先尋個人,請問王家大宅怎麽走。”
那衙役又給他指了一下路,雙手插在厚厚的棉衣袖子裏走來走去取暖着,白黎軒牽了一下馬,朝着他說的方向走去,雪地裏留下了一溜串的印子。
從千佛寺事情辦完了之後回來,再交代完事情一路趕過來,竟然下起了大雪,到了許城那這馬就走不動了,白黎軒只能留了一宿之後徒步走到鎮上,如今天色已暗想要去屯家村山路也不好走,只能再住一宿。
白黎軒在內心不斷告誡自己,只是看一眼,看她過的好他就放心了。
王家大宅大門緊閉,白黎軒敲門好一會才有人來開,大冬天的都躲在屋子裏取暖,那人看了一眼他,“這裏是王家大宅,你找誰?”
“我想問一下,這是不是有一個叫銀虎的護衛,他在不在?”開門的人想了一下搖搖頭,“早走了,不在了。”說罷把門給關上了。
白黎軒站在那一會,轉身走向集市中的客棧,要把過去的手下都召集起來實屬不易,和聞右的約定也剩下沒有多少時間了。
窗外的天色已黑,白黎軒望着屯家村的方向,眼底染着一抹深意...
第二天天一亮雪停了,白黎軒就獨自出鎮了,馬匹留在了客棧裏,四周是一片白皚皚的雪,白黎軒憑着記憶中的路線,朝着屯家屯方向走去,一路上樹杈都墜着厚雪,風一吹便簌簌地往下掉。
走了大半天才過了山崗上了山坡,站在高坡上往下看,已經能看到屯家村的屋子,飄着袅袅的炊煙。
走到村口就能聽到炮仗聲,還有小孩子們在雪地裏跑來跑去的身影。
躲過了飛來的雪球,白黎軒往那熟悉的房子走去,腳步緩慢了一些,離開了一年,她會不會恨自己。
他曾經想過是失憶醒來後第一眼看到她,所以對她依賴不忘,只要自己恢複了記憶,這個人就會在心裏淡一些,但事實似乎并非如此。
剛是吃過午飯的時候,雲巧從屋子裏出來,拿過靠在屋檐下的掃帚在院子裏掃了些雪堆在一旁,牆便傳來了雲芝的喊叫聲,雲巧走過去,雲芝手裏端着一碗熱騰騰的馍子湯,“姐,快接上,可燙死我了。”
雲巧剛一接手雲芝就捏着耳朵哈着氣,“牛叔家送過來的。”雲巧放下掃帚把碗端進了屋子內,再出來的時候雲芝已經回去了,停了一早上的雪再度落了下來。
到了院子門口,雲巧拿着簸箕把周圍的雪都推開了才打開門,路上水溝中的早已經堆滿,這雪一年比一年下的大了。
正擡頭要把牆沿的雪刷一刷,遠遠的雲巧看到一抹身影朝着這邊慢慢地走過來。
雲巧以為自己又看錯了,只是看到了相像的身影而已,轉身正要回去,那一聲熟悉的叫喊聲傳了過來,“阿巧。”
白黎軒看着轉身離開的人脫口而出,雲巧的背影頓在了那,直到他走近才緩緩地轉過身來。
“阿巧。”白黎軒又啞聲喊道。
雲巧仰頭看着眼前的人,微張了下口,正欲說什麽,屋子裏忽然傳來一陣哭聲,雲巧臉色一變,往屋子內跑去。
白黎軒伸到一半的手頓在了半空中人就不見了,擡頭看向屋子內,那傳來了一陣嬰兒的哭聲。
過了一會雲巧從屋子裏探出頭來沖着他喊了一聲,“還愣着做什麽,還不快進來幫忙!”
白黎軒推門進入,看到雲巧手裏抱着一個孩子哄着,床上那個還哭地大聲,一下子就愣住了。雲巧把二寶抱在懷裏哄着,一摸他的屁股,回頭看了他一眼,“把那櫃子上的給我拿來,再去廚房裏端盆熱水來。”
雲巧把二寶放回到了炕床上,又拍了拍大寶,“乖哦,不哭,娘過來了~”見白黎軒還杵在那愣愣地樣子,推了他一把,“快不快去!”
白黎軒又看了一眼孩子拿着盆子開門去了廚房打了一盆熱水過來,雲巧試了下水溫,“去兌些冷水,這麽燙怎麽擦。”
白黎軒又出去把水溫兌好了端回來,雲巧已經把二寶身下的髒尿布抽去扔在了一旁,拿起紗布蘸濕了在他屁股上擦了幹淨,從櫃子上取下幹淨的尿布墊了上去,二寶抽抽搭搭地握拳躺在那,委屈的很。
一旁哭鬧的大寶一聽弟弟不哭了,自己抽搭着幹巴巴地盯着雲巧,一臉的無辜,雲巧捏了一下他的小臉頰把紗布扔到了盆子裏端起來正要往外走,被白黎軒給拉了回來。
“你松開!”雲巧被他握着手腕有些疼,白黎軒看着那兩個孩子,再看看眼前的女人,屋子裏的一切陳設都沒有變,唯獨多了些孩子用的東西。
見白黎軒不松手,怕吵到孩子,雲巧只能拉着他到了屋外,把水往地上倒,雲巧把盆子擱在了屋檐下,回頭看着他,心中忽然冒氣一股無名的火,臉色也拉下了幾分沒好氣地說道,“你不是走了麽,還回來做什麽!”
“孩子多大了。”白黎軒欲伸手摸摸她的臉被雲巧躲閃了過去,“關你什麽事。”雲巧脫口而出,掙脫了他的手往屋後走去。
“阿巧!”白黎軒追了上去拉住她無奈地喊了一聲,掰着她的肩膀正對着自己,低頭說道,“我不知道我離開的時候你懷了孩子。”
“知道了你就不走了?”雲巧擡眼看着他,滿臉的胡渣還是老樣子,只是眼中那一抹清澈不再,論她怎麽看都找不回以前的阿憨。
白黎軒一怔,沒有作答,抓着她肩膀的手松了幾分,雲巧心中剛剛那一些氣憤忽然淡了許多,嘆了一口氣,輕輕地推開了那雙手,“你還回來做什麽。”
39農家女
白黎軒怔怔地看着掙脫他的手往後屋走去的女人,本來要說的想說的一下都說不出口了,心中說不出的失落感。
她既沒有責備自己,也沒有哭鬧着說自己離開的不對,白黎軒看着她進出倒着豆子,又轉到廚房裏燒火,仿佛他的離開那麽順然。
雪漸漸下着,等雲巧從廚房裏出來,白黎軒還站在院子裏,頭發上肩膀上都累了一層的白雪,她也說不清楚為什麽,明明心中是有想要阿憨回來,可當他真的回來的時候,她又感覺到陌生。
“外面不嫌冷麽,進來吧。”雲巧又嘆了一口氣,站在屋子門口對他說道。
像是得了赦免的令牌,白黎軒神情微動,轉身走進了屋子裏,雲巧指了指一旁的炕床讓他坐下,自己則拿着一摞子的尿布在那疊着。
大寶二寶睡的香,大寶的手還搭在二寶的肚子上,張着嘴巴呼呼着。
“你恢複記憶了麽?”雲巧一件一件地疊着,白黎軒嗯了一聲,比起還是阿憨的時候,他的話越發的少了。
“那你叫什麽名字。”雲巧覺得自己的記錄破的很多了,哪有生了孩子還不知道丈夫的本名是什麽的,從懷裏拿出那塊他留下的玉佩,“這裏有你的名字麽?”
“白黎軒。”
“你的身份是什麽?”
“失憶前我是我朝的大将軍,如今,應該是山匪頭頭吧。”雲巧擡頭看着他眼底閃過一抹詫異,随即哦了一聲,低頭疊着衣服沒再問什麽。
屋子裏再度安靜了下來,白黎軒不善表達,那些年征戰沙場的時候,也沒有和敵軍交流什麽感情,直接沖上去就是拼命的,後來莺兒死了,他就更加少和人交流公事之外的事情。
雲巧抱着衣服放進了櫃子裏,靠在櫃子邊上看着他,白黎軒,失憶前是赫赫有名的大将軍,手底下有着數萬的士兵,卻因朝堂動亂追殺掉落山崖被她所救,他們本來應是兩個八杆子打不着邊的人。
“那麽你回來,是為了什麽?”雲巧看着他就像是看着阿憨,不論這張臉再怎麽變化,至少在看向自己那一刻的眼神,還是阿憨。
“我想過來看看你。”良久,白黎軒說道。
床上的大寶不知道什麽時候醒的,滴溜着大眼睛看着雲巧,又看了一眼陌生的白黎軒,雲巧把他抱了起來,沒一會二寶也醒了,雲巧回避了他的話,幹脆把大寶放在了他懷裏,自己去哄二寶。
白黎軒一下子僵在那裏了,軟軟綿綿地孩子抱在手中對他來說有一種懼怕感,生怕自己稍微用點力氣,這孩子就給自己掐着了,可大寶一點都不認生,看着滿臉的胡子,手一伸抓住了一些,咧嘴笑着,用力扯了起來。
白黎軒吃痛地低下頭去,大寶更來勁了,另一只手也抓了上去,白黎軒不敢推怕弄疼他,就這樣皺着眉頭低頭盡量迎合大寶。
難道這就是父子之間的情緣,雲巧抱着二寶看着那一下熟悉起來的互動,就是常常過來的二表弟都沒有和他們熟悉起來的這麽快。
二寶見哥哥鬧着,也要往白黎軒的身子上撲去,雲巧一手抱着他,另一只手把他的胡子從大寶的手下解脫了出來,“大寶,不準抓你爹爹的胡子!”
大寶反手就是一巴掌直接扇在了白黎軒的臉頰上,不疼,但也夠狼狽的,大寶在白黎軒的懷裏又是踩又是抓的,就是沒好好呆上一會,活似要把雲巧這段日子的委屈都給讨回來似的。
看着白黎軒在那狼狽地應付着,雲巧的心情忽然好了不少,把二寶也往他懷裏一放,“你看着,我去做飯!”
“你要走?”白黎軒如臨大敵地抱着兩個孩子看着她,雲巧打開門點了點頭,“怎麽,你一個大男人兩個孩子都顧不好了?”
雲巧關門就去了廚房,白黎軒被他們纏着出不去,可又不知道怎麽應對,就是一個到了懷裏,另外一個也要往上爬,兩個都抱着把,四只小爪子撓來撓去,愣是把他那胡子給拔下來了好幾根。
不過半個時辰的時間,白黎軒感覺像是過了大半天,直到雲巧熱好了馍子回去,白黎軒已經上了炕床,盤腿把他們攔在了自己懷裏,一手架這一個,不時還要躲閃大寶的突襲。
“吃吧。”一早從鎮上過來,雲巧不用問也知道他現在餓的很,把馍子往桌子上一放,白黎軒拿起筷子也不多說,吃了起來。
二寶聽着那聲音嘴饞了,紮巴着小嘴開始往雲巧身上撲,雲巧背對着他抱起了二寶,解開身上的衣襟,給孩子喂/奶。
白黎軒頓了頓擡頭看向她,只瞧得見她的側臉,溫柔地低頭看着懷裏的孩子,那一股安寧的感覺,他只有在她身邊找到過,如今,那感覺又回來了。
“阿巧,你在不在?”門外忽然傳來一聲叫喊,雲巧拍了拍吃的快睡着過去的二寶,把孩子遞給了白黎軒,穿好了衣服開門出去,牛家二哥站在大門口看着,手裏拎着一個籃子。
“這大雪天的,牛二哥你怎麽來了。”雲巧趕緊給他開了門,牛二把籃子遞給雲巧,憨厚地笑了,“俺娘讓俺拿過來的,說是新生的蛋,讓你補身子的。”
“牛嬸真是太客氣了,這我不能白收,你等着,我去拿錢給你。”雲巧要回屋子去,牛二攔住了她擺擺手,“不...不用,俺娘說,這大寶他們好歹也是她接生的,做個幹奶奶她也高興,這些都是給他們吃的,不用錢。”
“那哪成啊,這都好幾回了。”牛嬸自從上回給雲巧接生之後,本來兩家就不錯的關系走的更近了,說這孩子是她接生的,也算是緣分,就時常讓牛二送些雞蛋過來,這七八個雞蛋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雲巧不能白收。
“阿巧,這是誰來了?”屋裏忽然傳來白黎軒的叫喊聲,雲巧沒答應他,對牛二說道,“牛二哥,你這樣下回我都不敢收了,使不得的。”
“俺娘說了沒事,這大冬天的雞蛋也拉不去鎮上賣,幹脆新鮮吃了好,雲巧,你別這麽客氣,那大寶他們好歹也要叫我一聲叔呢。”牛二神情一愣,怎麽雲巧的屋子裏有男人的聲音。
屋子裏的白黎軒見雲巧不理他,頓時覺得有了危機感,低頭看了一眼大寶,伸手勾了一下他的下巴,“外頭那人可是向你娘獻殷勤來了。”
大寶張口含了一下他的手指,吐了滿口的口水,呵呵地笑着,白黎軒聽着屋外的聲音,臉上浮現起了一抹不愉,也不知怎麽地,鬼使神差地又喊道,“孩子他娘,大寶這餓了。”
雲巧正勸着牛二,聽白黎軒這麽一喊,尴尬地笑了笑,牛二指了指屋子裏,“雲巧,這屋子裏?”
“孩子的爹,回來看看。”牛二臉上閃過一抹失望,拿出了雞蛋後拎着籃子就回去了,雲巧關上了門把雞蛋放廚房裏,正要回屋子,花氏到了牆邊開門要過來,“三丫說剛才聽到你這有男人的聲音,誰來過了?”
雲巧看了一眼屋子內,“娘,阿憨來了。”
“誰?”花氏提高了音量說道,見女兒點點頭,愣了一下随即立刻沖進了屋子內,看白黎軒正抱着孩子呢,開口罵道,“你這沒良心的,你還有臉回來呢,咋地,現在看着大丫把孩子給你生下來你就開心了,你走的時候咋不想想大丫得受着多大的委屈呢,她一個人大着肚子多少人說她被男人給抛棄了,地震那晚在祭廟裏把倆孩子生下來,吃了多少苦,你倒好,撿現成的!”花氏看着白黎軒噼裏啪啦地就罵了一大堆。
雲巧在一旁攔都攔不住,花氏說完還從白黎軒手裏把大寶抱了過來,對着雲巧罵道,“還有你這丫頭,你怎麽一點都不知事呢,就這麽放他進來了,你就原諒他了,他都這都離開一年了,你還伺候他和個爺一樣不成,咱張家是欠他了?”
“娘啊!”雲巧看花氏罵的臉都紅了,抱着吓着的二寶,“你看把孩子吓得。”
“把孩子給我,你這丫頭就是個不省心的。”花氏抱起倆孩子直接出門過了院子往自己家抱去了,一轉眼就進了屋子,雲巧知道娘在氣什麽,回頭看了白黎軒一眼,後者微沉着臉在那。
“我娘她...”
“是我對不住你。”白黎軒忽然打斷了雲巧的話擡頭看着她說道,“娘說的對。”
“我沒怪你。”雲巧靠在門邊良久說道,她是真的沒有怪他,唯一心中有埋怨的,大概就是他的不告而別。
“你總有一天會恢複記憶,也總有一天會去尋找你過去的東西,我不可能把你一直綁在這裏,成親之前我就知道了,所以我沒怪你。”雲巧低頭看着腳下,所以當看到他回來的時候,她心裏反而沒那麽氣憤,也許是她至始至終都覺得沒有必要依賴着一個男人活下去,不像村子裏的人那樣覺得男人走了這天就塌了。
只是回來的時候人不再是當初那個傻阿憨,傻乎乎地讨好自己叫阿巧,傻呼呼地想辦法哄自己開心,作為一個女人,她心底多少有了一些失落感,就是這種別扭的心在作怪,才使得雲巧沒有辦法一下子熟悉起他來。
40農家女
白黎軒擡頭看着這個女人,忽然說不出話來,她的泰然她的寬容讓他不知道如何去說,談不上原諒不原諒,因為沒有責備過。
“你什麽時候回去?”感概夠了,雲巧忽然問道,白黎軒怔了怔,“雪化了吧。”
“那你就在家裏住下吧,我去替你收拾隔壁的屋子。”雲巧邁腳走出了屋子去了隔壁,她實在是不知道在這樣的環境下去面對一個即熟悉又陌生的人,他是阿憨的樣子沒有錯,可和阿憨相比,白黎軒又多了太多的東西,太多雲巧不知道的東西。
張老爹那也知道了阿憨回來了,他的反應倒沒有花氏來的大,把白黎軒叫到了屋子裏,直到吃完飯的時候兩個人才出來,雲巧也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麽,只是張老爹的臉色微沉,像是在考慮什麽。
花氏的臉色一直不見好,讓雲巧去給孩子喂了奶,就是放碗的動作都大聲的很,白黎軒沉默寡言,花氏心裏就越不舒坦,你走就走吧,這就又回來,好不容易女兒有人要的,也有人會好好對待兩個小的,這一下又回來,回來只是看看,看看算個什麽意思!
晚飯結束之後大家坐了下來,雲芝讓花氏推到了隔壁照顧兩個小的,花氏把桌子收拾去了後回到屋子裏,看着坐在那的三個人,“怎麽都說句話啊,這回來了到底算個什麽意思。”
“娘,我這次回來,希望能帶着雲巧和孩子一塊過去。”沉默了一會白黎軒開口說道。
“帶過去?帶過去算個甚麽,你怎麽不留在這村子裏,不行。”花氏一聽他這麽說當即反對,瞪了一眼張老爹,見張老爹不語,心間就有氣,感情倆人已經商量過了。
“你和大丫留在這好好商量。”張老爹悶了一聲,拉着花氏要出去。
院子裏透着一些燈光,張老爹拉着花氏去了後屋子,“孩子們的事情,就讓她自己做決定好了,當初說讓她跟阿憨在一塊的也是咱們,難不成如今他要帶走她,我們還攔着,牛二是個好孩子,但畢竟不是孩子的父親。”
“你說的輕巧,如今是清楚了他什麽人了沒,大丫這麽跟着他走能有好日子?好不容易孩子生下來了,總算也養活了,他倒好,回來撿現成的了,牛二那孩子也實誠的,會把大寶二寶當親生的。”花氏說這話其中還隔着牛嬸,當初牛嬸替大丫接生的,牛家也挺喜歡這倆孩子,在這村子裏都還能照應的到,出去了孩子過的好不好,做娘的心裏頭都是擔心的。
“那你也得看大丫她自己答不答應,這回你聽我的,她都這麽大的人了,能自己做決定,你還能操心一輩子不成。”張老爹勸着,花氏臉上帶着不願,但還是坐了下來...
前面屋子內,花氏他們出去了一會,白黎軒開口說了起來,“我從小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