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二日一早,?黑狼就将江古林給江古道的書信都送來了。

玉桑沒想到稷旻不僅會答應,動作還這般快,明明那些話只是故意氣他。

捏着手中一沓書信,?想到昨夜的事,?玉桑到底生了幾分後怕。

原以為進了江家便有了阻擋,卻沒想他會偷摸闖來,如入無人之境。

若他闖上瘾,?遲早鬧出事來。

好歹還是太子,當真不要臉面了?

怎麽一絲一毫八十高齡的穩重都沒有?

難道人真的越老越賴皮臉?

思及此,玉桑叫住準備離去的黑狼。

黑狼:“玉娘子還有何事吩咐?”

大概是稷旻囑咐過什麽,他的态度較之從前好了許多。

玉桑清清嗓子,語重心長:“你們既對殿下衷心,?凡事也該勸一勸,?這裏畢竟是朝廷命官的內宅後院,他深夜闖入,若是被發現該如何是好?”

黑狼聞言,?比玉桑更語重心長:“娘子既不希望殿下為你分心犯險,?何不主動選擇讓殿下省心的方式呢?東宮尚且無人,?倘若……”

“且慢——”玉桑聽他開口就覺苗頭不對,連忙豎手作阻。

然黑狼不吐不快,?堅持道:“屬下跟随殿下多時,還不曾見過殿下對玉娘子意外的女子這般上心,玉娘子未必不知殿下心意。”

玉桑沒能堵住他的嘴,聞言眉毛微挑,緩緩轉頭看向黑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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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狼大膽的迎上她的眼神,努力讓自己的目光顯得更真誠。

玉桑倏地笑了,頭一偏,?俏皮道:“我見過啊。”

黑狼下意識愣住,反應過來時,像是聽到驚天秘密,話全被堵在喉頭。

難道玉娘子遲遲不肯接受殿下的原因……是他還有別的女子?

這是什麽時候的事?沒見過啊!

玉桑只想堵黑狼的嘴,見他困惑,她暗自偷笑,轉身坐到書案前看信。

黑狼暗自愁苦一陣,默默退出去藏匿起來。

……

其實,玉桑從前就知道江古林一直與江古道有聯系。

那時,江慈将,且她時間不多,要學的東西卻很多,所以只讀過江古林親筆所書的游記,聽江慈提過一些其他地方并未用心。

從前世進宮至今,間隔略遠,很多細節她都忘了,少不得要溫習一番。

粗略掃一遍後,玉桑總覺得忽略了點什麽,一時半刻又想不起來。

她也不鑽牛角尖,想不起來就暫時放一放,先着眼當前。

江古林的家書,寫途徑哪何處,不寫落腳哪地,寫尋常歡喜,不寫喪言噩耗。

雖說家書都以報平安為主要目的,但讀完這些書信,玉桑卻品出另一些滋味來。

正琢磨着,院兒裏來人了。

“桑桑。”江慈與孫氏一道來,還帶了好些奴仆婢子。

玉桑的院子中規中矩,孫氏給她安排了兩個男仆兩個女婢,負責日常灑掃的雜活兒。

緊接着,江慈又拉過自己身邊一個婢女:“桑桑,這是我幫你選的婢女,你一定喜歡。”

玉桑聞言,飛快瞄孫氏一眼。

孫氏神色如常,似乎對江慈另外安排貼身婢子一事毫無異議。

玉桑面上含笑,照單全收。

孫氏安排好了人,還要去忙別的,江慈倒沒急着走,問起玉桑在這頭的情形。

玉桑掩去江鈞的态度,只道還好。

不想江慈一聽,臉上的笑就淡了。

“桑桑,兩頭宅子雖隔着一道門牆,實則打斷骨頭還連着筋,你就沒必要瞞我了。”

玉桑眼神微動,便知昨日的事可能早就傳過去了。

想想也是,江鈞都能把她攔在外頭,現在進來了,那邊的人還不等着看熱鬧?

見玉桑若有所思,江慈順理成章将她的反應當做還沒被太子接進宮的不安,遂道:“其實你我都知,你呆在江家只是暫時的。只是殿下大病初愈,還處理了益州的事,現在剛回宮,一時半會兒忙不過來,情有可原嘛。”

玉桑:……不,不是這樣。

江慈說完,她将那婢子招來,“你看,殿下再忙,也還是顧着你這頭的。”

“人是殿下親自為你挑選,你剛到京城,身邊有個可信能用的,凡事都會方便些。”

玉桑這才認真打量起面前的婢子,确然清秀又精神。

婢女上前來同玉桑行禮,“娘子安好。”

不止清秀精神,行事沒有一個多餘的動作,說是訓練有素也不為過。

玉桑輕輕一笑:“你叫什麽?”

“奴婢冬芒。”

江慈把人帶到,功成身退,準備回去幫忙。

玉桑好奇問她,江慈失笑:“你怎麽忘了,你的及笄禮啊。”

又是及笄禮。

玉桑壓下心頭那股莫名的觸動,正色道:“好好地為何要辦這個?我生辰早已過了。”

江慈若有深意的看她一眼,這會兒偏偏又不說了,伸手點一下她的鼻子:“你這麽聰明,自己想呗。”

說完,她轉身就走。

“姐姐……”玉桑追了一步,江慈背對着她揮揮手,頭也不回走了。

玉桑鼓了鼓腮幫,拿她毫無辦法,一回頭,冬芒雙手交握垂首立于身後。

她試探道:“是……殿下選你來的?”

冬芒恭敬道:“殿下忙于政務,無法時時照看娘子,因奴婢幼時學過些拳腳,尋常伺候也頗為拿手,遂被選來照料娘子起居飲食,只要是娘子需要,奴婢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玉桑卻有自己的看法。

飛鷹和黑狼始終是稷旻的人,兩個裏少了哪一個都會被人察覺。

所以他們不可能一直在此監視。

這個冬芒,怕是幫稷旻來盯着她的,又是個女婢,盯得還更緊。

她有點不高興,勁勁兒的走到茶座一坐,說起氣話來:“我先同你說明白,我這個人不喜歡被人盯着做事,且是個脾氣不大好的人,即便你是殿下派來的,若犯了我的忌諱,誰的面子都不頂用!我……”

玉桑瞅她兩眼,惡狠狠道:“我扣你月錢!”

冬芒壓下忍不住上揚的唇角,恭敬不減,語氣更添平穩:“殿下有言在先,奴婢是殿下做主為娘子添置的侍女,所以奴婢的月錢會由殿下結算,絕不讓娘子破費。”

玉桑愣然。

她才感嘆自己現在手頭沒錢身邊沒人,稷旻轉身就送人,連月錢都結了。

傷害不大,但侮辱性極強……

思及此,玉桑不免計較起來。

還說什麽要逃開稷旻的糾纏。

他已是擁有絕對權勢的太子,她卻還在明賬暗賬上撲騰,兩廂比較,根本是實力懸殊。

不過!

話也不能說死,世事總有轉機,走一步看一步就是。

這時,院子裏又來人了。

“玉桑妹妹?”

是江薇的聲音。

玉桑起身開門,果見江薇立在門外,沖她淺淺含笑。

無論是實際年齡還是假年齡,玉桑都比江薇小幾個月,這聲妹妹,她倒也喊得起。

前幾次碰面,江薇對她态度疏離排斥,比江鈞有過之而無不及。

忽然熱情起來,怎麽想都奇怪。

但演戲嘛,誰不會。

玉桑連忙見禮:“薇姐姐。”

江薇虛扶她一把:“快別客氣了,之前是我态度不好,母親已責備過我。”

“說到底,你我是一家人,我不該那樣對你,玉桑妹妹,我給你賠個不是。”

玉桑趕忙拉住江薇:“姐姐這是哪裏的話,都是誤會,過去了。”

江薇喜悅露笑:“嗯!”又想起什麽似的:“對了,你剛回來,對府裏的事一定不清楚,所以以後有什麽事,我便帶着你,此刻來找你,就是想同你說另一件事——”

“祖父祖母都是虔誠信佛之人,府中還專程設了一個佛堂。”

“祖母去世後,祖父便将祖母的排位置在佛堂,每日都要去佛堂待一會兒。”

“是以,母親囑咐我每日都要去佛堂灑掃。”

說到這裏,江薇熱情的拉住玉桑:“我想問問你,願不願同我一道打掃佛堂?”

一旁,冬芒眼神微動,只因江薇還在,終究沒張口。

誰料玉桑想也不想就道:“我當然願意呀!”

冬芒望向玉桑:“姑娘……”

玉桑眨眨眼,偏頭看她:“怎麽啦?”

江薇也看過來,見冬芒眼生,語氣驟冷:“你是何人?”

冬芒沉下氣,平聲道:“奴婢是二爺買回來,貼身伺候玉娘子的奴婢,名喚冬芒。”

婢子?

江薇眼中的不屑一閃而逝。

若是換在平常,她必定會諷刺一句——有其主必有其奴,真是不懂禮數的奴才!

可眼下目的未達成,她只好憋住:“原是二堂叔房裏的,難怪這般機靈了,怎麽,你方才要說什麽?”

冬芒輕輕擡眼,看了看暗藏鋒芒的江薇,又看了看一臉天真的玉桑,直接道:“姑娘來請我家姑娘通去佛堂,自是一番好意,可老爺對姑娘一向不喜,佛堂又是他常去的地方,萬一……”

“原來是這樣啊。”江薇直接打斷冬芒,語氣冷了。

“佛堂本就是每日打掃的,也是母親親口安排,我一番好意,卻換來妹妹的質疑。也罷,是我自作多情,想着這是個不錯的盡孝法子,或許祖父瞧見了,會被妹妹感動,進而冰釋前嫌接納妹妹。”

江薇轉身要走:“當我多管閑事吧。”

“薇姐姐且慢!”玉桑連忙拉住江薇,轉而苛責冬芒:“薇姐姐是一片好意,你怎得這般不懂事!”

又望向江薇,小心賠不是:“姐姐的意思桑桑明白。姐姐說的沒錯,祖父越是不喜我,我就越得自己努力,姐姐稍等,我換身輕便的衣裳便來!”

江薇睨了她一眼,沒好氣道:“是你自己願意去的,可不是勉強的啊。”

玉桑可勁兒點頭:“是!是我自願的!姐姐稍候!”

說着,玉桑回房換衣裳,江薇偷偷露笑,目光掃過冬芒時,不由剜了她一眼。

冬芒心中一萬個不贊同。

她開始明白為何殿下要煞費苦心借江大人之手将她送來府中保護玉娘子。

這樣貌美惹人妒,又輕信他人的小娘子,何時被人拆吃入腹都不知。

冬芒退回屋內,正欲向玉桑道明個中險情,剛越過隔着內間的屏風,人便頓住。

玉桑所謂的換衣裳,只是換了件更素白的外衣,冬芒進來時她已換好。

此刻,她站在床邊,手裏捏着江古林的書信,眼珠上下一動,又快速掃了一遍,旋即折起它們放入袖中,若有所思。

全然不複方才在外的天真姿态。

見到冬芒,她臉上又浮起和外面一樣的神情,仿佛剛才的樣子才是幻覺。

冬芒到了嘴邊的勸誡之言,又一字一句咽了回去

走出房門,江薇等得不耐煩了:“你怎麽這麽慢。”

玉桑連賠不是,二人一同往佛堂去。

眼看佛堂近在眼前,江薇忽然崴了腳。

一生痛呼,人跌坐在地,眼淚都快出來了。

玉桑飛快瞄一眼她的腳踝,面上擔心極了:“薇姐姐,你沒事吧?要不要請大夫?”

江薇忍痛搖頭:“我沒事……就是佛堂……今兒個怕是沒法兒打掃了。”

她痛苦閉眼,嘀咕道:“母親說過,這是為盡孝心,不可假手旁人……”

一旁,冬芒五官都快皺到一起——都嘉德十年了,怎麽還有人在用這種招數?

然後,她聽到玉桑自告奮勇:“姐姐受了傷,還是趕緊去找大夫,佛堂我來打掃!”

冬芒剛想阻止,玉桑已拿過江薇婢子手裏的東西,轉身交給她。

又把江薇扶起來,小心翼翼送到仆人手中,認真囑咐:“扭傷可大可小,切記先冷敷再熱敷。”

冬芒拿着一堆清掃工具,心情複雜。

目送江薇離開後,玉桑領着冬芒往佛堂走。

冬芒忍不住道:“姑娘不覺古怪嗎?”

玉桑笑笑:“古怪,哪裏古怪?”

冬芒微微微一怔,覺得玉桑并非在江薇面前表現得那般天真,也并非不知江薇此行詭異。

是因她不信自己,所以才無謂費舌解釋什麽。

再者,玉娘子肯定知道殿下會暗中庇護他,難免有恃無恐。

思及此,冬芒按下要說的話,不再多言。

兩人就這樣大大方方進了佛堂。

玉桑環視一圈,果見裏頭幹淨明亮,是經常打理的樣子。

她走近些,瞧見了江老夫人的牌位,于心中敬畏禱告。

老夫人啊老夫人,玉桑無意假扮您的孫女。

迫于無奈才出此下策,如有冒犯,您可托夢告知,玉桑定好生賠罪。

“冬芒,把銅盆拿過來。”

冬芒眼看玉桑自香屜中取出線香與火折子,先上三炷香,然後跪在銅盆前,将江古林的書信一封一封點燃。

“娘子……”冬芒無措欲阻,有些鬧不懂她到底要做什麽。

才剛燒了幾封,粗重的歷吼聲自門口傳來:“你在做什麽?”

江鈞從外走進來,看到銅盆時,第一時間将其踹翻。

玉桑早有防備,江鈞伸腳時就已起身退開,加之冬芒身手快扶得穩,她并未被火星波及。

銅盆被踹翻倒扣,明火熄滅,只剩殘片。

下一刻,佛堂外頭跟着傳來動靜,本該負傷的江薇敏捷的跑進來,身後還跟着行色匆匆的孫氏。

江薇指着玉桑道:“你怎麽跑這裏來了!?”

冬芒一臉“我就說嘛”的表情,只能安慰自己,她護着娘子不讓她受傷即可,有殿下暗中護航,江家還敢将娘子趕出去不成?

孫氏随後而來,一見江鈞玉桑都在,忙問:“這是怎麽了?”

江薇連忙拉住孫氏,将她控制在江鈞的安全距離之外,一雙眼很富有伎倆的紅了,委委屈屈道:“母親,是我不好,我今日去看望了玉桑妹妹,說了些話。”

“本是想讓她盡快熟悉家裏,便說到每日清掃佛堂的事。”

“玉桑妹妹本想跟來,女兒攔住了,是怕惹祖父生氣,誰想……她竟會偷偷跑來。”

簡直睜眼說瞎話,分明是你诓來的!

正常情況下,冬芒必定要幫忙解釋,可她偷看玉桑一眼,見她穩如泰山,便又遲疑。

孫氏聽完女兒的話,望向玉桑:“桑桑……你……”

一雙雙眼睛注視下,玉桑倏地望向孫氏,利落道:“我是偷跑來的。”

在江薇的認知裏,玉桑當場被抓,必定要狡辯,然後拖自己下水,宅內人員簡單,她甚少行使這種計謀,因此心裏十分緊張,早将辯解的腹稿打好。

玉桑利落說完,她都沒反應過來對方說的什麽,張口就道:“祖父、母親你們別信她!不是她說的這樣!”

玉桑眉眼輕轉,微微勾唇。

诶?

江薇終于反應過來,當場愣住。

玉桑剛才說什麽?自己又說了什麽?

也是江薇辯駁之時,江鈞眉頭微蹙,眼神微微一動。

孫氏聞言便知有異,連忙把女兒拉到身後,避開江鈞的視線,企圖大事化小。

可她還沒張口,便被玉桑搶了先。

玉桑背脊挺直,絲毫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麽的姿态:“姐姐不必為我辯解。”

她轉身面向江鈞,一字一句擲地有聲:“這裏是我家,我要去哪裏就去哪裏,要拜哪位長輩就拜哪位長輩,難不成還做錯了?”

孫氏和江薇母女當場呆住了。

這、這還是那個溫婉乖巧,細聲細氣的桑桑嗎?

何止是她們母女。

玉桑開口一瞬,江鈞渾身一震,望向少女的眼神中裹挾着厚重複雜的舊日情緒,腦海中甚至浮現出一個少年人身影,也是這般自我且執拗——

【我愛做什麽就做什麽,愛去哪裏就去哪裏,我的命只能由我自己來活,沒人能束得住我!】

江鈞顫抖的手慢慢擡起指向她:“滾,滾出去!不肖子孫,你沒有資格!”

換作江古開一房兒女,別說是惹他發怒,便是沉了臉色都得請罪。

可到了玉桑這裏,顯然不存在。

江鈞的兇冷仿佛被一層無形的铠甲擋開,少女臉上別說懼色,就連遲疑都無。

她望向神臺上的牌位:“我有無資格拜祭誰,旁人說了不算,我拜祭的人說的才算,若祖父覺得我沒有資格拜祭祖母,那便讓祖母托夢給我,親口叫我滾,否則,恕玉桑難以從命!”

江鈞臉都氣漲了:“你……”

吓呆了的孫氏母女連話都忘了說,呆呆望着這頭。

玉桑彎腰将銅盆放回去,作勢要繼續燒。

江鈞又要阻攔,玉桑卻搶先開口:“祖父不是想趕我走嗎?今日玉桑當衆忤逆頂撞,又于堂前沖撞先人,不孝之舉罪大過天,祖父何不等玉桑坐實了罪名,如此,您随便捏一條便可趕走孫兒。”

她望向冬芒:“點火。”

冬芒根本跟不上玉桑的節奏,遲疑不動。

玉桑暗道一句沒有默契,起身自己去拿火折子。

江鈞看着她點火,手都已伸出來,“你做什麽?”

玉桑捏着捏着手中書信,平聲道:“這些,是父親的家書,大概覺得祖父一定不想知道他的事,所以都是寄給堂叔。”

她望向江鈞:“祖父您不想知道是您的事,可兒行千裏母擔憂,祖父如何肯定祖母也不想知道自己出門在外的孩兒吃得飽不飽,睡得好不好?”

江鈞竟被玉桑堵得一句話都說不出。

玉桑再不理旁人,自己點火,繼續燒信。

“孫兒自小長在外頭,不曾于祖父跟前盡孝。今祖父厭我至此,孫兒索性将忤逆祖父之事做夠做透,讓您名正言順将我趕出去,若能順一順祖父心意,權當孫兒遲來的孝心。”

信一封一封丢進火裏,火舌舔過信封上江古林的字跡,江鈞仿佛陷入了劇烈的掙紮中,一雙手都在顫抖。

“……別燒了、別燒了……住手!”

江鈞忽然上前,再次将銅盆奪取,仿佛不怕燙一般倒扣在地,手腳并用撲滅火苗。

他狼狽坐地,從玉桑的角度看過去,只覺那兩鬓白發格外刺眼,與他眼角的紅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她微微蹙眉,眼中浮起幾絲不忍,又很快壓下去。

這時,孫氏終于反應過來了。

她飛快上前将玉桑拉到身邊,看了一眼陷入自己情緒中的江鈞,将兩個孩子都帶出佛堂。

完全把不住事情發展的江薇還在失神,玉桑卻已飛快切戲,走出來幾步路的距離,漂亮的黑眸裏已經包了眼花花。

孫氏一看她,訓誡的話如鲠在喉,憋了半天只憋出一句溫柔的詢問:“你這孩子,是怎麽敢的……”

玉桑哪裏還有半分在堂時與江鈞有的一拼的淩厲兇狠。

她哭的兩眼通紅,哭腔可憐:“伯母,祖父不喜歡我,我遲早是會走的。”

“與其不知何時被趕走,倒不如将未盡的心願圓一圓。”

“回來一趟,好歹已拜見祖父祖母,也将父親在外這些年都如實告知了祖母,令她尊魂安息,便是此刻被逐出家門,桑桑也無憾了!”

少女情真意切,字字揪心,她到底為何會去佛堂,早已不重要。

誰都知道,問題的根源不在這裏。

孫氏也是被她吓着了,此刻回想,不免嘆道:“你的樣貌大概是随了你母親,可這性子,竟與你父親如出一轍!這裏裏外外,除了你,也只有他敢同你祖父頂撞。”

說到這,孫氏嚴肅起來,直接給玉桑吃了顆定心丸:“桑桑,伯母這話第一次說,也是最後一次說,你回來了,便不會有人把你趕出去,往後,再不可說這種話!”

孫氏的話,讓神游天外的江薇回過神來。

不對啊。

難道不該是祖父發現她亂闖佛堂,然後犯了忌諱,直接将她趕出家門嗎?

怎麽結果成了這樣?

祖父熄火不說,母親還同她作保證之言?

江薇茫然望向玉桑,頓時覺得面前的人深不可測起來。

彼時,玉桑已撲上去抱住孫氏嘤嘤哭泣,卻在與江薇目光相觸時,微微挑眉,極具挑釁。

江薇愣了一瞬,旋即心中翻江倒海——

啊啊啊啊,她在耍心機!

作者有話要說:  玉桑:我能從一個八十八歲的老頭手裏逃出生天,還搞不定一個江鈞?讓我來會一會他!

江鈞:老夫無言以對。

孫氏:可憐的孩兒……

江薇:啊啊啊啊啊這個心機婊她是壞的你們不要相信她!!!!

冬芒:【目瞪狗呆鼓掌.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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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班中的江古開:我隐隐覺得這個家要變天……

休息的太子:不愧是我看中的人,桑桑是墜棒的。感謝在2021-04-26?23:22:50~2021-04-28?21:43:5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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