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曹広等人已被控制,?官府內應也已悉數落網。

稷旻一早出門,就是處理善後。

進來後,他先是詢問起江古道的傷情,?在得到無恙的答複後笑着說道:“便是身體康健,長途颠簸也會勞累,江大人身上負傷,回京路上怕是得吃更多苦頭。倒也不妨多休養幾日,?上了路,江大人輕松些,?夫人與江娘子也不必時刻挂心擔憂。”

此話一出,站在稷旻身旁的玉桑眼神一亮,?擡眼看向他。

他說的是“回京”。

意思是,?江家馬上可以回京了?

稷旻的話,顯然也讓江古道一家愣住。

江慈的心噗通噗通直跳。

她覺得老天爺在和她開玩笑似的,?前一刻刀光劍影,?這一刻便是人間天堂。

人生的大起大落,?未免太刺激了!

稷旻見此情形,?輕笑一聲:“孤出宮前,?還聽父皇提及過益州官員調度一事。江大人赴任數年,?碩果累累,益州雖遠,?但父皇都看在眼裏。如今,?也該到了回京的時候。怎麽,是孤弄錯了?”

江慈快人一步道:“不不不,沒有弄錯!殿下,父親真的要調任回京了嗎?”

江夫人拉了江慈一把,使眼神使得眼珠都快飛出來了。

稷旻也不介意她的态度,?慢條斯理同江古道講起此案的善後。

玉桑默不作聲在旁聽着,竟也漸漸聽出門道來。

揪出內應後,益州刺史之下空缺數位不說,還會對州長官的日常公務造成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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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現在,下面的空缺了,上頭的長官又要調走了。

等同于益州刺史府整個班子都散了。

作為治漕的第一站,又是太子全程參與。接下來,他或可大大方方将整個益州班子翻新,換成自己的人。

這是對太子。

對江古道,也是一件好事。

其一,官員調任時,除了自主述職,那些格外得聖人關注的,還會有專人暗中前往該地,從其上峰下首口中收集風評。

玉桑以為,江古道會對下首所謂睜只眼閉只眼,就是不想撕破臉。

庶務冗雜零碎的地方官府裏,寧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

若說江古道從前對這些紮根益州多年的下首還有些顧忌,現在就完全沒了。

一個個都是戴罪之身,哪有資格評定他?

其二,便是針對他此前的知情不報。

從稷旻的态度可看出,他并無追究之意,反而很感謝江古道。

至少,江古道調任回京一事,他非但不會阻礙,還會努力促成。

玉桑聽着聽着,心裏忽然蹦出一個微妙的感覺——

稷旻明明是在同江古道說話。

可隐隐約約的,她又覺得,他是在講給她聽。

得悉事情的全部經過後,玉桑可以肯定,稷旻對江家的态度,沒有夾雜一絲一毫的私怨。

稷旻說完,起身要走,江古道想送,被他擡手阻止。

轉身出門時,他微微定身,看向玉桑。

眼神短暫交彙,稷旻收回目光邁步離開,玉桑反應一瞬,跟着離開。

江古道目送着太子離開,目光無意掃到太子身後的玉桑時,忽然想起些事來。

一旁,江夫人與江慈喜極而泣。

沒事了,雨過天晴,還因禍得福,接下來就是準備回京的事了。

江古道咳了兩聲,忽道:“夫人,你過來。”

江夫人以為他不舒服,忙過去挨着坐下:“怎麽了?”

江古道握住她的手,壓低聲音:“有件事……你去辦一辦。”

……

玉桑像一條小尾巴跟在稷旻身後。

男人身高腿長,步子邁得開,玉桑幾乎是疾步跟随。

稷旻正眼都不看她,說道:“跟着我做什麽?難道不該留在房裏同你的親人們慶祝?”

他話裏帶着譏諷,卻讓玉桑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她一咬牙,小跑着沖上去展臂橫在他面前。

稷旻本可以及時收腳,可偏偏要使壞,假裝沒收住,高大的身軀似一座山般逼近她,惹得她又連連退了幾步。

退的這幾步,讓稷旻心裏的趣味淡了。

他目光淡漠的看着她:“是我把你縱壞了,叫你連一點規矩都不懂了?”

玉桑目光灼灼的看着稷旻。

其實她有很多話想問,比如再三确定一番他是不是真的放過江家了。

又或者為自己此前的懷疑和防備道歉,是她小人之心了。

可目光落在他身上,心中醞釀許久,玉桑朱唇輕動,輕聲道:“多謝殿下。”

少女輕柔的嗓音卷在溫暖春風裏,有些不真實。

簡簡單單四個字,沒有過多解釋,可說在這裏,對視一瞬間,彼此都已懂。

稷旻唇角輕掀,往前近了一步,手臂同時伸出,勾着她的腰将人撈過來。

玉桑不是不能躲,只是看出自己剛才退的兩步刺了他的眼。

兩人貼身而立,稷旻笑的玩味:“原來桑桑一直在擔心這個?那我不妨明白的告訴你,同誰的恩怨,我就只找誰。這樣說,你是不是就可以放心了?”

玉桑眼中浮起光芒:“殿下說的是真的?”

稷旻:“怎麽,還得給你發個誓賭個咒?”

玉桑連連搖頭:“我相信殿下。”

稷旻目光輕擡,落在她發間,江慈送她的那支玉簪,她每日都帶着。

他想起那日江慈來給她送首飾,恰逢她出門不在。

後來她回來,說是用他送的金飾換了些其他樣式的首飾。

其實那時,她應該是換錢去偷刻韓唯的印章了。

韓唯的私物,她見過,也記得。

想到這一點時,他真的想殺了她。

沒想到的是,她竟用這一點去對付韓唯,打了他個措手不及。

這印章,大概是他離開刺史府那幾日,她偷偷印在信件隐蔽處的。

尋常人看到信件內容,再結合信件搜出的地點就可以做出判斷,反而不會仔細看其他。

有時候,她真是過于機靈,讓人又愛又恨。

至于韓唯,大概兩輩子都想不到,自己遇上的是個什麽樣的女人。

他笑笑,又道:“既然如此……”目光陡然垂落,重新看向她的眼:“你打算如何謝我?”

玉桑被他問的啞口無言。

她甚至覺得,那些本該說開的話,在他的主導下,好像全沒了開口的機會。

眼下,她大約可以确定,太子并未将這份私仇對向江家,他放過了江家。

如此一來,她最大的顧忌就沒有了。

玉桑輕輕垂眼,低聲道:“殿下想讓我怎麽答謝?”

稷旻忽然低下頭,用自己的腦門撞她的腦門。

砰的一聲,玉桑疼的龇牙咧嘴,他卻像是在進行有趣的懲罰,笑得開懷。

“我在問你,你卻問我?”

玉桑捂住額頭,眼角泛淚花,心裏惡狠狠的罵——瘋子!有病!鐵腦殼!

然地處弱勢,只能好聲好氣先低頭:“殿下可否容我想一想。”

稷旻凝視她片刻,松開手。

“好,就讓你想一想。”

頓了頓,他又補了一句:“可別讓我等太久。”

這時,飛鷹和黑狼找來,是稷栩有事要向他通報。

稷旻應了一聲,最後看玉桑一眼,低聲道:“你好自為之。”

說完,他随着二人離開。

……

玉桑原本以為,稷旻早晚不見人,是因為有意躲着她,有意避開一些遲早要談的話題。

可是,眼見日頭西斜,夜幕四合,稷旻一直沒有回來,玉桑才知他是真的忙。

想想也是,這麽一大攤子,整個班子幾乎掘空,他又要善後,又要籌劃安排新人,自然有很多事需要商議考量。

若等到他處理完其他事,氣定神閑找來時,就來不及了。

再最匆忙的時刻,才能打他個措手不及。

看着外間夜色,玉桑握緊拳頭,說幹就幹。

她白日裏就已經做好了準備,既然要跑,就用不着帶太多東西。

兩套衣裳,一點傍身錢,只要人活着,到哪裏都能重新開始。

江府的路,玉桑再熟悉不過。

她摸索着從後門出來,大氣都不敢出,回頭看了一眼江家宅院,她捏緊拳頭,扭頭就走。

從此天大地大,哪裏都能成家。

去你的冤有頭找有主,我都還了,我不欠你!

你要找就慢慢找吧,找得到算我輸!

玉桑一遍遍在心裏無聲怒吼這些話,像在不斷堅定這個選擇,從而鼓勵自己跑的更快更遠,。

她緊緊拽着肩頭的小包袱,明明是黑夜,她卻在心中的自我鼓舞與催眠中,恍如抵達明媚桃園。

仿佛連空氣都變得清新了呢!

這就是自由的味道嗎!

玉桑跑得很快,跑到發髻散開,臉頰浮汗都不停;跑到腳掌火熱,口幹舌燥都不回頭。

可就在她沖向勝利的曙光時,被迫止步于城門前。

身上的小包袱滑落下來,輕輕砸在地上,漸起一層浮塵。

明明前一刻還空無一人且城門大開的路口,忽然神兵天降般出現數十人。

每一個都拎着兵器對向她。

在這份冷冽的對峙裏,玉桑聽到身後有腳步聲靠近。

她跑的渾身燥熱,卻覺得身後發涼發寒。

下一刻,一只手搭上她的肩膀,這人還沒有說話,玉桑已聞到一股伽南香。

其實她已經猜到了結局如何,卻依然希望這只是一個夢境,閉上眼,再睜開,前路又是一片坦途,自己可以順利離開。

然後,她聽到男人的聲音在便耳畔響起:“這,就是你的答謝?”

作者有話要說:  玉桑:我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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