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慶祝晚宴02
“我記得你已經戒掉甜食了。”希恩走在空蕩蕩的走廊裏,“今天怎麽改變了想好?”
“我什麽時候想吃什麽不需要理由。”赫萊爾雙手抱胸。
“晚宴上也會有很多甜食,你可以随便品嘗。”希恩目不斜視地望着前方。
“那還是算了,看你和那個滿身光明位的小子上演兄弟情深的戲碼,只會破壞我的胃口。”赫萊爾幽幽地說,“我讨厭人類之間溫情的橋段。”
“兄弟情深,你說我和他?”
“當然,別否認了。”赫萊爾冷笑了一聲,“我以前說過,明确他的身世後,你就已經開始心軟了!”
希恩沒有反駁,在對待艾瑞克斯的态度這件事上他自己也難以理解。
權衡利弊之下,他的理智可以做出傷害或者殺死艾瑞克斯的決定,但是他的身體會出于某種本能而拒絕執行。
這樣的解釋恐怕說出來也無法讓人信服,他自己聽着都像借口。
周圍靜悄悄的,赫萊爾望着青年筆直的背影,玫瑰色的眸子跳蕩着詭異的光。
“還有兩個小時。”希恩先打破了沉寂。
赫萊爾皺了皺眉。
“一年以前的今天,我說出你的名字,然後定下了「不想死」的契約。”
希恩的思緒陷入回憶,那個火光沖天的夜晚仿佛就發生在昨天,“作為回交換,我答應幫你殺死光明神。”
赫萊爾愣了下,接着意味不明地哼了一聲。
“當然,瑪麗?維多利亞的死不是最後的落幕,想要「将軍」我們中間還差很多部署。”
Advertisement
希恩望向自己的指尖,算了算時間,“對了,那件事宮廷裏應該要做出決斷了。畢竟整個冬天都過去了,很多人都在焦急等待那位殿下最終的結果。”
日暮之前,一輛黑色馬車駛入聖維亞的皇宮,停在皇子寝宮外。
私人書房內的燈亮起。瑪爾斯雙手撐在桌面上,幾大摞的文件像一座座小雪峰幾乎将他完全遮掩起來。
這些是帝國貴族領地一年內的稅務記錄,每一張有領主簽署的白紙黑字背後都是數量驚人的真金白銀。
國庫是保證帝國皇宮正常運轉的核心。如果哪位貴族能夠有機會接觸這些機密文件,一定會小心保管,恨不得親自執劍全天把守,絕對不辜負女王陛下對自己的信任與看重。
可瑪爾斯的表現卻極為疏忽,他甚至取出其中的一張來墊自己的專門沖泡花茶的玻璃杯。
被羽毛筆壓着的紙張上還有着未寫完的批注,瑪爾斯低頭掃了眼,臉上難得露出了煩躁的神情。
他幹脆将這張标注金額為一千萬女王幣的「支票」揉作一團,随手抛擲到身後。
一直保持着沉默的蘭伯特彎下腰,将地上的紙團拾起。
“漏洞百出……”瑪爾斯捏了捏自己的鼻梁,“不,應該是胡編亂造。人口只有四百不到的小村子一年能上繳一千萬的女王幣?
他是在扮演不會數數的白癡,還是在小看正常人的辨別能力?
我真想親自問問他把國家財政當成什麽,随便一張記錄上都發現諸如此類愚蠢的破綻。”
“弗恩殿下可能沒有想到這些記錄會有被您核實的一天,就像他沒有想到自己會被禁足整個冬天一樣。”蘭伯特說。
“禁足的懲罰對他來說太輕了。”瑪爾斯的神情冰冷,“瞧瞧他和他的鷹犬們做的好事給亞獸人抓住多大的把柄,陛下辛苦建立的秩序因此亂套,二等公民的政策推行則完全淪為了一張廢紙。”
“弗恩殿下确實是……”對方到底是皇族,蘭伯特無法使用太過分的形容詞。
“真是辜負了母親十幾年對他的悉心教導……”瑪爾斯微微咬牙,“我甚至無法想象母親看到這滿紙謊言會露出怎樣失望的表情。”
瑪爾斯知道自己的哥哥是怎樣的蠢貨,但對方的所做所為總能輕易越過他的底線。
希恩說的沒有錯,他不甘心輔佐,更不甘心将聖維亞唯一的王位交到弗恩?薩爾菲德的手中。
清脆的腳步聲靠近,有人急促地敲了敲書房的門。
“是誰?”蘭伯特走過去詢問。
門外沒有回答,蘭伯特低下頭,一份白色的信封從門縫低下塞了進來。
“來消息了,殿下。”蘭伯特立刻将瑪爾斯手中,“應該是皇宮內的。”
瑪爾斯撕開信封紙,因為自己兄長而疲憊不堪的頭腦一下子清醒了。他等了一整個冬天的判決終于來了!
“母親決定将弗恩送進灰塔。”瑪爾斯說。
灰塔與灰牆一樣是聖維亞都城的标志性建築,象征着不容侵犯的王室權力。
它位于格蘭德河北岸,是一座宮殿,是一座要塞,更是一座監獄,與皇宮地牢不同,特別關押身份高貴的無期囚犯。
“這是最好的結果,殿下。”蘭伯特的神情有點愉悅。
“是啊,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瑪爾斯捏着信封,低低笑了幾聲。
他的哥哥到底是曾經的第一繼承人,無論犯下不可挽回的錯誤,女王陛下都不可能殺死自己的兒子,或者真的任由對方在地牢自生自滅,永遠關入灰塔已經是最嚴厲的懲罰了。
瑪爾斯理解自己母親的想法,他同樣也沒有狠到非要奪去弗恩的性命才行。
是啊,足夠了,關入灰塔弗恩就要搬出皇宮,遠離帝國的政治中心,再也無法随便接觸任何人。
弗恩?薩爾菲德徹底出局了。自出生起就阻礙在他前進道路上巨石終于粉碎了。
“今晚是個值得慶祝的日子,蘭伯特。”瑪爾斯的眉頭慢慢松開,他将信紙燒毀幹淨。
“馬車已經準備好了,殿下。”蘭伯特躬身行禮,“恭喜您……”
瑪爾斯從抽屜裏拿出了一只絲絨盒子,嘴角不由上揚……
他忽然有一種強烈的預感,今天是他人生中的幸運日,他心中所想的事一定都能夠順利達成。
庭院外響起鞭聲,兩匹鬃毛油亮的駿馬發出嘶鳴,能承載上千斤的車輪加速轉動,馬蹄鐵硬擊在皇宮水結碎石的路面上。
那輛低調的黑色馬車迎着日落的方向狂奔而行。
玫瑰莊園城堡,希恩穿着路過馥郁的鮮花田圃,白發蒼蒼的老管家恭敬地跟在他的身後。
“還是和以前一樣井井有條。”這次回來,希恩的心情很平靜,“你将這裏照顧得很好,湯姆斯。”
湯姆斯是他母親狄妮亞留下的忠心仆從,有着與年紀不附和的極高行動力,他在玫瑰莊園做了很多年的管家,同時也是極少知道他和艾瑞克斯關系的見證人。
“很榮幸得到您的認可,希恩少爺。”湯姆斯語氣謙卑,“請您放心,莊園裏的事務都沒有荒廢,艾瑞克斯少爺也已經長大了,一直很用心地經營各項家業。”
希恩「嗯」了一聲,沒有太大的意外。就像艾瑞克斯說的那樣,他很少會誇贊艾瑞克斯,往往只會指出不足。
盡管總說對方不怎麽聰明,希恩也不會真的因此小看艾瑞克斯的天賦與能力。
畢竟獅子長得本就像獒犬,只有被撕裂的敵人才知道那是草原的霸主。
“希恩,你來了。”希恩走進燦爛輝煌的大廳,朝他走來的人穿着刺繡樣式的白色禮服,袖口和領口鑲嵌的一圈碎鑽在燈光下閃爍,襯着對方高大完美的身材愈發英俊貴氣。
“這衣服似乎是東洋的做工風格。”希恩說。
艾瑞克斯低頭望了望自己,露出微笑:“是的,這件衣服是父親留下來的,我也是第一次穿,剛剛還在擔心會不會太誇張了。”
“你是今天的主角,這身打扮很适合你。”
原來是諾曼子爵留下的衣服,難怪他隐隐覺得有點熟悉。
“艾瑞克斯子爵。”男人的聲音從大廳另一側傳來,兩人沒說幾句就被打斷了。
“抱歉,希恩,我可能要離開一會兒。”艾瑞克斯說,“湯姆斯爺爺,麻煩幫我照看下。”
“是,少爺。”湯姆斯躬身。
“沒關系,我正好想吃點東西。”希恩自己找了個位置坐下,目光則望向艾瑞克斯走去的那幾個人。
“他們是誰?”希恩接過湯姆斯遞來的酒水,随口問。
“曾經為聖維亞開國大帝攻占南方地區維拉多騎士的後代——布朗寧男爵,另外幾位應該和男爵同行的朋友。”
湯姆斯掃了眼說,“大概兩個月前,男爵自己放棄南方托雷維耶哈城的所有權,向女王申請進入灰牆回都城避難。”
“無畏勇士的後代堕落為恥辱逃兵。”希恩将玻璃杯放下,自言自語,“偉大的帝國終于腐爛到內部了嗎?”
“艾瑞克斯少爺好像被為難了。”湯姆斯四周爬滿皺紋的眼睛微微眯起,眼神匿藏着不善的淩厲。
不遠處,艾瑞克斯被幾個人簇擁着推到了牌桌了邊,那位留着小胡子的布朗寧男爵摁着青年的肩膀,嘴角偷偷露出狡黠的壞笑。
“他會玩牌嗎?”希恩支着頭,面無表情地望着艾瑞克斯不太情願的神情。
“艾瑞克斯少爺應該是不擅長玩牌的。”湯姆斯管家的手捏緊,“至少我不曾瞧見過……但是,這些人經常厮混在賭場酒館,全都是玩牌的老手。”
“扔籌碼了,兩百一局。”希恩基本看明白這位男爵想打什麽主意了。
“第一局好像贏了。”湯姆斯有些驚訝,他看見布朗寧男爵将兩枚籌碼推到艾瑞克斯的跟前,接着站起開始鼓掌。
周圍的一些賓客都被這陣陣掌聲吸引過去。
“艾瑞克斯子爵,您的牌技真是太高超了!這一局贏得真是輕而易舉!”
“不,我其實不太會。”
“您真是太謙虛了!您的牌技絕對精湛!”見人群被吸引,布朗寧男爵又坐回到桌邊,語氣熱情,“趁着宴會休息的時間,請務必再給我一次切磋領教的機會!”
“我下注給艾瑞克斯子爵!”不知誰突然在人群裏先開了口。
“我選布朗寧男爵。”
“我也是跟一百金幣。”
一切的發生都是那麽順其自然。等艾瑞克斯想要阻止這場賭博游戲的時候,整個大廳的氣氛已經被布朗寧男爵和他的同伴們帶動了起來。
除了他這個主角,幾乎周圍所有人都間接加入了這場賭局,并且興致勃勃。
“布朗寧男爵,我身為主人還需要照顧其他客人,牌還是下次有機會再打吧。”
艾瑞克斯也隐隐意感覺不對勁,從第一局獲勝的時候,他就有懷疑。
雖說玩撲克很看運氣,但他可以說是半個門外漢,技巧術語之類的完全不懂,最多了解大致的流程規則,能贏過布朗寧男爵的基本沒戲。
“您這樣說的話會不會有些掃興了?”不同花色的卡牌如流水般從布朗寧男爵的左手彈到右手,“而且現在大廳的客人們不都聚集在您的身邊了嗎?他們都很期待您的牌技啊!”
他嘴角裂開,笑中難掩貪婪,“放心,一局也就兩百,我們玩得錢不多,輸了也沒有關系。”
情況有點控制不住,很多人在為他們之間的賭局下注。艾瑞克斯皺起眉,他發現自己好像走進了布朗寧男爵精心設計的圈套中。
“請問能帶我一個嗎?”有人淡淡說。
啪嗒一聲,布朗寧男爵左手邊忽然多了一張座椅。坐下的青年十分自然地擺弄起桌面上不同顏色的籌碼,“我也喜歡玩撲克。”
雖然青年說自己喜歡玩撲克,但大多數人都沒能從青年的語氣裏聽出他有多喜歡來。
“這位先生,您确定要加入牌局嗎?”這位突然的入局者讓布朗寧男爵愣了愣,因為不知對方身份,他的語氣十分謹慎。
“是的。玩撲克人多才有意思,您認為呢?”希恩注視着布朗寧男爵的眼睛,嘴角微微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