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玉桑的事,?江古道配合太子應下了,少不得要告知家中。是以,他人未進京,?家書先至。

饒是江古林早年離家,令其父江鈞大怒,揚言只當少生一子,如今找到他女兒一事,?仍舊在江家掀起不大不小的波瀾。

這日黃昏,江府上下難得齊聚廳堂商議此事,?就連江戚都被早早請回來。

江戚是江古道之父,亦是如今江家掌家之人,?于國子監任祭酒一職。

他與江老夫人育有三子一女,?江古道排行老二。

倒不是說江戚與江老夫人不疼愛他,但比起身負親長期許器重的長兄與備受偏愛的弟弟妹妹,?江古道這個不上不下的排行,?終究是少了些關注與在意。

這大概也是他能與性格桀骜的堂弟說得上話的原因。

江戚将家書放在手邊,?不動聲色看了看一旁的江鈞,?嘆聲道:“二郎性子一向如此,?做事做決定從不知與家中商議,?我是管不了他的,個中之難,?鈞弟或能知我一二。”

江鈞垂眼不語,?并未表态。

江戚看在眼裏,心中有了數,又道:“古林離家多年,二郎偶然找回他的孩子,許是血緣牽絆命中注定。”

“但古林終究令鈞弟失望傷心,?身為人子亦未盡足孝道。是以,血脈相連,二郎總不能對那孩子置之不理,具體如何收處置,還得鈞弟親自拿主意。”

江鈞從頭到尾都冷漠的很,江戚直白問了,他亦果斷回應:“阿兄才是一家之主,我早已說過,只當他死在外頭,自己少生一個。既無這兒子,又何來孫輩。”

“二郎帶回誰,都與我無關,要留要趕,阿兄拿主意便是。”

江戚與江老夫人對視一眼,二人都沒說話。

長子江古明看在眼中,給了妻子龐氏一個眼神。

龐氏心領神會,打破沉默:“公爹說的不錯,此事唯有叔父最拿得了主意,然兒媳再三思索,還是得鬥膽多問一句,此事事關重大,可都查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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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脈親情的确難以割舍,不是說這事一定錯了,只是擔心二弟喜上心頭,一時想不得太多,有所疏漏。”

一旁,江戚妾侍所出的江古懷之妻魏氏緩緩開口:“大嫂這話,也就關起門來自家說一說,可別放到外頭說。”

魏氏望向公爹江戚,懇切道:“兒媳初聞此事吓了一跳,便多同婆母問了一嘴,這才得知,那孩子能找的回來,還有太子殿下的一份。”

“二哥任職益州多年,事事妥帖,此次更是立功而歸。怕是人還沒入京,聖人嘉獎的聖旨都到家門口了,此等為人,大嫂何故說出這樣的話?就當大嫂不信二哥,難道也不信殿下了嗎?”

龐氏臉色微沉:“我并無此意。”

“好了!”江戚打斷兩人的對話:“這裏是什麽地方,叫你們來吵鬧拌嘴?”

又看向兩個兒子:“一絲規矩都沒有!”

江古明與江古懷連忙告罪,将自己的媳婦扯到身後。

江戚嘆氣:“鈞弟無意處置此事,你們争來争去,也指望不上……”

他望向妻子:“夫人可有主意?”

江老夫人聽了許久,大致明白了丈夫的意思。

她緩緩道:“我也覺得,二郎不是糊塗的人。且他信中所言,無論出生年月,信物,還有些瑣碎的細節,都是對得上的。”

“再者,四郎媳婦說得對,此事還有殿下相助,想來二郎更不會馬虎。”

“林郎若在,我們自是做不得那孩子的主,可他已不在了,孩子始終是無辜的。”

“二郎提前修書,恐怕也是想做此提醒——太子殿下知道,聖人也必會知道,江家門第清白,世代出忠良賢臣,若因對一個無辜孩子棄之不顧,冷漠至撕,恐會落人口舌。”

江老夫人一開口,大家便都懂了。

如今江家做主的是江戚,江鈞這位叔父的兒子,早年離經叛道,是江家內外皆知,誰提到都要數落兩句的。

現在他人沒了,只留下一個孩子,還是個在外游蕩多年的女孩兒,可以說是毫無威脅。

即便人回來了,也不過多騰個位置睡覺,多添雙筷子吃飯,年歲到了,便直接嫁出去,也不是多麻煩的事。

但若因他們對江家骨血棄之不顧,反而會招來話柄。

收留這個孩子,看似多了許多事,其實也省了許多事。

其實,但凡江古道的家書裏多解釋一句,江家此刻讨論的話題重心也就不是這個了。

比如——江玉桑是太子要的人。

只不過,江古道看來,在玉桑的事情上,太子顯然有自己的想法。

所以他的家書中只說了要帶孩子回去,江家讨論的自然也只有如何安置這個孩子。

就在江家內部拍板決定如何處理此事時,江古道這頭也踏上了回京之路。

一路同行的,還有太子和五皇子稷栩。

玉桑聽江慈說,韓唯在搜查刺史府那夜後便急忙回了京城。

也是這事後,江慈算是與他結下了梁子,談起他時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她暗暗想,韓唯未必就此和江家結下梁子,但肯定是與她結了梁子。

回京之後,這人得放在第一位防備避諱。

至于稷旻,這一路走來,玉桑反而對他放松警惕,防等級降到次位。

說起來,許是路上有外人在,稷旻幾乎沒有單獨找過她,更遑論之前那般交頸而卧。

掐指一算,玉桑已經好些日子沒有與他獨處,因同行打了照面,也會很快分開。

這份距離感讓玉桑适應良好,繼而覺得,進京後,他回宮,她回江家,中間隔着的豈是路上這幾個人幾輛車?

如此,見面的機會就更少了,任他手眼通天,也難動辄就來折騰她。

簡直妙哉。

而她,正好可以利用這個空隙重振旗鼓,好好計劃前路。

可沒想,計劃還沒來得及展開,又被幹擾了。

這日,隊伍照例停下休整,因為江古道傷勢未愈,他們白日裏也會頻繁歇息。

玉桑在馬車裏用完飯,閑馬車憋悶,詢問之下得知還要休息一刻鐘,索性下車溜達。

太子一路都是騎馬,玉桑瞄了瞄,沒看到他人,也沒看到他的馬,料想是牽馬飲水去了。

路邊是一片緊密的竹林,穿過竹林有溪水,玉桑往反方向消食踱步。

沒走多遠,一旁忽然傳來婦人的低聲斥責。

“你這一路是什麽态度?你父親傷勢未愈,見到你這樣要作何感想?他欠了你不成?”

是江夫人花氏。

那她對話的人,便是江慈?

江夫人花氏是個細心的人。

論理,玉桑已成了江古道的侄女,回京路上與他們一家同乘,敘舊說話才是正常。

可她也知玉桑身份是假的,與他們坐在一起,親昵談不上,尴尬肯定是有的。

所以,她給玉桑單獨準備了一輛馬車,只在路上歇息時當着大家的面與她說說話。

如此一來,明面上做到位了,暗地裏也省去了兩方的尴尬。

是以,玉桑并不知,這一路古道伯伯那邊似乎不大太平。

玉桑在聽到聲音時便蹲下來躲藏自己,然後她聽到了江慈帶着情緒的辯解。

“母親誤會了,我怎麽敢同父親擺态度。”

花氏若非生氣,也不會直接提出來:“你還在為你父親包庇下屬一事耿耿于懷,你當旁人看不出嗎?那日你與他頂撞幾句,叫他多傷心,你知不知道?”

“他也想做頂天立地的父親,可世事兩難全,你不能要求一切都盡善盡美。”

“是,他未必完全無辜,以朝中的治漕态度,嚴格追究起來,他或許會論罪。”

“玉桑這件事,你怕是也覺得,你父親是在不計原則的讨好太子,可是……”

“玉桑這件事我什麽都沒說,母親能不能不要随便臆想我的心思!”江慈忍不住反駁。

她躲開母親眼神:“母親說的道理女兒都懂,父親身上還有傷,您還是快回去照顧他吧。”

時間緊迫,花氏也沒想這一時半會兒能說通她,搖着頭嘆氣。

“好,你自己好好想想。阿慈,你若總是這樣,往後是要吃苦頭的。”

這話江慈都聽爛了,索性轉了個身。

玉桑險些被發現,身子下意識後傾,眼看失重要倒,忽然被人揪住領子提了起來。

沒等那頭的母女發現,玉桑已被來人抱着閃身躲藏。

熟悉的氣息,根本不必開口詢問,而眼下躲藏為重,她老老實實伏在他胸口,乖巧安靜。

少頃,環在腰上的手松開,男人的戲谑如期而至:“你的心是挂在江家上頭摘不下來了?”

玉桑退開一步,穩重的解釋:“不是我跟來的。”純粹是偶然撞見,不想打擾。

稷旻抱起手臂,倚着背後的翠竹:“哦?”

玉桑懶得解釋,“信不信随你。”

她話說的随意,目光卻掃了稷旻好幾眼。

不是她的錯覺,他看起來……好像沒之前精神了。

眼中血絲鮮明,臉色也有些蒼白,就連他慣常的打趣戲谑,也少了幾分生動的神韻。

可能是路途颠簸,他這金貴的身子吃不消吧。

稷旻已許久不曾同她這樣近說話,此刻也的确沒有力氣和她辯嘴。

他看向江家母女離去的方向,輕笑一聲,兀自開口:“當日事急從權,她只想家中盡快度過劫難,而今事過境遷,細細回想,又覺得許多地方不如她意。”

“江夫人有句話說的不錯,江慈若繼續這樣,遲早要吃虧。”

玉桑眉毛微挑,有些意外:“殿下何時這般關心江娘子了?”

稷旻眼一動,迎向她目光:“你吃味兒?”

玉桑心中暗笑,雖然沒想多管閑事,但并不妨礙她嗆他——

她往前一步,定定看着他:“那是自然,我的姐姐,只有我能關心,閑雜人等,不許!”

稷旻眼中映着少女極具挑釁的眉眼,心中的疲憊頓時化開,彎唇淺笑。

玉桑并不知,在另一個隐蔽角落,稷栩瞪大眼睛看着這一幕,仿佛發現驚天秘聞。

瞧瞧他都看見了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長輩收割機即将上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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