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聽到玉桑說姐姐,?江慈順理成章當成是她在豔姝樓裏熟識的人,并未多想。

在驚訝過玉桑今日的表現後,她的心情有些複雜。

自她們有過那個口頭約定後,?江慈覺得自己還沒來得及做點什麽,卻一再受到玉桑的照顧。

抛開立場不談,但凡玉桑出身好些有個靠得住的母族,何至于為了前程與人暗中合作勾心鬥角?

“今日的事,?多謝你了。”江慈沖玉桑笑笑。

玉桑想了想,忽道:“姐姐何必言謝,?你我有約在先,桑桑這條路想要走的遠,?要依仗姐姐的地方還有很多,?今日的事算不了什麽。”

江慈聽着這話,心裏的滋味越發微妙。

從一開始,?她就是看中了太子對玉桑的不同尋常,?想将玉桑變成太子身邊的眼線。

她沒有忘記這個初衷,?但今日發生這些事,?她也是真心感謝玉桑。

應二娘設計母親,?即便有驚無險,?尚且急着在母親那裏套一個人情。

到她這裏,非但沒有趁機作出姐妹情深的樣子與她親近,?反而明白道出根本——各取所需罷了。

這種不假思索的坦率,?即便是心機算計,也讓人覺得舒服沒有負擔。

亦或說,是利益交換比人情糾纏簡單。

江慈點頭:“放心,我記得你我的約定。”

玉桑眼底劃過思慮,笑道:“無論如何,?我總是相信姐姐的。”

江慈心中膨脹,總覺得自己也該回應點什麽,遂道:“我也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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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史府的紛擾,随着十娘禮成,到底是壓下去了。

衆賓客心裏門兒清,但凡這事兒沒有鬧起來,便不會有人上趕着去追究真相。

江慈本想帶着玉桑去母親那邊,結果飛鷹找來,将玉桑請去了廂房。

面上的話是,郎君擔心夫人方才受了驚吓,已經告知過主人家,為她準備了廂房小憩。

玉桑心道,哪裏是怕自己受驚,根本是找個地方把她圈起來,唯恐她再在應家鬧事。

江慈倒是很配合,畢竟,玉桑越是得寵受厚待,她計劃的可行性就越高。

是以,一直到散席之前,玉桑都沒出現,乖乖呆在小院子。

有女眷發現她不見蹤影,江慈便會主動跳出來代為解釋,只道是受驚,旁人聽來倒也可信。

江夫人有些不安:“你何時與她那樣親近了,她……”

“母親。”江慈破天荒說道起江夫人來:“大庭廣衆的,切莫失言。”

江夫人當然不會說破玉桑的身份,可是……

“她到底是稷大郎君枕邊的人,你與她這樣親近,又口無遮攔的,萬一……”

江慈察覺古怪,問:“萬一什麽?”

江夫人看一眼周圍,又鎮定下來:“沒什麽,她身份複雜,前路難料,你莫要太親近就是。”

江慈沒再說什麽,只于眼底存了一份疑惑之色。

母親不像是在意名聲清白才說這些話,更像是……心虛?

……

雖然玉桑獨自呆在小院兒,可沒人敢餓着她,開席時,許氏便讓人給她單送了一份。

除此之外,還專程問她需不需要請大夫,有沒有傷着哪裏。

與應二娘不同,許氏似乎是真的感謝玉桑護十娘那一把。

經歷剛才那一陣,玉桑着實有些累。

所以,呆在這裏不用見人坐等散席的滋味……實在是太好了!

她随意用了些飯,漱口淨手後往床上一倒,後腰忽然被硬物硌到,坐起一看,是她的挂腕荷包。

荷包除了她臨出門時裝進去的兩顆核桃,還有太子給的那塊玉佩。

原本輕松的心情忽然折半,玉桑抱膝坐着,手指捏着玉佩上下兩端,舉到面前對着光看。

這塊玉佩,是他滿周歲時,聖人廣征巧思,親自選料描樣兒為他準備的生辰禮。

他從小帶到大,從不離身,好不誇張的說,即便沒見過太子金印,也都見過這玉佩。

為什麽要給她這麽重要的東西?

玉桑将玉佩放到一旁,抱坐在床,搖了搖頭。

今日,太子對她堪稱照顧備至,不僅于危難時護她,還幫她一起做手腳。

她感激他時,是真心誠意。

但這并不能改變她的心意。

能與太子化敵為友,冰釋前嫌,當個可以放下戒備閑談幾句的舊友,這很好。

他繼續做他的太子,來日登基為帝造福萬民,她回到屬于自己的地方,自在一生,堪稱圓滿。

反正她不要再進宮了。

可是,現在并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過了今日,應家及笄禮這個時限就到了。

若她還沒有動作,太子說到做到,就會親自對江家下手。

太子的段位可不是應家這些娘子能比拟的。

再者,她也不像上一世那般,宮內宮外都可接應。

想做什麽,稍稍安排一下便可達成。

現在她沒錢又沒人,想打聽事情還要一番算計狐假虎威找太子的人。

艱難不艱難?憋屈不憋屈?

處理江家的事,得耐得住性子。

玉桑想着想着,不由生了飯後困,她決定不要為難自己,順從心意躺下睡覺。

太子進來時,她睡得正香。

被子又被她一腳蹬得滑落腰間,人面朝外側身半趴,搭在身前的手,掌中虛虛罩着一枚玉佩。

不知是握着它睡着了,還是睡着睡着,就朝它靠攏了。

太子站定看了她一眼,邁步走到床邊,将臂中搭着的披風取下,幫她把玉佩裝回荷包。

玉桑是在一陣揉搡中醒過來的。

身上先是一涼,然後又是一暖,有什麽東西把她裹住了。

艱難的睜開眼睛,她被太子抱在懷中,一張大大的披風将她裹得嚴嚴實實。

太子偏頭看着懷中的少女,聲音很低,語氣難辨:“你真是在哪裏都睡得着啊。”

玉桑茫茫然,聲音似貓兒:“要走了嗎?”

太子勾了勾唇,語氣不由放輕:“是啊,要走了,你走得動?”

玉桑睡意未散,意識卻清醒了,心道,我說走不動,你還能把我扛回去不成?

她搖頭醒神,從太子懷裏爬出來,伸腳去套鞋子。

太子收回手,無聲的看了她一眼。

醒神理妝完畢,玉桑把冗長的披風還給主人。

太子睨她一眼:“披上。”外面風有些大,還有些涼。

玉桑皺皺眉,沒有立刻動作。

太子朝她走了一步,傾身低語:“你今日是稷夫人,用自己夫君的東西,還怕旁人說道?”

玉桑很鄭重的看了他一眼,這次什麽都沒說,默不作聲的披上了。

然而,就在兩人一前一後出門時,太子才發現,她披是披上,卻将下擺悉數卷起來抱在懷裏。

男人的神情一凝,總算反應過來,她并不是因為用男人的東西而害臊尴尬。

只是因為太長了,曳地而行,十分麻煩。

這一瞬間,太子回想起她剛才的眼神,心頭發沉。

方才在她看來,他大概就是個自作多情的笑話吧?

玉桑剛出門,手裏抱着的披風下擺忽然被人奪去,她眼前一撩黑,勁風拂過,裂帛聲起,穿在她身上還要曳地數寸的披風竟被撕去下擺!

狗啃般的撕扯邊沿,露出了她淺色的裙擺,太子揚手扔掉手中的布條,轉身離開。

玉桑看着那片飄零在地的布條,心道,怎麽覺得他剛才不像是在撕物,像在撕人呢……

……

長史府門口,各家馬車依次駛來正門等候。

玉桑随着太子走到馬車邊,忽然察覺有異,側首望去。

韓唯的馬車就在他們後面,他站在車前,這看着這頭。

或者說,看着太子與她。

玉桑今日坑了他,便是斷了友善之路,是以,她收回目光利落蹬車。

回到刺史府後,玉桑卸下披風,轉身去幫太子準備熱水。可等她忙活完回來才發現,太子并不在院中,只有飛鷹守在門口。

他說:“郎君與江大人有事要談,出院子了。”

玉桑心裏怦怦直跳。

應家及笄禮已經過了,太子的時限也要到了,等的不就是現在嗎?

她局勢被動,所有主動的行為都在太子眼皮子底下。

但凡他不願讓她得償所願,輕易就可以暗中動手腳。

而她會像個耍猴戲的,在他可以控制的範圍內做着無用的掙紮。

玉桑對他會出手一事深信不疑。她索性按兵不動,挨到時限将近還無動于衷,他或許會有動作。

對現在的她來說,比起大動作的去打探江家,暗中摸索太子的舉動反而更容易。

如果江家罪有應得,他手裏必有證據。

若江家無辜受冤,他必有安排。

現在太子去找古道伯伯,很有可能是見她沒動靜,便自己着手了。

玉桑轉頭就想出去。

“玉娘子。”飛鷹閃身上前,攔住她去路:“郎君與江刺史商議正事,已吩咐不可打擾。若玉娘子怕水涼,不妨多備幾桶。”

玉桑愣住。這分明是直接堵住了她所有的話,就是不讓她過去。

她點頭稱是,返身回了房間。

飛鷹在外沒有動靜,玉桑心亂如麻,忽而身形一定,看向太子的書案。

她放輕動作與氣息靠過去,一寸一寸将抽屜打開。

那幾作為證據的封信還在。

和她上次記得位置一樣。

仿佛被太子放在這裏後就沒有動過。

這時,外面響起飛鷹見禮的聲音,太子回來了。

玉桑飛快合上抽屜,跑去裏間撥弄洗澡水。

房門一開一合,男人的身影無聲入內。

玉桑平複心跳,轉頭時已能盈盈笑道:“郎君回來了。熱水已備好。”

太子看她一眼,走到衣架邊擡手,玉桑連忙幫他剝去衣裳。

與此同時,她心裏有些忐忑。

太子随時會提到“時限”這件事,她要怎麽應對才能順利過關,繼續暗中觀察他會有什麽動作?

沒想,此事竟是玉桑多慮了。

太子直到摟着她睡下,一個字沒提。

就在玉桑以為他已睡去時,他忽然問:“你一看那應娘子,就知她在演戲嗎?”

他說的是演戲,那就是應二娘了。

玉桑不知如何回答。

太子也沒在等她回答,兀自笑了一聲:“所以,不能看一個人平日裏裝出來的樣子,得看關鍵時刻的反應,那才是最真的,對吧?”

玉桑很想裝睡,可與他貼着的胸口,心跳隆隆,根本騙不了人。

可是,太子沒有揭穿她。

他像是自己說了一段呓語,周邊再度陷入一片沉默。

黑暗中,兩人各自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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